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春闺密事TXT下载春闺密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春闺密事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春闺密事txt下载     春闺密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七·不喜

    临江王妃对卫安的态度,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不喜。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一个个的都看得出来临江王妃提起卫安时那语气代表着什么,不由得就替卫安捏了一把冷汗。

    临江王妃毕竟是沈琛的养母,要知道,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哪怕是皇帝不孝呢,也得被天下人指责,何况是普通人。

    沈琛和卫安再好,一个不孝的帽子压下来,也多的是那等不明真相的人的口水四处横飞了。

    同样在座的平安侯夫人忍不住不安的皱了皱眉,看着卫安,轻声跟旁边的陈夫人摇头:“王妃这是.....在给郡主下马威?”

    还没有成亲呢,就开始摆婆婆的谱儿了?

    陈夫人手里握着杯子,面上噙着一抹冷笑,摸了摸女儿的头不屑的去看平安侯夫人:“她如今是不能奈何平西侯了,就只好捡软柿子欺负。”

    沈琛现在跟在临江王身边跟前跟后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沈琛如今成了京城的红人了。

    临江王重视他,他又在之前扳倒蒋子宁的事情上出了这么多力,现在俨然已经成了临江王的左右手,楚景吾又二哥前二哥后的叫着,临江王妃心里不舒服,那是难免的。

    只是,这么表露出来,未免就太沉不住气了一些。

    陈夫人自己说着也禁不住忧虑,一国之母,往后真要是只有这点子度量,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能过的安生。

    倒是卫安自己没太当回事。

    她心里是知道临江王妃跟沈琛之间的过节的,这两个人现在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罢了,临江王妃的态度,对她来说半点也不重要。

    临江王妃却对徐安英的孙女儿很是热络,特意让她替自己抄佛经,还笑着对林淑妃道:“您不知道,看那些佛经,从前觉得晦涩难懂,可是到现在来看,还是有那么一点子意思。”

    林淑妃心里叹了口气,却又不好说什么,她跟临江王妃的关系原本也没有熟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何况临江王妃如今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眼看着是要上位的了,就连她也得给临江王妃几分面子,要是说的太多了,起了反作用,反倒不好。

    她面上却不露,笑了笑就点头:“佛经能叫人平心静气,修身养性,反省己身,的确是好的。”

    正说着,旁边的瑜侧妃便也含笑看了卫安一眼,轻声道:“我倒是记得,从前仿佛听说过,寿宁郡主便是个极有机缘的,在普慈庵好似是开了窍一般,从那之后便一帆风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又捂着嘴笑:“说起来,也不定是咱们王妃这些年礼佛带来的福泽,连儿子和未来儿媳也得了好处,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是真知道针往哪里插才最痛。

    什么福泽庇佑?

    临江王妃看了她一眼,眼神阴鸷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瑜侧妃是在嘲讽她被送去家庙清修礼佛,在嘲笑她被一个小辈弄成那样。

    卫安也抬眼看了瑜侧妃一眼。

    瑜侧妃却恍然不觉,笑着冲卫安招招手,笑道:“许久不见寿宁郡主了,快来给我瞧瞧?侯爷可喜欢你的紧,写信给王爷时常提起你的好,连王爷也忍不住笑说,往后恐怕是要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了。”

    这话一面说了她跟临江王的感情好,临江王连这等话都告诉她,让这些命妇们知道知道要讨好的不止是一个临江王妃,一面又无形中挑拨了卫安跟临江王妃之间的关系。

    真是个不省心的,林淑妃目光沉了沉,觉得有些头痛。

    这两个人要是闹起来,恐怕真的是家无宁日了。

    可原本皇家也就从来没有真的能省心的时候。

    她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瑜侧妃却没完了,见卫安这样笑,便又道:“王妃嘴上不说,心里却顶喜欢寿宁郡主的,我们也同样的,郡主得了空,可要时常往我们府里走动,给我们做个伴也好。”

    临江王妃邀请徐安英的孙女儿常去临江王府,现在瑜侧妃就转过头来邀卫安,摆明了不跟临江王妃站在一起。

    大家心里就都或多或少的有数了。

    陈夫人啧了一声,声音低了下来:“往后恐怕还有的闹啊。”

    可不是,虽然面上和和乐乐的,可是说话却都阴阳怪气的,恨不得能把对方给狠狠地压下去不可,这现在就这么不和了,往后正了位分之后,恐怕更是有的腥风血雨。

    平安侯夫人垂下眼皮,半响才看了一眼卫安,对陈夫人道:“横竖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是后宅的妇人,前头怎么做,咱们自然就怎么做,其他事儿,咱们也插不上手去,也犯不着去插手。”

    临江王妃这个人不好接近,再加上陈家和平安侯府现在摆明了跟卫家走得近,往后要得到临江王府的喜欢只怕也是很难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费那个无用功去讨好,省的到时候两面不是人。

    反正再怎么样,别的他们不知道,可是卫家和沈琛卫安的能耐他们是清楚的,没那么容易翻船。

    陈夫人忍不住便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反正都不关咱们的事,反正若是她实在不喜欢咱们呢,少见咱们几面就是了,反正我图的也不多,能安生就行。”

    临江王妃没顾得上她们这边的窃窃私语,目光放在一直没有表态的卫安身上,冷冷的笑了笑。这还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呢,瑜侧妃就开始拉拢起沈琛跟卫安了,瑜侧妃也是聪明人,知道卫安是沈琛心尖上的人物,就打算跟她做对,拉拢卫安。

    可是可惜啊,这功夫就下错了。

    有她在,就不可能让这桩婚事顺顺利利的成功的,瑜侧妃以后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就是不能见这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凑在一起,他们合力害死了她的儿子,两个人都是罪人,怎么配踩着她儿子的血肉过的富贵有清闲?这世上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百七十八·作妖

    临江王妃没说话,继续拉着旁边的徐安英的孙女儿说话去了,一副甚是投契的模样,完全将卫安撇在了一边,当作没这个人。

    等到晚宴用完,来赴宴的人便全都知道了,临江王妃对于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儿,不是那么满意。

    才刚回了王府,秦嬷嬷便忍不住劝临江王妃:“您不是说,往后不能再跟从前似地和侯爷做对了吗?怎么现在又......”她看着临江王妃镜子里又多了几分细纹的眼角,声音低了低,才道:“您啊,再忍不住,也得忍一忍......现在王爷可看的侯爷正重呢,听说到时候还打算将侯爷给请回府里来住,您....”

    现在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眼看着就能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她实在是怕临江王妃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犯糊涂坏了事,那就真的是连哭也没地方哭去了。

    毕竟是跟着临江王妃的人,把瑜侧妃是给得罪狠了,她除了跟着临江王妃,没别的路可走了,一家人的生计前程可都是挂在临江王妃身上的,实在是马虎不得。

    临江王妃知道她的意思,淡淡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难道便那么蠢不知道?”

    她最近脾气越发的怪异了,秦嬷嬷不敢得罪她,小心翼翼的替她将头上的钗环都卸了,见她情绪还好,便才小心的接话:“我知道您心里看寿宁郡主不顺眼,可是毕竟眼下不是时候.....”

    “我知道。”临江王妃没有生气的意思,打断了秦嬷嬷的话问她:“清霜呢?”

    秦嬷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她的话:“按照您的吩咐,现在调到浆洗处去了。”

    这还是回来之前就下了的命令,当时正院里的人还都传说清霜这是失宠了,因为做错了事惹得了临江王妃不高兴,前程都毁了。

    临江王妃闭上眼睛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问她:“没出什么岔子罢?”

    清霜现在被娇养得有了脾气,她怕清霜会坏事。

    秦嬷嬷就笑了一声,带着十足的取笑的意味摇头:“这怎么会呢?清霜姑娘是个明白人,知道现在是为了往后的前程在暂时忍耐,做的格外的用心呢,短短这一个月,就瘦了一圈儿,可怜见的,更像是她那个姐姐了。”

    这也是秦嬷嬷心惊的地方,从前清霜还是个只是虚荣了些的小姑娘罢了,可是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就成了个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也不知道是临江王妃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能叫她转变如此之大。

    临江王妃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不屑的签了嘴角笑了笑:“这有什么?人要是有了想要的东西,得到过好的,就决计死也不肯撒手了。不是有句话叫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么?她被当成郡主养了这么些日子,不管是野心还是眼界都被养的太高了,不可能再安于贫困过日子了,现在你就算是拉她走,她也不肯走的了。”

    秦嬷嬷知道她的意思,默了默才道:“她跟她姐姐,还真是不像。”

    一样米原来真的能养百样人。

    临江王妃嗤笑了一声,问她:“沈琛没发现她罢?”

    “没呢。”秦嬷嬷急忙摆手:“清霜也听话的很,听咱们说不许往侯爷跟前凑,她还就真的没往前凑,老老实实的做她的苦工呢。都是您调教的好。”

    可不是,太油腻往上贴的女人,沈琛见的多了,怎么可能动心?

    当然得要有些独特的地方。

    临江王妃早就已经明示暗示的把道理都跟清霜说的清清楚楚了,清霜也知道她的意思,要是还上去犯贱,那这个人就绝对用不得,用了也要坏事。

    可是现在却反而不同,清霜竟然这么能沉得住气,实在是也有些出乎临江王妃的意料了,她笑了笑,便道:“那等到过几天,你看看时机,就叫沈琛见一见她罢,也别说上什么话,叫清霜机灵些,循序渐进,可别一次就把人给吓跑了。”

    男人么,都是得不到的才最想要。

    清霜长得那么像她姐姐,沈琛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悬而不决他才会更加上心。

    秦嬷嬷答应了一声,服侍她洗漱完了换上了寝衣,才又问她:“王妃,定北侯府送了帖子来,到时候他们家五老爷去填房,还去吗?”

    临江王妃这回倒是没有迟疑的嗯了一声:“自然要去的,王爷都给这个面子,咱们又怎么能不给?是定北侯府和平安侯府的联姻,平安侯在王爷这次的事里头出了大力气的,若是不去,那些人怎么想他,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热王爷不高兴。”

    秦嬷嬷心里松了口气,忍了忍还是道:“那您今天还给寿宁郡主脸色瞧?”

    临江王可是把沈琛看的很重的,自然也就爱屋及乌的对沈琛喜欢的寿宁郡主也喜欢的很,要是知道临江王府这么给卫安摆脸色,只怕心里不会高兴。

    这样只是叫人家心里不舒服些罢了,又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像是小孩子之间的争执,秦嬷嬷不大明白为什么临江王妃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临江王妃就笑了笑:“我不喜欢这桩婚事,自然不想让他们成啊,一是叫卫家看看嫁过来以后会有个什么样的长辈,二是也让那些命妇们看看,我对别的姑娘可是和颜悦色的,叫他们知道她们自家的姑娘们也都还有机会,到时候自然会有成群结队的人往上扑的,我跟王爷说,卫安的性子不大和顺,只怕他们到时候婚事不美满,性格不合,或者再找个借口,说是再替沈琛找个会伺候的懂事的来跟卫安一同照顾沈琛,我这全都是好意,难道王爷还因为这个事情怪罪我考虑的太周到了不成吗?”

    原来是有这个打算,秦嬷嬷知道临江王妃心里有成算,不是没脑子激怒临江王,便放了心:“您这样说,王爷和侯爷也怪不得你......”

一百七十九·谈心

    秦嬷嬷就笑了笑,替她放下帐子点上了熏香,这才在这袅袅的香气里轻声道:“您自己心里有打算,我便放心了,只是您也得小心些,瑜侧妃那边,虎视眈眈的,还为了上次的事想着要找您的麻烦好扳回一城呢。”

    自从楚景谙出了那个事情之后,瑜侧妃便变得比从前强硬了许多,回京的路上就更不必说了,关押在驿馆的时候,好几次都连面子情也不顾了.....

    秦嬷嬷想起这些事就皱眉头。

    瑜侧妃不是个好对付的,只怕一不小心就要被她给踩下去了。

    临江王妃隔着帐子看着外头烧的正旺的炉子,在这暖意里有了些睡意,正要阖上眼睛,便听见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了,什么事还要进来通禀?

    秦嬷嬷同样诧异,临江王妃如今的睡眠不是很好,自从在家庙清修过那段时间之后,就极不喜欢身边有人值夜,值夜的人都是睡在外间的,听见里头有响动才敢应声,谁这么不懂规矩?还是说......

    她听见外头是吟霜的声音,便在临江王妃的示意下开了门,问她:“什么事?王妃刚刚才睡下......”

    吟霜拢着大衣裳,显见得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见了秦嬷嬷便急忙道:“嬷嬷,外头有人传消息进来,说是王爷今晚来王妃这里安歇.....”

    秦嬷嬷有些诧异,顿了顿才点头:“那快些去准备准备,净房里的热水还烧着呢么?让人去瞧瞧去!”

    吟霜急忙答应了去了,一点儿也不敢违拗,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清霜得罪了王妃被王妃给送去了浆洗处,现在日子过的凄惨的很,她去看过,平常养尊处优的清霜都瘦了一圈儿。

    之前那样得宠的清霜尚且如此,她就更怕会惹得临江王妃不开心了,现在做事极为尽心。

    秦嬷嬷回头看着拥被坐起来的临江王妃,面带喜色的笑起来:“王妃,如今王爷越发的喜欢来您这儿了......”

    临江王妃没有表现出多开心的模样,散着头发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吩咐秦嬷嬷:“下去吧,王爷看见你,又该不开心了。”

    秦嬷嬷抿了抿唇-----瑜侧妃大约是调查到了临江王妃派她男人去做的事,和她去给抚州知府通风报信的事,自上路回京开始就一直对她百般刁难,后来更是在驿馆的时候污蔑她男人手脚不干净,叫她男人差点儿就被王爷给一刀杀了。

    当时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关在驿馆里外头驻守着大批的锦衣卫,大家每天都活在恐惧当中,更没人在那个时候费心思查她男人到底清白不清白。

    这件事若不是临江王妃最后压了下来,他们就都完了。

    想起这些,她就有些难堪的冲着临江王妃点了点头,急忙弯腰躲出去了。

    不一时临江王进来,临江王妃已经从榻上起来了,没有批大衣裳便迎向他:“外头这样大的雪,您怎么过来了?今晚不是说,要跟孩子们一同守岁吗?”

    临江王笑了笑:“不必忙,我就是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要说什么,临江王妃已经心里有数了,她拨了拨烛火,等到屋子亮堂了些,就了然的问他:“您是为了今天的事来的罢?”

    这些天他们的关系已经比起从前缓和许多了,临江王妃到底是从临江王少年时期就陪伴着他的结发妻子,只要她愿意,还是能将他哄的舒舒服服的。

    临江王也没说不是,只是坐在圈椅里看着丫头们奉茶,才道:“寿宁是个好孩子,你平常多跟她接触些便知道了。阿琛毕竟喜欢她,你便少为难她些。”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了。

    临江王妃笑了笑,看着临江王问:“是阿琛跟你说的?他这么快便替寿宁抱不平来了?”

    “这倒不是。”临江王皱了皱眉:“只是阿琛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我总想着这些年对不住他,想要他回来王府住,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没必要假装闹翻了,只是那孩子却不同意,想必是有顾虑,这个时候,便更该对寿宁好些。”

    沈琛喜欢的东西,临江王便不自觉便爱屋及乌。

    何况寿宁郡主是郑王的孩子,他跟郑王之间向来关系是很不错的。

    临江王妃没有如同从前一样跟他针锋相对,她笑了笑就摇头:“有些事真是要看眼缘的,说实话,我的确不大喜欢寿宁郡主。”

    她这么直言不讳,半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就承认讨厌卫安,倒是叫临江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过了好一会儿,临江王才诧异的挑眉看她,问她:“这怎么说?你平常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恐怕加起来也不过五次.....何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男人可真是健忘的厉害,这么快就忘记从前楚景行是怎么死的了,楚景行的死,卫安难道没有插一脚?

    不过这个时候没必要说这些,临江王妃柔柔的道:“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郡主是个冷淡的性子,对着谁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不大容易亲近,加上她是个足智多谋的.....我看她便把阿琛吃的死死的,说实话,我是在替阿琛将来悬心,现在还没怎么样呢,阿琛便一门心思的在她身上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将来若是她对我有什么意见,或是对您有什么意见,那可怎么办?夫妻过日子,哪里没有磕磕碰碰的?女孩子柔婉一些,有些事情要懂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就罢了,可是我看寿宁郡主那个性子,是个凡事都要较真的,不可能知道和稀泥三个字怎么写。要是他们两人真的有了不和,那寿宁郡主的性子,恐怕是得不到便要毁掉啊!”

    临江王没料到临江王妃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之间没有立即接话。

    卫安的强势和沈琛对卫安的迷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因此临江王妃的话一时竟让人觉得无法反驳。

    这两人可都是厉害的角色,真要是有了什么分歧,会不会真的针尖对麦芒的闹起来?谁也说不准。

一百八十章·出路

    可是觉得有道理归有道理,临江王在回过味来之后却始终觉得沈琛选择的便必然是好的-----沈琛难得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他自小就是一个太懂事的孩子,很多时候简直都懂事得叫人心疼,对着楚景行等人什么都能让的。

    好不容易有个人是他喜欢,并且亲自跟自己提出来,努力争取的,临江王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成全他。

    因此临江王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王妃你说的太严重了,安安是个好孩子,虽然的确是有本事,可是却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再说阿琛,他是个懂的珍惜的人,既然是决定好的了,便会好好维系,不会有你想的那种情况发生。”

    临江王妃也没想能说服临江王,她知道对于沈琛的事,临江王鲜少会反对沈琛的意见,因此她也没觉得恼怒或是难堪,嗯了一声便无奈的笑着摇头:“毕竟我不是他亲生母亲,不好替他做决定,您既然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若是给阿吾找媳妇儿,我可不愿意找寿宁郡主这样的,说不得就是给自己重新找了一个娘回来,什么事都得她来决定才能行,您说是不是?”

    临江王挑了挑眉,被她说的觉得有些滑稽,失笑道:“你这样说,倒是叫我有些替阿琛担心了,不过阿琛自己也是个厉害的,总不至于连自己媳妇儿都降服不住。”他喝了口热茶,缓解了如今眼里的酸痛,便又重新道:“明天大年初一,圣上要去太庙祭祖,他身体不好,钦点了我代为祭天祭祖,我明天忙的很,今天原本该住在宫里的,是想着回来陪阿吾和阿琛他们守岁,才回来了,明天一早天不亮便得进宫去,你趁着这个机会,也跟阿吾阿琛多亲近亲近,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还有,你不喜欢寿宁郡主呃事,也不要再提了,总归过日子的是阿琛,他自己喜欢,便比什么都要紧的。”

    隆庆帝让他去祭天祭祖就是一个信号,等于昭告天下他便是未来的皇帝,这是很重要的仪式,临江王妃急忙点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就像您说的,阿琛喜欢,我若是还说的太多,就要惹人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往后我对寿宁郡主客气些便是了。”

    有些事得慢慢来。

    现在临江王自然是听不进去她的话的,可是等到沈琛往后要是真的看上了清霜,跟卫安之间有了嫌隙,那好戏就要开场了。

    问题不是在于卫安身上,而是在沈琛身上。

    在临江王看来,沈琛是不会有错的,沈琛做什么都是对的,现在沈琛执迷卫安,那卫安就是好的,要是以后沈琛不喜欢卫安了,再喜欢上旁人,那卫安就是不好的了,她要是知趣些还好,能叫沈琛舒服开心便还能是正经主母。

    可是卫安能吗?

    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到时候知道沈琛喜欢上了旁人,只怕会闹的天翻地覆才能收场,那到时候卫安成了什么?

    那就是烦人的碍事的恶毒的正室了。

    哪个嫁了人的女人不是这么一路经历着走过来的?临江王妃看的太透了,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什么都不露,跟临江王再闲话了几句,看天色不早了,才把临江王送了出去。

    等到临江王走了,秦嬷嬷又重新摸进来,见临江王妃靠着窗户旁边发呆,就急忙上来替她关上了窗户:“这么大的风,王妃还是要小心自己的身体......”

    临江王妃嗯了一声起身,重新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才问秦嬷嬷:“世子可还好?明儿他父王进宫,他也是要跟着去的,不能出了差错。”

    得防着瑜侧妃那边,现在跟瑜侧妃是彻底闹翻了,她让瑜侧妃的楚景谙吃了大亏,说不得瑜侧妃便会故意挑选在这个时候给楚景吾挖坑。

    毕竟这么大的场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

    秦嬷嬷知道她的意思,急忙弯腰:“您放心吧,都按照您的话安排好了,而且咱们世子自己就是个顶顶聪明自持的,他心里清楚着呢,再说....有平西侯关照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这也是临江王妃觉得可笑的一点。

    她这样恨沈琛,沈琛却还在心心念念的帮着她的儿子,真是蠢而不自知。

    她噙着一抹冷笑:“明天等到祭祖完了,晚上沈琛回来的时候,就让清霜先露个脸罢。”

    秦嬷嬷会意,心领神会的满脸堆笑:“是,等会儿我便去找清霜姑娘,把话跟她说清楚。”

    大雪天的日子对于下人来说向来是难熬的,之前在内院里头做事还好,可是等到了做粗活的地方,就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清霜正拢着双手不断的哈气,看着一盆子的衣裳发愁。

    这都大年三十了,原本都给了假了,可是浆洗处的管事欺负她是被王妃撵出来的,并不给她假,她还是要苦哈哈的在这里洗衣裳。

    正愁着,远处便有光忽然透过来,她抬手挡了挡,等到看见精致的灯笼后头的秦嬷嬷,便有些惊讶的直起了身子:“秦嬷嬷,您怎么来了?!”

    秦嬷嬷冲她笑了笑,很是和蔼:“大雪天的,你怎么还在这里洗衣裳呢?没给假?”

    清霜便叹了口气:“哪里能有假呢,毕竟都知道我是被王妃赶出来的.....”

    秦嬷嬷就皱了皱眉头:“那些捧高踩低的,惯常这样。”一面又顺手把自己的手炉给递了过去:“你快暖和暖和。”

    清霜接到手里,一触及到那热度便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她的手都冻得僵硬了,如今才觉得已经被冻僵的思绪稍微活泛了一点:“您怎么这样冷的天还过来?”

    “明儿侯爷就在家里用晚饭了。”秦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便微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以后怎么样,可就全看明天了,您可得自己争气啊!”

一百八十一·来信

    大年初一子时开始,便不断的有鞭炮声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直持续到了早上。定北侯府的主子们也早早的都起了。

    卫安起来的时候尚算早,蓝禾一面替她穿新衣裳,一面便笑:“老太太让我们都要跟您说声吉祥,新的一年,样样都好。”

    玉清在旁边端了蜂蜜水进来,等到卫安穿戴好了,便伺候她坐下用饭:“先喝口蜂蜜水,这一年都顺顺利利的。老太太说了,今年原本您也是该跟着进宫一道拜年的,可是淑妃娘娘仁慈发了旨意,体贴小辈,叫还未婚嫁的郡主县主们都不必进宫拜年请安去了,因此您不必进宫,便可在家里看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别叫他们胡闹。”

    卫家的孩子们不懂事的大都已经变得懂事了,真正要说看着弟弟妹妹们是不必的,倒是大年初一不兴拜年,只拜祖宗和祠堂年,另有一些僧人道士会在今天上门来化缘和讨个彩头,这才是要紧的。

    大户人家都舍得银子去讨这些僧道们的好话,今年二夫人三夫人因为有了诰命都需要进宫去,这些虽然她们临走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可是还是怕有不周到的,从前没来过的寺庙或是道观过来,会出什么纰漏,因此都交代给了卫安。

    卫安吃了早饭便先去议事厅听媳妇们的回报,将东西都一一的分发下去,哪一家寺庙哪一家道观该给的银子也都叫按照往年的旧例再添一成。

    这些事情才做完不久,外头便已经四处垂落打鼓的响起来了。

    旁边的蓝禾就轻声道:“应当是快要散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原本应当是天子要给太庙上香祭祀的,这一次却都交给了临江王,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就已经要散了。

    等到从太庙回了宫,还得有一番折腾,可是命妇们却很快便能出宫了。

    今天放了晴,难得的没有下雨雪,四处都是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假山上花树上,叫人身上也都跟着暖和起来。

    明敬不一时从外头跑进来,见了卫安就住了脚,有些着急的看着她:“姐姐,郑王府来人了!叫您过去一趟呢!”

    大年初一的,郑王府因为男主人不在,因此一应规矩都给省了,只是伺候的下人们都发了两倍的赏赐。

    郑王妃自己是个省事的,淑妃也体谅她府中无人,全靠她一人照顾稚子,不能分身,特意下旨令她不必进宫请安。

    今天她应当是没什么事的,因此卫安昨天在郑王妃来卫家吃团圆饭的时候便告知过,今天可能不过去了。

    怎么郑王妃竟然叫人来请她过去?

    卫安有些意外,却不敢耽误,一面问明敬:“来的是谁?可有说是王妃为了什么叫我过去?”一面吩咐蓝禾和玉清收拾东西。

    大年初一,京城闺秀也就是大多会出去香火旺盛的寺庙拜菩萨年,可要往亲戚家里去,大部分是不去的。

    幸好她身份上是郑王的女儿,现在过去,那些言官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明敬挠了挠头,自己也有些迷茫:“来的好像是田伯,王府的管事.....什么事....倒是没有听说......”

    田伯若是亲自来的话,想必就的确是大事了,卫安沉默片刻便立即道:“我知道了,你叫田伯去前头花厅等我,我有事问他。”

    得问清楚是什么事才能知道要不要往王府去,否则若是卫家这边出了什么事,一样是叫人头痛的。

    明敬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去了。

    卫安便带着蓝禾和玉清去了前头花厅。

    田伯一见了她就跪下来,压低了声音片刻都没有耽误:“郡主,出事了。”他直起身子,从袖子里小心的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卫安,神情凝重的道:“这是昨夜送来的,不知怎么的,没有送去给平西侯,反而是送来了咱们府里.....”

    卫安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挑眉打开信一看,就知道为什么田伯这么说了。

    这封信是雪松写的。

    雪松在信中说,已经在蓬莱境内找到了郑王,并且在十一月初便开始往京城赶了。可是他们的行踪好似是被暴露了,不管怎么躲藏,总有追杀。

    山东的事未竟,雪松知道山东乱的很,不敢闹出动静,因此和郑王暂时躲在菏泽栖身,请卫安速做裁决。

    雪松的信,怎么没有送到平西侯府给沈琛,反而送来了郑王府?

    田伯在此时又另外给卫安递了一张纸,压抑着喜悦告诉卫安:“这里还有一封信,是...是王爷的。”

    卫安便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就知道的确是郑王的亲笔,忍不住就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距离郑王失踪到现在足足有大半年了,这大半年里,卫安一直悬着一颗心,有时候时常都从半夜里惊醒。

    前些日子,她甚至都已经想过若是郑王真的已经在躲避追杀的途中就遭了难,该如何。

    现在知道郑王还是好好的活着,她眼眶一热,竟然有些想哭。

    信是郑王的亲笔,信中说他觉得这次追杀的人似乎跟之前那帮乱贼不同,应当是很熟悉雪松的路子的人,雪松找谁帮忙,往哪一处投奔,他们好像都知道,因此他让雪松的暗哨送信往沈琛那里送一份的同时,往卫安这里也送一份。

    而送给沈琛的,当然什么也没有,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和一些似是而非的猜测。

    给卫安的这封信,却明明白白的说出了对于临江王妃的怀疑。

    能清楚临江王府的那些势力的分布,还能迅速的加以利用,并且能够利用其中漏洞从而来寻找他们的踪迹,做出反应,要说不是临江王府的人,都没人信。

    而临江王府里头,临江王跟郑王关系甚好,郑王回来对他也并不会有丝毫威胁反而是助力,他不会这么做,楚景吾跟沈琛情同手足,两人好的如同一个人,他也不可能会做这种事,那就只剩下了两个有这么做的理由而且有能力的人选了。

一百八十二·请神

    卫安将信纸捏在手里,洁白修长的手指骨节都凹陷出来,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皮,问田伯:“王妃看过这些信了?”

    郑王妃生了孩子以后,便越发的胆小,很容易伤春悲秋,要是看过这封信,只怕更加担忧,也怪不得要田伯急着找她过去了。

    田伯点了点头,见卫安的脸色不大好看,自己也急的厉害,问她:“郡主,您是不是要想个法子?王爷他....他现在虽然是暂时安全了,可是谁知道之后的事呢?要是真的如同雪松他们说的这样,那就是,那就是有人故意还在害王爷呢!要是被他们得逞了呢?!”

    真是会挑时候,选在这个时候作恶,为的就是踩着这个节点,趁着临江王和沈琛全心都在隆庆帝身上,在朝臣身上,无法分心去管山东的事,山东现在又战乱,信息不通.....

    就像是这封信,这封信的落款还是十一月初期,可是现在却都已经是年初一了啊!

    这段时间里都不知道雪松跟郑王是不是换了地方躲藏,又是不是还仍旧安全,有没有继续写别的信送回来.....

    田伯急的嘴巴冒泡,他是跟着郑王多年的老人了,心里就只有郑王一个,一心一意的伺候郑王,想要郑王平安。

    现在知道竟然是临江王府里头的只人想要害郑王,他哪里能够心安。

    卫安皱了皱眉头,很快就将信收起来,轻声安抚他:“我知道了,您先不要担心,也别在王妃跟前将话说的太严重,我会想法子。”

    田伯应了一声,见她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便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郡主不把此事告知平西侯吗?”

    沈琛对卫安的好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在寻找郑王这件事上头,沈琛出的力气也实在是不小,几乎算得上是尽心竭力了。

    虽然郑王的信写给沈琛的是没什么重要信息的,可是其实还不是觉得卫安能告诉沈琛也是一样的?

    田伯有些担心卫安会因为这件事跟沈琛有了分歧和别扭,就急忙劝她:“郡主,侯爷不是个是非不明的人,他心里什么事都有数着呢,就像是这回徐阁老的事......”

    田伯不再说了----这事儿还是刚新鲜出炉的-----之前临江王妃在皇宫除夕宴上直言不讳的说喜欢徐安英的孙女儿,恨不得把人给直接明晃晃的就说要带回家做儿媳妇,大家都看出临江王妃的意思了,可是没料到转头,今天大年初一,大清早的,碰上了带着孙女儿进宫拜年的徐安英的夫人,临江王妃要楚景吾跟人打招呼,楚景吾便直言不讳的说徐家僭越了,徐家姑娘没有诰命在身,没有资格进宫觐见。

    又说临江王妃虽然是说过叫徐家姑娘多来王府多亲近,可是也没有这样蹬鼻子上脸的。

    这话几乎就只差明着指着徐家的鼻子说徐家是在攀龙附凤,无所不用其极了。

    徐安英的夫人闹了个没脸,连临江王妃也没有料到儿子竟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言刻薄,呵斥了儿子。

    可是呵斥归呵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景吾这么说,分明就是在表现对这门婚事的反对。

    他都已经如此说了,徐家要是再往上送女儿,那可就显得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恐怕会惹得天下的人耻笑的。

    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是沈琛跟楚景吾的手笔。

    何况沈琛还准备了后招----陈夫人也见缝插针的笑了笑,说是徐家姑娘天真烂漫,又得临江王妃的眼缘,跟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这话一出,基本上就把临江王妃的路给堵死了。

    临江王妃这种还未上位就挑阁老的孙女儿下手当媳妇儿的事不是不成,只是一开始做的还不明显,现在心思被明晃晃的在众人面前揭开,这就让徐家的面子上很过不去了,毕竟徐家可是清流。

    临江王妃自然没有问题,她是王妃么,眼看着又即将登上那个位子,谁再尊贵都没她和她儿子尊贵,她看哪个姑娘好都是好的,可是对于徐家来说,若是这种时候还是凑上去,就难免被人质疑是在提前铺路了。

    一来得罪隆庆帝和那帮老臣不说,二来甚至都影响日后的前程----哪个主子都怕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沈琛这一手算计的又狠又准,几句话的事,就连消带打的把徐家想要跟临江王妃联姻的打算给打没了。

    田伯总觉得沈琛待卫安是够好了的,不希望卫安会因为这件事跟沈琛有心结,毕竟沈琛在临江王妃跟她之前肯定是很能拎得清的。

    卫安笑了笑:“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吧,我只是觉得这些消息我口述给他便好了,不必留着这些信。您先回去,跟王妃说一声,请王妃不要担心,我会和沈琛一同想法子,请她顾好自己的身体便是。”

    田伯见她是真的没有什么恼怒的模样,才放心了,应了一声是,给卫安磕头拜年说了吉祥话,才回去了。

    卫安想了想,就让蓝禾去把林跃他们叫进来。

    林跃如今跟在林海身边学东西,可幸好今天老爷们去跟着祭天的时候林海没捎带上林跃,觉得他太年轻不压阵,蓝禾没费什么心思便找到了人,把他给领进来了。

    卫安一见了他,没等他跪下先让他不必行礼了,而后便道:“你替我去做一件事,去请普慈庵的净慧师太往郑王府去一趟。”

    林跃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出了什么事,可是卫安的吩咐总是有缘由的,他就抄着手问卫安:“需不需要交代她说什么话?”

    跟着卫安久了,他也雪的精明起来,什么事都知道走一步看三步了。

    卫安点了点头:“你就告诉静慧师太,说是王妃天天忧心王爷的下落,夜不能寐,以至于竟然被邪祟冲撞了......”

    林跃还是听的云里雾里的,可是知道卫安这么做总有缘故,见卫安话只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了,就知道是没旁的吩咐了,忙答应了,片刻都没耽误便转身走了。

一百八十三·手段

    祭天典礼完成,隆庆帝便又病了,林淑妃亲自侍疾,跟隆庆帝两个人难得的自在聊天。隆庆帝见她神情严肃,便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副模样,倒好像朕立即便死了一样。”

    现在他跟林淑妃相处起来便成了寻常夫妻,便是要闹也闹不起来了,很多从前的忌讳倒不是忌讳了。

    林淑妃便看了他一眼,急忙摇头:“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可是万岁......”

    “好啦!”隆庆帝笑了笑,捂着嘴咳嗽两声,推开了林淑妃送过来的药,皱眉道:“这些话你也信?朕如今已经给老五做够了脸面,老五也该知足了。趁着朕如今还能作主,你问问你弟弟,有没有心仪的人,便也定下来罢,往后要是想如此自由,那怕是不能的了。”

    林淑妃有些愣住,见隆庆帝脸色青白,连手指也都瘦的一根根分明的凸出来,反应过来了以后便有些无奈:“您知道他的性子,是个倔强的,他现在哪里看的上旁的女孩子,又哪里愿意将就呢?”

    林淑妃是很宠着弟弟的,也不愿意违逆了他的心意,怕他往后过的不快活。

    隆庆帝皱了皱眉头,觉得林三少这个想头实在是太蠢了,笑了一声便有些嘲讽的道:“这个也真是个倔的,就是想不通,你瞧瞧那些活络的,现在便开始动脑筋了,今天那个徐家的丫头不就凑上去了吗?大家都忙着寻前程呢,可是你弟弟竟不动心。”

    林淑妃也跟着冷笑:“都说人走茶凉,现在人还没走呢,徐家便如此迫不及待了,也亏得阿吾脑子清醒,拎得清.....至于三少,他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一个男儿家,原本也没有靠女方的道理,他自幼便过的不是很如意,在这一桩事上,臣妾想要顺着他的心意,等他什么时候找到了想要过一生的人,再说也不迟。”

    隆庆帝也没再说什么,他也知道林三少的个性,这个年轻人固执的程度实在是不亚于年轻时的他自己,要说逼他娶亲,那的确是不是为他好,而是害他了。

    他嗯了一声,问了问六皇子的身体,才要叫林淑妃先回宫去休息,便听见林淑妃又说:“对了圣上,臣妾还有一事要跟您禀报......”

    隆庆帝就挑了挑眉,见她一副有些为难的模样,便问她:“什么事这样为难?”

    林淑妃叹了口气,将药碗放在旁边,垂着头轻声道:“是郑王妃.....臣妾原本是免了她大年初一的朝拜的,她家里没个人看着,孩子还是正小的时候,便免了她的礼数了。谁知道她竟还是病了,听说病的还很重,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竟也去请了普慈庵的静慧师太来瞧.....”

    隆庆帝挥了挥手,看着黄庆把药亲自拿下去了,才问:“她好端端的,怎么病了?是不是底下伺候的人不妥当?”

    林淑妃便摇头:“郑王妃递了牌子到回事处,说要进宫请安,我才知道是因为她梦见了郑王.....听她的意思,是郑王给她托了梦,说是身处险境,想她能设法营救......”

    隆庆帝便扑哧一声笑了:“这些后宅妇人如此无知!什么托梦不托梦的,若梦若真是如此有用的话,那这普天之下得多添多少是非?肯定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罢了。她这是心病,郑王回不来,她这病就好不了。”

    林淑妃也跟着点头叹气:“可不是,臣妾也是这样想的,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郑王现在仍旧音信全无,所以郑王妃才忧思成疾了么?只是,臣妾想着,她也的确是可怜.....郑王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一个人带着小世子,以后恐怕的确是日子难过了。”

    隆庆帝沉默了片刻,便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哪怕是郑王真的没了,那她的儿子以后也是正经的亲王或是郡王,她便是正儿八经的老王妃。只是你说的也有道理,郑王这若是没了消息......”

    隆庆帝原本就想着要把郑王给找回来的,郑王为人忠厚老实,跟临江王有交情却又能守着规矩,这样的人要是在,以后也能说的上几句公道话。

    他咳嗽了一声,就吩咐黄庆:“你往内阁去走一趟,吩咐陈阁老他们拟旨,全力在山东搜寻郑王,一旦发现郑王踪迹,立即回报,将其安全护送回京中。”

    黄庆如今已经是隆庆帝跟前另外一个安公公了,隆庆帝的事事无巨细,都是他一手包办的,如今听见隆庆帝这么说,立即就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办事了。

    倒是屋子里的隆庆帝和林淑妃又道:“郑王妃是个胆子小的,既然她递了牌子,你就见见她,也免得她把自己给真的吓出病了,别到时候郑王回来了,她倒是出了事,这可就不美了。”

    林淑妃答应下来,见他有些乏了,便伺候着他躺下,缓缓出了门。

    又下起了小雨,宫人撑着伞护送她上了辇,她回了宫便先见了儿子,而后才在位子上坐下了,对林妈妈道:“你待会儿去跟内务府说一声,请郑王妃明儿进宫来罢。”

    她眉头不展,林妈妈是她的心腹,向来跟她心意相通的,便问她:“是不是事情不顺利?”

    林淑妃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头晕,看了林妈妈一眼,才语气沉重的道:“不是,这件事倒是挺顺利的,圣上原本也打算将郑王找回来,听说郑王妃因为这件事病了,就更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我想着,往后的事情也很多,你看看现在,都还没有风平浪静呢,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林妈妈知道她指的是这回郑王妃称病请静慧师太,说是做了梦的事,轻声道:“他们也是没法子,不假借这个,哪里能不动声色的让圣上下旨去寻人呢?您是在担心临江王妃罢?她能把郡主她给逼到想这个法子,也的确是有些过了。”

    怎么当初看上去还算是和善的人,现在变得如此的心狠手辣?

一百八十四·恼怒

    原本郑王就是站在临江王一边的,说实在话,未来能帮的上临江王的也不少,而且即将成为临江王府的殷勤。

    临江王妃要是真的聪明的话,就该好好的相处,不该这么处处用尽手段的打压逼迫。

    这样下去,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卫安那可不是吃素的。

    再加上临江王府对于郑王也有不浅的情谊,到时候要是叫临江王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么闹,只是给别人递把柄罢了,也不知道临江王妃图的到底是什么。

    林淑妃便苦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王妃从前也不是个这样尖酸的人,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了。不管怎么说,只好远着些罢了。”

    这种随时便可能炸开的火药还是离得越远越好,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被她的怒火波及。

    林妈妈也觉得临江王妃太过刻薄了,却不好说这些是非,看了林淑妃一眼,见她神情疲惫,就劝她要保重身体:“以后还有累的时候呢,您千万得先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不过的.....”

    林淑妃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先去办事罢,也不知道宫外的郑王妃心急成什么样了,别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不然凭卫安的性格,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只怕又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来。

    宫外的郑王妃却比之前的胆战心惊要好受的多了,卫安雷厉风行,田伯去过之后她就想出了应对的法子,请来了静慧师太,让她假借做梦的由头,递帖子进宫去求见林淑妃,借着林淑妃的口去隆庆帝那里再说郑王的事。

    心里有了底,她就不那么担心了,等到收到了宫里的回话,叫她明天进宫之后,她便更加不担心了。

    林淑妃现在是隆庆帝跟前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妃子了,她说的话,隆庆帝是很愿意听的。

    再加上卫安想的这个法子正是时候,隆庆帝是听得进去的。隆庆帝如果下了严令去找郑王,那到时候沈琛的人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去山东了,不仅沈琛,还有卫家的人也能去。

    到时候郑王的处境就安全多了。

    她舒了一口气,抱着孩子拜了神,祈祷了好一阵才起身了,脚步有些踉跄的将孩子交给了保姆,轻轻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的孩子还太小了,实在不能没有父亲。

    家里没个男人,处处不便,平常连大门都不好开,要等到孩子长成,那还要多少年?

    屋子里都是檀香味,丁香进来便觉得有些呛住,急忙屏气,适应了才跟郑王妃道:“王妃,明天进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郡主刚刚叫人送消息过来,说是明天跟您一同进宫。”

    郑王妃心里就更加安心了一点儿,有卫安在,不管怎么样,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她嗯了一声,吩咐丁香:“给郡主的新衣裳送过去了没有?原本之前就该送过去的,可是还没绣完.....”

    是她亲手给卫安绣的一身冬衣,她带着孩子事情繁杂,断断续续的,做了一个冬天才算是好了。

    丁香就笑起来:“已经送过去了,郡主肯定喜欢的,您可费尽了心思.....”

    郑王妃给卫安送的衣裳傍晚便送过去定北侯府了,可是有些消息,却比这还更快一些的传到了别的地方。

    临江王妃正看着丫头们破开鲜橙,饶有兴味的看着那些橙色或是血色的橙肉被盛放在透明的玻璃碟子里,等到秦妈妈回来了,才将这些橙子都赏下去了,问秦妈妈:“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

    今天就是清霜在沈琛面前露脸的日子了,她想要把事情做的尽量自然再自然些,最好叫沈琛第一眼便认出清霜来,这便需要下些功夫的。

    秦妈妈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还算是好看,心里就有些为难,毕竟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按照王妃的性格,可是十有**是要动怒的。

    可是也没旁的法子,瞒着反而是更大的祸事了,她只好期期艾艾的把郑王妃做梦梦见郑王深陷困境,被困在山东等人营救,而后就病了,并且进宫请了林淑妃的事情告诉了临江王妃,末了便道:“圣上原本病情加重,无暇理会这些事了,咱们王爷倒是有派人去找,可是您知道,我家那口子让底下的人.....所以一直没什么成效。可是现在郑王妃这么一闹,圣上重视了,让内阁拟旨叫山东尽力搜寻郑王下落,若有能平安送郑王回京者,更是有重赏.....咱们王爷也就立即想起来了......”

    她很担心的看着临江王妃,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问她:“王妃,咱们在这里头动的手脚不少啊,要是被人知道咱们跟曹....跟那些人有接触,那咱们之前做的事,很容易就会被翻出来....您说,是不是该想想法子?”

    临江王妃手里的那个新鲜圆润的橙子便瞬间被临江王妃的指甲给掐烂了,她皱着眉头将橙子扔在一边,接过了秦妈妈眼疾手快递上来的手帕,将手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才问秦妈妈:“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才听说的......”秦妈妈有些忐忑:“我们知道,还是因为我那当家的.....他之前不是跟着管家管些事的吗?跟长史也是很有交情的,才知道王爷是派人下去找郑王了,缘故就是因为郑王妃的这梦魇.....”

    什么梦魇?

    临江王妃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看着桌子上的橙子冷笑了一声。从早上楚景吾当众不给徐家脸面,到现在郑王妃这么凑巧就被梦魇了,梦见郑王在山东受苦,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

    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所为。

    而这些人,除了沈琛和卫安,还有谁?

    他们倒也真的是能耐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着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什么好处都想得到。

    一来坏了她跟徐安英的合作,二来把郑王找回来。

    她眯了眯眼睛,语气里的厌恶再也遮掩不住:“让清霜给我上点心,这回她若是不能成事,那便一辈子去浆洗处罢!”

一百八十五·收买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冷而僵硬,后头进来的吟霜觉得不对,连大声喘气也不敢,小心翼翼的进了门,见秦妈妈摆了摆手,便心领神会的站在一边准备出去。

    临江王妃却看见她了,停了下来问她:“怎么了?”

    吟霜站在一边,小声的跟她说:“王妃,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郑王妃明儿入宫,淑妃娘娘请您也一道进去。”

    进宫?

    临江王妃头上的米色的珍珠穗子纹丝不动,眼睛落在她身上,半响才轻轻的吐了口气,说了一声:“知道了。”

    吟霜就松了口气,她现在当差都是很小心的,从前王妃看着好伺候,可是其实真的到她跟前伺候了,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好伺候,只不过面上的仁慈名声罢了。

    倒是瑜侧妃那里,听说是当真好当差的.....

    她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最终还是在等到差事完了之后,转过了一排排的屋子,到了专供下人们居住的长街上。

    伺候瑜侧妃的彭嬷嬷住的地方在这一片很显眼,有一座小院子,推开门便看见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问她是谁。

    吟霜站住了脚,笑了一声问她:“彭嬷嬷可在?”

    小丫头咬了咬手,歪头往里头喊了一声:“找嬷嬷的!”

    彭嬷嬷手底下也有人伺候的,家里更是专门买了三个小丫头分别洗衣服做饭,年纪有大有小,吟霜有些感叹。

    她在临江王妃身边,却并没有瞧见谁能有这样好命,连彭嬷嬷,也是胆战心惊的当差的。

    彭嬷嬷很快便擦了手出来,瞧见是吟霜,脸上的笑意先是一顿,而后便又重新变得热切起来,急忙上前拉了她在身边问她:“哟,什么风把吟霜姑娘给吹来了?怪道今天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您怎么得空来了?”

    吟霜便忍不住有些在心里忐忑,瑜侧妃身边的老嬷嬷哪里有不精明的?分明是她之前早就已经明示暗示过了,可是现在说起来却又成了她主动投诚了。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打扰嬷嬷了没有?大年下的,想必嬷嬷也忙的很......”

    这过年的时候,主子们都是会给假的,彭嬷嬷家里生了个孙子刚好要满月了,瑜侧妃还特意多给了她几天的假。

    彭嬷嬷领着她进了屋,让她坐了,又让小丫头们上了茶,这才笑:“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吟霜姑娘贵人事忙,能来我这里便是我的福气了,还说什么打扰?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

    吟霜见用的杯子都是成套的,里头的茶水清澈透亮,知道是主子赏下来的,心里感叹,面上便急忙道:“今天有空,特意来请教嬷嬷一件绣样......”

    彭嬷嬷哦了一声,果真看着她带来的绣样看了好一阵,像模像样的说了一阵,等到吟霜有些坐不住了,才微笑问道:“怎么了?吟霜姑娘还有旁的事吗?”

    吟霜是临江王妃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若是能笼络起来,不知能套到多少消息。

    自从楚景谙被设计以后,瑜侧妃对临江王妃就深恶痛绝,恨不得临江王妃立即就死了,对于临江王妃的事也是事事关心。

    她这个当嬷嬷的,当然也得紧着瑜侧妃的心意办事。

    吟霜咽了口口水,看了彭嬷嬷一眼,见她面带微笑面容和善,犹豫了片刻就点头道:“的确是有些事......”

    说到正题了,彭嬷嬷就抚了抚自己崭新的大袄,看着吟霜笑的很是和善:“我知道,吟霜姑娘家里家境不好。”

    这是真的,临江王妃身边伺候的老人儿都因为之前她进庙里清修的事而被王爷打发了或是送走了,她能进去,也是因为身家清白,不能成什么事。

    刚进临江王妃屋子的时候,临江王妃对她处处不满意,毕竟不是被调教过的那些大丫头,许多事都不知道,做不好。

    就是现在,临江王妃对她也始终隔着一层,什么重要的事都不交给她去办,只让她端茶倒水的,别人房里的大丫头都过的跟个副小姐似地,什么脸面没有?可是她却仍旧只是面子上风光些,内里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而更可气的是,她过的苦哈哈的,可是同样也是新进去,半点根基都没有的清霜,却能过上好日子......

    吟霜抿了抿唇,垂下眼睛绞着手里的帕子,期期艾艾的对彭嬷嬷道:“嬷嬷,我....我姐姐快要出嫁了.....”

    这也是她更对临江王妃心生不满的一点,别人家的主子都会给大丫头一些恩典一些脸面,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做了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见着,除了吃的好些穿的好些,要说什么真正的多的赏赐,那是没有的。

    以至于她姐姐成亲,她给的那些珍珠还被那些刻薄的亲戚嘲笑,说是自家在庄子上当差的女儿都能拿得出来这些东西云云。

    彭嬷嬷很是明白她的意思,一见她这么说便笑了,从手上取下一只金灿灿的雕花镶珍珠的金手镯来,递到吟霜的手里:“呀,吟霜姑娘的姐姐成亲?这可是大喜事啊,吟霜姑娘怎么也不早说?我这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只镶了珍珠的叫做步步生花的镯子,还是侧妃娘娘赏下来的,我带着显得有些轻浮了,正好便给了您当成是贺礼了。”

    镯子一入手,就显得沉甸甸的,沉手,吟霜吃了一惊,没有料到彭嬷嬷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忍不住愣住了,看了她一眼。

    彭嬷嬷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耐心的等着猎物上钩:“对了,听说你们一家子现在还住在胡同里头?跟那些个做粗活的挤在一起?”

    府里的下人住的地方都是有限的,吟霜的父母也不是有多体面的差事,自然不可能独门独户的给他们院子叫他们一家人单独住开,这些可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才有的脸面,她声若蚊蝇的轻声嗯了一声,拿着镯子有些欲言又止。

一百八十六·吐露

    彭嬷嬷叹了一声气:“那怎么使得?我听说你家里人口多,加上你,你爹娘总共也有七八个孩子,这么多人,就算你姐姐嫁出去了,那点儿地方呆着也实在是太挤了。”她说着,抚了抚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飘飘的道:“我去跟管事的说说,叫他分大些的屋子给你们。”

    她说着又笑:“不过也用不上多久了,你不知道,就像我,我这屋子,也不过是暂时住着罢了,我们侧妃娘娘给了我们好大的恩典,我们连新的宅子都买了。”

    彭家当年对瑜侧妃可是下了血本的,瑜侧妃心里又不情愿,他们为了笼住她,当然舍得下血本,瑜侧妃的妆奁极为丰厚。

    而且这么些年,临江王对瑜侧妃也算得上是极为宠爱,瑜侧妃自己又争气,又有孩子在侧,加上后来王妃失势她管理后院,就更是有了不知多少体己。

    这些话,吟霜是信的。

    她迫不及待的瞪大了眼睛,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失态了,急忙整理了表情,才急急的道:“那就太多谢您了,您不知道,我父亲也总是发愁,说是这样太挤了,我们寻常回去,连个房间也没有,都只能跟姐姐们一同挤在一块儿,可就算是这么挤着,都怕不能-----哥哥弟弟们也得娶媳妇儿呢.....”

    这些家长里短的,彭嬷嬷哪里还能耐得住性子再听她说下去,她嗯了一声打断了吟霜的恶化,便道:“这些都不过小事罢了,话说回来,吟霜姑娘这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吟霜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不敢再耽搁,摸了摸自己手里的镯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彭嬷嬷,有些紧张的点头:“是....昨晚我听见王妃跟秦妈妈说....说清霜的事儿......”

    清霜?彭嬷嬷想了想,忽而想起来自己之前似乎还跟瑜侧妃提起过这件事,不由便蹙眉问:“这个清霜....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地......”

    吟霜见她感兴趣,急忙道:“是,她姐姐之前也是伺候王妃的!之前还为了侯爷得罪了王妃,所以.....”

    这么一说,彭嬷嬷立即就想起来了,心里诧异,心中一动便问她:“既然她姐姐得罪了王妃,那为什么她还成了大丫头?”

    吟霜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谨慎的斟酌了片刻,便道:“我听的模模糊糊的......只模糊的听她们说,说....从前侯爷是认识清霜的姐姐的,当年还曾经因为这事儿跟王妃闹过,后来清霜的姐姐死了,侯爷也是年年祭奠的,清霜家里,侯爷也时常接济,只是后来实在是隔得太远了,清霜爹又重新另外娶了个媳妇儿.....”

    这么一说乱的很,彭嬷嬷听的皱了皱眉,努力的在这其中分辨寻找出了有用的信息,沉思一会儿才道:“这么说的话,那清霜怎么又忽然不得重用了?”

    “听说,听说.....”吟霜看着彭嬷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是想让清霜姑娘在侯爷那里挂上号,叫侯爷以为是因为他的缘故,清霜才被王妃不待见,去做苦工的。”

    的确算得上是苦工了,哪里有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去浆洗处的,摆明了折腾人。

    当初还以为是得罪了临江王妃,现在来看却并不是这样,原来是还有这等缘由。

    彭嬷嬷笑了,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她循循善诱:“吟霜姑娘这么如花似玉的,往后可不得给自己寻个好去处?否则若是胡乱被配了小子,岂不是这一世也搭进去了?”

    这些都说到了吟霜心里,她咬了咬唇,便又道:“还有的,今天,今天听见秦妈妈说,说是宫里请王妃进宫去,郑王妃也进宫去了。”

    彭嬷嬷精神一振,哦了一声便道:“这是什么缘故?”

    “郑王妃梦见郑王在山东捆住了回不来,上书请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准了,还请王妃进宫去一同陪着说话。”吟霜一口气说完,看着彭嬷嬷道:“也不知道,这消息有用没用?”

    有用,自然是有用的。

    彭嬷嬷干脆从头上再拔下一根簪子来,笑着亲自给她插上:“这簪子的样式老气了些,你是不能戴了,不如给你母亲带,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在王妃跟前当差,什么好的东西没有?可别嫌弃。”

    这是让她别在当差的时候带,省的被人瞧出来,吟霜这些还是清楚的,急忙站起来道谢。

    彭嬷嬷摆了摆手,打发了她,想了想就换过了衣裳进了府里。

    瑜侧妃正陪着楚景谙用茶,到了京城,楚景谙便是关在了笼子里的鸟儿,处处都不习惯,许多差事也用不着他,他便时常有空呆在家里。

    等见了彭嬷嬷,瑜侧妃便笑了:“你不是在家里带孙子么?怎么这个时候还过来?”

    彭嬷嬷亦步亦趋的到了她跟前,见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丫头,就轻声把吟霜来过了的事说了:“也不枉费我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处处都小心谨慎,知道她们家最是缺银子......”她说了几句,就把吟霜说的那些事说了:“原来清霜眼熟是这个缘故,咱们总觉得清霜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是在这一处。”

    楚景谙在旁边听了几句,冷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原来是留给沈琛的,沈琛这可得走桃花运了啊。”

    瑜侧妃也忍不住嘲弄的摇头:“怪不得呢,原先在九江的时候当成是郡主一样的养着,等快回京城了就给抛却了,扔在了外头,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要跟沈琛斗,瑜侧妃是乐见其成的,笑了笑没再当回事,问彭嬷嬷:“就说了这些?”

    “还有呢。”彭嬷嬷急忙又把郑王妃的事情说了:“王妃好似对这件事上心的很,很是生气,为了这件事,竟然还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

    那就是跟这件事有猫腻咯。

    按照她的性子,派人去害郑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百八十七·和好

    没想到不过觉得吟霜有些意思,所以才使了一点力气,竟然就有了这么大的收获,网了一条这么大的鱼来。

    瑜侧妃笑了,这回是志得意满,看了儿子一眼,手里拿着的一颗宝石放回了匣子里,啧了一声就笑:“王妃这可真是玩的够大的啊。”

    楚景谙自从江西巡抚的那件事情之后就变得寡言少语,不仅话少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好似笼上了一层阴气,跟从前完全判若两人。就算是这个时候,听见瑜侧妃抓住了临江王妃的把柄,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坐在原地挑了挑眉:“王妃的确是想的够周到的,不仅照顾到了卫安,连沈琛他都一起照顾到了。”

    他看着瑜侧妃将东西交给了彭嬷嬷叫彭嬷嬷收起来,自己就问:“那现在我们是怎么着,抓她一个正着吗?”

    “怎么抓?”瑜侧妃笑着摇头,却已经半点不着急了,对儿子道:“咱们这位王妃可跟从前不同了,再拿从前那一套对付她,是要吃亏的,她既然敢叫人去,那就是准备好了,加上之前她又有经验在,哪里会不防备到时候被王爷发现?至于清霜的事情,那就更没必要了,我们去告发什么?告发她对清霜不好?可清霜本来就是个丫头,还是去告发她对清霜另有安排,是想让清霜给沈琛做妾侍?”

    彭嬷嬷也顺着她的话笑了,慈爱的看着楚景谙点头如捣蒜:“是呢,您想想,平西侯虽然不喜欢王妃,跟王妃如今关系紧张,可是跟咱们呢?他也同样不肯靠拢咱们呀!既然如此,何必要阻止这件事?叫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不好么?”

    楚景谙没有说话,看了她们一眼,显然是若有所思:“你们女人做事,总喜欢在这样的方面下手。”

    这就又是开始翻起旧账来了,只是那件事始终是楚景谙心中的一块疤,瑜侧妃忍了忍,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隔了片刻才道:“你父王是个最精明的,他跟现在的那位可全然不同,那位为什么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无非就是因为.....”她不敢再议论天家的事,却隐晦的示意儿子:“那都是他不信任儿子,嫡庶不分,导致现在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你父王却是个脑子再清醒不过的,早就已经警告过我了,叫我不要有那个念头。你自己想想,你现在年纪不小了,等到你父王真的登了位,便是给你挑选媳妇儿,而后便会给你封地,将你远远打发走。你真的甘心么?”

    楚景谙没有说话。

    他哪里不知道瑜侧妃说的这些道理,可是心里头就是万分的过不去。

    彭嬷嬷在旁边悄悄的给他们添茶,看准了时机轻声劝告:“侧妃娘娘说的极是,您也爹替自己想想,当初的事,分明就是王妃给您下的套,您看从那之后,您跟侧妃之间还是生疏了许多,竟影响了母子情分,可是世上哪里有对自己儿子不好的人呢?侧妃娘娘为了您费尽了心机,您可千万别不知娘娘的心啊!”

    楚景谙看了母亲一眼,终于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了。”

    瑜侧妃偏着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你最近在家里时常闲着,不如时常跟沈琛亲近亲近,你父王也是乐意看见你跟他亲近的。”

    楚景谙从前也跟沈琛套过近乎,可是沈琛这个人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怎么识趣,他皱了皱眉,想了想才又答应下来。

    瑜侧妃看出他有些勉强,便心平气和的跟他说:“我知道,你是觉得沈琛没把你跟楚景吾当成一样的兄弟所以心里过不去,因此不肯跟他亲近。可你也要知道,沈琛这个人不是个傻子,他为什么看重楚景吾些?还不是因为楚景吾也同样认他是大哥?”

    彭嬷嬷默默地替他们将茶水都换了新的,在旁边恭敬的候着。

    瑜侧妃咳嗽了一声,就又继续道:“我们是母子,天底下没有会害自己孩子的母亲,我跟你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沈琛现在眼看着是立下了大功,你父王只有更信任他的,你看着吧,王妃使这些计谋,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不然咱们就走着瞧。”

    沈琛早已经历练出来了,不是之前在府邸那个小小的任由人欺凌的小孩子了。

    何况人一旦有了家室成了亲有了孩子,那就更是不同了,会更尽力的替自己和妻子打算,到时候沈琛哪里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临江王妃?

    挑起他们的矛盾是一方面,能把沈琛收归己用,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瑜侧妃见儿子默默点头,心里稍稍安慰了些,再接再厉的道:“从前的事,虽然王妃是在其中设计了,可是我自己其实也有错在先,如你所说,我太无端了,也从不顾及你的感受,只要求你上进,是我的错。”

    楚景谙嘴唇动了动,有些意外母亲竟然会这样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瑜侧妃摸了摸他的头,如同安抚从前还小的孩子,低声道:“可那句俗话还是要说,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往后我也尽量凡事都先跟你商量,不再自作主张....”

    一个母亲能做这样的让步,已经很是难得,楚景谙忍不住动容:“母亲,您别这样说,也是我自己有错在先,不该隐瞒您,若是不瞒着您,王妃也就没机会在其中弄鬼,父王也不会因为这个斥责您,我知道,您都是被我牵连了.....”

    总算是撬开了儿子的嘴巴,听见了他的真心话,瑜侧妃握住他的手忍不住微笑松了口气:“你是我生下来的,说什么牵连不牵连,我们本来就是一道的。你是我的儿子,你做错了事,斥责我是应当的,就如同你若是有了什么荣耀,也同样是我这个母亲沾光。”

    彭嬷嬷在旁边便忍不住道:“这可好了,总算是把话说开了,把话说开了就好,只要你们自己好了,凡事都会变好的。”

一百八十八·警告

    瑜侧妃跟儿子互相剖白心迹,彼此坦诚错误,好不容易安生的睡了个安稳觉,起来便听说临江王妃进宫去了。

    她不由便微笑起来。

    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才来不久,什么好事都开始来了,凡事都是顺着心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真的特别旺她的缘故。

    看出她的心情极好,彭嬷嬷也跟着放松起来,笑着打趣:“人逢喜事精神爽,侧妃今天瞧着格外的娇艳些。”

    瑜侧妃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问她:“四少爷呢?”

    “出去了。”彭嬷嬷满面堆笑:“您一说话,他立即便听进去了,肯定是找侯爷他们去了,让他们多在一起玩些时候,也不是什么坏事,您说的是,侯爷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咱们四少爷也同样是王爷的亲生儿子呢,等时候长了,总有些感情在的。”

    这是实话了,再相处些时候,时间再长一些,总会相处出感情来的,再加上到时候临江王妃的刁难,难道沈琛还能总是圣人一样的容忍吗?

    到时候跟那边疏远了,自然就跟这边走近了。

    瑜侧妃心情舒畅,看着什么都格外的顺眼,微笑道:“清霜的事....我们今天晚上且看着吧,不必提起,等到过些时候,闹的实在不像了,咱们再告诉郡主一声,让郡主也好早些有些准备。”

    卫安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前些天在宫里的时候自己是替她说过好话的,如果这次清霜的事又是自己给她提醒,她肯定知道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的。

    临江王妃可真是个好人,一回了京城脑子便坏了。

    屋子里的气氛好的很,可是宫里的气氛却全然不同了。

    林淑妃坐在上首,看着缓缓进来的临江王妃,先是温和的免了礼叫起,便笑着道:“郑王妃因为做了噩梦怕的很,本宫想着,临江王跟郑王彼此亲厚,你跟郑王妃应当也是同样的,因此就特意叫了你来,也叫你安慰安慰郑王妃。”

    郑王妃这次进宫没把孩子带来,却很放心,进宫之前,孩子便由卫安接走带去定北侯府由卫老太太照看了,不怕出什么纰漏,因为卫安在身边,她很有底气,看了临江王妃一眼便垂下了眼睛道:“是啊,娘娘不知道,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心,一闭上眼睛,耳边便是王爷的求救声。”她说着又抬起了头:“王妃,临江王也总是在外征战,您平常是不是也跟我这样担惊受怕的?”

    临江王妃语气还算温和,很是诚恳的点头附和:“可不是,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林淑妃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轻轻吹了吹,含笑看着她们。

    郑王妃有些激动:“那王妃应当能格外体谅我的心情了,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您肯不肯帮?”

    临江王妃眉心忽而一跳,深深的看了卫安一眼,就仍旧温和的看着郑王妃,忍耐着耐心的道:“弟妹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妯娌,原本便是亲人,王爷更是重视郑王安危的,您有什么忙,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那便太好了!”郑王妃形容激动:“听说,听说临江王即将要去山东,他能征善战,威名在外,现在圣上隆恩浩荡,亲自下旨令人四处去找了王爷了,若是临江王也能帮忙,那事情便更有把握了,王妃,求您同王爷说一说.....”

    这些事哪里还用得着求?

    临江王早就已经在昨天就开始下令叫人四处去找郑王了。

    临江王妃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冷淡下来,有些意识到这几个女人这回把她特意叫来是为了什么了。

    果然,林淑妃紧跟着便道:“郑王妃言重了,临江王夫妇都是极为重情义的人,我听说王妃更是还有亲戚在山东,她的娘家在山东有不少故旧亲朋,王妃肯定是会伸手帮这个忙的,至于王爷就更不必说了,你实在是多虑了。”

    这话说的意味已经不对了,临江王妃静静的看着林淑妃,便听见林淑妃紧跟着又道:“临江王已经派了人,王妃自己在山东又颇是有些熟识的人,加上圣上令内阁下旨,山东道的人全力去找,若是郑王还安全的话,总是能找得到。若是找不着,那可就....就真的应了郑王妃的梦境了,或许是真的有人故意在陷害郑王,阻止他回京,那可就得好好的找找这幕后主使的人究竟是谁了,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本事。”

    临江王妃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果然是猜对了,什么做梦什么进宫来作陪,都是假的,这些女人根本就是让她来听他们话里话外的警告的,警告她不要再伸手,警告她她们已经找了隆庆帝和临江王他们帮忙。

    她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林淑妃看她已经听懂了,就看了郑王妃和卫安一眼,示意她们见好就收,说起了旁的话题。

    只是再说什么话题都引起不了临江王妃的兴致了,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根本不参与话题,郑王妃也懒得再跟她答话,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要是她再不知趣,大不了便是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就是了。

    林淑妃见这样,便干脆也不留饭了,等到临江王妃走了,才看着卫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这样的罪她,将来可不好相处啊。”

    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依照临江王妃的性格,只怕不会咽下这口气,到时候又是一场是非,成了亲可不好过日子。

    郑王妃也有些担心。

    卫安自己却并没特别担心,她从前也没有得罪过临江王妃,可是临江王妃也没有因为她温顺就放过她,还不是照样因为她跟沈琛的婚事和楚景行的事迁怒她,对她周围的人下手?

    既然如此,还忍什么忍?

    忍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

    何必过的这么窝囊,什么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什么都要顾及别人的心情?顾着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何况讨好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一百八十九·相信

    不管怎么样,林淑妃的这次约谈显见的是有些效果在的,山东那边很快雪松就又传来了新的书信,是报平安的。

    信这回是沈琛亲自带过来的,他最近忙着跟临江王处理封地上的事,又筹备着去山东,因此很是忙乱。

    可是再怎么忙,过了年初二,他也照样雷打不动的来了定北侯府拜年,只是时间紧迫,临江王府因为是新近回京,加上如今大家都看得清楚形势,临江王府忙的很,沈琛在这个时候作为临江王信任的义子,自然该是在家里帮忙的,所以来了是来,之前跟卫安说话的时间却不多。

    这回好不容易得了空,他先就来了定北侯府找卫安。

    说起来,自从上次出事之前他带着卫安往摘星楼去看了一场雪,已经隔了好一阵子没能好好跟卫安亲近了,一见了卫安,他便忍不住先叹了口气:“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卫安没有理会他,淡淡摇头:“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沈琛原本是不懂哄女孩子的,更不懂分辨女孩子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可是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心里了,那很多事就是无师自通的。

    他一看就知道卫安是口是心非,就凑过去哦了一声:“当真吗?那为什么这回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卫安就瞥了他一眼,不无讥讽的问:“说一声?说什么?说我父王出了事,信不敢直接寄给你,寄给了我,说是因为临江王府有内鬼,我只能假借鬼神托梦之名来警告王妃收敛吗?”

    她心里是有怨气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连串的抱怨说出口,心里就先酸了起来,眼眶一热便想掉泪。

    可是心里的惊怕却先于心酸,她捂着心口,恍惚的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升到了心里,叫她一时被冻得连说话也不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竟然会遇见难事在心里抱怨,抱怨沈琛不替她解决!她分明就已经不是表面上这具身体的年龄,更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孩,她经历的事情何其之多之艰险?明明在沈琛之前,不管遇见什么事,她都是靠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想过要靠别人。

    她对于沈琛的依赖,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人真是感情动物,不管曾经多么自诩理智,一旦对于某样事物投入过多感情,那便什么都变了,注定无法全然理智的思考问题。

    她惊了一跳,竟然没顾得上沈琛的回答,径直便转身想要走开。

    沈琛见她神情仓惶便要转身,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手已经飞速的拉住了她,尽量使了巧力将她带进怀里,低声叹气:“什么脾气?我还没有说话,怎么就急匆匆的要走?就算是人家审案子,也没有一言不合就定人死刑给人定罪的罢?”

    卫安被他圈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没有说话,眼睛却忍不住红了。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沈琛的温柔面前,竟毫无用处,她有些不知所措,推了沈琛好几下没推开,便干脆窝着气不动了。

    “你生我的气是应当的。”沈琛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蹭了蹭,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兔子,语气温和带着宠溺:“我最近忙的厉害,雪松有一阵子没寄信来报平安了,我竟然也没有发现,是我的错......明知道你把你父亲看的那么重,还这样疏忽大意......”

    卫安闷了半响,见沈琛不肯放手,就瓮声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就是因为惹麻烦的是王妃?”沈琛的声音放的更低:“我知道郑王妃这个法子定然是你想出来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好警告王妃不要胡作非为,做的太过,也是警告她收手的意思。”

    卫安没有说话。

    她有时候对着沈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这段婚姻,可是当她发现她投入在沈琛身上的心思和感情不能受她自己控制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害怕了。

    不怕得到的跟付出的不对等,只是怕要是将来有一天,沈琛也会变得跟彭采臣一样.....那她还能跟上一世狠下心对付彭采臣那样狠下心来对付沈琛吗?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痛欲裂,心中不安。

    沈琛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出一点距离,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忽然问:“还是你嫌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他说完了便又急忙道:“父王刚刚回来,很多事都需要处置,加上之前蒋子宁的事.....蒋子宁毕竟在朝中经营多年,还是有许多尾巴要收拾.....”

    沈琛见卫安垂着眼睛不说话,忽而又有些明白了,想了想卫安出了事也没来找自己,就皱起眉头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重视你?不重视你的事?所以对我生气?”

    要是真的不重视的话,怎么可能会派那么多人去山东找郑王,连自己最信任的雪松都派去了,卫安抿了抿唇,终于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忙,也知道你为什么耽搁了时间来找我,更知道楚景吾当众给徐家姑娘难堪,也是因为你出的主意的缘故,还有陈夫人她们.....这些我都知道,又怎么会怪你?”

    沈琛认真的看着她,见她这么说,就有些明白了:“既然这些缘故都不是,那么就是因为又在担心了?是不是担心我以后会变?”

    卫安没料到沈琛一句话就点出了她的心思,沉默着没有回话。

    沈琛就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无奈的苦笑:“安安,我跟你许诺过许多遍了,那些话我不想再说,因为有些事不是靠着嘴巴说的,你迟早知道我的心。我只能告诉你,虽然都说人心易变,可我不会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女孩子心思细腻,卫安尤其更加敏感,因此就强调似地又道:“你相信我。”

    他不会变成跟她梦魇中那样厚颜无耻,薄情寡义的人。

一百九十章·颜色

    沈琛的确是个极为会说话的人,只要他愿意的时候,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更加体贴,凡事好像就没有他想不周全的。

    卫安被他说的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一些,半响才有些自嘲的道:“怪不得他们都说只要成了亲便不同,便是再厉害的女孩子,也迟早要变得跟我们讨厌的那些高高在上却又精明刻薄的妇人一样。”

    “你不会的。”沈琛就失笑:“你也不要凡事都往坏处想,多往好处想想,譬如你二伯母三伯母,我看她们便没有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夫君会不会对不住她们,会不会在外头如何啊。可见这世上的夫妻的相处之道有千万种,每人都是不同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司马相如之流......”

    这些道理,卫安自己也都知道,可是沈琛说出来,她心里总是更安心些。

    看来这世上的女人还是都不能免俗,面上不肯低头,心里却始终想着心上人可以放下身段来哄你。

    她在心里笑自己的矫情愚蠢,努力的将话题拐到正轨:“这次父王的事,总是叫王妃脸面大失。临江王妃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加上本来就有恩怨在先,恐怕以后她不会轻易放过我,至于你.....”

    这也是卫安为什么不给临江王妃留脸面的缘故,也根本不必留脸面,留什么呢?临江王妃早就已经把沈琛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多少次都差点要了沈琛的命?

    卫安很明白这种复仇者的心态,她们怀抱仇恨,心心念念的都是复仇,目的没有达到根本就不可能罢休的。

    要说改了?

    骗骗别人还算了,要骗过她的眼睛实在是太难。

    她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说她自己对你已经不甚芥蒂了,你信么?”

    会信的恐怕都是傻子。

    沈琛知道卫安的意思,坐下来看着卫安就道:“时间来不及了,这件事,我已经跟父王商量过了。”

    卫安就挑眉看他。

    说实在的,沈琛之前提过的,自己单独分出来,当个普通的闲散侯爷,过自己的富贵日子就罢了的想法,她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

    因为看临江王妃的架势,根本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而一旦临江王妃真的成了中宫,那以后恐怕有更大的势力和能耐,要对付他们就更简单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跑到哪里?

    临江王以后要是真的问鼎皇位,又能把精力持续放在他们身上多久?

    妻子无休止的跟义子和儿媳妇闹的不可开交,是偏袒妻子,维护中宫的体面重要些,还是安抚义子,让义子闭嘴受些委屈轻松些?

    等到以后,他们就会受无数的不明的暗箭,一开始临江王或许还会给他们出气,可是一旦时间久了,难道真的能一直偏向他们不觉得他们多事吗?

    沈琛见卫安这副神情,忍不住就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说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真的跟父王说过这事了,说王妃恐怕还是心里恨意未消....始终对我心怀怨恨,恐怕往后不肯善罢甘休.....”

    隆庆帝自从下旨让临江王回京,大家心里便心知肚明,临江王以后才是这江山真正的主人了,大家对临江王府的态度自然不必说。

    而临江王妃在这些示好的人里头,格外看重徐家,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想要替楚景吾定下徐家的姑娘当世子妃,甚至是未来的太子妃,实在是太独断了。

    连临江王自己也赞同沈琛的说法,觉得临江王妃似乎的确是跟她自己所说的改过自新完全不同。

    卫安听到这里,便问他:“那王爷怎么说?”

    “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形势一片大好,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出什么差错,这个节骨眼上,王妃要是有什么事,总是要引发众人的各种揣测的,不是什么好事。”沈琛替卫安倒了杯茶暖手,轻声道:“不过原本王妃手里就没什么可用的人手了,在之前她算计我过后,父王送她去家庙清修,就把她的那些人手都给清除干净了,一个也没落下。现在能替她办事的,无非也就是她的娘家,或是那些看见了好处想着投机取巧,凑上来的。我已经得了父王的允许,下令去查了,不会让她再有动手的机会。而以后......父王说成了亲,便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封我去别的地方,等到时间再久一些,若是她实在屡教不改,那便叫她慢慢的病......”

    临江王看来还是凡事都看的极为明白的,卫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恐怕还是有一番折腾。”

    沈琛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她:“不管怎么样,我们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像你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总是跟你一起的。”

    另一头的临江王妃正也跟秦妈妈说起进宫的事。

    她自从出了宫就没有好脸色,显然是在宫里受了什么气,可惜进宫不能带着服侍的人,秦妈妈全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猜测着问她:“难道是郑王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岂止不中听?”临江王妃冷笑:“就只差拿手指着我的脸说我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叫郑王回来的幕后黑手了!实在是.....”

    她气的狠了,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抿唇道:“就是叫我进宫听他们的冷嘲热讽和警告的,这些人.....”

    卫安看来是实在是过的太舒服了,所以才能把手伸的这么长。

    还想见郑王,还想看着郑王回来?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美梦?

    这世上的事都得顺着他们的心意来吗?

    真是可笑至极,她阴沉的看了秦妈妈半天,看的秦妈妈都有些不寒而栗了,才冷声道:“你去准备准备,晚上就叫清霜露脸吧,不是说了,今晚阖家一起吃顿饭吗?既然要阖家一起吃饭,沈琛难道能不来?就让他看看清霜在受什么苦!”

一百九十一·母子

    临江王妃是被气的狠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沉浸在自己的怒火里,秦妈妈知道她的脾气,侯在旁边等她平静了一些,才恭敬的给她倒上一杯茶,轻声道:“您也消消气,要紧的是,怕这些闲言碎语会传到王爷耳朵里去,其他的....倒是能先放一放。”

    要是临江王知道临江王妃居然还在从中作梗,那到时候才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临江王妃头痛欲裂,捂着头着急上火,许久才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道:“我从来没有亲自写过只言片语,哪怕就算是抓住了姓曹的本人,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证据指证我!”

    经一事长一智,她早已经学乖了。

    秦妈妈给她倒了杯玫瑰花茶,又转身去取了蜂蜜来,轻声道:“我知道....您考虑得周到,可是毕竟,毕竟之前的事还是叫他们对咱们有芥蒂了,不说平西侯和寿宁郡主,便是....便是咱们世子爷,心里头这次只怕也是跟他们一样,认定是您在其中出力了,您是不是要想想法子?”

    好不容易才跟楚景吾缓和了一些关系,母子之间有了一段安静的日子了,还以为能修复好关系,可是谁知道一回来楚景吾就对徐家的事表现出了强烈反感,更是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叫人家姑娘家下不来台,让徐家也脸面尽失。

    要是再因为这件事也闹起来,那可就好了,这母子间好不容易缓和了的关系就又要前功尽弃了。

    世子毕竟是世子,临江王以后成了皇帝,还会有许多女人,他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多的是人往上凑。

    临江王妃跟临江王的关系虽然如今也算得上是不错,可是也仅仅就算是相敬如宾罢了。

    哪里经得住磋磨?

    要是没有儿子可靠,以后可靠谁去呢?

    临江王妃知道秦妈妈的担心是为什么,可是提起楚景吾,她自己心里也是窝着一团火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亲生的儿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她不是一条心,处处都跟她作对,没有一件事是顺着她的心意来的。

    不仅如此,竟然还跟她的仇人走的亲近,恨不得把沈琛当成亲哥哥,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这样的儿子.....

    临江王妃虽然在九江的时候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准备,说服过自己无数次,也写过不止多少的信给楚景吾表达慈母之心,这个时候想起儿子来也仍旧忍不住怨恨重重:“说起来可笑,那是我的儿子吗?我竟觉得他像是沈聪的儿子,沈琛的亲兄弟!他怎么就非得事事跟在沈琛的背后?怎么就把我的一腔好心当成是洪水猛兽,避之惟恐不及?!徐家的姑娘难道不好么?!”

    知书达理又是内阁重臣的孙女,到底是有哪里不和他的心意?!

    难道他跟沈琛呆的久了,也学了沈琛,想要娶一个母老虎在家里头供着,当成菩萨拜起来吗?!

    秦妈妈知道她心里头委屈难受,便叹了一声气安抚她:“我也知道您委屈,一片真心为了世子,世子却还不懂您的心,可是咱们话说回来,饭得一口一口吃.....”

    临江王妃有些无力的撑着头苦笑摇了摇头:“是得一口一口吃,可是每一口都难以下咽,你瞧瞧他那副态度,实在是叫人难堪。说起来......”

    正说着,外头便响起了吟霜的声音,带着些喜气的朝里头喊了一声:“王妃,世子来了!”

    楚景吾?!

    临江王妃反应过来,看了秦妈妈一眼,便冷笑了一声:“必定是因为郑王的事情来的。”

    话还没说完,帘子已经被掀起来了,楚景吾自顾自的走了进来,也不用吟霜她们伺候,摆了手叫她们都出去了。

    秦妈妈便也识趣的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她家当家的替临江王妃办事,还特地去了一趟山东传信呢,再加上之前在驿馆瑜侧妃的设计,他们很是没脸了一阵子。

    楚景吾来请安,要是看见了她想起之前的事来旧事重提,就怕临江王妃心里过不去,到时候又得争执了。

    等到屋子里没了人,临江王妃就将杯子放在桌上,见楚景吾不说话,便问他:“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陪着你父王在前面待客吗?”

    楚景吾没说话,似乎是有些犹豫为难,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母妃进宫去了?”

    临江王妃嗯了一声,淡淡的看着他挑着眉自嘲的问:“怎么,现在你母妃连进宫也不成了?”她笑了笑就又道:“也是,我在你心里,怕不是生你的母亲,是什么蛇蝎心肠的吧,否则你怎么这些天都没来过,今天听见我去宫里了,就又来了。”

    临江王妃看出楚景吾的犹豫和内疚,笑了一声又道:“是我自己没福,生了个儿子,竟等于给自己生了个仇人。”

    楚景吾没想到临江王妃一来便会说出这些话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有些难以招架,见临江王妃语气低沉落寞,心里头又有些过意不去了,抿了抿唇便道:“母妃,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之前当众拒绝徐家的姑娘,的确是给了徐家没脸,也叫抬举徐家的临江王妃很没有面子,虽然这么做他不后悔,可是到底是让临江王妃心里头不好受了,他也是不好受的,原本想着给临江王妃赔不是。

    谁知道没过几天就出了郑王妃的事,内里的实情他是知道的,郑王妃之所以会宣扬说做了这个梦,也是想借由这个梦境引起隆庆帝和临江王的重视,好叫幕后害人的人收敛一些罢了。

    话说回来,能插手临江王手底下的那些人事安排的人,除了他跟沈琛,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知道的那么清楚,能把那些势力利用的那么好呢?

    别说是沈琛跟卫安了,哪怕是他,心里头也不是不疑心的,林淑妃召她进宫的事他也知道,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临江王妃这样哀怨的说起来,他却又有些迟疑的想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084/ 第一时间欣赏春闺密事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春闺密事》为转载作品,春闺密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春闺密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春闺密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春闺密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春闺密事介绍:
新书《冠上珠华》已开,欢迎入坑,坑品有保障~~~
握了一手好牌却打的稀烂的卫安死了,
家破人亡又成了下堂妻,冗长的人生就像是个噩梦。
好容易发飙一回,一转眼却又转回了闺阁弱女之时。
娘家没倒爹娘还在,眼看着前头全是繁花锦秀,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打牌,
可是重新活了才发现,自以为握有的一手好牌竟从不属于自己。
是逆流直上还是安心当个炮灰,这是个问题。春闺密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闺密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闺密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