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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事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春闺密事txt下载     春闺密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二·伺候

    难道是他冤枉了临江王妃?

    临江王妃见楚景吾低头,就重重的冷笑了一声:“你也别说不是那个意思,我听的烦了,恐怕你也说的烦了,咱们都心知肚明,出了这件事,你们一开始便是疑我。淑妃娘娘招我进宫,话里话外的,也是警告我的意思。”

    她见楚景吾抬起头来,便直视楚景吾的眼睛,沉声道:“可是你也想一想,我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别说府里的人手我知道,那都是废话,我跟你父王之间的关系难不成你不明白?别人不知道也还罢了,难道你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处境吗?我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去干涉你父王的事,还要千里迢迢的去山东杀人啊?!”

    这的确是有些牵强了,临江王都说过了的,临江王妃身边已经无人可用,自从清修的事情过后,临江王妃身边的人就都已经尽数换过了,几乎就没有从前的人,再说现在不是从前了,临江王妃要是真的派人出去的话,临江王不可能没收到消息的。

    说起来,这些也原本就是他们的猜测,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的。

    楚景吾心里是真的有些过意不去,有些不敢看临江王妃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迟疑着道:“母妃.....”

    毕竟是自己生的儿子,虽然是这么多年没有在身边了,可是临江王妃一眼就能猜出他现在心里的想法,立即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你也不必再说了,你的来意你和我心里都清楚,无非就是为了沈琛跟卫安来问我罪的。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怕回你,这件事跟我无关,我虽然从前是厌恶他们,也做了许多事,可从前那是因为我还使得上力,现在我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他们找错人了。”

    楚景吾被她说的又有些迟疑起来,他心里是信沈琛的。

    二哥说的话从来都不会添油加醋,更不可能无中生有,既然他那么说,就有那么说的道理,可是现在临江王妃这样理直气壮的,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一阵过后才道:“不是的,母妃,您误会了.....我们也不是疑心您,只是,到底是有之前的事在,因此才不得不问一问,若不是您,那自然最好了,二哥跟从前不同了,您也跟从前不同了,为何不能好好相处呢?”

    临江王妃心里觉得楚景吾有些可笑,这个儿子跟大儿子完全不同,心里头一点成算都没有,半点都不会替自己打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还尽问一些可笑的话。

    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楚景行的命在他来说不算什么,或许连亲兄长的死都什么都不是,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儿子的性命。

    有了这条命横亘在中间,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还能好好相处?

    可是这个时候,她也懒得再说这些了,看了楚景吾一眼,才忍耐着心里的怒火,轻声道:“不是因为我不想好好相处,而是沈琛和卫安对我是成见太深。不说之前徐家的事吧,就说是这回,这回郑王的事,为什么又能扯到我的头上?就因为我跟卫安有仇,所以就非得把事情栽赃到我头上吗?”

    楚景吾不知道该怎么说,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临江王妃已经摇头:“你不必再说了,我从前是做错了事,我也不怪他们这样想我。只是这样的事,往后能免便尽量免了罢,沈琛跟卫安,你说要好好相处,我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好好相处,你若是知道,倒是可以跟我说一说。”

    楚景吾被她说的无话可说,退出来心里头有些难受,在廊檐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朝里头行了个礼走了。

    等到晚间快要吃饭的时候,见了沈琛,他便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二哥:“二哥,母亲说,这件事跟她并没关系.....”

    沈琛也曾经想过许多次,以后要是跟临江王妃彻底撕破脸,要怎么跟楚景吾再相处。

    楚景吾不是楚景行,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再怎么说,临江王妃也是他的母亲。

    可是问过归问过,想过归想过,真当走到这一天了,他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宴席设在了水镜厅,四处都摆了炭盆,明明暖和的很,可是沈琛却只觉得手指僵硬,正要回话,就听见哐当一声轻响。

    主子们要开始入席了,底下伺候的人都是万分小心再小心的,就是怕过年期间有个什么闪失,可是现在这一声响动,显然是有人打碎了什么东西,这是犯忌讳的。

    楚景吾也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偏头往另外一侧瞧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还闹上了?”

    就算是打碎了东西,主子们没发话,底下的人把犯事的带下去,好好数落几句就完了,从来没有当着主子们的面闹起来的道理。

    沈琛也看了一眼,这一眼便忍不住有些惊诧的立住了,好一会儿,等到那边出事的丫头差点儿被揪了个踉跄,才站了起来。

    他一动,底下的人就更慌,手脚便更快,麻溜的要把那个女孩子给拉出去。

    女孩子摇摇晃晃的被拽的往外头走,差点儿就摔了。

    沈琛蹙着眉头叫了一声,见他们都停了动作,才问:“怎么回事?”

    管事的媳妇儿心里骂了好几声,才急忙回沈琛的话:“回侯爷,是这个伺候的丫头不小心,把碗给打碎了.....”

    楚景吾有些不耐烦:“打碎了便打碎了,难道为了这个,打杀个人不成?做什么这么闹起来了?”

    管事媳妇儿更加惶恐:“不是,这个丫头,她不是这里伺候的丫头,是替人当差的,一开始我没认出来,就闹出了些误会,还以为是哪里的人混进来了......”

    沈琛便问了一声:“不是这里伺候,那是在哪里伺候?”

    清霜乖顺的垂着手,恭恭敬敬的连头也不敢抬,声若蚊蝇:“是在浆洗处当差的....是....是当差的姐姐有事,所以,所以我才来替她的,规矩不熟.....出了差错......”

    没有推脱责任,是什么事也说的清清楚楚的。

一百九十三·手段

    清霜是个了不得的姑娘,秦妈妈立在不远处,右眼皮跳了跳,一脸讳莫如深的看着沈琛一会儿,才看了一眼临江王妃,急忙上前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既是外头浆洗的衣裳,怎么敢到这里替人当差?还知不知道王府的规矩了?!”

    临江王妃早就交代过了,他们是要人来当这个恶人的,好把清霜给衬出来,因此她眉头一挑,就吩咐旁边已经急的几乎要跳脚的管事妈妈,叮嘱道:“把她带下去,好好的先教导规矩!”

    秦妈妈是临江王妃身边伺候的亲近人,她说的话现在在内院是很算数的,她一说要教导规矩,底下的人自然是蜂拥着准备着踩这个小姑娘了。

    楚景吾见沈琛不自觉的皱眉,就吩咐:“大过年的,不宜重惩。她年纪又这样小,便算了吧。”

    秦妈妈有些不大愿意,皱着眉头对着管事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把人给带下去。

    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管事妈妈会意,急忙道:“是,我们都知道了,这就先把人给带走。”

    自始至终,清霜都恭敬温顺的立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带着些害怕和惶恐,却规矩得脸抬头都不敢。

    沈琛忽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时候沈琛在乎过底下伺候的丫头们的名字?这就是个最冷静不过的,从来就没对女孩子们亲近过,除了一个卫安,其他的女孩子就没有入过他的眼,就好像是瘟疫似地,叫他避之惟恐不及。

    大家便都不由侧目。

    连刚进来的瑜侧妃和楚景谙也微微顿住了脚步。

    楚景谙看了瑜侧妃一眼,母子俩心照不宣的微笑,都知道这是临江王妃安插的棋子要开始动作了。

    只是......瑜侧妃不着痕迹的上下把清霜打量了一眼,就忍不住心里赞叹,这回临江王妃挑人,是真的用了心的了。

    当年清霜的姐姐,叫做什么名字来着?似乎是叫做云桥的,名字起的不错,连人也长得很是清秀,是那种看了一眼就会想看第二眼的小美人儿这个清霜,就像极了她姐姐,甚至比她姐姐还更加漂亮些,尖尖的下巴,小鹿一样的眼睛,偏生她仪态还好,站在那里就像是俏生生的一株茉莉花,让人看一眼似乎都能闻见花香......

    底下的小丫头们,真正做粗活的,哪里能有这份气质?

    而且她还规矩又懂事,管事妈妈指着鼻子骂了,秦妈妈说的也不是好话,明明沈琛和楚景吾都开口求情了,她竟也没有顺着话抬头求情,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这样柔弱漂亮的女孩子,可是最叫男人喜欢的了,临江王妃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宝贝?怪道当时吟霜讨厌清霜了,这样的女孩子,是最令女孩子容易有敌意,男人却容易起怜惜的了。

    而且又有之前云桥对沈琛的恩情在,这才是最要命的,有了这份恩情,按照沈琛的性格,也是必定不会任由清霜吃苦,以后怕是真有好戏看了。

    瑜侧妃稍稍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对着楚景谙点了点头。

    清霜已经声若蚊蝇的开口了,说了名字,就不按的垂着头绞着衣摆,规规矩矩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沈琛哦了一声,又问她:“你从前是在哪里当差的?”

    清霜不敢答话,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秦妈妈,见没人开口,才轻轻的道:“从浔阳回来前,是在王妃院子里当差的.....”

    楚景吾眼皮跳了跳,看了看沈琛又看看清霜,不明白沈琛为什么忽然对一个侍女如此上心。

    秦妈妈已经迫不及待的赶清霜走了:“宴席快开始了,既然毛手毛脚的,便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快些退下去罢,今儿主子仁慈,侯爷和世子爷都是宽宏大量的,不责怪你了,你就该感恩戴德才是,快下去!”

    分明是很厌恶清霜的模样,清霜不敢再说话,福了福急忙退下去了,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沈琛没有说话,等到入席之后楚景吾低声问他:“二哥,你怎么对着一个侍女这么上心?”他才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就是看着眼熟,又见她年纪小,所以多问了两句罢了。”

    楚景吾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就有些夸张的道:“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吧,我未来的二嫂看起来可不是那等宽宏大量的,你可别往枪口上撞,再怎么,也不能在主母之前有妾侍的,否则郑王怎么肯饶了你?”

    沈琛便锤了他一拳:“胡说什么?你说话注意些。”

    楚景吾哦了一声,还是觉得沈琛的关心有些莫名其妙,见临江王进来,却也不再提了。

    等到晚宴散了之后,沈琛到底是去找了之前那个管事妈妈,问她清霜的来历。

    管事妈妈起先有些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见沈琛有些恼了,才老老实实的告诉沈琛,这清霜是从王妃院子里犯了事被赶出来,赶到浆洗处的。

    说着,管事妈妈也忍不住叹气:“这个姑娘可惜了,这么年纪小小的,做事认真细致,凡事也从不掐尖要强,和和气气的,却被分派到浆洗处去了,这是还年纪小显不出来,以后可有的苦受,哪里有这个年纪的姑娘被派到浆洗处的?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出了错,王妃那里赶出来的,谁还敢再抬举她?”

    沈琛就沉默了半响,才问:“她是在浔阳就跟着的,既然这么说,那应当是家里的老人了,你可知道是哪一家?”

    “怎么不知道?”管事妈妈啧了一声,垂下头道:“当年她姐姐可是贴身伺候王妃的大丫头,能有多少个大丫头呢?她姐姐就是其中之一,还很得王妃的喜欢的,叫做云桥,也不知道您还记得不记得了,她倒是跟她姐姐长得像。”

    她说着还是觉得可惜:“这姑娘挺好的,长得又好,只是在这里当个洗衣裳的,也真是浪费了,她比里头那些伺候王妃的姑娘们,也不差什么了。”

一百九十四·平安

    管事妈妈才三十岁左右,也是慢慢升上来的,当年的事,她许多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个云桥是沈琛的熟人。

    说起云桥来,她的话就多了些:“您不知道,我是没亲眼见过,可是也听说过,当初王妃可喜欢云桥姑娘了,云桥姑娘是王妃跟前的得意人儿,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得了急病去了,王妃从那以后就不许人叫云桥这个名儿了。也怪可惜的,清霜进了王妃院子里当差,可她就没她姐姐那个福气了。”

    沈琛没有说话。

    当初他年纪还小,出了那件事之后病了很久,临江王从那之后就把他带在身边,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后院了,也不知道云桥的消息。

    等到他好起来了,想起去问,才知道,云桥已经死了。

    有说是救他的时候当场就死的,也有说是病了一阵才死的,可沈琛终归是再也没能见她一面。

    他自小开始,长乐公主和平西侯沈聪就教导他要知恩图报,要恩怨分明。

    云桥当时豁出性命来救他,他心里是知道的,云桥死后,他就更不喜欢在临江王妃身边了,临江王便干脆带他在身边四处征战,连同楚景吾一起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打断了管事妈妈的喋喋不休,问她:“那清霜现在如何了?”

    管事妈妈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问的晚上清霜出错的事,摆了摆手就道:“没什么事,秦妈妈说往后叫她不准进后院便是了。”

    后院的事都是临江王妃在管的,秦妈妈又是临江王妃的喉舌,她的意思就代表了临江王妃的意思。

    王府不能随意打杀下人,尤其是这类家生子,所以临江王妃厌恶清霜,便让她去浆洗处呆着,这么辛苦几年,再好的女孩子,也被磨出一身的病来,管事妈妈啧了一声就道:“也不知道清霜姑娘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不然王妃就算看在她姐姐面上,也不该这么厌恶她。”

    她不知道原因,沈琛却知道,他看了一眼管事妈妈,想了想便道:“好了,你下去吧。”

    管事妈妈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沈琛把自己找来问了这么多清霜的事是做什么,可是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琢磨了一阵就丢开了。

    秦妈妈却一直等到宴席散了,等到临江王也来临江王妃院子里说完了话,才上来跟临江王妃说:“王妃,侯爷已经去问清霜的事了。”

    临江王妃挑了挑眉,她最近心情极为恶劣,唯有听见这个消息,才忍不住笑了笑:“是么?”

    秦妈妈嗯了一声,见吟霜端了茶水进来,便挥了挥手,等到吟霜出去了,才轻声道:“可不是,晚饭散了之后就去问了管事妈妈,清霜的家里有谁,这有不是什么秘密,管事妈妈都告诉他了。”

    看来是认出来了。

    临江王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镜子,而后才道:“既然这样,那便叫清霜等着吧。”

    沈琛这个人虽然重情义可是却也极为敏锐,要是稍稍露出了马脚,他可就不容易再上钩了。

    清霜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的来,最好是先冷一段时间,等到沈琛都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了,再出现在沈琛跟前,沈琛才会对她印象更加深刻一些。

    秦妈妈眼睛亮了亮,替临江王妃轻轻按捏起肩膀来,忍不住赞叹:“王妃可真是算准了侯爷的性子了,他果然就看了清霜一眼就认出来了,清霜这丫头也够厉害的,跟从前完全不同了,看她那样子,连我都有些不忍心了,何况是男人....”

    临江王妃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半响才讥诮道:“这些日子诸事不顺,也就清霜这里顺利些了,你到时候去告诉她,跟她说,再委屈一段日子罢,委屈过了那一段,也就好了,沈琛看上了她,那可是她的福气,她自己不是也盼望着这一天么?”

    秦妈妈笑了:“您说的话,我早就跟她说过了,她可是个聪明人,都不必说,她自己就知道了。哪里还需要我来提醒呢?我看她是很沉得住气的,王妃就放心吧。”

    能沉得住气就最好,否则的话花了这么多心思培养出个蠢货心里也憋气,临江王妃嗯了一声:“好了,我也乏了,清霜既然知道,你便多看着她些,叫她顺顺利利的成了事,之后自然多的是好处。”

    秦妈妈应了一声,她也乐的看临江王妃不去管太大的事,不去那些什么朝臣的事里头插手,只是在后院折腾折腾。

    否则的话按照临江王妃之前那么个闹法,只怕迟早要出事。

    现在临江王妃能看清楚,不再去前头的事上折腾,只是对付对付沈琛,给沈琛房里塞人,那谁都说不出不是来。

    就按照临江王妃之前自己说的那样,再怎么说,她也算得上沈琛的义母呢,名分摆在那里,她要给沈琛人,天下人只有说她贤惠的,难道还能说她的不是不成?

    就算是卫安,那也只能认了。

    卫安却没并不知道临江王妃在想什么,她收到了信,信上说郑王已经被太原知府妥善的安排送往京城了,她便忍不住松了口气。

    少了临江王妃从中作梗,加上隆庆帝下旨,郑王总算是能平安回来了,这比什么消息都更叫她开心。

    她捧着信去告诉卫老太太,卫老太太也忍不住笑:“王爷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他回来便好了,他回来,把你们的事跟圣上提一提,再跟临江王商量商量,也好提前把你们的婚事给成了。”

    按照沈琛原先的意思,是想等到临江王登位之后再举行婚事的,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郑王回来了,隆庆帝的身体恐怕也还能再拖上一阵子,要是等到那一天,还不知要等上多久,还不如就提前些,趁着隆庆帝还在,还能分出来在平西侯府过日子,否则到时候被临江王妃一通折腾,事情怕是又要起变化。

一百九十五·丫头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侯府给伺候的都放了假,许她们回家去,今天是元宵,外头整夜都是不宵禁的,花灯早早的从傍晚便开始燃起来了,外头要从早到晚热闹一整天。

    这一天向来都是不同的,大周朝规矩并不算特别森严,女孩子们虽然被管的严些,可是也有特殊的时候,譬如元宵节,便连贵族小姐们都会被允许出门去观灯,从前卫安没有去过。

    她上一世的时候早早的因为被庄奉当众拒婚丢尽了脸面,又不得老太太宠爱,家里没有人理会她,她早去投奔卫阳清了,而后就被锁在深宅大院里锁了一辈子,直到死也没再见过外头的世界。

    都说元宵节好看,都说花灯很美,猜灯谜如何热闹,工部这一天在城门外安排燃放的烟火有多美,可是她并没有什么概念,因此也就并不是很期待。

    可是蓝禾却超乎寻常的热情,平常恨不得黏在卫安身边寸步不离的人,竟也扭扭捏捏的要跟卫安提前告假。

    卫安忍不住便笑了:“平常可从来不见你躲的,原本今天该是轮到你当值.....”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蓝禾便跺了跺脚看着她:“姑娘!您....您也变坏了!”

    卫安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本意是想调侃蓝禾也变得跟小丫头们一样去看热闹了,可是看蓝禾这样子.....

    玉清便小声的在她耳朵边咳嗽了两声:“姑娘,蓝禾她娘前儿不是进来问过您的意思吗?若是您允准的话,她便想跟您求个恩典.....”

    被她这么一说,卫安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了,蓝禾的娘前几天进来过了,磕头想跟她求个恩典,想叫蓝禾出去嫁人。

    她皱了皱眉头,见蓝禾喜不自胜的模样,想了想就先叫蓝禾下去,转过身问玉清:“我不是让你去问过蓝禾的娘了吗?问出来没有,她们想求的是什么人家?”

    蓝禾家是卫家的家生子,一代一代的传到如今,都没出过什么有什么好差事的,除了一个蓝禾分给了卫安,后来得了卫安的信任,一路竟然也做到了大丫头,带挈了一家子都立起来了。

    原本蓝禾的娘是不敢有这个心思的,想着自家的姑娘肯定是得跟着卫安陪嫁过去,未来可能还能得了缘分,做了姨娘。

    可是后来蓝禾跟她说开了,摆明了说沈琛不可能看得上她,说沈琛眼里只有一个姑娘,她自己也不想为了这些事跟卫安生分,蓝禾的娘心里便有了想头,想着既然不能陪着嫁过去开脸,便干脆趁着卫安还没去婆家,能自己作主的时候,替蓝禾说一门亲事。

    反正就算是蓝禾嫁了,以后也不是不能跟着卫安嫁过去了,就充当陪房,一家子都过去,她到时候当个管事媳妇儿,仍旧去卫安身边伺候,也是一样的。

    玉清知道她是怕蓝禾娘给找的是什么不靠谱的小厮,便笑了笑就摇头:“您别担心了,这门亲事啊,还是蓝禾她自己愿意的,原是咱们.....”

    她看了卫安一眼,轻声道:“您以为是谁来求的亲?是林跃!”

    林跃?!

    卫安有些惊愕,转瞬却又反应过来忍不住松了口气,紧跟着便又笑了:“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他,他们什么时候......”

    如果是林家,还真的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林海是卫家的管家,林家在外头的宅子里头也是伺候的人都齐齐整整的了,一家人过的比外头的乡绅还要体面些。

    林跃又是小儿子,在家里头是受宠爱的,却又自己也算上进,卫安让他办了许多差事从来不出错,她原本就想好了,若是她出嫁了之后,林跃还愿意跟着她,便让他做自己的管事,管着外头铺子上的账目,或是负责田庄上的出产。

    现在林跃求娶蓝禾,那便更好了,到时候她便把蓝禾一家子都当成陪房带去平西侯府,手底下除了何斌他们几个,也有了更能在外头行走出面的人。

    玉清替她将斗篷给罩上,仔细的将带子抽出来系好,才笑道:“我也不知,只知道林管家亲自去了蓝禾家里,把蓝禾的娘给高兴坏了,蓝禾自己也是愿意的......”

    这的确是一件大好事,卫安略想一想,等到蓝禾进来,便笑着道:“好了,你的假我便准了,你现在便出去罢,只是记得明儿早些回来。”

    蓝禾飞快的答应了一声,又跟卫安说:“姑娘,您得了空,也叫侯爷带您出去走走,外头花灯可漂亮呢,正阳大街到朱雀大街上,全都是花灯,咱们家不是也要往外头搭棚子去瞧的吗?前几年咱们家都不搭,夫人们也都不去,今年咱们家也要出去搭棚子看烟花了,您也一同去罢!”

    卫安笑着点头。

    她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能叫自己身边人如愿的这一天,上一世跟着她的人没什么好下场,忠心的死的死,散的散,不忠心的也因为她身边清冷孤苦,早早想法子走了,总留不住人。

    可是这一世,好歹纹绣素萍和蓝禾玉清都是一路跟着她走到了现在的。

    她看着蓝禾微笑:“我知道了,你去吧,明儿早些回来。”

    等到蓝禾出去了,卫安想了想便跟玉清道:“你将我的那个描金的寿字锁的匣子寻出来。”

    她的财物都是玉清管着的,玉清心细,略微翻了册子就去库房找了出来,一面忍不住问她:“姑娘好端端的,找这个做什么?”

    从前卫安可从不找东西,她也用不着。

    “这是外祖母给我的。”卫安有些惆怅,抚着上头的花样低声叹了口气,想起前世今生都对自己十分好的那个老人,急忙闭了闭眼睛忍住泪,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吩咐玉清:“把这个匣子里装的首饰的册子也寻出来。”

    玉清有些明白了,见她吩咐,急忙去把册子也找了出来递给她:“姑娘,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卫安找这些东西,又是在这个时候,很显然是为了给蓝禾的,可是这些东西都是当年老王妃给的啊,极为珍贵的,人家外头有钱都买不到了。

一百九十六·看灯

    卫安就笑了笑,将册子拿在手里扫了一遍,对照着册子,拉开匣子的小抽屉,看了一眼,皱眉深思了一会儿,就道:“这五层的匣子里头,都是我特意在之前就挑出来的,金子银子和翡翠的头面首饰,花样还算新,是当初外祖母的铺子上头留下来的,外祖母觉得花样好,便留下来给我了,也不逾矩,你们戴了不会被人说嘴。”

    玉清急忙摇头:“姑娘,这些可不敢给,太贵重了......”

    卫安摇了摇头,将第一层小抽屉抽出来,指着里头的首饰告诉玉清:“这些东西,你整理整理,对照着册子划去,都是给蓝禾的。”

    玉清是整理这些东西的,她当然知道这小抽屉里头的首饰加起来少说恐怕也有十几两的金子,忍不住便道:“姑娘,真的太贵重了,先不论金子银子,里头的宝石,可都是老王妃当年给的.....”

    “东西就是给人用的,我挑选出来的都不是特别贵重的,看着不会扎眼。”卫安摇头:“你们跟着我,这些原本就是你们应得的,难道这些还要跟我客气吗?这些首饰头面是给蓝禾添妆的,你寻个空儿,去她家里走一趟,把东西给她娘。”

    蓝禾的娘不是那等贪得无厌的,不会贪了女儿的钱去补贴儿子和其他孩子,蓝禾平时给他们的便很多了,他们心里应当有分寸。

    蓝禾嫁的是管家的儿子,以后的前程还好着呢,又是卫安点名了要陪去平西侯府的人,卫安当然要给她做面子。

    玉清就答应了一声,将匣子重新封好,准备亲自拿下去。

    卫安又出声叫住她:“玉清,你跟蓝禾跟在我身边最早,我待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早已经把你们当成了姐妹。”

    玉清便急忙点头:“姑娘,我都知道的,您放心,我不是妒忌她,我跟蓝禾也跟姐妹一样的......”

    卫安的确是怕玉清心里头不痛快,毕竟林跃的身份摆在那里,说实话,家里的丫头任何一个,能嫁给林跃恐怕都要去烧香了。

    蓝禾要嫁林跃,卫安又给她这么多陪嫁,她的确是担心玉清会有什么想法。

    因此玉清这么说,她便顺势笑了起来,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我们不说这个,婚姻这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羡慕不来,至于嫁妆,我并不因为她嫁给林跃便多给她,你在我心里也是一样的,给你的,我也都准备好了,第一层是她的,第二层便是你的,纹绣和素萍也各自都有。我也不瞒你,除了这些头面首饰,我还单给你们每人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

    小户人家的姑娘出嫁,也没有这么多银子陪嫁。

    玉清没有料到卫安会忽然说这些,抱着册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喊了一声姑娘,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卫安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你们陪在我身边,我都知道的。”

    玉清跟蓝禾又不同,是她自己要来的,玉清一辈子都老实,上辈子也是一样,卫安叹了口气,就道:“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会护着你们一天,我始终看重你们。”

    有些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玉清眼泪唰唰的掉了下来,噗通一声便要跪下。

    卫安拉住了她,笑了笑:“这些就不必了,我们心里都知道就好,蓝禾要嫁了,嫁的是她自己喜欢的人,这便很好,我之前便问过你们的意思,也允了你们,只要你们看准了,我便要风光把你们嫁出去的。现在蓝禾已经看准了,那接下来便是你跟纹绣她们了,不过也不必急......”

    卫安低声道:“总要看见自己喜欢的。”

    玉清就急忙摇头:“我跟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

    卫安也不急,拍了拍她的手:“好啦,哭的脸跟个花猫似地,快去洗一洗,我们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正说着,纹绣便掀了帘子进来,一眼见玉清在哭,有些惊住了。

    还是玉清急忙擦了眼泪问她:“怎么这会子进来了?”

    纹绣跟素萍也都是有假的。

    纹绣回过了神,见玉清不像是挨骂才哭的样子,便又笑了:“姑娘,侯爷来了,正在老太太院子里陪着说话,老太太让人来请您也过去呢。”

    到了元宵了,沈琛手里的事就闲了许多,往定北侯府也跑的更加勤快了一些。

    卫安一进老太太的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明敬的笑声,往翡翠那里看了一眼,就听见翡翠说:“侯爷答应年后带着他们一起去庄子上跑马泡温泉,他们开心着呢。”

    明敬被为老太他管束的很严,平时是绝不准出城的,沈琛却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从来都是这里跑了那里跑,去过许多地方,明敬最喜欢跟着他,加上沈琛待他们和颜悦色,他就更喜欢缠着沈琛了,沈琛答应带他们出门,他们自然开心。

    卫安忍不住便摇头微笑,等到翡翠掀了帘子,进了门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卫老太太,先给卫老太太请安。

    卫老太太伸手拉她起来,忍不住便笑:“阿琛说要带你往外头看花灯去,正好,京城的这份元宵的热闹你还没凑过呢,今天便跟着一同出去好好玩玩儿。”

    卫安看了沈琛一眼,见沈琛也正含笑看过来,就转头看卫老太太:“您不是也要出门去的吗?我跟您一道去。”

    卫老太太就笑着摆手:“家里的棚子跟镇南王府和陈家他们的搭在一块儿了,跟着我们这些长辈有什么好玩的?阿琛说今天还要带你去三元楼尝一尝他们的新鲜菜色,你便跟着一道去罢,我们自有我们的乐处,你年纪小小的,跟着我们做什么?”

    明敬也在旁边忍不住附和:“是啊是啊,今天外头可热闹了,听说到时候烟火还要放上一个时辰......”

    沈琛就笑了:“看烟火倒是要去搭的棚子那里头瞧正好,毕竟空旷些,到时候我们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过去陪着老太太看烟火。”

    卫老太太想了想,便也含笑答应了:“只是今天外头人多,你们要出去玩,也得小心些。”

一百九十七·偶遇

    今年大约是大家都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年了,过去的几年里,每年到了年尾的时候都好像是约好了似地,所有的事都接踵而至,弄的人灰头土脸的应接不暇,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赏什么灯?

    也就是今年,隆庆帝身体好了些,又已经等同于将继承人定了下来,蒋子宁之流又已经伏法,党羽们都已经伏诛,其他的人也就都开始各自走门路,而元宵节无疑是个最好的走关系的时候了,因此今年的元宵节格外的盛大和热闹。

    卫老太太担心卫安的安全,虽然知道沈琛自己有武功身边的人也都是靠得住的,还是不免要叮嘱几句。

    沈琛笑着答应了,出来便跟着卫安一同上了马车。

    他很少坐马车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骑马,卫安便看了他一眼觉得奇怪:“你怎么不出去骑马?”

    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可是这个时候跟平常私下里不同,到底很多双眼睛看着,两人同乘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沈琛有些无赖,叹了口气看着她就笑:“当然是想要无时无刻看着你呀。”

    这人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好听,卫安不理他,瞥了他一眼靠在软枕上,把蓝禾要嫁林跃的事说了,轻声道:“我一直不知给蓝禾她们找什么样的人家,不想委屈了她们,现在蓝禾嫁了林跃,我心里便放心了。往后玉清若是也想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便在底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嫁给我身边的人,我也能看顾她们一些,比较放心。”

    这些伺候的人都是卫安看的很重的,大多都很早就陪在了卫安身边,沈琛嗯了一声,认真的听了以后便又道:“林跃这个人踏实稳重,难得的是还有机灵,这样的人,蓝禾是嫁对了。只是,不知他对待妻子一事上如何。”

    这是很多男人的通病了,外头瞧着处处都是好的,光鲜亮丽,诚实稳重,可是多的是外头看着好看里头破败不堪的。

    如果林跃只是办事好,而私底下对待媳妇儿不好,那蓝禾一样不算过的是好日子。

    卫安直起身子来看着他,抿了抿唇就道:“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想叫你留心些,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虽然平时用林跃的时候多,可是毕竟不知道他私底下为人如何。若是他人品不好,那即便再得力,我也不想蓝禾嫁过去的。”

    沈琛对于卫安的要求从来就没有不应的,并不迟疑便答应了下来:“刚好汉帛如今闲着,我便叫他去私底下查一查,跟林跃多相处相处,他最机灵,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他不会看不出来的。”

    卫安便答应了,她心里知道林跃若是跟他父亲林海那样,多半是没什么差错的,可是还是觉得尽量问的清楚些比较安心。

    在府里耽搁了一阵,到了这外头已经将近正午了,正是用饭的时候,沈琛陪着卫安先往她的药铺里头查了账,见时辰差不多了,就领着卫安去了三元楼。

    凤凰台也一样是酒楼,可是吃食却无论如何比不上新开的三元楼,三元楼的厨子做牛肉是一绝,炭烤牛肉和卤牛肉都做的极好,沈琛亲自卫安将牛肉烤了,替她沾上酱,便笑:“你这个人绷得太紧了,也该时常出来走动走动,否则都没人敢信你是在京城长大的。”

    卫安尝了一口,发现牛肉鲜嫩却又有嚼劲,酱料也调制得很是精心特别,便忍不住称赞:“怪不得大家都说三元楼的牛肉是一绝,的确是很特别。”

    至于沈琛说的常出来走动,她全当沈琛是在说胡话了。

    大周的规矩虽然不算森严,女子也不是一生都非得锁在深宅大院里,可是叫贵族妇人成天在外头跑,四处的酒楼都吃遍,这怎么可能?

    沈琛又笑着替她夹旁边的卤牛肉,正说这话,便听见底下一阵喧哗。

    卫安忍不住侧头,便从打开的窗户里头看见底下堂中摆了台子,有人陆陆续续的抱了琵琶等乐器上台,便问沈琛:“这是做什么?”

    “京城大些的酒楼,如今都流行这个,到了时候便有人上台唱上一段或演上一段,说是助兴,其实吵闹的很。”沈琛皱了皱眉:“三元楼从前是不弄这些的,也不知最近怎么也跟着学了这些花样。”

    这也不难理解,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的,那三元楼这样招揽生意也是寻常啊,卫安侧头若有所思,见底下的台子已经摆好了,乐工们都已经准备就绪,开始唱戏,便转头道:“这是在唱折子戏啊。”

    只唱一段,**都在其中了,卫安听了几句,见是唱养娘辛苦养大孩子,孩子却不孝顺,中了状元却虐待继母,不奉养继母,与媳妇单开一府的故事,便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好像是在意有所指似地。

    沈琛也同样察觉出来了,正要说话,便听见敲门声响,小二在外头恭敬的说是有位客人找,问他们是不是叫进来。

    卫安看了沈琛一眼,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不是应当都过元宵去了吗?

    沈琛也有些意外,听见外头汉帛的声音,说是林三少来了,才唔了一声:“请人进来罢。”

    怪不得外头的小二要过来了,他们这些大酒楼里头的小二最是精明狡猾了,明明他都已经嘱咐过不许别人打扰了,原来是林三少这样的人物,难怪他们要来禀报。

    门打开,林三少难得的穿了一身常服,霜白色绣了云纹的直身长袍,叫他平白少了平时的肃杀之气,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和。

    连沈琛都啧了一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消息也够灵通的,我就想带着安安出来单独吃顿饭,也被你找着了。”

    林三少和卫安见了礼,在旁边打横坐下,瞥了他一眼便道:“正好在对面,瞧见你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沈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在对面敞开的窗户里瞧见了笑嘻嘻看过来的应凯。

一百九十八·母女

    “你跟应凯一同过元宵?”沈琛替卫安倒了杯茶,想要把窗子关上,瞥了林三少一眼,哟了一声:“那可有点够惨的啊!”

    林三少没理会他的挖苦,垂下头剥虾:“淑妃娘娘召我进宫了,无非也就是之前的那一套,虽然说不催着我成婚,可是就是叫我成婚的意思,我便只好躲出来了。”

    说起亲事,沈琛便不再玩笑了,想了想就道:“前些日子淑妃娘娘不是说看中了海宁陈家的一个姑娘吗?海宁陈家是世代的名门望族,女孩子们都是极好的,你可以先瞧瞧啊。”

    林三少没提这件事,看了一眼底下的戏台子,挑眉问沈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家那位王妃知道你在这里吃饭,特意令人唱了来恶心你的?”

    底下正唱到天帝见这状元不孝顺,叫太白金星下凡训斥不孝子,不孝子幡然悔悟,奉命去迎回继母,底下的戏子唱的哀哀戚戚的,沈琛垂下头冷笑了一声:“不管是不是,反正我是不认的。”

    “你不认有什么用?”林三少哂笑:“这天下的人可都知道你是临江王府的义子,他们可不知道王妃在其中起的是什么作用,只知道王爷王妃是你的义父义母,你以后若是违逆她的意思,那自然也是不孝了。”

    临江王妃最近也不折腾了,除了那一次想跟徐家用儿女姻亲的事结盟之外,最近老实安分了许多,而且还待沈琛很是和颜悦色。

    好几次沈琛去她那里请安,她都是极为关切的问这问那的。

    可是要说她没别的心思,沈琛是不信的,不说别的,近的这郑王回京受阻的事,就不能说里头没有临江王妃的手笔。

    就如同现在,要说是临江王妃让人唱的这出戏,他也是信的。

    他没说话,抬手关了窗户,嗯了一声:“我已经同父王说过了,我既然已经认祖归宗,以后自然就是姓沈的,我不沾皇家的光,也沾不上。王妃就算是想用孝道来挟持我,只要我不想封王,她就奈何不了我。”

    临江王妃最近不针对沈琛了,却在临江王那里说了不少对卫安不满的话,还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沈琛考虑,说是卫安脾气太倔强,处事太强硬,怕以后不够温顺,会生事端。

    沈琛已经跟临江王说过,既然王妃不喜欢卫安,那以后少见便是。

    他知道临江王妃的脾气,不愿意卫安去受她的冷嘲热讽。

    现在林三少提起来,他也知道林三少是在替卫安担心,并不瞒着他,径直说了自己的打算:“这件事我已经跟卫老太太也商量过了,等到郑王爷回来,便请圣上下旨完婚,圣上在时定下的事,就算是她成了皇后,也不能改变什么,名分已经定了,只要我不在京城住着,她还能把手伸到我的后院吗?”

    林三少纯粹是替卫安担心而已,既然沈琛自己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他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提醒他:“你还是要小心些,你固然如今是不怕什么了,可就怕到时候她对卫安不利。”

    卫安就在旁边笑了:“三少放心吧,她要对我不利,也得有机会,杀个人又不是杀只蚂蚁那样简单,何况现在我是郡主呢,她若是拿礼法出来对付我,我自然也有应对的法子,我既是沈家的媳妇,为何要受她的管教?”

    虽然到时候她是皇后,只要自己礼数做足,她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奈何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是不那么叫人开心的,卫安接下来的饭便吃的没什么滋味,等到了街上,也有些恹恹的。

    沈琛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她心里有委屈,低声道:“对不住啊,安安。”

    他原本喜欢这个姑娘,是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去,想要对她好一辈子的,什么委屈也不想她受,可是人总是有力所不及的时候,临江王妃的事,他便不能彻底解决,只能尽量的护着她。

    卫安仰头看他,见他很愧疚的模样,就摇头:“你并没有对不住我,我说过了,选择答应这门婚事之前,这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要面对的,说不上什么委屈。”

    比起从前来,已经不知好了多少了。

    她只是有些害怕,林三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临江王妃不能对付沈琛,却总能对付她,女人之间能利用的手段便多的是了,她不怕临江王妃针对她,却怕到时候沈琛和她的感情会受到影响。

    只是这些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担心也没什么用,她笑了笑打起精神来:“不是听说今天还有猜灯谜的?我想去瞧瞧。”

    正阳大街上热闹的很,还没到时间,可是街道两边已经摆满了摊子,琳琅满目的叫人目不暇接,卫安还真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稀奇的了不得,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沈琛替她将糖葫芦和汤包这些小吃都买了一份,让她尝鲜,一面还笑:“你不知道,前头有一家卖云吞的小摊,便极为好吃,鲜香甜美,平常都挤不下,都得占位子。”

    卫安跟着他去瞧,果然见小摊附近摆着的几张小方桌都坐满了,旁边还有许多人在排着队等位子,便忍不住笑:“真的这样好吃吗?”

    沈琛应了一声:“那当然,你瞧瞧这附近停的马车,也多有那些富贵公子哥带人来的......”正说着,就听见前头一声喝骂,沈琛的话便停了。

    卫安也忍不住蹙眉。

    一个小姑娘满脸是泪的被一个粗壮的妇人为难痛骂,连她也觉得有些看不过眼,便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那个妇人已经动起手来了,提溜着那小姑娘的耳朵便走:“你翻了天了,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阿物儿了?家里的饭做的嫌不好吃,花银子来吃这些东西,你打量着你有本事了,能做我的主了?你打错了主意!”

    小姑娘瘦,被她这么一推一提溜,便差点跌倒,卫安正要说话,就见沈琛的手指动了动,那个粗壮的妇人膝盖一下子就弯了下去。

一百九十九·刻薄

    卫安看的很清楚,沈琛的手指一动,紧跟着那个肥壮的妇人便哎哟了一声好似被什么绊倒了似地,摔在了地上。

    她转头看了沈琛一眼,见沈琛眉头皱的很紧。

    路边的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手里端着的云吞还在冒着热气,她踌躇了片刻就毫不迟疑的将东西先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伸手去搀扶那个摔倒了的妇人。

    那妇人却根本不领情,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摔了一跤,她又羞又臊,站起来就猛地在小姑娘头上凿了一下:“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天杀的,我们究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样的孽,老天爷要派你这样的丧门星上门来讨债啊!”

    她一面说一面就躺下了,翻来覆去的可着脏话骂,来来回回就是骂小姑娘是丧门星,说她丢了差事,家里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又没了补贴云云。

    街上人来人往的人多,小摊的摊主已经摇头叹气的走过来劝起来了,可是那个妇人就是不肯听。

    摊主就也有些恼火:“人家小姑娘说了妹妹想吃,所以来买一碗,这也要不了几个钱.....实在不成,这碗云吞,算我送您了还不成吗?这大街上呢,人来人往的,我还要做生意呢,您行行好,人家姑娘也大了,也要脸面的,您一个当娘的,这样诅咒自家闺女儿,也不合适呢罢?您说是不是?”

    妇人一听说不要钱,才真是两眼发亮的一骨碌就站起来了,伸手戳了那小姑娘脑门上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呵斥:“听见了没有?还不快些把东西端上?你那个妹妹多金贵的人儿?家里做好了饭不吃,还要吃这些云吞,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姑娘了不成?!”

    一面说,一面自己却往小摊贩那里骂骂咧咧的去拿那五个铜子儿了。

    这副嘴脸虽然吃相太难看,可是卫安也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去别庄的时候,她领素萍和纹绣回来的时候,在那附近看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

    许多地方的确是不把女孩子们当人的,总是觉得女孩子是来讨债的,尤其是当娘的,反而还对女孩子克扣的最狠。

    她叹了声气,在那个女孩子缩着头走到旁边的时候,就轻声叫住她:“你的头发散了。”

    小姑娘声若蚊蝇的道谢,听见前头的妇人又转过头来骂,脸儿噌的一下子就红了,感激的看了卫安一眼,就急忙追了出去。

    妇人的骂骂咧咧的声音顺着风不断的传过来,自始至终,却听不见女孩子的抱怨声。

    卫安敏锐的察觉到了沈琛低落下来的心情,等到前头汉帛找到位置了过来请他们,就问他:“你从前没有见过这副景象吗?”

    沈琛扶着卫安坐下,摇了摇头皱起眉头来:“的确没怎么见过,在我们这样的人看来,为了几个铜子儿这么不要命的折腾,全然不要脸面,的确是一件很不能理解的事。”

    卫安想了想,就道:“外祖母曾经跟我说,天底下没有比女孩子再苦的了,也就是在娘家的时候能过一阵子舒心日子,等到出了嫁,上要伺候公婆,要生儿育女,还要管理中馈.....”

    卫安低下头笑了一声,有些惆怅:“这还是极好的日子了,是出身好家世好,嫁过去的人家也是父母选过了的门当户对的,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而更多的,是那些家里不怎么好的女孩子,她们在家的时候就要带着弟弟妹妹,年纪小小就要开始洗衣做饭,砍柴烧火,等到大一些,被父母估一个好价钱卖出去,再到婆家继续去过这样的日子,碰上好的公婆丈夫还罢了,碰到不好的,一辈子也就是那样过了......”

    她抬头认真的看着沈琛:“所以你看见的,不过是这天下可怜的女孩子们的缩影罢了。”

    沈琛叹了口气:“似你这么说,女孩子们这一生,好像就没有什么快活的时候。”

    “这原本就是事实啊。”卫安自嘲的笑了一声:“你想想,大周朝是不是没有女户?再想一想,出过多少争产的案子?多少人家只要没生出儿子来,等他们死了,家财就被族里或是亲戚给抢走,女儿却身无分文的?这天下,对男女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沈琛没有反驳,可卫安也没有了吃云吞的心思,她站起来,想了想就跟沈琛说:“那个女孩子既然是在这里买云吞,想必是住在附近不远的,看那个妇人和摊主的这些话,好似也是认识的,不如你去问问,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那个女孩子年纪跟我也差不多大了,也到了许亲的时候......”

    虽然这天底下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可是始终能帮一点是一点,能改变一些事就改变一些事罢。

    沈琛答应了下来,和卫安一道上了马车,再在正阳大街上转了一圈,就往凤凰台先去了一趟。

    凤凰台如今是谢良成在当家,见了卫安先笑起来。

    卫安见了他也觉得开心,等到上了楼便问他:“怎么今天你在这里?”

    凤凰台等于沈琛的情报处,大多数情报都是送到这里再到沈琛手里的,谢良成也忙的很,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很少能在这里看见他。

    谢良成笑了笑,吩咐人上茶,自己坐在卫安对面笑了笑就道:“当然是听说你会来,所以特意留在这里等着了。”

    玩笑过后,他便看了沈琛一眼,再看了一眼卫安,才道:“是侯爷怕你担心,所以特地叫我来告诉你一声,王爷立即便要进京了,大约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礼部和王府这些天都有人在码头上候着的,一旦王爷回来了,立即就会有人通报,你也可以放心了。”

    郑王的事前后拉扯到现在也已经将近半年了,终于能听见确切的消息,卫安是真切的松了口气,急忙道:“那要去同王妃说一声了,最近一直都有消息,可是路上不知什么缘故耽搁了,总是接不到人,王妃总是患得患失的,生怕又有什么变故。”

第二百章·赞许

    等到晚间看烟火的时候,卫老太太将卫安搂在怀里,笑着问她今天去了哪里,她看得出来卫安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卫安将自己在摊贩那里看见的事说了,末了忍不住便道:“只是由此及彼,所以我见沈琛似乎很是震惊,便告诉他,这是很寻常的事罢了。”

    卫老太太不由失笑,觉得卫安和沈琛都实在是太孩子气。

    人情百态,这世上的世情岂是一眼就能看尽的?有得意的自然就有失意的,有好过的自然就有不好过的,不然为什么人都拼命的想要往上爬想要读书有出身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摸了摸卫安的头发,知道卫安心里的症结在何处,见沈琛正和明敬不知道说什么,便垂下头跟卫安说:“你若为了这些事就难受,那以后还有更多难受的,见一个小姑娘出身不是很好,母亲不是很温和就觉得难过伤心了?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伺候你的下人们?她们或许也多的是难处呢?这世上谁没几件难事呢?要这么说的话,你的日子也不见得过的就舒心,要是做的不好,面对的虽然不是痛骂却也不会少了冷嘲热讽,这不是一样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不必为了这样的事起争执的。”

    争执实在是算不上,卫安也忍不住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了一眼沈琛,想了想便轻轻点头:“道理我都知道的,只是看沈琛似乎有些不对,所以忍不住想说罢了。”

    卫老太太知道这是卫安想借着这件事告知沈琛女孩子的处境多艰难,挑了挑眉便不再说。

    沈琛若是真的能体谅女孩子的辛苦,那是好事。

    临江王妃从宫里赴宴出来,回了府的时候才想起今天的烟火,摇了摇头笑了一声:“可惜了。”

    吟霜在旁边替她将簪子都卸下来,秦妈妈摆了摆手叫她出去,轻声问她:“王妃说的是什么可惜了?”

    “烟火可惜了。”临江王妃头上的首饰一空,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她今天心情好,说话的语气便也变得格外的温和了一些:“你瞧瞧有几个真的愿意看的?”

    秦妈妈轻手轻脚的将东西都卸了,服侍着她洗了脸,拿了帕子替她将手擦净,耐心的服侍她擦了珍珠膏,才道:“我们倒是瞧见了,漂亮的很,听说是因为年前不是出了事,所以烟火放的少了些?”

    卫安之前被火药弄伤,以至于火房那边的管控严苛了许多,许多花样好看可是却太过猛烈的品种都不叫用了。

    想起卫安,临江王妃也难得的没有立即就落下脸,她嗯了一声,问秦妈妈:“说起了她,今天的事还顺利么?”

    秦妈妈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急忙把东西都放在旁边,答她的话:“您放心吧,进展的可顺利了,清霜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可是那耐性,真是一等一的好,没话说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也忍得住,愣是连头都没敢抬,更别说看见了侯爷有什么不规矩的了,这姿态可做足了,侯爷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是别有用心的。”

    临江王妃有些满意,清霜可是她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调教出来的,自然不是那等随意就能被挑出毛病的人。

    再说这个小姑娘自己也是个极为有野心的。

    她随意的问了一句:“沈琛就没起疑心?”

    按沈琛的性格,这可不大正常。

    “查了的。”秦妈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立即接上:“其实之前的事开始,侯爷就去问过了,是知道清霜家里的情况的,也知道清霜有了个刻薄的后娘,至于清霜为什么在那个云吞摊子上,自然是清霜的妹妹喜欢吃啊,去问问摊贩就知道了,清霜可是去过好几次了的。”

    这处处都对的上,也没什么疑点好找。

    临江王妃之前就说过了,为了防止别人起疑心找出纰漏来,清霜的事,她们这院子里,是万事不管的,什么都不问,一句话都不多说。

    明面上清霜跟这院子半点关系都没了,若说是有,那也只是这个院子的人特别厌恶清霜,会排斥她罢了。

    沈琛找不出什么疑点来。

    秦妈妈笑了笑,见临江王妃不说话,便又道:“这么说来,那清霜姑娘可是在侯爷那里记下了名号了,是个有本事的。侯爷再派人去查查,自然就知道清霜姑娘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那接下来的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临江王妃难得的有了一点笑意,这件事的确是比其他的事都能叫她开心,她想了想,便道:“脸也露了,叫清霜悠着点,另外,过些日子不是说郑王便回来了么?”

    秦妈妈应了一声,提起这件事,神情就变了变:“是啊,郑王爷一旦回来.....”

    “回来便回来了。”临江王妃自己倒是不大担心:“还是那句话,他若是要说我做了什么,那便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来,便是在污蔑人,不必管他。”

    “倒是徐家,没有旁的消息传来了吗?”临江王妃说起徐家,才是真正的有些伤脑筋了:“阿吾这个孩子,我的话他全当成是耳边风,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偏偏要如此任性妄为......”

    重要的是,徐家那是什么身份地位,有了徐家做姻亲,名分又一定下来,那楚景吾的将来就不愁了。

    也不怕楚景谙和瑜侧妃那边再使绊子了。

    可偏偏楚景吾就是得了失心疯似地瞧不上人家。

    秦妈妈见她气恼,也不敢说更多的话惹她生气,只是道:“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人家姑娘一时没脸,也不好立即就.....说不定往后还会有转机......”

    临江王妃的目光冷了下来,没再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楚景吾这跟沈琛太亲近,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让她时刻如同有芒刺在背。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两个生疏了才好,不然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的处置沈琛和卫安,才能叫他们两个真正的受到报应?

第一章·流连

    元宵过后就一连下了好些天的雨,连绵不断的春雨下个不停,出门也变得不方便起来。卫老太太人老了,便越发的不喜欢出门,下起了雨,宁愿跟三夫人和二夫人她们在屋子里打雀儿牌。

    三夫人和二夫人作陪之外,平安侯夫人得了空也过来,见她们打的热闹,便凑趣儿:“怎么是二夫人三夫人和花嬷嬷陪着您?寿宁郡主不在?”

    卫老太太便笑了:“不要她,她不会,出牌慢的叫人烦躁......”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跟着笑起来,跟平安侯夫人说:“您不知道,安安别的事儿可聪明,就是唯独打雀儿牌,无论教多少遍,总是学不会,便是会了,也出不利索牌,每次她出牌,老太太都急的不行,干脆便不要她打......”

    花嬷嬷已经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平安侯夫人,平安侯夫人便微笑坐了过去,边摸牌边笑:“说起来,阿四学这个就很快,不过就这么大半个月的功夫,已经很是娴熟了,以后也有伴儿了。”

    卫老太太哦了一声,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徐四小姐没过来,便轻声:“怎的阿四今天没过来?”

    平安侯夫人打了个牌,皱起眉头来有些忧愁:“说起来我正要跟您说,原本好好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元宵那天着了风寒,这几天都不怎么舒服,天天都在喝药,可是就是不见好,鼻子都是红红的。”

    可是婚礼就近在眼前了啊,过了正月,二月初三就是正日子,是请了先生算过的,卫老太太便忍不住也跟着蹙眉:“要紧不要紧?不然请老大夫过去瞧瞧罢?老大夫毕竟是老人儿了,有经验些。”

    二夫人也有些担心:“这可马虎不得,虽然是风寒,可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风寒,得对症下药,还是请老大夫瞧瞧去罢,早些治好,也省的拖着拖着成了大病呀。”

    平安侯夫人心里更加放下心来,卫家这些人对徐四姑娘都是很上心和关心的,她嗯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吃着药瞧瞧,若是不见好,我便叫人去请老大夫过府去看看她,她不能来请安,还特意让我给您道恼呢。”

    “这孩子也太小心了。”卫老太太摇头:“都是一家人了,彼此之间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只要她身体能好,便比什么都好。你叫她好好养着,等到病好了,再过来。”

    卫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徐四姑娘,这姑娘身上有一股寻常女孩子没有的韧劲儿,像是路边的野草,怎么也烧不尽,这样的女孩子有主见,却又难得的经历过这么多事还是能走正道,心地好。

    她想了想,又吩咐花嬷嬷:“去库房里寻几株老参出来,到时候一并给平安侯夫人带回去,给四姑娘补补身子。”

    平安侯夫人急忙站起来替徐四姑娘谢过了,又问卫老太太:“前儿元宵节,似乎也不见五老爷?”

    卫老太太便看了她一眼。

    一个后宅的妇人,问别人家的男人,这是很不恰当的行为,从前平安侯夫人来了这么多次,也从来没有问过除了婚事之外五老爷的旁事。

    这回平安侯夫人却忽然提起五老爷元宵节的时候不在的事,卫老太太吃了牌,补牌之后才淡淡的道:“似乎说是那天有什么事耽搁了,怎么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察觉出不对来,纷纷转头去看平安侯夫人。

    平安侯夫人也没有发慌,先把牌打出去,斟酌了片刻,谨慎的看了卫老太太一眼,似乎还想了一会儿措辞,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们家侯爷听人说,五老爷最近似乎......”

    卫老太太似有所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的看着平安侯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平安侯夫人也没有再迟疑,径直道:“就是听说,最近五老爷似乎往那些地方去的比较勤快。”

    那些地方?

    那些地方是什么地方?

    二夫人三夫人对视了一眼,瞬间领悟了平安侯夫人的意思,不由得都有些红了脸。

    卫老太太的脸色倒是仍旧平静,镇定的看着牌桌,问二夫人和三夫人:“最近老五支银子频率如何?”

    要是要出去应酬,出去花天酒地,没银子是不成的,靠着卫阳清那点子俸禄,去三元楼吃几顿饭也就到天顶了,哪里够?肯定要往家里拿钱的。

    而往家里拿钱若是太过频繁,二夫人和三夫人管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忍不住蹙眉,觉得有些不大好,迟疑了片刻才看着卫老太太摇头:“可是,最近五叔并没有....并没有在府里支取额外的银子啊!”

    当初长宁郡主的嫁妆都已经封入了库房,准备到时候给卫的媳妇儿的,卫阳清就算是要动那里的银子,也不可能不经过三夫人和二夫人,如果二夫人三夫人都说没有,那卫阳清就是没有银子,既然没有银子,还能在外头花天酒地?

    卫老太太目光沉了沉,立即回头看了花嬷嬷一眼:“你去把林海叫来,另外,看看五老爷在不在府里,若是在....罢了,先别惊动他。”

    平安侯夫人有些着急的摆摆手:“老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也许是误会了.....”

    “若是误会,那还更好了。”卫老太太扬手截住她的话,看着花嬷嬷出去了,才道:“我是真心要结这门亲事的,也同他把这件事说的很明白了,他要么便不该答应我,答应了我,就不该胡来....若他真的如此不知事......”

    卫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旁边的翡翠知机的上前伺候着撤了桌子,扶着卫老太太到榻上坐下,拿了手炉给她捂着,轻声问:“老太太,是不是要请郡主过来?”

    下着雨呢,卫老太太免了卫安的请安,特意叮嘱过她不必来的。

    可是这个时候,翡翠知道,也只有卫安的话卫老太太更能听得进去了。

    卫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章·唆使

    翡翠正松了口气要出去请卫安,却听见外头云雀掀了帘子笑吟吟的禀报:“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郡主过来了。”

    卫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和缓了些,连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有了些精神,平安侯夫人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感叹。

    当年可从来没想过这位寿宁郡主也会有这么一天,在府里这样有脸面,几乎就到了众人主心骨的地步。

    卫安已经进门了,她今天难得的穿了亮色,一身鹅黄色的袄子,底下系着霜白的百褶裙,将她显得清丽脱俗。

    连平安侯夫人也忍不住眼前一亮,对卫老太太笑道:“每次乍见郡主,总觉得晃眼睛,她平日里穿的太低调了些,可就算是那样,也是叫人不敢逼视,这样稍稍一打扮,实在就叫人目不暇接了。”

    这话恭维的性质就太明显了些,卫老太太微笑不答,伸手把卫安叫到了跟前,等到卫安跟平安侯夫人行了礼,才把之前平安侯夫人说的卫阳清的事情说了末了便道:“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藏着遮着的,我已经叫花嬷嬷去把林海叫来了。只是,我虽不信老五会这等忤逆不知事,却也不敢保证他真的没做,若是他真的做下了这样的事.....”

    继室还没进门就这么埋汰人家的女儿,这么糟践人的脸面,实在是太过了。

    卫老太太是真心喜爱徐四姑娘,不想她受委屈,不会因为卫阳清是自己的儿子就觉得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卫安有些诧异,最近卫阳清根本不是从前那副样子了,何况就算是从前,卫阳清也不是一个好色的人。

    他难得的痴情,当初对着长宁郡主可是长情了许多年。

    她想了想就问平安侯夫人:“不知夫人能不能告知,这件事是谁所说?”

    平安侯夫人知道卫安的话很大程度上就是代表卫老太太的意思了,不敢耽误,照实把事情说了:“是侯爷听下属所说....”

    也就是说,消息来源是不知道的了。

    卫安微微皱了皱眉头,如果那些人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事来告诉平安侯,那就肯定是有根据的,卫阳清至少肯定是去过那些地方的。

    而这些人为什么告诉平安侯?

    大约是想坏了这门婚事。

    卫安若有所思,等到林海来了,才收回了目光。

    林海隔着屏风在外头跪下,卫老太太也不叫他起来,等到他问完了安,才问他:“最近五老爷出门都是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

    林海是大管家,虽然不必亲自跟着出门,可是家里爷儿们去哪里,他都是大致有数的,毕竟跟着去的人要领东西,也要往上报。

    他有些吃惊,显然知道卫老太太这么问是出了什么事,便认真的回想了一阵,谨慎的答道:“回老太太的话,五老爷最近下衙回来,有时候不回家来用饭,便是出去应酬了,只是五老爷最近用度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不曾往家里要过银两.....”

    言外之意,卫阳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卫老太太便嗯了一声,紧跟着又道:“刚才花嬷嬷回来说,五老爷现今又不在府里?他今天不是沐休么?你去查查,看看他去了哪里,回来禀报。”

    林海不敢迟疑,急忙点头答应了出去。

    平安侯夫人就更加不安:“老太太,其实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她可没有不要这门婚事的打算,不说功利不功利的想头罢,就算是为了徐四小姐自己,这门亲事也是极好的。

    她之所以过来的时候会提这件事,也是因为想要试探试探卫老太太的态度,在她看来,按男人怎么样,反倒不那么要紧。

    反正嫁过来了,只要相敬如宾便是了,真正能作主的还是卫老太太她们。

    可现在卫老太太把阵仗闹的这么大,她有些不安了,生怕这件事会影响到这门亲事。

    卫安没有说话,等到卫老太太冷冷的摇头,才道:“我也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轻易的就了结。”

    平安侯夫人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尴尬的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郡主,这些事儿,您还年纪小不知道.....”

    夫妻俩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磕绊绊的?哪里没有这个时候呢?男人都是花心的。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哪里有不偷腥的猫呢?

    卫安还是年纪太小了,眼里容不得沙子,天真的觉得这世上的男人都是有原则的,不会沾染那些风尘。

    卫安知道平安侯夫人在忧虑什么,她轻声道:“夫人,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另有文章。”

    另有文章?

    平安侯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略微顿了顿才问:“什么文章?”

    卫安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卫老太太:“老太太,父亲不是一个耽于女色享乐的人,这么多年,他或许心软优柔寡断,可是在大是大非上,是很拎得清的,这个时候,他的婚事近在眼前了,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而且那些跟平安侯府这么说的人,也有些奇怪,既然他们知道,那为什么说的似是而非的?给人留有想象的余地,明明挑拨了是非,却又不把话说清楚,叫人抓不住把柄,不好盘问?若是侯夫人今天不来问,只是心里存了芥蒂.....”

    卫安顿了顿,见卫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都若有所悟,便并不讳言:“恐怕是有人借机生事,贼喊捉贼,导演这一出闹剧,专门给平安侯府看,而后又想假戏真做的。不然,我们就看看,这告状的,跟父亲最近总是去那些地方有没有关系。”

    卫安话里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着卫阳清去那种地方,然后又回头假作正义的去告诉平安侯府,借机来挑拨平安侯府和定北侯府的关系?

    卫老太太皱起眉头。

    平安侯夫人也有些震惊不敢置信:“这.....难道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有人敢在老虎身上拔毛挑衅吗?”

    卫家现在可是炙手可热,谁会在这个时候还敢上来挑事?

第三章·试探

    在老虎身上拔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当年卫家已经被踩到了尘埃里,对谁都没什么威胁了,还不一时架不住有人非得要来踩一脚?

    现在位子因为跟临江王府的婚事而越发的高了,当然树敌也就更多,有人要来陷害,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的事。

    卫老太太靠在软垫上,见二夫人有些担心的站了起来,便摆摆手道:“我没事,你放心吧,安安说的是,老五虽然糊涂了些,荒唐了些,可是却不是那等没有心肝的,既然已经定了亲事,亲事又近在眼前,他除非是失心疯了,否则的话,不会做出这等蠢事来的。”

    何况卫阳清见过了徐四小姐的,他自己也觉得徐四小姐蕙质兰心,当初他跟卫安说过,一定不会再跟对待长宁郡主那样,以后会当个称职的当家人。

    什么叫做当家人?

    那是要稳重踏实的,卫阳清近来也的确是做到了。

    他没有理由会在这个时候忽然疯了,跑去烟花之地非得要寻花问柳破坏自己这门亲事罢?他自己年纪也不小了,继室娶进门,马上就要把儿媳妇娶进来,再要嫁女儿,若是这个时候出了差错,他的脸面往哪里摆?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摆?他的官途还怎么继续下去?

    是人就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说不得还真的跟卫安说的那样,这件事恐怕是另有隐情。

    二夫人到底还是走到老太太跟前替她拍后背顺了气,轻声道:“既然您也这么想,那就更要放宽心了,侯夫人是一片好心,是跟咱们家亲近才会过来说这件事给咱们提醒,不想心里存着误会,咱们就更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您说是不是?”

    要是为了这件事气病了卫老太太,那才是最不划算了,只怕平安侯府自己心里都要起疙瘩。

    卫老太太嗯了一声,赞许的看了二夫人一眼,心里舒坦了些。

    到底是现在二夫人三夫人都在管家,见的世面多了,历练的多了,见识也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了。

    她转头看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平安侯夫人一眼,放轻了声音安抚道:“你别多心,这是我们家事,你肯跟我说实话,我感激都来不及。”

    平安侯夫人从前也算是知道卫老太太的脾气,卫老太太这么一说,她便放松了心情如释重负:“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们家老爷只是叫我问一问您便成,并没有旁的意思,便是阿四,我也没有告诉她的。”

    她又看了卫安一眼,忍气道:“若真的如同郡主所言,是故意有人要借着这件事来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坏了这门亲事,那便真是其心可诛了。俗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些人怎么这样恶毒.....”

    徐四姑娘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形,好不容易定了亲事,这门亲事要是还不成的话,依照现在的世情,大家对女孩子的苛责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徐四姑娘以后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真是令人恶心。

    卫安见平安侯夫人气的厉害,便笑了笑:“夫人不必这样动怒,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就算是得到了证实,这样的挑拨.....”

    那就让那些人得到些教训就是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人动气的。

    平安侯夫人还是余怒难消,可是见卫安这么说,到底还是忍住了气,嗯了一声:“这样说,我知道了,老太太说的是,郡主说的有道理,我这便回去问问清楚,问问侯爷到底是谁说的。”

    那些人特地到平安侯那里嚼舌根,就算是不是幕后指使的,至少也是从哪里听来,有人想要他们传话给平安侯的,问一问,总会有些线索。

    卫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那你先回去问问侯爷,我们这里,到时候也会看看老五到底是在做什么。”

    平安侯夫人答应了,站起身来告辞。

    旁边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站了起来,一并送平安侯夫人出去。

    卫老太太摸了摸卫安的头,眼睛有些酸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便道:“老五这人,总是跟个孩子似地,不叫人省心。”

    虽然觉得卫安说的有道理,可是卫老太太因为长宁郡主的事,到底心里对卫阳清存了芥蒂,凡事总是不注意便带了成见去看。

    这样到底是不大好的,卫安窝在她怀里仰起头来看她,带着点笑意道:“现在还未必犯了错呢,老太太就这么说父亲,到时候父亲知道了,岂不是觉得自己很冤枉?”

    她知道卫老太太不是不在意卫阳清的,只是母子之间隔阂太深无法消除,所以相处起来也实在是尴尬又疏离。

    虽然有些隔阂总会一直在,伤疤也不可能彻底消除,可是在活着的时候,卫安想叫卫老太太尽量过的舒心一些。

    卫老太太自己也忍不住失笑:“可不是,我怎么又这样尖酸了。”

    她自己无所谓,可是以后明敬要自己顶门立户,要自己单独分出去过,总需要家人亲戚的扶持,她年纪这么大了,总有去的一天,真到了那一天,卫阳清就是明敬最正经不过的长辈。

    卫老太太当然私心里是不希望卫阳清出什么事的,免得牵连了明敬,也牵连了卫家。说到底现在二老爷三老爷能和谐相处,也是因为没得争的缘故,一旦卫阳清出事了,爵位空悬,卫又还没成亲,到时候难免三老爷二老爷会又起心思。

    真到了那时候,好不容易挣来的这份前程这份安稳,就全都毁了。

    卫老太太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卫安,总觉得卫安这样看的通透,把所有的事的利弊都看的这么清楚是一件好事又不是一件好事,往后过日子,哪里真的能事事都顾忌事事都只谈损不损伤利益呢?

    真到了那一步,照着卫安这个性子,恐怕也是会把自己憋闷死的性子,她看了卫安半响,方才沉沉的叹了口气,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第四章·探话

    林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是大管家,底下自然是多的是办事跑腿的人,加上这些年卫家的处境越发的好,他也越发的得势,日子过的舒服,很久没有到处跑了,今天跑了一天,他颇有些吃不消,到老太太跟前时,虽然已经竭尽全力注意仪态,可是仍旧忍不住喘了一会儿粗气,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他有些后怕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老老实实的把经过告诉卫老太太:“老太太,到处都问过了,问的很小心仔细,跟着五老爷的.....是我的表兄弟,我问的很明白了,五老爷最近是因为工部要清理护城河河道,那些官员时常宴请,五老爷作为工部侍郎,不得不应酬罢了。”

    卫老太太紧皱的眉头略微放松了些许,哦了一声,有问:“那他除了往烟花地方去,可还有旁的?”

    这就有些不大好说了罢?

    毕竟面前还有未出嫁的姑娘呢,虽然寿宁郡主明显跟旁的女孩子不同,可是这样的事.....林海忍不住有些为难。

    还是卫老太太咳嗽了一声:“你照实说罢,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卫安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林海这才道:“也问过了,五老爷的确是跟着去过几次,可是并不逗留,从不过夜,也没听说闹出了什么事来。”

    卫安忽然抬头问他:“去的是哪里,知不知道?”

    林海有些诧异,不知道卫安怎么连这个也问,迟疑一瞬却不敢耽误,急忙道:“是云秀坊。”

    又是这个云秀坊。

    这个云秀坊,传说中是有当时蒋家蒋松文的支持,所以不倒。

    卫安皱了皱眉头,可是现在蒋家已经倒了啊。

    她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

    之前沈琛说蒋家的时候提起过,里头有个关键人物,就是替蒋松文的管家邹青杀关中侯的那个人,叫做什么云娘的.....

    这个云娘不就是云秀坊当时的鸨母么?

    卫安联想到了这些,面色也变得十分的难看,少见的沉声道:“你再去走一趟,去请.....请平西侯来。”

    怎么还牵扯上了平西侯了呢?

    林海登时觉得有些大事不好,看了卫安一眼,再去看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似乎也有些诧异,可是却也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对着有些犹豫的林海点了点头:“既然郡主这么说,你便去将侯爷请来,不必你亲自去,就让林跃去,也就是了。”

    林海这个大管家要是亲自去一趟,那就太显眼了,别有用心的人一下子就会嗅出味道不对。

    等到林海出去了,卫老太太便转头看着卫安问她:“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怎么这么急着要去把沈琛也叫过来?那个云秀坊,有什么文章不成?”

    是有文章,卫安皱着眉头把云秀坊的来历告诉卫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忧虑,莫名觉得自己心跳的飞快:“祖母,云秀坊从前是跟蒋家有关系,哪怕不是完全属于蒋家,跟蒋家也是关系匪浅,就这么个关系,现在父亲又经常被人请去那里,而且,而且还跟平安侯府有联系,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卫老太太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靠在软枕上的身子直了直,正色道:“让老五来,我问问他。”

    现在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时候了。

    卫安点了点头:“是该请父亲来,他是当事人,他做了什么,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的了,与其我们自己在这里揣测,不如就问问父亲,他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

    卫老太太便吩咐花嬷嬷:“再去前头看看,要是五老爷回来了,便说我有事找他,请他过来一趟。”

    花嬷嬷急忙去了,一盏茶时间没到就又折回来:“老太太,五老爷回来了。”

    她赶得巧,出去就碰上卫阳清回来,卫阳清知道卫老太太这边急着叫他进来,连衣裳也没换,就急着赶回来了。

    一进来就急忙先跪下给卫老太太请安。

    卫安也早就已经站起来给他请安。

    彼此见过了,卫阳清才问卫老太太:“您找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卫老太太从前可从来不管他的事的,哪怕是管,也是叫二老爷三老爷多过问。这回却催的这么急,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

    卫老太太看了他半响,将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才问:“你这些天,似乎忙得很?”

    卫阳清有些茫然,不知道卫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问,可是还是实话实说的点头:“是有些忙,因为赣南那边要清理河道,修建堤坝,江西那边很是重视,我们工部批条子下去也是很谨慎的事,江西那边催的急,因此一直缠着儿子。”

    卫老太太蹙了蹙眉头,从这话里听不出什么来,便干脆直接问道:“所以你最近天天早出晚归,是在商议这些事?”

    “倒也不是。”卫阳清摇了摇头:“这件事还是其中之一,江西那边的人进京,先没有找上儿子,是托了左侍郎找上儿子的,左侍郎张大人牵线搭桥.....”

    工部左侍郎,张伟勋。

    卫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问:“既然这件事不是你一人能定,上头还有尚书大人,为什么偏就要找你不可?”

    卫阳清不知道卫老太太怎么今天对这些事情这么有兴趣,可是还是老老实实的道:“还有一事,张大人.....他同他家里最近闹了些别扭,因此总是来找儿子诉苦。儿子因为跟他是同僚,推拒不得,见他又天天借酒消愁,便只好总是规劝一二。”

    卫老太太见卫阳清态度坦荡眼神诚恳,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那也就是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花天酒地一说。

    或者说,那些人做的局还没有成功叫卫阳清入局,才刚开了个头。

    她哦了一声,放下心来,难得的对着卫阳清也能有了几分温柔:“早上的时候,平安侯夫人来过了,说了些话.....”

    卫阳清有些明白了,看着卫老太太:“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闲话?”

第五章·用心

    卫阳清对自己母亲还算是了解,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因为关心自己就问这么多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向来简单,除了每天的请安,和犯了错时候的斥责,基本没有别的交流的时候了。

    哪怕是他痛哭流涕向老太太道歉赔罪,老太太也不过就是淡淡的。

    当年的伤痛实在是太惨烈,诚如老太太所说,他就算是跟长宁郡主一道去死,也换不回明鱼幼,更换不回卫老太爷和卫大老爷。

    他想到这些,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很快就甩开了,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母亲,我最近是应酬多了些,可是我心里都是有分寸的......”

    他还算得上满意徐四小姐。

    徐四小姐年纪跟他相比算是小了,明媚鲜艳,偏偏又不飞扬跋扈,有教养却又不仗着这些东西目中无人,难得的是,卫老太太和家里人也都喜欢。

    他已经不敢再跟从前那样无所顾忌了,也经历过了教训,知道娶妻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关乎整个家族和两个家庭的交往。

    既然知道,就更不可能犯那些不该犯的事,在这紧要关头给自己挖坑了。

    卫老太太这回没有再讥讽他,先叫了他起来让他坐下,才叹气道:“是,有人跟平安侯说,你流连烟花之地......”

    卫阳清下意识看了卫安一眼,觉得母亲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让他有些脸红,可是他很快也反应过来,急忙摆手:“儿子不敢!”

    他是真的不敢,就算是从前为了长宁郡主反抗家族,那也是因为长宁郡主本身也算得上跟他们门当户对。

    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自贬身份,去跟她们同流合污?

    卫老太太也知道他的意思,靠在身后的椅垫上望着他道:“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一家子骨肉,你既然说没有,那便自然是真的没有的。可是现在问题是,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去平安侯府说这个话?”

    卫阳清皱着眉头,对于这些搬弄是非的行为也极为厌恶:“或许是眼红咱们家的人,偶然见儿子去了几次那些地方,也就当成一回事拿出来说了。”

    卫老太太看着他,许久才道:“恐怕没这么简单罢?从来没听说过男人还喜欢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何况为什么不去旁人那里说,只去平安侯那里说?”

    卫阳清皱眉深思。

    卫老太太便又问他:“你想一想,平时可有什么得罪的人?或是说,最近有没有谁跟你关系极好,从前却不怎么好的?”

    话里的意思,就是可能他身边有人在编排他,怀疑这件事是他身边的人导演的。

    卫阳清有些困惑,等到想明白了卫老太太的意思就又觉得不寒而栗,简直连身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有人在故意窥视他的行踪,抓到他的把柄便毫不犹豫加以利用,用来对付他,这得是把人得罪到了何种地步?

    他仔仔细细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

    他刚从九江回来不久,在工部老老实实的,要说有什么出挑的,也就是.....也就是在蒋松文完了之后,新任的工部尚书大人把之前蒋松文督造的皇陵一事交给了张伟勋,而把考据各方河堤,拟票的事情交给了他。

    要说比起来,修建皇陵是大事,可是却不好做,因为皇陵这事儿容易犯忌讳,动不动有个不是那就可能是要丢了官位下监去的。

    和之前的陈御史那样,就是被人参奏说是督造皇陵不利,所以吃了许多苦头。

    可是各地河堤申报这一块儿就又不一样了,这就是一个大大的美差,不知多少人排着队前赴后继的想要这个差事。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卫老太太,有些迟疑的道:“儿子历来奉行为官中庸之道,加上自从得了世子之位之后,就知道自己这官是做到头了,不可能再有寸进,便更是不争不求,按理来说,不应当有人对我有深仇大恨.....”

    说完了这句,他顿了顿,又有些犹豫的道:“要说儿子身边最近实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便是,张大人跟我的关系忽然亲近起来。从前我们一道为官,关系也只能说是不错,可是自从前阵子他管皇陵的事情之后,便总是来跟我诉苦,说是家中琐事烦心,又说和我投契......”

    张伟勋最近的确是跟他算是太亲近了一些,而这亲近还不是卫阳清自己主动,而是人家凑上来的。

    再说,云秀坊那些地方,野史张伟勋说是家里关系不睦,所以才喜欢去的,他不过是顺便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大对,便没有再出声。

    卫老太太看了卫安一眼,便问他:“你知不知道云秀坊是什么地方?”

    卫阳清也去看卫安,见卫安神色如常,才咳嗽了一声:“是....烟花之地。”

    “不只如此。”卫老太太知道卫阳清还没明白利害,便径直道:“说到底,云秀坊不只是烟花之地而已,你可知从前云秀坊的鸨母,就是替邹青下手害死关中侯的人?会替建公司耐高温杀人灭口,杀的还是个侯爷,做的这么无声无息,最后官府也没把云秀坊给封了,云娘最后不知所踪,也在没有人提起她的下落,云秀坊仍旧没事的开着,你觉得这云秀坊,简单不简单?”

    卫阳清听的冷汗都出了一身,已经全然明白了卫老太太的意思,自己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蒋松文.....蒋家不是已经完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苟延残喘至今?难道是蒋家的门生或是什么旧故想要害我,所以才总是引我去云秀坊?”

    可是卫阳清自己是个持得住的人,他对于女色一道也实在是不怎么在意,对那些烟花女子更是打从心里的没瞧在眼里过,所以张伟勋他们总是叫他去,他虽然盛情难却还是去了,却从来真的不曾留宿,更不曾跟他们那样梳拢过什么姑娘。

第六章·逼迫

    在他看来,家里有个还算是安分听话的姨娘,马上他就又要有一个家世也算过得去的填房,根本不能跟这些女人沾上关系。

    他有些庆幸的舒了口气,看着卫老太太和卫安,疑惑震怒的问道:“可他们难道就这么肆无忌惮?竟然半点也不加以顾忌,先是来撺掇我,而后就去平安侯府那里嚼舌根!”

    卫老太太自己也还有些想不明白。

    要说那些人是害卫阳清,可是事情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卫阳清现在好好的,也并没有受到什么迷惑,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而且要说引着卫阳清去云秀坊,而后又转头去平安侯府那里嚼舌根,只为了坏了这门亲事,这是不是也太小儿科了一些?

    她迟疑着看了卫安一眼:“安安,会不会是咱们多想了,其实不过就是他们真的多嘴说了那么几句话罢了?”

    卫安没有立即接话,把之前卫阳清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谨慎的道:“现在我也还不能就下定论,说一定就是有人故意要害父亲,可是凡事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俗话也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不能说不奇怪.....”

    简直是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至少云秀坊这三个字就足够让卫安起浑身的鸡皮疙瘩了。

    卫老太太若有所思,顿了顿,便道:“那就等一等,先等到平安侯夫人那边送消息过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平安侯面前说的那些话,咱们再做打算。”

    她说罢又看着卫阳清叮嘱:“你最近也一定要时时刻刻上心,别着了人家的道,好好当差。”

    卫阳清急忙站起来恭敬的答应了。

    他总觉得这件事如果真的要说不对劲的话,那大约就应验在了张伟勋身上,想了想,还是跟卫老太太和卫安说:“不然,那个张伟勋....”顿了顿才道:“我还是远着些罢。”

    “不必。”卫老太太还没有开口,卫安便先摇头:“若是真的这件事跟他有关,或是说他想要算计您,那么您现在远着他了,反而是在打草惊蛇....他们这一计不成,还会有第二计第三计,或是更甚的再换人来接近您,真要是这样的话,反而得不偿失。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先同他们敷衍着也就是了。”

    卫老太太也紧随其后点头:“也是,只有做贼的没有防贼的,既然人家盯上了你,非得要折腾你算计你,那你躲也躲不开.....干脆便顺其自然罢。就跟安安说的那样,先跟他应付着,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来的,再等等,总会露出破绽来。等到知道了他们要做什么,咱们才能做出应对。”

    卫阳清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他们明天还邀了儿子一同出城去吃野味,那儿子还是跟了去?”

    “跟着去。”卫老太太略一思索,便道:“就叫卫瑞跟着你,他是有功夫在身的,不管怎么说,他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卫老太太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过话了,卫阳清顿觉有些受宠若惊,急忙站了起来:“是,老太太放心,儿子心里都明白的,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才有些样子了,卫老太太点了点头。

    夜幕四合,民居里的灯火一盏一盏的都熄了,可是长安街上的张家却还明晃晃的正亮着灯,张伟勋披着大衣裳,坐在书房里的炕上,看着面前的当票,忽然猛地抄手就将手边的东西给砸了。

    碎片溅了一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旁边黑暗阴影处走出一个身影来,对着他笑了笑:“大人,这当家当才能还债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罢?”

    张伟勋瞪着眼睛看着他,面色铁青,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那人仗着有黑暗的遮挡,对他要吃人的目光视若不见,阴恻恻的又道:“唉,也真是难为了大人了,外面看着您,是从四品的侍郎大人,当着工部侍郎,可是肥缺,可是谁又知道您虽然身居高位,日子却过的如此不堪呢?”

    张伟勋家里从前也不错,是从蒋子宁倒了之后,他才跟着倒了的。

    也不能不倒了,他从前依附于那个姓陆的,替他出了不少的事,陆元荣出了事倒了,他虽然收手早,可是赔进去的银子也就全部都赔进去了,家里产业也都没了,偏偏他们家还是世家,一大家子的人呢,要是只靠着他那点俸禄,哪里够吃的?

    到后来,蒋子宁也倒了,他站的远,脑子也清楚,一直都没被拉进去过,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日子却也越来越难过了,直到后来,他发现竟然有人拿着他之前跟陆元荣往来的书信要他拿银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远远没完。

    银子一笔一笔的拿出去,家里根本扛不住,先还能靠着典当些家里的东西供给,还指望着接手了今年河堤分派的事能拿些回扣,可是谁知道,连这个差事也被分派给了卫阳清。

    他什么也没落下,现在还总是被那些人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冷笑了一声:“这不是还是拜你们所赐?!”

    那人不接他这话茬儿:“怎么能是我们造成的呢?大人,咱们明白人就不用说那些糊涂话了,大人自己也有攀附的心,不是不上进的,否则也不会落下这些把柄给人了,是不是?再说了,那个卫阳清,不过就是仗着现在跟临江王府关系好,从前他娘跟宫中的关系亲近,所以才能越过您这个左侍郎,能拿到河堤这等肥差,您心里想一想,便不觉得憋屈?”

    怎么会不憋屈?卫阳清家里的那情景,便是烈火烹油,他又是定北侯府的世子了,根本就不愁日后的前程,也根本不可能愁银子的花用,他什么都不缺,偏偏还有人把这些肥差美差捧着给他送过去,生怕他不接似地。

    这种人,生来就投了个好人家,有了这样的好命,真是叫人心里怎么想都不舒服。

    他阴沉着脸,没有答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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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事介绍:
新书《冠上珠华》已开,欢迎入坑,坑品有保障~~~
握了一手好牌却打的稀烂的卫安死了,
家破人亡又成了下堂妻,冗长的人生就像是个噩梦。
好容易发飙一回,一转眼却又转回了闺阁弱女之时。
娘家没倒爹娘还在,眼看着前头全是繁花锦秀,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打牌,
可是重新活了才发现,自以为握有的一手好牌竟从不属于自己。
是逆流直上还是安心当个炮灰,这是个问题。春闺密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闺密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闺密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