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藏锋TXT下载藏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藏锋全文阅读

作者:他曾是少年     藏锋txt下载     藏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赊刀人

    10:45:09

    大魔头d 2017/12/2 10:45:09

    苏慕安的刀带着狂暴的刀意与通天的气势直直的朝着雁擎山的面门劈了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刀中所裹挟的力量远远超出一位寻常三元境修士所能拥有的极限,而作为这一刀的目标,雁擎山自然是最为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脸上在那时浮现出骇然之色,他不敢托大,狂暴的真元于那时自他的幽门中涌出,在他与苏慕安之间形成了一道厚重的真元屏障,而他手中的刀亦被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气力试图挡下苏慕安这来势汹汹的一斩。

    只是这些做法到最后却似乎都化作徒劳。

    苏慕安的刀,刀身洁白,像是那隆冬的雪,一尘不染。所过之处,阻挡他去路的磅礴真元更是纷纷如潮水般于的刀芒下退去。就像是入海的蛟龙,无需任何力量的碰撞,海水便自发的为他的王让路。

    然后,雪白无暇的长刀极为顺利的便落在了雁擎山的刀身上。

    叮!

    二者的碰撞让静谧的天策府府门前升腾起了一声轻响。

    诸人屏息凝神看着这幅场景,他们以为,或者说认为,接下来会发生的应当是一场针锋对麦芒的惨烈比拼。

    而事实上,除了那一声轻响之后,二者的刀锋便再无任何的交集。

    只是微微的一下触碰,雁擎山提起的刀便在那时碎了。

    是的,雁擎山的刀碎了。

    不是断,是碎,如同琉璃一般,由内至外,由点至面碎掉。

    就好似有什么力量从雁擎山刀身的内部荡开一般,他的刀忽的就在那一瞬间化为了粉粒。

    他的脸色从凝重到诧异,从诧异到惊恐,这一些复杂的转变却只用了一息不到的光景,而这一息的不到光景,却也足以让苏慕安手中的刀越过二人之间并不漫长的距离,落到他的头顶。

    死亡的气息在那一刻笼罩向雁擎山的身体,他的身子开始颤抖,瞳孔亦那时放大。

    时间或是因为濒死的缘故忽的变得慢了下来。

    至少在雁擎山看来,那一刻,苏慕安的动作似乎的真的慢了下来。他能清晰的看到男孩脸上的神情由暴怒缓慢的化为诧异,似乎对方也在因为这一刻的怪诞景象而感到不解。

    他的刀悬在雁擎山的头顶,却迟迟未有落下。

    雁擎山无法确定,这样的变故究竟是他错觉,还是真的存在的某种神迹。他想要趁着这个时机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可他却惊恐的发现,他的思维可以如常的运转,但身体却难以超脱这缓慢的时空,脑中所下达的命令被身体缓慢的执行着,但却难以躲开苏慕安的这一刀。

    似乎如此下去,除了延长那死亡到来前的恐惧,这般忽然发生的神迹于他的性命便再无任何帮助。

    但就在那时,一道浑身包裹着光晕的身影忽的出现在了二人的身侧。

    雁擎山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他想要去看真切那身影模样,但即使是侧眸这般简单的动作,此刻他做起来却显得异常的缓慢。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蔻,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而那浑身包裹在光晕之下的身影显然未有去关心雁擎山的意思,他那双闪着诡异光彩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了苏慕安的身上,他看着那几乎被定身一般停滞在半空中的男孩,细细打量,就好似在观赏某件价值连城的珍宝。而在好一会之后,他终是点了点头,嘴里发出那般的感叹。

    那语调之中包裹着的是由衷的赞赏,以及评价货物一般冰冷的判断。

    “苏家欠我一刀,已有足足八百余年,这一刀,可做利息。”他又这般言道,而后手指微微抬起,朝着苏慕安的刀身上轻轻一点,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稍触则退。

    于是,停滞的时间在那一刻又猛然开始流淌。

    苏慕安的刀带着狂暴的气势继续斩向雁擎山的门楣,而雁擎山那狼狈到有些滑稽的躲避显然无法避开这一刀。

    似乎一切都未有改变。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就在苏慕安的刀即将触碰到雁擎山的面门时。

    淡黄色的锈迹忽的漫上了苏慕安的刀身,一点又一点,速度极快,犹如蝗虫一般转瞬便密布了他的整个刀身。

    而在他的刀终于落在雁擎山的头顶之时,那把之前雪白无暇的长刀竟在那一刻化为了铁锈,敲打在雁擎山布满惊恐的脑门上,却只是留下一道不深的血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

    劫后余生的雁大统领足足用了数息的光景才醒悟过来。

    那近在眼前的神秘人影犹如鬼魅一般的立在他与苏慕安的身侧,时刻提醒着他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出于某种连他自己也说不真切的恐惧,他不敢抬头去看那人影,但却又很奇怪的感受得到对方的目光似乎在某一瞬落在过他的身上。那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目光,就像是一尊擎天的巨人在俯视一只可怜的蚁虫一般。这发生的一切着实太过诡异,他根本无心去庆幸这侥幸捡回的一条命,雁擎山在回过神来的数息之后,举目望了望周遭真的诸人。

    显而易见的是之前的一系列变故并非他一人所见,满场诸人无论敌我都目睹了这样一番变化,此刻他们脸上与他无出一二的震惊之色便是最好的证明。

    雁擎山硬着头皮朝着那敌我不明的人影拱了拱手,但脑袋却依然低下,不知为何那人影给了他一股极大的压迫感,让他根本不敢仰头与之对视。

    “谢过前辈救命之恩。”他这般说道,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明显的抖颤。

    “救你?”那人影闻言嗤笑一声,低沉的声线厚重无比,带着一股奇怪又深邃的韵律,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边。“这你没你的事,快滚。”

    那人如此说道,没有明显的怒意与厌恶,但却让雁擎山的心头生出一股恶寒,他根本不敢去忤逆那人的意思,在那时连连点头,呵斥着自己手下的数十名贪狼卫,极为狼狈的跑一般的离开了这天策府的府邸。

    .......

    这样的过程用去了足足数十息的时间,而那之前还杀机凌冽的苏慕安却始终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已经化为铁锈的长刀,沉默不语。

    而那浑身包裹着光晕的人影在呵斥走雁擎山后,则转头看向了苏慕安。

    一旁的徐寒在那时心头一跳,之前那诡异的状况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道神秘人影虽然未有展露出半分的真元波动,但却给了徐寒极大的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比起玲珑阁中的那位仙人似乎还要强上几分。

    他同样摸不清这人影到底是敌是友,见他再次望向苏慕安,徐寒本能的就要上前。

    可就在那时,一直低头沉默的苏慕安忽的出言说道:“刀...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稚嫩、干净,但在这稚嫩与干净之下,却同样裹藏着不加遮掩,或者说难以遮掩的悲伤。

    他们并不清楚这股悲伤究竟来源于何处,但在那一刻却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东西的存在。

    “人会死,刀会锈,世上之事难出此理。”那人影闻言之后,便如此言道,相比于对待雁擎山那冰冷的态度,此刻他语调中平和可以称得上温软二字,当然这样的温软,只是相对而言。

    “可我就快去救他了,他为什么不再等等?”苏慕安又问道,悲伤的语调中还带着浓浓的困惑。

    一旁的徐寒等人闻此言也是一愣,他们大抵都在那时猜到了苏慕安言中所指的他,应该是谁。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诸人免不了都是一阵心底阴沉。

    “世事无常,天道亦无常。”

    “仙人都参不破其中变化,何况他呢?”人影出奇的极有耐心的开导着苏慕安。

    “那你呢,你又是谁?”苏慕安抬起了脑袋,眼眶发红,但里面所包裹着的晶莹的事物却被他强行忍着,未有滴落。

    “我是讨债的,你爹欠了我一刀,这...”人影如此言道,但话未说完便被被苏慕安生生打断。

    “欠你一刀?那这刀是何时借的?”苏慕安仰头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在人影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言道:“八百年前,你家先人从我这里借了一刀,传至此世亦未还上,如今你爹死了,自然便轮到你了。”

    苏慕安闻言,脑袋再次低了下来,他沉着眸子思索了好一会光景,方才再次仰头。

    “我懂了,父债子偿,这一刀我替我老子还上!”

    苏慕安的果决却是出乎了那人影的预料,他微微一愣,然后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在骗你?”

    苏慕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影,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是无稽,他用他稚嫩的声线反问道:“你有必要骗我吗?”

    人影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自然是有目共睹,别的不谈,就是他方才让时空近乎静止的那么一招手段便足以让在场诸人都饮恨于他手,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自然没有诓骗他们的必要。

    那人影似乎也在那时想通了这一点,他深深的看了苏慕安一眼,由衷言道:“你很不错,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调却极为高傲,就好似那些许赞赏对于苏慕安来说是天大的恩惠一般。

    “可惜我不会喜欢你。”只是苏慕安对此却并不领情,他摇了摇头,“说罢,你要我还你什么?”

    “别急,这一刀你现在还不了,我要你还的是修成仙人之后的一刀。”那人影笑呵呵的言道,对于苏慕安那并算不上尊重的态度却丝毫不显恼怒。

    苏慕安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不对...”

    饶是苏慕安的心思再简单他也明白如今的一刀与仙人的一刀似乎是两个概念,况且天下之大,亿兆生灵又有几人敢断言自己修得成仙人。

    “你爹当年借刀之时便立下了规矩,修成仙人还此刀,只可惜他命里无福注定成不了仙人,所以这债就得你来还了。这是规矩,比天还大的规矩。”

    “那若是我也修不成仙人呢?”苏慕安反问道。

    “嗯?那就继续交给你的儿子,活着你儿子的儿子...总之我的债可以欠,但世上却从未有人可以赖掉。”那人影淡淡言道,平静得语调中却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笃定。

    “那若是我无后呢?”苏慕安显然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他在那时再次问道。

    “好问题,但你不用担心。”人影却对此并不恼怒,反倒是飒然一笑,然后他伸手指了指头顶,意味深长的言道:“若是无后,不是还有前人吗?这债终究时赖不掉的。”

    “这样吗?”苏慕安并没有去怀疑人影的意思,只是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你在想什么?”这般神情落在那人影的眼中,对方再次问道。

    “我得修成仙人。”苏慕安想也不想的回应道。

    “为什么?”这话倒是让那人再次来了兴趣,他很奇怪于苏慕安这忽然升起的决心。

    “我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背着债活在世上,苏家的刀客不喜欢欠人东西。”才十二三岁的男孩一本正经的言道,那模样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的味道。

    “苏家的刀客...”那人影闻言呢喃着这五个字眼,眸中淡漠的神采在那一刻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转瞬又恢复了原来模样。“你就这么笃定你的儿子就是刀客?”

    “当然,我爹是刀客,我是刀客,我的儿子自然也必须是刀客。”苏慕安对此毫不怀疑,而后话锋一转,“况且苏家不喜欢欠人东西,但也从来不喜欢别人欠我们东西。”

    “祝贤害死我爹,这个仇做儿子的得为老子报,但想要杀了他,我就得修成仙人,所以,我没得选。”

    “你比你爹倒是明事理得多。”人影笑道,他的手在那时忽的伸出,于那已经生锈的刀身上一指,那把化为铁锈的刀竟然就在那时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上面的锈迹犹如时间倒流一般退去,再次露出裹藏在起来那雪白无暇的刀身。

    苏慕安显然没有料到这般变化,他在那时疑惑的看向人影,似乎在询问他此行何意。

    “这不算借,这只是一点小小的馈赠。”人影如此说道,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就当是为了再看一次,那样的一刀,我可不想再等到你的儿子,活着更远的未来....”

    苏慕安看了看手中的刀,沉默了一小会,方才由衷言道:“谢谢。”

    “你倒是颇有几分他的性子。”那人感叹道,而后像是来了兴致,又说道:“不若我再给你指条明路?”

    “嗯?”

    “今日你所作所为尽入了你敌人的耳目,长安城你待不下去,此行你可去往冀州边境的太阴宫或会有什么机缘也不一定。”那人缓缓言道。

    一旁久未作声的徐寒听闻此言眉头一皱,对于那个太阴宫徐寒的印象并算不得太好,而这神秘男人却让苏慕安去到那处,这其中究竟又有什么算计让徐寒多少有些不安。他虽然有心提醒,但转念一想对方的层次早已超出了他、甚至太阴宫也不止一筹,自作聪明不仅帮不了苏慕安,反倒还有可能为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至少现在看起来对方还没有加害苏慕安的可能。因此徐寒在微微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收起来这份心思。

    “可是...”苏慕安在那时有些迟疑,他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的徐寒,似乎是想要征求对方的意思。

    “你离开,才是帮他,他才能洗脱与今日之事的干系。”但还不待徐寒给予回应,那人的声音变再次响起。

    听闻这话的苏慕安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而那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侧头看了看未有坏他算计的徐寒,但目光却在那一刻猛地一凝,生生的停在了徐寒的身上,他周身的光晕在那时开始毫无规律的闪烁,将其此刻内心剧烈的波动在这时展露无疑。

    “你!”他伸手指向徐寒,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有所顾虑,方才起头的话又戛然而止。

    徐寒自然也在那时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他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对方。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东西。”那人似乎也在这个空档平息掉了自己心头的异样,语调变得平静了几分。

    “什么意思?”徐寒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不由得皱眉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的命不会太好。”那人如此言道,便失了与徐寒对话的兴致,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慕安,“小家伙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待到你修成仙人之时,便是还我一刀之日。”

    那人说着,声音忽的变得缥缈不定起来,而身子亦在那时渐渐变得模糊,隐没在夜色之中。

    “可是你究竟是谁?”趁着那人的身子还未彻底散去,苏慕安大声的问道。

    这人影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都着实太过诡异了一些,让苏慕安很是奇怪。

    “昆仑仙人境。”

    “宗布鬼王门。”

    “秋尽冬来日。”

    “行世赊刀人。”

    那人影在那时早已消失不见,唯有一道绵长的声音却在那时,于诸人的耳畔响起。

    语调绵长,经久不息。

第二十二章 古道左

    徐寒领着众人将眼睛泛红的苏慕安送到了长安城的城门口,他好生的叮嘱了一番这个男孩,太阴宫着实太过神秘,徐寒对他也是所知甚少,谈不上如何具体叮嘱,只是让他万事小心,不可义气用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外还为他准备一匹上好的宝马,以及足够他围着大周走上一圈,每日花天酒地的丰厚盘缠。

    做完了这些徐寒见苏慕安的眼圈依然红着,他大都猜到对方在为自己父亲死去这事而伤怀。

    “你爹的事情你放心,不管皇上为何改了命令,但毕竟不到处斩的时间,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定寻机会要为你爹讨个公道。”徐寒见苏慕安那般模样,难免有些心疼,在那时宽慰道。

    “府主,你就是能追查,又能到什么地步?害死我爹是长夜司,是祝贤,而你能追查到的不过是某个被长夜司推到面上来的替罪羔羊罢了。况且老子的仇...说到底还是要儿子来报最合适。”但苏慕安却在那时摇了摇头,淡淡的回应道。

    这般反应让徐寒一愣,他怔怔的看着这个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莫名觉得好似就是这一夜中发生的事情,让这个男孩在一瞬间长大了。

    这样的巨变与成长,徐寒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它们总是伴随着悲伤的故事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譬如那位如今依然还在玲珑阁中的宋月明,他与苏慕安一般在一夕之间变得成熟,而那样的成熟却又让人心疼。

    “府主,我走了之后祝贤肯定会寻你麻烦,没我在身边你可得小心一些。”末了,小家伙还不忘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徐寒闻言本觉得有些好笑,但回过神来一细想,其实以苏慕安在方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全有做他贴身护卫的资格,只是之前徐寒一直将之当做一个孩童的戏言,根本未有放在心上,而观此刻苏慕安那一脸发自真心的担忧,徐寒顿时有些感动。想来这贴身护卫,他本随意说说,而对方却是除了必要的时刻,几乎寸步不离,显然是很认真的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想到这里,徐寒终是展颜一笑。

    “那就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你就快些回来,我这贴身护卫的差事可一直给你留着。”徐寒如此言道。

    苏慕安闻言阴沉的心思约莫好了几分,他朝着徐寒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他如此言道,便一跃坐上了马背,再朝着诸人拱了拱手,便缰绳一扬,策马而去。

    ......

    夜色浓郁,看着那男孩策马而去的背影,徐寒的心头自然免不了有些感慨。

    “想不到你这贴身护卫还真是来头不小啊。”站在他身侧的叶红笺瞟了一眼脸色不郁的徐寒,轻声言道。说这话时,叶红笺那乌黑的眸子眯起,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笑意,显然此举是有意

    调笑,想让徐寒心情好上那么一些。

    徐寒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在那时淡淡一笑,便要说些什么。

    可惜的是他身旁那位方大小姐却不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闻叶红笺此言,赶忙附和道:“是啊,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厉害,幸好当初他没有真的和我动手。”说到这里,她还一阵后怕的吐了吐舌头。

    倒不是担心苏慕安会真的伤了她,只是她好歹也是玲珑阁的二师姐,若是被这样一个小毛孩打败传出去未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徐寒与叶红笺之间那点小小的默契被一根筋的方子鱼所打破,二人在那时不由得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好了,咱们准备回去吧。”叶红笺在这之后出言说道。毕竟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变故时间已经不早,诸人也得回去好生休息。

    可这徐寒方才想要点头应是,但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诸人在那时一愣,纷纷侧头望去,却见不远处一队黑压压的甲士正朝着此处走来,那些甲士的气息内敛,行走间步履沉重,而最让人心惊的是,他们的肩甲处都挂着一道或黑色或赤色的狼头。那时贪狼卫的标志!

    徐寒的眉头一皱,迈步走到了诸人身前,沉着眉头看着那走来的贪狼卫,那数量足足三百余人,几乎都是三元境以上好手,亦不乏通幽境的强者,显然与那雁擎山所带的步卒不同,这一队人马必是贪狼部中的精锐。

    “恐怕今日咱们是没有休息的福气了。”徐寒沉眸言道,目光却在那时落在了走在那群甲士之首三人身上。

    其中一人,勿需言表,是那位方才夺路而逃的雁擎山,而另一位则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高大,黑色甲胄下的肌肉犹如小山一般高高隆起,即使相隔数十丈徐寒也能感觉到随着他每一步的迈出,脚下的地面都似乎随之开始抖动。当然除开这二人最让徐寒的意外的是那位大周的丞相张相赫然也在其中。

    “来者不善啊。”徐寒的心头一跳,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空档,那一队人马已然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徐寒跟前。

    “贪狼部地字号赤狼卫统领古道左奉命追杀逃犯苏慕安!请让道!”那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到了徐寒等人的跟前,瓮声瓮气的言道,他的头颅扬起神情倨傲似乎丝毫不将徐寒等人放在眼里。

    徐寒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让开,只是神情淡漠的立在城门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徐府主这是什么意思?”那名为古道左的男子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问道。

    不得不说,这个看似生得膀大腰圆的男子,心思却缜密得很。至少比起他身侧那位雁擎山不知要强出多少。

    他随行带着雁擎山,很显然对于之前天策府门前发生一切了若指掌。

    而他前来对于徐寒等人关于之前阻止雁擎山入府捉拿苏慕安之事却是只字不提,因为他明白,在徐寒的身份与雁擎山之间,若是想要凭借着雁擎山的几句话便将徐寒打死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

    与其这般,他反倒很是明智的选择了对这件事不与提及,只是打着追捕苏慕安的名号让徐寒让开一条道。

    他很清楚,徐寒既然愿意为了苏慕安而险些与雁擎山撕破脸皮,那么此刻他带着如此多的人马前去追捕,徐寒自然也没有理由坐视不管,至少他会想办法拖延他们。而徐寒一旦这么做了,有素来不参与朝堂之争的张相在旁作证,他便有充足的理由对徐寒动手。

    这是一道阳谋。

    一道将所有算计摆在徐寒面前,而徐寒却又不得不入瓮的阳谋。

    古道左在问完那话之后,便停了下来,沉着眸子看着徐寒,脸上并未有丝毫急着追捕逃犯时应有的急切。

    徐寒的眉头皱了皱,他瞟了一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完全不在意场上局面的那位老者,这才言道:“我们一直都在此处,未有见过什么逃犯,古统领若是要追,恐怕寻错了方向。”

    听闻此言,古道左并未有在第一时间反驳,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徐寒。他早就听说天策府这个少府主,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这嘴上功夫了得。

    徐寒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是已落入了进退维谷之境,而古道左很享受将一个位高权重之人这般肆意把弄的快感。

    他看着一副为难神情的徐寒足足近十息的光景方才尽兴,然后他冷笑着说道:“月黑风高,府主大人想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请行个方便。”他这般说完,作势就要领着诸人前行。

    “不可!”徐寒见状,大惊失色,猛地迈步上前将诸人拦住。

    这话出口,一旁的张相眉头一挑,眼角余光落在了徐寒身上,而古道左更是脸上浮出一抹浓郁的喜色。

    “怎么?难道徐府主要阻拦在下捉拿逆犯?”他笑着问道,只是那样的笑意配上他那张满脸的横肉的脸,看上去却是格外狰狞。

    徐寒脸上的神色在那时一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番做法将会带来如何大的祸端,因此身子生生僵在了那里,更是一时间没有回答那位古统领的话。

    “徐府主可是深得陛下信任之人,怎会做这样的事情,是在下多疑了,若是无事,还请府主放行吧。”古道左似乎有意戏弄徐寒,他阴测测的言道,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

    “古统领...这...逆犯嘛...我确实守在此处并未见到,我想你还是领兵现在城内搜查,才是最好的办法。”徐寒一脸为难的说道,显然已经到了词穷的地步,说起话来少见的有些断断续续。

    “徐府主这是什么话?在下奉的可是祝首座的命令。”

    “意思是祝贤的话听得,我徐某人的话就不听得了?”徐寒沉着眸子言道,语气与他脸色一般,无比低沉。

    “徐府主在说什么笑话?贪狼部从来都只听令于祝首座...”古道左一脸得色的言道。

    这话出口,徐寒那阴沉的脸色尽数消散。

    而那位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大丞相脸上也终于是在那时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二十三章 长安

    徐寒脸色细微的变化没有瞒过古道左的眼睛,他微微一愣,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说错话了,说了某些大家心知肚明但却有偏偏不能说出来的话。

    当然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说,但唯独不能在徐寒的面前说,而且恰好的是那位老狐狸张相也在身侧,这若是闹了上去,罪责说大了可是夷三族的祸端,一时间这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古统领脸色一变,额头上顿时浮出密密麻麻的汗迹。

    “古统领说得好啊!”算计成功的徐寒在那时展颜一笑,随即侧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老者。“张丞相,方才古统领的话你可听得真切?”

    “唔。”老丞相点了点头,却不置可否。

    这般作态更是让古道左摸不清虚实,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那就好。”徐寒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向前迈出了一步,来到了古道左的跟前,张开嘴就要说些什么。

    “在下觉得,徐府主所言颇有道理,古统领还是想搜查城内最为稳妥。”可话未出口,那张相昏昏欲睡的声音却忽的响起,他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对于周遭的一切都不曾在意一般。

    这话出口,本要的徐寒微微一愣,看向那位张相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起来,他倒是有些摸不准这张相究竟是要帮谁。

    “这...”古道左并不傻,他闻此言顿时便明白了这张相的意思,虽然心头有些不甘,但奈何有把柄落在他们的手中,在那时只能是记不情愿的拱了拱手,转身领着众人灰溜溜的离去。

    待到古道左与一干贪狼卫走远,张相才转过身子朝着徐寒盈盈一拜:“夜里风大,老夫年迈,就不奉陪了。”

    说罢,老人便要转身离去。

    徐寒见状,赶忙上前将其叫住:“丞相!”

    “嗯?”老人闻言回首,似乎对于徐寒这番阻拦早已有所预料,他在那时眯着眼睛看着徐寒,看似睡眼朦胧的脸上,却又隐约间带着一丝笑意。“府主还有何赐教?”

    徐寒看着那老人好一会光景方才说道:“夜里风大,我送大人一程吧。”

    言罢朝着身后的诸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且回去。

    张相笑了笑,倒也未有拒绝,便安静的在原地等待徐寒交接完一切,这才与他一道上路。

    ......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变故,时间一到了丑时。

    饶是繁华的长安城在这时,街道上也再也寻不到半个行人,只是偶尔有巡逻的士卒路过,见到徐寒与张相都纷纷停下,拜见一番。

    张相为臣这么多年,对于此事早已习以为常,每一队士卒的拜见他都笑着回礼。

    二人就这样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眼看着就要走到丞相府前,那位张相大人在这时终是发声言道:“府主大人是不是在奇怪老夫为何会帮古道左?”

    这个问题,自然是徐寒想问的话,只是张相说得如此直白倒是让徐寒微微惊诧。

    古道左是长夜司的人,帮他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毕竟大半个大周都在想着如何讨好那位权势遮天的男人。

    但张相的做法奇怪就奇怪在,他一边帮着徐寒证实了古道左的失言,一边却又不给徐寒发难的机会,给了古道左一个台阶可下。这般做法看似玲珑,但实际上在如今的长安城两边都不得罪,其实就是两边都已经得罪。至少于长夜司,于祝贤眼中就是这样。

    而据徐寒所知张相在大周为官多年,可算得上是两朝老臣,他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嗯。”徐寒见张相如此坦率,他也索性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心底确实有这般疑惑。

    “呵呵。”老丞相在那时笑了笑,可却并不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那这么说来,府主应当还想再问一问老夫究竟是敌是友?”

    徐寒闻言再次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张相不愧是侵淫官场多年之人,徐寒那点心思却是无法瞒过对方。

    “这很重要吗?”张相眯着眼睛又问道。

    这自然很重要,徐寒在心底暗暗想道,天策府在长安孤立无援,张相虽然比不了祝贤,但好歹也是在长夜司一手遮天的朝堂中少有的有话语权的大臣,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相信天策府的状况比起之前必然会有所好转。

    只是这样的话徐寒也就在心底想想,并未说出来,毕竟他还摸不准这张相的心思。

    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却已然将他的心思大抵暴露在了张相的眼前。

    “敌友?”老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似乎对于这个字眼很是反感。“这大周文武百官、王侯州牧每个人都想着,谁是敌,谁是友。所以敌人做什么,无论好坏都要阻止,朋友做什么,无论善恶都要帮衬。所以,大周才有了今日的模样。”

    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佝偻的身子忽的停下,转眸直直的看向徐寒。这才再次言道:“徐府主想让老夫做天策府的朋友,那就得让老夫知道,天策府要的是什么样的朋友。”

    徐寒闻言一愣,张相这番话他听得似懂非懂,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抓住。

    “丞相什么意思?”他皱了皱眉头问道。

    “无他。”老人又是一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处,那里是心脏跳动的地方。

    “祝贤这里装的是溥天宫中那一方龙椅。”

    “魏公公这里装的是君为天,臣为子,君让臣死,臣想方设法都得去死。”

    “宇文洛呢?这里装的是管他生灵涂炭,管他民不聊生,只要国运尚存,便要坐上一万年的皇帝宝座。”

    “而老夫想要知道府主这里装得是什么?”

    徐寒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譬如苍生大义,譬如江山社稷,这应当博得这位老人信任的最好办法,可偏偏在那时,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佝偻,毛发雪白的老人时,那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却如何也吐不出来。

    他为的不是这些,他来到长安虽然不乏报答夫子师徒之情的心思,但说到底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所以,他在那时莫名有些羞愧,低着脑袋不敢言语。

    “那先生呢?你装的又是什么?”半晌之后,徐寒方才鼓起勇气问道。

    这一次,他换了称呼,换了一个张相当得起的称呼。

    老人看着不曾回应他的徐寒,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

    他在那时长叹了一声,言道。

    “长安。”

第二十四章 天寒

    接下来的几日,徐寒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了许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递上去关于苏古魏离奇死于狱中的折子也受到了宇文洛的恢复,负责看守的狱卒被押入了大牢,由大周廷尉负责料理。与之前所想一般,这样的事情想要对祝贤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确实不大现实,但徐寒也不以为意,毕竟初衷就是要为苏古魏讨上一个公道。那狱卒不是公道的全部,但也是其中的之一。

    鹿先生与侯岭也抵达了大黄城,有他们在,大黄城的局势好了不少,但是钱粮人手的匮乏依然是不小的问题,而牧青山也传回了消息,大夏似乎也并不安生,崔庭虽然战败,但剩余的两位国柱却都争先恐后的请战,想要趁着剑龙关与大黄城百废待兴,而捞一个开疆拓土的大功名。

    转眼到了十月,初冬的长安城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雪不大,落地既融,但天气却也因此变得愈发的寒冷。

    筹集钱粮之事依然没有进展,冀州的百姓因为战乱而缺少熬过这冬天的粮食,而大黄城与剑龙关的将士也缺少御寒的衣物,两处送来的求援信在天策府早已堆积如山,可徐寒却依然想不到解决此事的办法。

    “徐府主,我家老爷今日身体抱恙,着实无法出门相见,请回吧。”

    时值傍晚,穿着一件蓝色绒衫的徐寒在一家府门前矗立良久,迎来的却是一位管家这样的回话。

    “走吧,小寒,看样子这长安城可没有人愿意借咱们钱粮。”一旁的楚仇离撇了撇嘴,脸上还带着些许昨日宿醉之后未有消去的醉意。

    徐寒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楚仇离见他这般模样,心头一跳,到了嘴边的话,也在那时收了回去。

    “得想个法子...”徐寒喃喃自语道。

    “能有什么法子?这长安城但凡有些家底家族门阀我们都问了个遍,哪有一人愿意见咱们?”楚仇离又撇了撇嘴,方才咽回肚里的话,在这时好似找到了出口,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

    “你想啊,大家都知道这是乱世,搞不好哪一天祝贤就篡了位,又或者夏朝的蛮子就打了进来,门阀也好王府也罢,有些钱财哪还不都留着自己养些门客私兵,等到真的到了天下大乱那一天,终归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你说是吧?”

    “况且还有祝贤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与祝贤谁强谁弱?谁会为了一只幼狼,去得罪一只猛虎呢?”

    只是楚仇离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规劝却依然没有得到徐寒的回应,那少年仰着脑袋,看着那府门前的牌匾上那两个大字——殷府。

    殷家是大周出名的富绅,其家族产业偏布梁州各处。家族中更是不少在朝中为官之人,与祝贤更有许多不可言说的利益关系,在长安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复杂至极。也真是因为如此,他家中一位小小的管家才敢如此与徐寒说话。

    说到底天策府府主也好,大周太尉也罢,徐寒在长安的达官显贵们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顶着高帽,却没有半点实权可怜虫。

    看着满脸郁色的徐寒,楚仇离大抵也猜得到此刻徐寒的心情是如何的不好。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倒是一个妙人,他在那时拍了拍脑门,故作豪气的言道:“要不我楚某人再来重操旧业,将这长安城偷一个天翻地覆?”

    徐寒闻此言,终是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少年摇头笑了笑,“楚大哥,今日你先回去吧,我有点要事要做。”楚仇离所言自然只是戏言,试想他就是一身本事再厉害,要偷够这整个冀州度冬的度用,那就是将楚仇离累死,所得恐怕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小寒,你要去做什么?”楚仇离一愣,不免有些担心,当下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逛逛。”徐寒淡淡一笑,脸上的阴霾散去,他在那时便转过了身子,朝着与回到天策相反的方向走去。

    雪大了几分,右臂绑着白布,背上负着长剑的少年冒雪而行,那身子于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楚仇离怔怔的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徐寒有时候成熟得有些过分,这样的成熟往往容易让人忽视这个少年的真实年龄其实才不过十八岁。

    而他所背负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还要重。

    “这么好的孩子...沧海流你们为什么救偏偏选中了他呢?”

    楚仇离喃喃自语道,就在那时,一道身着青纱的身影盈盈的来到了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那身影生得一张很是精致的脸蛋,不同于少女的活波,更像是一种久经岁月之后,依然固执绽放的梅花,带着一种勾人的风情。

    “这便是你们找到的种子?”女人在那时轻声问道,声音轻柔,如月光皎洁,飞雪无暇,干净到了极致。

    楚仇离在那时侧眸看了看身旁的女人一眼,似乎对于她的忽然出现并未赶到半分的惊讶。

    中年大汉咧嘴一笑,倒有些倨傲的言道:“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只可惜再好的种子想要长成参天的巨树,也需要经过无数的风雨,没有人能保证他能走到那一天。”女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淡漠,但饶是这样的淡漠,却依然带着一股勾人心魄的魅力。

    “我觉得他可以。”楚仇离闻言转过了头,再次看向徐寒离去的方向,又笑了笑,这一笑露出了自己泛黄的门牙,这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傻气。

    然后他收敛起了这份笑意,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要不要在想想,我们一道...”

    “盗圣门已经没了。”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女人生生打断。

    “我不敢赌,也赌不起。”

    女子那决绝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而这份坚决,亦让楚仇离心头那份仅有的幻想付之一炬。

    中年大汉的脸上少有的浮出一抹肃然之色,他直视这女人那张美艳的脸蛋,一字一句的言道。

    “那就让我来赌吧。”

    “输了你半辈子,但这一次,我觉得我会赢。”

    男人说罢,那张粗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再次扬起了那傻里傻气的笑意。

    女人愣了愣,她深深的看了楚仇离一眼。

    “你已经欠下三条命了,别死得太早。”

    此言说罢,她便决然的转过了身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楚仇离的眼前。

    雪还在下,在长安的街道上堆积了薄薄的一层。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空气中还残留女人的气味吸入鼻中。

    然后,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恢复了以往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

    “十月飞雪天,炉火温酒暖。”

    “哈哈!”

    “今日,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言罢,他大笑三声,便迈着步子,走向漫天风雪之中。

第二十五章 诛心

    (ps:终于可以和大家解释一下最近更新的问题,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真的诸事繁忙,更新非常非常非常的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今天四更算是赔罪,明天会继续四更!!!望大家能够感受到我诚挚的歉意。)

    夜已深。

    长安街道上了无行人。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将整个长安城吞没。

    梁州算得上整个大周疆域中天气最为宜人的地方,而这方才入冬,便下起了如此大的雪,可想而知,今年的大周百姓恐怕又要经历一个饥寒交迫、饿殍遍野的冬天了。

    约莫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老乞丐合了眼睛,徐寒才走入了森罗殿。

    这般相似的情景让徐寒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可今年的冬天,又会有多少的乞儿如当年的自己一般,寻不到半点活路呢?

    想到这里,望着窗外大雪的徐寒叹了口气。

    “久等了。”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位身材单薄的老人从屋外缓缓走去其中。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头上与肩上都还沾着些许雪花,显然是方才从外面归来。

    徐寒见那老者,赶忙恭敬的拱了拱手。

    “徐寒见过丞相。”

    “徐府主不用客气,请坐。”老人,也就是张相在那时笑了笑,便示意徐寒在屋中的矮榻旁坐下。

    徐寒倒也并不客气,这边与张相于矮榻的两侧对坐。

    “徐府主寻老身所谓何事啊?”张相给徐寒倒上了一杯茶水,随便便笑呵呵的问道。

    徐寒闻言,像是端起身前的茶水抿上了一小口,随即面色肃然的看向那老人,问道:“冀州这段日子传来的奏折,不知丞相可有看过。”

    “唔。”老人半眯着眼睛饮下了一杯茶水,算是承认了此事。

    徐寒见状,望了望屋外的大雪,又言道:“长安尚且如此,于冀州,不知今年又要冻死多少人。”

    “唔。”老人已然眯着眼睛,不置可否的敷衍着徐寒。

    “大黄城尚未重建,剑龙关上五万牧家军人手严重不足,若是大夏在这时引兵来犯...”徐寒见他如此,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只是这一次他的话并未说完,便被对方生生打断。

    “大夏朝的三位国柱,除开已经失势的崔庭,剩余的邱尽平与江之臣二人都是比崔庭还要难对付的狠角色,他们可是看得明白得很,牧极不好对付,难啃的骨头就交给了立功心切的崔庭。而现在的大周防御薄弱,他们二人自然都想着要好夺下这块肥肉,为了争出个雌雄,此刻的大夏想来也不得安生。短时间内,剑龙关无忧,府主也不必太过担心。”

    房内的烛火摇曳,体己的仆人还在屋中烧着炭火,屋内的温暖与屋外的天寒地冻就好似两个世界。

    徐寒看着侃侃而谈的张相,眉头又皱了几分。

    “难道丞相准备对此事置之不理?”他沉着脸色问道,在此之前他确实未有想到张相竟然会是这般态度。

    “理?”老人闻言眉头一挑,眯着的眼睛在那时似乎睁大了几分。

    “大周有冀、徐、梁、青、幽、充六州,徐州得天独厚,梁州为大周中心,二者可以自足,除开这二州,剩余四州哪一个不是府主所说的惨况?府主要我管冀州,那剩余三州如何?朝廷能够放下的钱粮本就不多,若是都给了冀州,那其余三州的百姓是不是就活该饿死呢?”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徐寒见张相误会,赶忙解释道。

    “剑龙关的牧青山与府主私交甚厚,大黄城的林御国又是靠着府主才守下了大黄城,冀州夹在二者之间,说是府主为大周夺回了冀州,但倒不如说是府主靠着这乱世为自己谋了一块私地。”只是张相却并没有听徐寒辩解的意思,他根本不待徐寒说话,便在那时再次自顾自的言道。

    徐寒一愣,不可否认他于心底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至少他将冀州看做了自己在长安立足的根本,他很清楚在祝贤重新建立起一支足以对抗大夏的军队之前,祝贤是不敢拿他真的如何的。所以他如此紧张冀州的局势,说到底确实是有私心在。

    “在下确实并非没有私心。”徐寒知道他这些心思是瞒不住张相这个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狐狸的,他索性坦然道,“但冀州局势关乎大周百姓安危,难道丞相就一点都不在意?”

    “自然在意。”老人也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但我今日若是帮了你,将朝廷拨下的本就为数不多的钱粮都给你徐寒,各州州牧藩王必然对祝贤愈发不满,而冀州却因此稳住了局势,那么下一步,便是你天策府与长夜司位置对换,强弱易主。”

    说到这儿,这位老丞相顿了顿,他眯着的眼睛在那时忽的睁大,直直的看着徐寒,就好似要透过眸子将徐寒彻底看个透彻一般。

    “那我又如何保证坐拥冀州天险的徐府主,不会是下一个祝贤呢?”

    嗒!

    听闻此言的徐寒脸色一变,拿着茶杯的手也在那时一抖,一滴茶水顺着杯盏溢出,落在了矮榻上的案台上,发出一声脆响,却在此时静默的房间显得如此刺耳与清晰。

    这般响动自然瞒不过张相的眼睛,老人的眉头一挑,看向徐寒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直到良久的沉默之后,徐寒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沉着眸子看向张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是祝贤。”

    “当然不会,祝贤可没有府主这般浓郁的龙气,那可是可吞真龙之相啊。”老人沉着声音言道。

    屋外的寒风在那时吹入了房门,房内的烛火摇曳,将张相那张满是褶皱的脸映得忽暗忽明,他眸中的光芒在暗处幽深,像极了密林中的恶狼,却不食血肉,只诛人心。

    徐寒再次沉默了下来,他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忽的感到,或许整个长安城,最可怕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宇文洛,也不是只手遮天的祝贤,而是眼前这个谁也不曾注意,早已垂垂老矣的大周丞相。

    数息之后,窗外寒风暂歇。

    屋内的烛火再次将房间照得通明。

    张相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和蔼的笑意,他端起眼前的茶杯,轻抿一口,然后淡淡言道:“府主是个聪明人。”

    “我想来之前便知道我不会答应此事,那么必然另有所求。说吧,老夫或许可以在能力之内帮衬一二。”

    徐寒得此言,脸上的凝重之色并未因此而轻松下来。

    他并不喜欢跟张相这样的人打交道,那种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人前的感受对于徐寒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但他却没有选择。

    所以他在那时咬了咬牙,再次仰头看向这位大周的丞相。

    沉着眸子,也沉着声音,说道。

    “我要殷家五年来所有的卷宗。”

    ......

第二十六章 劫富济我(第一更)

    从丞相府回来之后,徐寒便将自己关在屋内整整两日的光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从未出关的房门,也从未见任何人,就连饭菜都是叶红笺或者秦可卿亲自送到门中。

    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却足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譬如关于这个冬天下拨各个州郡的赈灾粮饷如何分配。

    入冬以来,长安城中的雪断断续续的下着,天气终是阴沉沉的,惹得人莫名有些心烦。

    堆积在天策府中的积雪在地面上铺起了厚厚一层,一些府军们正在打理。为了节约开支天策府并未有请任何的仆从,所有的杂事都是自家人打理,有些寒酸,但如今的境遇,终归是能省下钱财便省下一些。

    “怎么样了?”这时天策府的大门被推开,身着红衣的叶红笺踩着积雪迈步而入,在演武台上与一位天策府军比试剑法的方子鱼见状赶忙迎了上去,有些焦急的问道。

    叶红笺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

    “二十万两银钱,冀州只有一成。”她沉声说道。

    这话出口,顿时周遭的诸人脸色一滞。

    二十万两银子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但放在整个大周便算不得什么,而其中的一成,对于如今的冀州更是杯水车薪,这还不提层层下拨过程中起码会被各个官员吃去的七八成。

    最后落在冀州手中不会超过五千之数,五千两银子能做什么?莫说一州之地,就是一座小城也不见得能依靠这点银两挨过冬天。

    方子鱼闻言亦是脸色一沉,漂亮的脸蛋上愁云密布。

    “这两日鹿先生与姓周的又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冀州已经大雪封路,好几处地界都因为缺少粮食而发生了民变,大黄城派出安抚民众的士卒寸步难行,大黄城的重建也只能暂时搁置,而剑龙关外似乎夏朝又开始有人员调动...”方子鱼蹙着眉头说道,显然对于此事也是忧心忡忡。

    叶红笺闻言亦是叹了口气,不知当说些什么。

    “难不成朝廷的人都是些傻子?不知道冀州一旦被破,梁州便一览无遗的暴露在夏朝的铁骑之下。”方子鱼又言道,神情有些困惑,她确实不明白,她都看得透彻的道理为何这些朝堂中的大人物们偏偏看不明白。

    “哪是看不透彻,不想看罢了。”叶红笺到底是自小生活在长安的人,一语便戳破了这异象的根源。“但祝贤可不傻,朝廷为什么只拨下了这么点银钱,我听我爹说,其余大半都进了祝贤的口袋,估摸着此刻他正在紧罗密布的重建苍龙军吧。”

    “姓徐的呢?为什么这么几天都不见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子鱼的性子素来大大咧咧,听了这番话便不由嘟囔道。

    “徐公子前些日子为了筹集银钱的事情忙坏了,估计这几日正在休息,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秦可卿闻言在那时终是发了话,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她在叶红笺的面前总是没来由的有些气弱,声音小了几分。

    叶红笺也在那时深深的看了秦可卿一眼,本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徐寒做事情自有他的分寸,我们不用担心。”

    这话说完,三位女子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许无奈之色。

    这天策府如今的处境端是堪忧,鹿先生不在,徐寒又不知这几日在做些什么,她们忙得手忙脚乱,却又无法取得半点成果,这样的感觉着实让她们颇为沮丧。

    “对了,我这次去还挺我爹说了一件事情。”见气氛沉闷,叶红笺赶忙转移了话题。

    低着脑袋的方子鱼闻言抬头问道,疑惑的看向叶红笺。

    “祝贤已经给玲珑阁发了请帖,听说司空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什么?”方子鱼脸色顿时一变,要知道宁竹芒与钟长恨可是死在了司空白的手中,方子鱼对那位仙人可是恨之入骨,听闻此言,自然免不了胸中情绪翻涌。

    “方师姐,你可不要轻举妄动,这事...”秦可卿见她如此,顿时有些担忧,赶忙轻声言道。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可不会急着去送死。”方子鱼笑了笑,如此言道,只是那脸色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浓浓苦涩与无奈。

    “喵!”

    就在三女说着这话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的从某处蹿了出来,却是那几日一直在屋中陪着徐寒的玄儿。

    那黑猫落在了三人的身侧,旁若无人的歪着脑袋看着她们,似乎在疑惑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三人在这时自然也看见了玄儿,她们先是一愣,随即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抬起头看向天策府的某一处,而那里,那位右臂绑着白布,身着蓝色绒衫的少年正如她们所料一般,从那处缓缓走来。

    他还是那般模样,身材修长,衣衫整洁。只是面容有些邋遢大抵是因为这几日将自己关在屋中未有出门的缘故。但他那双眸子中却闪着光芒,灼灼逼人。

    “姓徐的。”

    “徐公子!”

    “徐寒!”

    三个不同的称呼从三个女孩的嘴里发出,显然对于徐寒的出现都是掩不住的欣喜,至少有徐寒在她们不用如无头苍蝇一般,忙前忙后,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辛苦你们了。”徐寒在这时走到了她们的跟前,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几日未有出门,但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大抵都是知道了,自然也了解三个女孩这几日的辛苦。

    而说罢此言,他便看了看周遭正在忙着各自事情的天策府军。

    “天策军何在!”他眉宇一沉,随即高声喝道。

    那余下的百余名天策府军闻言顿时纷纷放下自己手上的伙计,一个迈步便走到了徐寒的身前,神情肃然的在那处以方阵排开。

    “属下在。”然后这些方才还在打扫积雪的汉子们发出一声暴喝,周身的气势在那一刻陡然变得肃杀了起来。

    “与我走上一遭。”徐寒见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作势便要离开,那些天策府军没有问去何处,做何事,他们只是令行禁止的跟上徐寒,数百人间步履齐整,宛如一个整体。

    直到徐寒领着诸人走到了门口处,方子鱼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她们下意识的问道。

    “你要做什么?”

    徐寒在那时回过头,淡淡一笑,露出唇下那一排雪白的牙齿。

    然后,他轻声言道。

    “劫富济我。”

第二十七章 沉冤得雪(第二更)

    长安,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这里,你可以看见整个大周的百态。

    他有边陲来的难民,在城中哭嚎、哀鸣、昼夜匍匐,只为乞得以往果腹之食。

    他也有各处往来的商贩,吆喝着、张罗着自己的生意,只为远方的妻儿能够安稳度日。

    他更有那些王孙贵胄,每日花天酒地,一掷千金之事时有发生,几乎到了不值一提的地步。

    而无疑,醉仙楼便是这些公子富绅们最喜之地。

    在长安林立的青楼中,醉仙楼怎么也能排进前十。每日在这里喝得烂醉的富家子弟数不胜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挺着胸前白花花的肉球,每日给醉仙楼背后的主人赚着白花花的银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着些许小雪。

    街道上的行人裹紧了身上的衣衫,行色匆忙的赶着路。

    屋外天寒,但醉仙楼里却一派火热之景。

    袒胸露乳的姑娘们招呼着客人,酒客们喜笑颜开的不断从兜里掏出一张又一张的银票。

    坐在楼上的殷如归看着这样一番情景,脸上亦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喝着龟奴送来上好女儿红,眯着眼睛,脸上的神情甚是惬意。

    醉仙楼是殷家的产业,也是殷家在长安最来钱几处买卖之一。作为殷家的旁系,能够谋到这样一份差事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殷如归想着只要自己好生打理,再过上几年说不准可以被主家认可,到时候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大好事情。

    所以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

    夜渐渐深了,长安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而醉仙楼中的景象却是越来越热闹。

    两处不过一墙之隔,却宛如两个世界。

    这时,醉仙楼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位身着蓝色绒衫,右臂绑着白条的少年步入其中。龟奴与老鸨们赶忙迎上热络的招呼着这客人。

    虽然这来客模样比不得那些衣衫华贵的贵家公子,但毕竟是长安,保不齐哪个不起眼的小子身后有的却是家产万贯。

    只是那少年却并未理会招呼他的仆从,而是自顾自的寻到一张空座便坐了下来,对于前来侍奉的姑娘们也是置之不理。

    老鸨与龟奴们到底是在这醉仙楼混迹过不少日子的人,一眼便看出了这来者不善。

    于是坐在高台上的殷如归便被请了下来。

    ......

    “阁下来到我这醉仙楼,不喝酒也不找姑娘,是否是寻错了地方?”殷如归沉着眉头坐到了那位少年的身前,为自己倒上一壶茶水,语调平静的问道。

    当然这样的平静下还带着些许忌惮。

    毕竟这醉仙楼是殷家的产业,殷家可是长安城有数的门阀,与长夜司交往密切,甚至在前些日子还为苍龙军的重建给祝贤送去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敢来醉仙楼闹事的人,要么是实打实的的傻子,要么就是背后有所依仗的大人物。

    在没有确定对方身份之前,殷如归不敢造次,他如此言罢之后,脸上的神情虽然轻松无比,但脑海里却已经在飞速的搜索着,眼前这般年纪,这样装扮的少年究竟是哪家王侯的公子。

    “不喝酒,不找姑娘难道就不能来这醉仙楼了吗?”那少年似乎并不知道殷如归的心思,他轻轻抿了一口桌前的茶水,嘴里便淡淡的问道。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醉仙楼本来就是喝酒听曲寻乐子的去处,不做这些来我醉仙楼做什么?”殷如归这样回应道,眉头却在那时不露痕迹的皱了皱。为了不出岔子,也为了管好这座醉仙楼,他可是做足了功课,长安城里的富家公子的画像他早早的便看过了一遍,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他都烂熟于心,可偏偏这些人中似乎并无一人能跟眼前这个少年对得上号。

    “是吗?那这么说来,贵楼除了姑娘与美酒便没再干过其他勾当了?”那少年的眼睛在那时眯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殷如归,如此问道。

    殷如归的心头一跳,暗暗觉察到了有些不妙,但表面上还是硬着头皮言道:“自然没有,我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我殷家可是长夜司...”

    殷如归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抬出了长夜司,他想要提醒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不要给自己,也不要给他找麻烦。

    只是他的话却没有说完,便被那少年打断。

    “泰元十四年冬,胡家七口逃难于长安城,住在城郊破庙,一夜间四位男丁离奇死去,妻女三人不知所踪。”

    “泰元十五年夏,大周金曹姑息民一家应犯案而被抄家,被遣往边塞的女丁皆离奇失踪并未送达服役之地。”

    少年似乎有意为之,他在说着话时,声音变得极大,甚至还掺杂了些许力量于其中,以至于他高亢的声音清晰入耳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自然便会引来诸人的侧目,尤其是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更是爱极了这样热闹的场面,纷纷停下了在身旁姑娘身上肆意的魔爪,转眸看向此处。只是他们未有注意到的是,随着那少年的话,在场有那么几位女子的脸色变了一变。

    少年成功引来了诸人的注目,但他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泰元十五年冬,长安城郊,佃户李清誉一家莫名担上一千两的债务,无力偿还之下,夜里一群歹人冲入家中打死了李氏,打伤了李清誉,膝下两位女儿被掳走,至今仍未结案。”

    ......

    那少年侃侃而谈,短短半刻钟的光景,竟是罗列出了数十件女子失踪或是被强行掳走的案件。

    殷如归的脸色也随着少年的话而愈发阴沉,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更是闪烁着恶毒光芒,就好似一只恶狼恨不得当场便将眼前这少年撕得粉碎一般。

    “公子说的这些究竟是何意思?与我醉仙楼又有什么关系?”殷如归沉着眸子问道,他的语调低沉得就好似屋外的风雪,冰冷幽寒。

    那少年闻言在那时忽的一笑,然后他转眸看向那些被客人把玩的女子们,言道。

    “我乃天策府少主徐寒!”

    “今日奉丞相之名彻查醉仙楼巧取豪夺,强抢民女,诬陷忠良,害人性命之事,诸位有何冤屈尽数道来。”

    “我徐寒以命立誓,今日必给诸位一个沉冤得雪!”

第二十八章 黄泉路上(第三AND第四更)

    (ps:大章二合一,今日四更完成,明天继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话出口,顿时诺大的醉仙楼鸦雀无声。

    醉仙楼可是殷家的产业,殷家的背后可是长夜司,可以说这些年来殷家不知道供奉给了祝贤多少银两,那加在一起绝对可以说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样一个与长夜司关系密切的门阀岂是寻常人敢惹的?

    不过很快便有人缓过了劲来。

    徐寒?天策府?

    这样的辞藻浮现在诸人的脑海,顿时骇然之色浮现在了他们的眉梢。

    他们不由得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却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与传闻中那位天策府的少府主的打扮极为相似。

    徐寒却也算得长安城中近来的风云人物,大抵对于他,诸人还是很是好奇的,此刻见着真人自然是免不了一阵打量。

    而那位殷如归更是在那时脸色一变,终于是记了起来眼前这少年究竟是谁。他早就听闻过他,倒不是因为什么天策府,而是徐寒前些日子曾不止一次去到殷家门中求见家主,想要凑得钱粮,却被一次次拒之门外。

    此刻他来到这醉仙楼,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是不打算善了,甚至可以将他此行看做对于殷家的报复。

    无论长安城中达官显贵们如何不看好势单力薄的天策府,但对于殷如归来说,天策府依然算得上是一道庞然大物,他哪里敢得罪对方?当下便朝着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快些去主家寻人。

    那龟奴也是个明白人,佝着身子就要离去,徐寒见状却并未理睬,反倒是任由那龟奴跑出了房门。

    殷如归见状心头稍安,他终是在那时迈步上前,朝着徐寒拱了拱手:“原来是徐府主,早就听闻府主大人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徐寒脸色一寒:“少与我惺惺作态,今日我便要将你这醉仙楼一网打尽。”

    知道了徐寒身份的殷如归反倒冷静了下来,毕竟这牵扯道长夜司与天策府,想来长夜司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他拖到长夜司到来,那么这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着这些,殷如归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徐府主这是什么话?这可是长安啊!”

    “你要拿我醉仙楼,终归得讲些证据吧。你方才林林总总念的那些又有哪一样与我醉仙楼有半点关系?”殷如归言罢,还朝着那些女子递去一个警告的眼色,其中的意思自然再明白不过。

    他心底很清楚长安城这些豪门贵族哪一个暗地里有没有一些龌蹉的勾当?只是牵扯到了长夜司,谁能管?谁敢管?徐寒说得是正义凛然,可那些女子她们大抵都是些小小年纪便被送到这醉仙楼之人,到了如今早就被调教得听话无比,就是借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发醉仙楼。毕竟那之后她们要遭到的报复绝对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而醉仙楼在长安这么多年的经营中,从不缺乏这样残忍与血腥的例子。

    徐寒闻言皱了皱眉头,他转眸看了看周遭那些女子,很明显的是,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些其中一些女子脸上的迟疑,想来或多或少与之前他所提到那些案件都有所牵连。而同时,她们的心底与醉仙楼或者说对于醉仙楼身后的殷家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恐惧让她们无法在短时间内鼓起勇气将她们的冤屈公之于众。

    殷如归见此状顿时眸中的得色一闪而逝。

    这天策府的府主无论外界传得如何神乎其神,但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做事也只凭一腔热血,这长安城中的门门道道何其复杂,又哪是他能搞得明白的。

    他看着徐寒那张皱作一团的脸,暗暗想着若是此事他做得妥当,说不定还可反咬徐寒一口,到时候长夜司得了好处,于主家那里美言几句,那他入到主家的梦想说不定便可早上几年到来。

    “徐府主这伸张正义的心情在下明白,可我醉仙楼可是做的正经买卖,徐府主不要偏听偏信错怪了好人啊。”见徐寒哑口无言,殷如归便笑着言道,那苦口婆心的模样端是让人信服。

    “正经买卖?”徐寒闻言冷笑着看了殷如归一眼,眸中的不屑就像是再看一只哗众取宠的小丑一般。

    “来人!”他在那时猛地一拍桌面,大喝道。

    “属下在!”而门外便响起一阵震天的声响,只见一群身着白甲,器宇轩昂的甲士鱼贯而入,却是那赫赫有名的天策军。而那位方才被殷如归派去搬救兵的龟奴此刻便被其中一位天策军如小鸡一般提着,形容惶恐,显然早就被吓破了胆。

    殷如归见状,心头暗骂一声废物,而表面上却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看着徐寒,沉声言道:“徐府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仗势压人,欺我醉仙楼无权无势?”

    “哼!”徐寒一声冷哼,“好一个无权无势,今日徐某人便要看看你这无权无势的醉仙楼究竟是怎么压榨民脂民膏!”

    言罢,他看向那一百余名 器宇轩昂的天策军,又言道:“去,给我好好查一查这些女子的身世,还有再对一对这醉仙楼的账目,看看可有什么来路不明或者去向不正的收入支出!”

    这话出口,身后那百余名甲士应声而动。

    殷如归顿时脸色一变,他不曾想这徐寒竟然如此霸道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便要搜查这醉仙楼。

    要知道醉仙楼这些年却是敛财颇丰,但这疯狂敛财的背后自然是数不清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这些伺候客人的女子中便有足足半数来路不正。若是徐寒真的一一去查,必然会出纰漏,皆是醉仙楼被查封是小,他自己恐怕也会因为此事的失职而被主家抛弃,做了弃子。以徐寒罗列出来的卷宗,哪怕只查出一两件,那都是足以让他小命不保的事情啊。

    殷如归想到这里,顿时慌了神,他知道徐寒此举必然是做好了与殷家,或者说与殷家背后的长夜司撕破脸皮打算。这二者的博弈最后谁胜谁负他无心关心,他只是不想去做这两个庞然大物角力下被碾碎的弃子。因此他不得不在那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的思索着但如何破解此刻的危局,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不得不说的是,这殷如归能够从一个不起眼的殷家旁支摸爬滚打如今的地位,却是有他不凡之处。他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妙招。

    只见他强压下心头的惶恐故作轻松的走到徐寒跟前,拱了拱手,言道:“徐府主既然怀疑在下,我醉仙楼自然是要配合的,我相信以徐府主的英明必然会还我醉仙楼一个公道。”

    这场面话说完,殷如归顿了顿,小心翼翼的以眼角的余光瞟了徐寒一眼,却见那少年脸色依然阴沉,似乎对于他之所言不屑一顾一般。

    殷如归醒悟道这徐寒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算得上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主。但表面上他还是挤出一道自以为春光灿烂,实则如东施效颦一般令人生恶的笑容,言道:“但是府主你看,我这醉仙楼这么多客人,终归得让他们先离开吧。”

    殷如归的算盘打得很好,龟奴的报信被拦了下来,但这些酒客中不乏与殷家交好之人,只要他们离开了,这天策府查封醉仙楼的消息想必很快便会被传到主家那里,届时长夜司也好,主家的人也罢,便可及时赶到。

    那些酒客闻言也醒悟了过来,此时毕竟涉及到两大长安城中的巨 物角力,他们不愿趟这浑水,纷纷意动,只待徐寒颔首,便要离去。

    毕竟殷如归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在他们看来这徐府主就是再飞扬跋扈想来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他总不能将这长安城的豪强都得罪个遍,那届时他又如何能在这长安城中立足?

    只是他们想得倒是无错,可却远远低估了徐寒。

    只见徐寒闻言之后,便转身朝着这些酒客们拱了拱手,高声言道:“天策府办案,劳烦诸位委屈些许时间,配合在下!”

    说罢此言,徐寒便收了声,再无下文。

    这般做法却是超出了诸人预料,他们纷纷脸色一变,露出了诧异愤慨之色。

    算计落空的殷如归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滞。

    他在一阵阴晴不定之后,便再次拱手言道:“府主此举恐怕不合适吧,这些酒客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府主要查醉仙楼在下全力配合,可这不让客人离开,便是有意为难。若是传了出去,说我的这些客人因为醉仙楼自己的家事受到了牵连,我殷某人于心何安?”

    殷如归这话说得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一方,言语中更全是为这些酒客考虑,顿时让那些心中本就不满的酒客们义愤填膺,不满的腹诽更是在那时不住的响起。

    “天策府就是天策府,了不起啊!”

    “可不是吗?带着百来个人就像在长安作威作福。”

    “乳臭未干,也不看看当年夫子是个什么下场...”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殷如归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更是脸露得色,在那时阴测测的看着徐寒,等着见这位徐府主骑虎难下的窘境。

    而徐寒也确实在那时侧眸看向那些满腹不满的酒客们,眉头皱起,好似真的在为之感到为难。

    殷如归见状,脸上的喜色更甚,他知道只要徐寒承受不住这压力选择放了诸人,那么他计划便成功了大半,想来无论是主家还是长夜司都不会放任徐寒如此嚣张跋扈。

    啪!

    只是这样的想法方才升起,一道清澈的脆响便在这醉仙楼的大厅中响起。

    殷如归只觉得右脸的脸颊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脑袋便一阵空白,随即身子不由自主的栽倒在地。

    他足足在地上躺了十余息的光景方才回过神来,然后便是脸颊上传来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伸手微微触碰,那痛感便愈发强烈,他赶忙将手放到眼前定睛看去,却见那手掌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不用去看他也能想到,此刻他的右脸必然是红肿的一片。

    “将死之人,哪来那么多聒噪之言?”徐寒那冰冷的声音亦在那时响起。让方才还心生得意的殷如归顿时如赤身**置于冰天雪地之中,彻骨的寒意顿时传遍了全身。

    他明白徐寒看穿了他心底那点小九九,更明白了徐寒想要拿下这醉仙楼的决心究竟有多大,至少那样的决心足以将他这个无名小卒置于死地。

    殷如归想到这里,有些狼狈的在身旁龟奴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他看向徐寒,眸中的光芒不再有畏惧,也不再有惶恐,有的只是满满当当的恶毒与愤恨。

    但徐寒却对于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沉眸的看着那些正在醉仙楼中翻查的天策军。就好像殷如归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哪怕只是在他的身上侧眸半刻,对于徐寒来说都是浪费时间一般。

    徐寒的霸道着实要超出这些酒客们的想象,在那一巴掌之后,醉仙楼便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数十息的光景之后,众人方才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

    大多数人在徐寒这般强势之下都选择的沉默,毕竟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徐寒已经是被逼到了绝路的恶狼,他临死前拼了命都要咬下别人的一块肉,眼前的醉仙楼便是他咬的第一块,而他们可不愿意做这第二块。

    当然有人理智,同样也有那么一些人并不够理智。

    譬如这时便有一位喝得满脸通红,身着绸缎的公子哥醉醺醺的走到了诸人跟前,指着徐寒的鼻子便骂道:“呸!天策府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不准爷爷走,爷爷偏要走,谁敢拦我?”

    那公子哥此言说罢,便接着一声酒劲就要迈步离开。

    这公子哥也是一位妙人,乃大周九卿之一卫尉风铸鼎的孙子,唤作风离尘。在这长安城中也算得一霸,仗着家中溺爱可谓为非作歹惯了的“三世主”。诸人见他带头都在那时眼前一亮,暗道难不成这徐寒连那位素来以护短与脾气暴躁著称的风铸鼎的孙子也敢拦?那天策经过今日之事后恐怕在这长安城中便真的寸步难行了。

    当然,众人这一次还是同样低估了徐府主的脾气。

    那位风离尘方才走过徐寒的身侧,那位府主大人背上长剑便猛的出鞘,横在了风离尘的身前。

    淡淡的剑意亦在那时自徐寒的体内溢出,笼罩向风离尘,显然徐寒此举并非威胁那般简单。

    风离尘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在那时一变,心头酒意醒了大半。但毕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公子哥,岂能愿意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他凭着胸中那股飞扬跋扈的劲,横眉言道:“难不成你还敢对我动手?”

    他说这话时神情倨傲显然是笃定了徐寒不敢得罪他。

    徐寒闻言,却在那时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言道:“此刻闹事,便是阻挠我天策府办案,视同于与醉仙楼主谋同罪!”

    “同罪?”那风离尘闻言一阵嗤笑,“你还能给醉仙楼定个什么罪?这可殷家的...”

    风离尘的嘲弄之言还未说完,这时那些负责搜查的天策府军便有几人走到了徐寒跟前。

    “禀报府主,醉仙楼中一百八十余名娼妓,其中半数来路不明,具体来路还需进一步盘问。”

    “楼中各种收支不明情况有足足七百处,具体去向还需盘查,同时搜到银票四万八千两,现银四千两,都已经数查封。”

    待到那些军士说完,那位一旁的风离尘便脸露不屑之色。

    “都是来路不明,难道就能说明醉仙楼有问题吗?定罪?我看徐府主是在痴人说梦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把我和这醉仙楼一起定个什么罪出来!”他不无嘲弄的言道。

    而这时又是一位天策府军走了过来。

    他在那时拱手朝着徐寒说道:“禀告府主,属下在醉仙楼后院发现土地有翻新的痕迹,命人挖掘之后发下数具尸骸,此刻已有十具出土,剩余数量暂且无法估量。”

    这话一出,满座骇然,那位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风大少爷更是脸色一滞,顿时化作了难看的猪肝色。

    徐寒闻言,在那时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笑着看向一旁的风离尘,言道:“现在风公子还要与这醉仙楼一同担下这罪责吗?”

    大周的律法严厉,素来讲究一个杀人偿命,这银钱也罢,女子来路不正也罢,都或可以从其他方面逃脱罪责,可这在醉仙楼的后院发现了如此多数量的尸骸,醉仙楼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脱不了干系,而等着醉仙楼明面上的主人殷如归的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

    面对徐寒这样的询问,那风离尘的酒意终是彻底散去,他的脸色煞白,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却是再也寻不到方才的飞扬跋扈。

    而徐寒也在那时眯着眼睛笑了笑,“诸位可以离去了。”然后又看向那位天策军,言道:“走吧,带我去看看这殷老板是如何草菅人命的。”

    说着,他便要在那天策军的带领下,朝着醉仙楼的后院走去。

    那位在一旁久未做声的殷如归脸色在一阵难看之后,终是化为了恶毒与狰狞,他如同魔怔了一般朝着徐寒离去的背影大声吼道:“徐寒!你以为你害了我,你就能好过吗?”

    “要不了多久,长夜司与殷家就会将你和天策一道毁灭。”

    “届时你的下场会比我凄惨百倍!”

    “哈哈哈!”

    言罢,那位殷如归放生大笑,模样癫狂无比。

    正要离去的徐寒听闻此言,身子顿了顿,在那时转过了头,看向殷如归。

    他的眼睛眯起,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就劳烦殷老板在黄泉路上...”

    “等着在下吧。”

    (书评区获奖名单已经公布,就在纵横app的书圈,请获奖的朋友加群领取奖励。)

    (还有,本书的追订真的差强人意,恳请觉得此书还不错的小伙伴能够点一下追订,给可怜的作者君一点小小的安慰与动力,拜谢。)

第二十九章 帮助

    五十万大军覆灭在了大黄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几乎是崔家所有的家底,而崔庭却将之付诸一炬。

    虽然他自己侥幸活了下来,但这并不能改变崔家在邱家与江家两大家族夹击下,寸步难行的现状。

    大夏共有八州之地,分别名为燕、齐、辽、景、雍、营、豫、隆。

    大夏皇族那位生死不知的国师曾有言道,大夏八州,封地不过半数。

    其言下之意便是大夏皇族无论如何都得握住四州之地在自己手中。景州是邱家邱尽平的封地,雍州是江家江之臣的封地,隆州是崔庭的封地,而辽州则为各个王侯瓜分。剩余四州大夏皇族死死握在手中,就是有天大的功劳也决计不会封赏出去。

    对于野心勃勃的邱江二家早已不满足仅有的封地,他们想要更进一步,而最好的办法自然便是将如今的崔家彻底打垮。

    于是这几日的朝堂弹劾崔庭在大黄城兵败,葬送了五十万夏军的奏折如雪片般被递了上去,身为大夏皇帝的李榆林虽然还未表态,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闷气氛已然笼罩在大夏之都横皇城中。

    早朝过后,脸色阴沉的崔庭皱着眉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不曾理会任何人。回到家中后,提着两坛美酒便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了屋中。诸人见他如此,却是不敢去触这位国柱大人霉头,纷纷暂且放下了手中急着向他汇报的事情。

    关上房门的崔庭打开酒坛便仰面饮下一坛,酒水随着他的嘴角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却不以为意,依然咕噜将一大坛上好的美酒尽数灌入嘴中。但由于喝得着实太过着急了些,这一坛酒近有半数洒落。

    若是那位嗜酒如命的楚仇离见到此景必然免不了一阵感叹崔大国柱暴遣天物。

    一坛美酒饮罢,崔庭将手中酒坛猛地一扔,将之摔碎在地,就像是要将心头的愤恨借此彻底发泄出来一般。

    可惜的是在做完这些之后,崔国柱脸上的神色并未有任何的好转,愤慨之色在那时散去,颓然与悲切浮上眉梢,他的身子一软便在那时瘫坐在了地上。

    ......

    国柱大人将自己关在屋中足足数个时辰,从午晌到天色渐暗,除了唤人送过几次酒以外便与诸人再无半点交流。

    国柱府的谋士们手里拿着各处来的线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要交给崔庭定夺,可每次都被喝得醉醺醺的崔庭骂了出来。

    即使是这些跟随崔庭多年的亲信们也在这时感到一股大厦将倾的无力感。

    邱江二家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崔家永无翻身之日,就是崔庭醉酒这一天的光景,又不知有几多弹劾他奏折被递了上去。诸人在那时你看我我看你,大抵都生出了另谋他路的心思。

    这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古来同理。

    ......

    崔庭再蠢也曾是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手下那些人的小心思他怎会看不透彻。

    他不是不想管,他是知道没发管。

    一州之地何其辽阔?大夏不知有多少人此刻正眼馋这崔家的隆州。多少人等着这一天,来落井下石,分得一杯羹。没了那五十万大军的崔家,就像是一个坐拥万贯家财的老人,根本没有丝毫余力去对抗那些虎视眈眈的强盗。

    朝堂上的奏折一份接着一份,可崔庭能做什么?他如今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等着那些恶狼商量好如何瓜分他身上肥肉,然后他便会被从里自外的啃食干净。

    他并不是不想做什么,而是他知道现在的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除非他能变出几十万大军,或者破开眼前大衍境,登上仙人之境。而这两者说是难比登天也毫不夸张。

    想到这里的崔庭,自嘲的笑了笑,又端起了眼前的酒杯一饮而下。

    这已经是他今日喝得第七坛酒了,他脑袋有些晕沉,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忽的,一阵寒风吹开了房门的窗户,将案台上的烛火熄灭。

    房间内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连你也来欺负我。”崔庭醉眼朦胧的嘟哝道,但最后还是不得不站起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烛台前,试着用一旁的火石点燃烛火。

    不过或许是因为喝得太多的缘故,这样简单的事情,他足足试了七八次方才成功。

    他看着重新摇曳的烛火,醉眼朦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又的疯癫的笑意,他摇摇晃晃的伸出了手,指了指那烛台,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给我好好的亮着,若是再敢熄了,本国柱便命人将之斩了。”

    此言说罢,崔庭似乎很是享受这样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滋味,他脸上那疯癫的笑意在那时又浓郁了几分。

    “堂堂国柱大人,如今竟然落到了跟一个蜡烛作威作福的地步,着实可笑,着实可笑啊。”

    可就在这时,一道嗤笑声忽的自他的身后冷不丁的响起。

    崔庭闻言顿时一个激灵,赶忙转过身子。

    却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立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浑身裹着黑袍,帽兜之下一双猩红的眸子泛着诡异的光芒,如鬼魅一般立在那里。

    “你是谁?”崔庭的酒意在那时醒了大半,身子也下意识的退去一步,与那身影之间拉开了一道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而心底涌上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他可是实打实的的大衍境修士,虽然因为喝了些许的酒,反应不及平常,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这样不露痕迹的突然出现在这国柱府中。因此,淡淡的敌意涌上了崔庭的心头,他暗暗想着会不会是那些仇家派来取他性命的杀手。

    “国柱大人何须惊慌,在下可不是国柱的敌人,相反...”那人如此言道,声线有些沙哑。而他的手也在那时伸出,取下了放在头顶上的帽兜,露出了其下那张苍白、俊朗,但却又有些稚嫩的脸。“在下可是国柱大人的朋友。”

    崔庭愣了愣,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黑袍人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国柱府,那么必然有着不低于大衍境的修为,可对方年纪竟如此年轻,这着实大大的出乎了崔庭的预料。

    因此,他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他在问这话时,眸中警惕的目光并未散去,毕竟能在大夏坐上国柱的位置,岂会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便放下戒心,若他真是如此,恐怕早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有哪还又今日的成就。

    那人闻言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崔庭眸中的警惕。

    “在下听闻近来国柱大人过得并不太好,所以特地前来帮国柱度过这个难关。”

    “助我度过难关?”崔庭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助我度过难关?你知道我崔庭现在要面临是什么吗?就是他李榆林想要保我也未必能够保住!你是个什么东西?能帮到我?”说罢,他好似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又发出一阵大笑,那模样看上去多少有那么癫狂。

    可那来者面对这样的崔庭依然神情淡漠。

    他张开了嘴,平静的说道:“三十万第三境金刚境的肉身修士,不知这个数量的精锐大军能否帮到崔国柱呢?”

    崔庭脸上癫狂的笑意在那时猛然收敛,他沉眸望向那黑袍人,眯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即使他已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的冷静,但在问这话时,他那上下抖动的嘴唇却已然将他此刻翻涌的内心暴露无遗。

    黑袍人似乎早已料到了崔庭这样的反应,他在那时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他的形容邋遢,头发散乱,衣衫上满是酒渍,甚至周身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酒味。黑袍人笑了笑,反问道:“国柱大人以为,这样的你还有什么值得让我欺骗的地方吗?”

    “......”崔庭听闻此言顿时脸色一阵难看,他低头沉默了下来,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早已什么都不是,只要待到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们瓜分了崔家苦心经营的隆州,届时他这徒有虚名的大夏国柱,说不得还比不上一座边塞小城的太守。

    “此言当真?”崔庭沉默半晌,终是在良久之后抬起了头,神色复杂的咬牙问道。

    “自然当真。”黑袍人几乎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同一时间回应道。末了,他又补充道:“只要崔国柱点点头,三日之后,这三十万大军便会出现在隆州境内,供国柱大人调遣。”

    黑袍人说完这话,他便眯着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直直的望着眼前这位神情颓废的中年男人。他周身的气息凝练,但又带着一股让人心底发寒的气场。像极了那荒山野岭间迷人心智,勾人魂魄的鬼魅。

    崔庭在黑袍人的目光下,不知为何有些不适。

    咕噜。

    他咽下一口唾沫,半晌之后方才问道:“那代价呢?你们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崔庭自然不会相信这世上能有从天上掉下的馅饼,对方给得出三十万精锐这样大的筹码,那所求之物又当是如何巨大?不搞明白这一点,崔庭如何敢安心接下这样一份馈赠?

    那黑袍人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崔国柱真的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你只用知道,不管如何,情况都不会比现在更差,至少你的国柱之位能够保住,你家主世代经营的隆州可以无恙,甚至只要国柱大人明事理一些,再进一步也是不无可能。”

    黑袍人这话无疑说到了崔庭的心坎,他在那时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许久之后方才苦涩的问道:“那我可以知道你究竟是谁吗?”

    黑袍人又是一笑,他猩红色的眸子光芒亮起,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

    “森罗殿,刘笙。”

第三十章 御史大夫(第二更)

    (ps:今天有事出去了会,回来得晚了点,导致今天更新晚了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嗯,先交上两更吃个饭,继续更新,保底三更,争取继续四更。那啥...随便求点打赏月票,毕竟月初,给几张作者君撑撑场面可好。)

    今日的长安依然下着雪。

    但长安城的街道上却很热闹,尤其是那些街边的酒肆里,酒客们的谈话声更是此起彼伏,而细细听一听,其实他们的所言大抵都是同一件事情。

    天策府的少府主徐寒,这几日犹如发了疯一般,拿着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搜查令,接连查封了殷家名下的数个产业。一家青楼、一座赌坊、两处当铺还有城郊近千亩的田产。更是在醉仙楼的后院挖出了百于具女尸,这可是长安今年最大的一起命案。一时间民间高呼让官府给个说法的呼声越来越大,朝廷坐不住,先是派出了位居九卿之一的廷尉杜阳春调查此事,今日更是又赶忙将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张洞宁也派遣了出来,责令五日之内要查个水落石出。

    坊间的百姓们没心思去关心更大派系之间的争权夺利,只是觉得天策府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一时间民间对于徐寒的风评可谓一浪好过一,直言徐寒乃是大周朝廷近来少有刚正不阿之人。

    只是这有人交口称赞,自然也有人忙得焦头烂额。

    作为殷家现任家主的殷成便是这其中最为焦虑之人。

    醉仙楼也好,赌坊也罢,虽然都是殷家在长安城中颇为重要的产业,但殷家毕竟家大业大,这些损失虽然让他们肉痛不已,可却远不至于伤筋动骨的地步。

    但偏偏那位天策府的少府主却似乎并不是一个得理便饶人的主。

    他将百具女尸都带回天策府,那醉仙楼的数百名女妓也被他以保护证人的名义留在了天策府。殷成有理由担心以这位天策府府主所表现出来的那股狠劲很有可能便会借着这个由头将他殷家彻底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毕竟无论是那百具女尸的死因还是那数百女妓的来路若是真的追根溯源起来,背后所牵连的事情可不是抛出一两个诸如殷如归这样的替罪羔羊便可以了事的事情。

    殷成这几日已经不止一次上门寻过祝贤,而对方也确实拿出了他应有的态度,先是责令大周的廷尉杜阳春出面接手此事,想要将那些人证物证从天策府中拿出来这样便可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做多在早些替罪羔羊。这样的事情,长夜司素来拿手。

    可谁知道这徐寒却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廷尉杜阳春大人前前后后带着护卫去到天策府要人十余次,都被对方拒之门外。徐寒手上有张相给的搜查令,借着此令他便声称这个案子由天策府全权负责,根本不给廷尉一点插手的机会。

    看着徐寒一副不咬死殷家便死不松口的模样,这可急坏了殷成,又忙不迭连夜赶往长夜司,这才有了朝廷今天早上下令让御史大夫张洞宁接手此事的事情。

    这不,早朝刚过,殷成便带着家里的数位长老早早的便恭候在了溥天宫外,待见到了张洞宁便赶忙迎上,随着他一道去往天策府,他知道若是再不将那些人证与物证要到手中,那等待着殷家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

    “小寒,你这招釜底抽薪可以啊!”天策府中,楚仇离看着徐寒这几日收刮来的粮钱顿时眉开眼笑。

    这几日天策府可谓收获颇丰,除开银两不说,但是那前日查封田产,从粮库中收刮来的粮食便足足有万石之众。

    楚仇离说着这些,身子却故作无事走到那堆放着的如小山一般的银票钱,笑眯眯的伸出手,目光却直直的看着坐在石桌旁正安心喝着茶水的徐寒。

    啪!

    只是他这方才摸到银票,一只手便伸了出狠狠的拍在了他的手背。

    那手的主人显然用力极大,整个天策府便在那时回荡起一声清晰的脆响。

    “干什么?又拿去喝酒?”只见方子鱼双手叉腰,蹙着眉头一副泼妇骂街前摆好架势的模样,凶巴巴的盯着楚仇离。

    楚仇离似乎也怕极了这暴脾气的方子鱼,他委屈的用另一只手摩擦这自己被拍得红肿的手背,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他弱弱的说道:“我这不是帮小寒看看...这银票是真是假吗...”

    “用你看,我们没长眼睛啊?”只是方子鱼可不吃他这一套,在那时瞪大了眼珠子盯着楚仇离,便大声的呵斥道。

    诸人倒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对此也都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觉得颇为有趣,在那时发出阵阵哄笑。

    徐寒这时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不早,便站起了身子。

    “红笺,鹿先生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看向身旁的红衣女孩轻声问道。

    “派来运送这些物资的士卒昨日便抵达了长安,想来现在也准备妥当了。”叶红笺闻言站起了身子,轻声言道。

    在去往醉仙楼的前一天徐寒便以飞鸽传书通知了大黄城让他们派人前来护送钱粮,长安距离大黄城不过十余日的路程,那些士卒又都是精锐,因此五六日光景便抵达了这里。

    “嗯,那就劳烦你跑一趟将这些东西给他们送去,虽然还不足以完全解决冀州在各方面的缺口,但多少可以缓解一些。”徐寒点了点头如此言道。

    “嗯。”叶红笺颔首,但又有有所迟疑的问道,“只是这些钱粮按理说应该上缴国库,若是我们就这样占为己有,万一被祝贤抓住了由头...”

    “非常时期得有非常手段,只要我们稳住了冀州,短时间内祝贤也不敢拿我们如何,反而若是冀州局势崩溃,那对于我们来说才是灭顶之灾。”徐寒闻言沉眸回应道。

    听到这话,叶红笺也是明白徐寒所言的道理确实如此,她便不再迟疑,这就招呼起一些早已安排好的天策府府军,带着这装得是满满当当的马车快步从天策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而徐寒则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直到他们彻底走出了天策府,徐寒方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然后言道。

    “走吧。”

    “去哪里?”一旁的方子鱼等人闻言一愣,显然对于徐寒所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寒在那时笑了笑,背后的长剑猛然出鞘。

    “去会一会那正在路上的御使大人。”

第三十一章 刀剑相解(第三更)

    殷成与那位身着黑色官袍的御史大夫一前一后的走在长安城的官道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身后跟着百余位从长夜司贪狼部调来的护卫,其中还有那徐寒的老熟人古道左。

    诸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殷成倒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与这位位居三公的张大人套套近乎。但对方的态度却冷淡无比,面对他前后几次话题,对方都只是敷衍的回应。前前后后从张洞宁嘴里吐出的字眼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殷成倒是很识趣的闭了嘴,毕竟此行最重要的是将醉仙楼中被徐寒掳走的人证与物证带走,若是因为自己的失礼惹得这张洞宁不悦,在这事上难为他,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就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穿过了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来到了天策府前。

    当然这御史大夫接手醉仙楼女尸一案的事情早早的便在长安里传开,此刻一行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行走在路上免不了招来那些行人的指指点点。

    甚至其中还不乏那么些许爱看热闹又或者带着点其他心思的人暗暗跟上,远远围在天策府门前,想要看一看这震惊长安城的大案究竟要如何收场。

    ......

    来到这天策府门前的殷成在看清这府门前的场景时不由得微微一愣。

    此刻天策府的府门前,那位年轻的少府主穿着一身黑色长衫,以长剑杵地,眉目幽寒的立在那里,身后五十余名天策府府军一字排开,他们的腰身挺得笔直,白色的甲胄一尘不染,犹如雕塑一般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殷成数息之后方才从这样的景象中回过了神来。他知道恐怕此行目的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已经有所预料。他本能的有些担忧,毕竟这几日徐寒所展现出来的手腕可是让他殷家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这样的担忧在他看了看身旁的张洞宁与那位凶名赫赫的古道左之后,便尽数散去,祝贤已经给过他承诺,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替他要回那些人证与物证。

    以祝贤在这长安城中的权势,他承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既定的事实。至少在殷成看来,是这样的。

    “徐府主。”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位张大人便已然迈步走到了天策府的府门前,朝着杵剑而立的徐寒拱手言道。他的语调一如他脸上的神情,古波不惊。

    “御使大人。”站在高台上的徐寒居高临下看着张洞宁,却只是微微颔首,双手依然放在那长剑的剑柄之上。模样看上去多少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御史大人可...”自然徐寒行径很快便引来了站在张洞宁身后的那位古道左的不满。他之前本就因为遭了徐寒算计而对其怀恨在心,此刻憋着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寻到了机会自然要发泄出来。

    徐寒闻言这时才转眸瞟了一眼那古道左,然后便轻飘飘的言道:“什么东西?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

    “你!”那古道左被徐寒如此喝骂当真是怒火攻心,作势便要上前,而徐寒身后那五十余名天策府军在那时应声而动,纷纷抽出手中刀剑迈步向前,浓烈的杀机在那一刻笼罩下来,似乎只要那位古道左胆敢再上前一步,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利刃挥向他的头颅。

    只是短短的数息光景,这天策府门前的气氛便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古道左在长安城里可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之人,岂会被徐寒唬住?他的眸中在那时燃起了些许狂热之色,似乎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试一试这天策府的能耐。

    只是就在他忍不住要出手的时候,他身旁那位张大人却斜眸瞟了他一眼。

    “古统领。”张洞宁这般轻声言道。

    声音并不大,甚至那些离得稍稍远了些的围观之人几乎都听不真切他究竟说了什么。

    可即便如此,那位素来不曾服软的古道左在闻言之后却顿时像那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他眼里的火苗被浇灭,低着脑袋悻悻的退了下来。

    “徐府主在下此行前来为的可不是逞口舌之利,在下是陛下之命前来接手这醉仙楼女尸之案还请徐府主行个方便。”见那古道左退下,张洞宁便朝着徐寒拱了拱手,神色平静的言道。

    徐寒闻言,面无表情的说道:“醉仙楼女尸一案既然是我天策府发现的,就自然得由我天策府一查到底,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

    张洞宁的脸色终于在那时有些些许变化,他皱了皱眉头,又言道:“徐大人的意思是,要抗旨不尊了?”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可是足以灭族的大罪。

    但徐寒却不以为意,他瞟了一眼张洞宁身旁的那位殷成,言道:“在下既然是圣上亲册的天策府,又身居太尉之职,理应为圣上分忧,不想劳烦张大人而已。更何况...醉仙楼一案牵扯的可是殷家,张大人与这殷家主如此亲密,在下以为此案,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说这话时徐寒有意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的话很自然的便传到了那周围围观的百姓耳中。这些百姓听闻此言先是一愣,而后纷纷回过了神来。

    “是啊!这既然是办殷家的案子带上殷成是什么道理?”

    “恐怕这殷家是做贼心虚吧。”

    “看样子这事情背后还有隐情,难办啊...”

    一时间那些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却是让那位殷家主脸色瞬息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只顾着要将那些事关殷家存亡的人证物证要回,却忘了这避嫌一说。

    “民声可畏,张大人还是请回吧,至于这案子究竟如何,徐某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可给陛下,给长安城的百姓一个交代。”徐寒的声音在那时再次响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这话时,他将目光落在了那位殷成的身上。

    感受到这一点的殷家主那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在那时又难看了几分。

    相比于慌了手脚的殷成,张洞宁倒是表现得极为淡定,他抬眸看着徐寒,眸子里依然寻不到太多的情绪波动,他更像是在端详眼前这位年轻的天策府府主,就好似在衡量着些什么一般,直到十来息的光景之后他方才言道:“看样子徐府主是打定主意不愿意交出那些人证与物证了?”

    “嗯。”徐寒很是随意又轻松的回应道,那般神色就好似他回绝的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根本不足挂怀。

    “那若是在下一定要要呢?”张洞宁的脸色在听闻徐寒此言之后顿时阴沉了下来,眉宇之间寒霜凝结,显然终于是动了怒气。

    “简单。”可徐寒的态度却依旧轻松得很,他放在剑柄上的手微微一抬,那把猩红色的长剑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徐寒手中。

    一身黑衣的少年在那时执剑一指,周身剑意翻涌。

    他笑了起来。

    “既然道理无用,那便刀剑相解吧。”

第三十二章 青极而赤,蛟已成龙

    古道左闻言微微一愣,他看着那手持长剑的徐寒,脑袋有些发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是什么样的修为?

    从那位长安城的祝龙起祝公子的口中,古道左早就知道,肉身第四境紫霄境,内功第三境三元境。在玲珑阁中曾凭着这些生生拖垮了祝龙起。

    放眼同境修士,通幽境的祝龙起绝对算得上是翘楚中的翘楚,他败在了徐寒手下,这着实令人惊奇,同时也很清楚的向世人展示这位天策府少府主在年轻一代中的恐怖实力。

    但那又如何?

    要知道这修行之道,就拿寻常修士来说,前三境之间的差距虽然不小,但远不至于无法战胜的地步,而一旦到了后四境。从通幽到天狩到离尘再到大衍境,每一境之间突破的难度都是几何倍的增长,而修行者所拥有的实力也同样会在这样的难度下,而呈现几何倍的增长。

    很不巧的是,古道左已经是第五境天狩境的修士!

    他所拥有的实力远超出所谓的通幽境,至于对付徐寒,他亦拥有足够的自信。

    当然徐寒确实不足为惧,但他身后的天策军却不是好惹的货色,虽然只有寥寥五十人,但其中不乏通幽境的好手,而他带来的那些赤狼卫显然无法比拟这支劲旅。

    他心里想着这些,暗暗朝着一旁的张洞宁使了眼色,询问他是否有必要去长夜再搬些援军来,若是能请到一两位暗狼卫,那么此战应该便无太大的问题。

    只是那位张大人却好似对于古道左递来的目光闻所未闻一般,他沉眸看着高台上的徐寒,半晌之后方才言道:“这里毕竟是长安,大动刀戈终究不妥,既然徐府主想要以武斗解决此事,不若让古统领与徐府主比试一番,既不伤了和气,又可解了我们的争端,你看如何?”

    这却如张洞宁所言,在长安刀剑相向传出去终究不太好听,更何况这还牵扯道醉仙楼的女尸案,免不了届时被人说成为了袒护殷家而强夺这案件的归属。

    张洞宁的心思到底缜密,这提出的方案不仅算是迎合了徐寒的话,更是将己方置于了不败之地。

    那一旁的古道左闻此言,也是脸色一喜,暗暗感叹这御史大夫果真不同凡响。他在那时也迈出一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神情倨傲的问道:“怎么样,徐府主若是不敢接下这一战,那边快些将此案交给张大人吧。”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古道左却清楚徐寒若是聪明一些大抵是不会同意,那么届时真的双方大打出手起来,他唤来人马,也是徐寒自己一手造成,并不是他长夜司仗势欺人。而若是徐寒真的同意了此事,那他就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好好出一出自己胸口那道恶气。

    只是这话出口,还不待徐寒回应,他身旁的那位方子鱼便忍不住喝骂道:“呸!你多大岁数,姓徐的多大岁数?你那么了不起怎么不去大黄城找侯大统领跟你打一场呢?”

    方子鱼的泼辣可不是寻常人比得了的,在徐寒的记忆里似乎除了她的那位师傅钟长恨,这世上就没有方大小姐不敢骂的人。

    她这随性一为倒是帮了徐寒,周遭那些围观的百姓也纷纷醒悟过来。

    古道左是多大的年纪,起码三十五六,比徐寒大出一轮,修行之道虽然不是说年纪越大便修为越高,但毕竟占了近二十年的便宜,这样的单打独斗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加之那位殷家主明显站在了张洞宁一方,顿时民情激愤,喝骂声不绝于耳。

    平日里长夜司在长安城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寻常百姓一没钱二没权,有些什么苦楚也只能是打破牙齿往肚里咽。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天策府,敢去查殷家的案子,却又被百般阻拦,这些百姓们平日积攒的怨气在这时终于是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长夜司的狗贼!”

    “殷家的犬牙!”

    诸如此类的辞藻不断从人群中被喊出,而闻风而来的百姓更是如潮水一般涌入,一时间天策府的府门前喝骂古道左一行与声援天策府的声音不绝于耳。

    古道左的脸色在那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平日里在长安城可谓横着走的角色,哪曾受过这般辱骂。而理所当然的是,他没办法去苛责那已经在天策府的府门外聚集的数千民众,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那位站在府门前的徐寒身上。

    因此,他看向徐寒的目光在那时变得愈发的阴冷下来。

    “徐府主到底打还是不打,不若快些给在下一个准话吧。”他沉声言道,语调有些催促的意思,显然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将心底的怒火宣泄到徐寒的身上。

    徐寒闻言,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古道左的催促,他而是看了看那些周遭的百姓,神情肃然的朝着他们一一拱手。

    “徐某谢过诸位了。”然后他朗声言道。

    他很清楚,天策府之于长安就好比曾经的大黄城之于大周,都是孤岛。

    无论是宇文洛,还是祝贤都已经向徐寒表明了他们的敌意。而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借势,而徐寒所能借到的势,便是民势。

    当然他本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殷家的案子,将这个在长安素来名声不好的门阀拔除。这样一来名他可以所获长安城百姓的赞赏,利他可以借着查封殷家的资产稳住冀州的局势,这样一来,便可让天策府在长安城彻底站稳脚尖。

    却不想的是机缘巧合之下,反倒是在这古道左的帮助下,早早的便成就下了他在这长安城中的名声,观这些百姓激愤的模样,想来不出一日今日之事便要传遍长安城。虽然依仗着这些百姓,不见得真的能做些什么,但有道是民声可畏,想来如此以往,那长夜司行事必然会愈发的忌惮。

    而果不出徐寒所料,他这话一出口,那些百姓们脸上的神情便愈发的愤慨,甚至隐隐有要围拢过来的架势。

    “诸位冷静一些。”当然徐寒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要是这些百姓真的与长夜司起了冲突,以祝贤的性子,可不会介意大开杀戒,徐寒虽然此举有利用这些百姓的意思,但却远不至于冷血到那种程度。

    他沉声言道,脸上的神情肃穆又决然。

    “殷家的案子既然是我天策府查出来的,我徐某必然查个水落石出。不管这背后究竟是谁,徐某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既然古统领要打,徐某便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告诉大家。”

    “这大周,只要有我天策府一日,有我徐寒一日!”

    “你殷家也好,祝贤也罢。”

    “都休想只手遮天下去!”

    这话出口,徐寒的身子一顿,周身剑意翻涌,便在那时直直的朝着那位古道左杀去。

    他的身子相比于那位膀大腰圆的古道左看上去是如此瘦弱。

    他的脸庞还那么稚嫩,但那稚嫩的脸上此刻所携带决色,却让周遭所有人为之动容。

    “天策府!”

    不知是谁在那时发出了一声大喊。

    于是周遭的百姓纷纷效仿。

    这般的怒吼便在那一刻汇集成了山呼海啸,回荡在天策府的府门前,久久不绝。

    而人群中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听着这样的怒吼,仰头望了望天策府的府门的上空,脸色微微一变。

    “青极而赤。”

    “蛟已成龙。”

    他如同呢喃一般发出这样一声感叹,便转过了身子,慢悠悠的退出了人群。

第三十三章 小心邪祟

    徐寒的剑锋凌冽,淡黄色剑意缠绕着那猩红色的剑身,犹如吐着毒信的蟒蛇,转瞬便杀到了那古道左的身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古道左在那时心头一跳,却是不敢有半分的托大。

    从一开始他们强势抢夺醉仙楼女尸案的人证物证,这徐寒却只是寥寥几句话,就拉拢了围观百姓的声势,让形势瞬息逆转。加上之前在长安城门处的接触,他已经意识到这个看似寻常的少年的算计是如何了得。他既然敢要接下这场比斗,想必也有所凭仗。

    此行他们已经失了民心,若是再夺不回那些人证物证,那么回去当如何交差?

    想到这里的古道左顿时提起了百分百的精神,手中长刀一挥,直直的迎向了杀来的徐寒。

    砰!

    刀剑于半空中相遇,顿时在天策府前发出一阵高亢的脆响。

    狂暴的真元与刀意自古道左的体内奔涌而出,压向徐寒。

    而徐寒自然不甘示弱,淡黄色的剑意奔涌而出,隐约间竟带着一道淡淡的龙吟之音。

    与此同时他衣衫下的肌肉高高鼓起,体内的血气之力翻涌,跟着那浑身缠绕着的剑意一般,迎向古道左的刀锋。

    那位人群中本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去的老人在那时忽的身子一顿,他不可思议的转眸望去,却见那少年周身所翻涌的淡黄色剑意,顿时浓重的惊骇之色爬上了老人的眉梢,他犹如僵在了原地,忽的动弹不得。

    ......

    徐寒的剑意与肉身力道合拢在一起所迸发出的力量着实让古道左一阵心惊胆战,他在这时终是明白为何徐寒能够战胜那位祝大公子,以他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修为,着实令人心惊。

    但毕竟他还没有到达天狩境的层次,虽然修为不俗,可依然无法与古道左抗衡。

    轰!

    就在二者僵持了约莫三五息的光景之后,一道轰响炸开,徐寒的身子便在那时倒退数丈,狼狈的撞在了天策府的府门之上,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取得了这样战果的古道左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凝重。

    并非徐寒使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而是方才那一次交手,虽然着实让他震惊于徐寒所拥有的力量,但那力量却远未有到足以与天狩境强者抗衡的地步。

    可徐寒却如此坦然的接受了这次赌约,难不成这位徐府主真的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已经在徐寒手上吃过数次亏的古道左自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

    不知何时起,在面对这位徐府主时,古道左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如履薄冰,以至于当这场胜利来得太过容易之时,他竟然有些胆怯。

    而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位徐府主已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再次扑杀了上来。

    古道左心头一跳,再次以全力对抗,可依然不过数息光景徐寒便难以招架住这位古统领周身磅礴的力量,再次暴退而去。

    ......

    于是接下来在诸人眼前发生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徐寒屡战屡退,却依然不屈不挠屡败屡战。

    不过百来息的光景,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便已然浑身是伤。

    这般模样落在那些百姓眼中,当然会觉得这位府主大人为了替大家求得一个公道,不惜性命,一时间诸人看向徐寒的目光也变得动容了起来。

    张洞宁亦洞察到了这一点,他皱了皱眉头,催促道:“古统领速战速决。”

    古道左闻言,亦是感受了周围那些百姓们不寻常的目光,心头一沉,点了点头。

    他终于是收起了心底迟疑,手中长刀猛然一荡,一股愈发磅礴的气势升腾而起,他再次击退了杀来的徐寒,随后脚尖点地,以猛虎下山之势追上徐寒退去的身形,想要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这样的情形落在了那些百姓的眼中,顿时纷纷发出一声惊呼,暗暗担忧徐寒是否会落败在这一刀之下。

    而徐寒的顽强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此刻的他虽然衣衫凌乱,那些破口之下,也不乏血淋淋的伤口,但实际上相较于他紫霄境的肉身修为来说这些看上去触目惊心的皮外伤其实根本无伤大雅。

    他的身形还在暴退之中,但古道左的刀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徐寒在那时以长剑杵地身子一斜,堪堪避开了那呼啸而来的刀芒。

    古道左的刀芒落空,但那由石板铺成的地面却在这一刀之下被猛然破开,化为粉粒。

    一击不中的古道左并不气馁,他暴喝一声,手中长刀一转,刀锋便在那时横起,以横扫之势去向徐寒的腰身。

    那时的徐寒身子依然未有消去方才与古道左对拼之后的余力,眼看着刀锋及身,他一咬牙,那裹着白布的右臂猛地挥出,竟然就要已血肉之躯去抵挡这呼啸而来的刀刃。

    到了这时,古道左倒是看了个真切,这位徐府主走到如今这地步,可谓山穷水尽,已无他路。之前心底那些许的担忧也尽数散去,他收了些许力道,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卸掉了徐寒的右臂,难免摊上罪责,但这刀锋上的力道依然足以让徐寒落败。

    铮!

    只是当刀锋碰撞到徐寒的右臂时,响起却是一道金石之鸣。就好像他的刀所砍到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道坚固的甲胄一般。而古道周握刀的手臂也在那时被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震得有些发麻。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徐寒的脸色一变,他稳住了身形,剑锋一荡,再次指向古道周的面门。淡黄色的剑意奔涌而出,化为一条蛟龙缠绕于他的剑锋之上。

    古道左虽然震惊于到了这个地步的徐寒竟然还有反抗的心思,但这剑意固然凌冽却远不到能杀到他的地步,只见他提着刀的手猛地一挥,那长刀便狠狠的撞在了徐寒剑锋上。

    噗!

    一口鲜血自徐寒口中喷出,他的身子又一次栽倒在地。

    到了天狩境,修士无论是真元浑厚程度,还是身子的灵敏程度相比于之前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也是为什么越到后四境,越想要越境而战的难度便越大的缘故。

    看着周身气息萎靡的徐寒,古道左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很是得意的朝着徐寒拱了拱手,言道:“徐府主承让了。”

    一旁的秦可卿与方子鱼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地上的徐寒,看向那古道左的眉宇间更是充斥着愤恨之色。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徐寒也在那时落寞的摇了摇头。

    随即看向周遭那些百姓,言道:“徐某人,愧对大家了。”

    那些百姓见徐寒已经拼到了这般地步了,那还会去怪罪徐寒,纷纷在那时沉默了下来,脸上却难掩失落之色。

    “那就请张大人进府拿人吧。”徐寒说完这话,便看向张洞宁,轻声言道。

    徐寒的坦然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张洞宁的预料,他微微一愣,但还是朝着徐寒拱了拱手,“谢过徐府主了。”随即便朝着身后那些甲士们使了使眼色,那群甲士顿时会意,从天策府的大门中鱼贯而入。

    ......

    “唉!我说红笺,这十余车的粮草不运走吗?”站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山丘旁的楚仇离看着一旁几架装得满满当当粮草的马车,疑惑的问道。

    叶红笺可没有理他的心思,身着红衣的少女走到那马车旁,指挥着她带出来的数十名天策府军将其中四五驾马车上捆着粮草的绳索一一解下。

    “唉?我说红笺我不就想要那些银子当酒钱,你不让,这些粮草你留着是不是要中饱私囊?我说你也真是的,这粮草哪有银子来得方便?”楚仇离显然是误会了叶红笺的意思,在那时走上前来絮絮叨叨的说道。

    可这话方才说完,那些被松开的马车上,便一阵抖动,然后几道人影便纷纷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竟然便是那前些日子从醉仙楼被带回来那些美娇娘。

    “嗯?”楚仇离一愣,这时才回过神来。

    “谢谢恩公。”那十余名女子在那时纷纷朝着叶红笺盈盈一拜,脸上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别谢我。”叶红笺却摆了摆手,“你们自愿留下来的,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你们得做好准备。”

    “恩公放心,那殷家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就是拼得这条命不要,我们也要让殷家血债血偿!”那十余名女子纷纷言道,脸上神色决然。

    “我就说这万石粮草怎么这么重,原来你们将这些小娘子都藏在这里了!剩下的呢?”楚仇离一拍脑门,走上下来,大声的嚷嚷道。

    叶红笺白了他一眼,举目看了看远处已经走远的车队,“剩下的都走了,只有她们愿意留下来指认殷家。”

    毕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百余人中能有这么十来位站出来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徐寒却是没有强求她们,今日一早便安排了将他们放入粮队,与之一道去往冀州。那里如今没有长夜司的势力在,至少足以让她们开始新的生活。这对于这些女子来说,算得上是最好的出路。

    “这样啊。”楚仇离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过来。

    “你们去那林中换身衣裳,等下混入城中,先去宁国侯府安顿,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来寻你你们。”叶红笺回头看了那些女子一眼,这般说道。

    那些女子闻言纷纷顺从的退到了树林中,而林中便在那时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一旁楚仇离听得心痒痒,伸长了脖子就要望里面望去。

    “楚大哥。”但这样的做法方才开始,便被叶红笺的声音打断。

    那少女指了指一旁还放着的几具马车,言道:“粮草下藏的东西,劳烦楚大哥多跑几趟,今天夜里给偷偷带回天策府,我会留下十位府军帮你照看。”

    楚仇离闻言快步走了上去,伸手朝着那粮草下探了探,摸到了些许坚硬有冰凉的事物。

    “什么东西?你难道还真的留下了银子,想要中饱私囊?楚大哥平日里待你不薄,怎么也得分我一半吧?”楚仇离眉开眼笑的问道。

    叶红笺却在那时拍了拍手,眯着眼睛笑道:“全给你都行。”

    楚仇离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伸进粮草中的手触电一般的收了回来,脸色更是在那时变得煞白。

    “晦气!晦气!”

    他不断用衣服擦着自己的手,嘴里嘀咕道。

    这般模样却是引来了周遭诸人的一阵哄笑。

    ......

    “禀告大人,府中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在府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张洞宁等来的却是甲士们这样的回应。

    御史大夫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看向那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徐寒问道:“徐府主这是要言而无信?”

    徐寒闻言,一脸错愕的看向张洞宁,问道:“张大人这是何意?你也看见我这天策府有多大,人手又才几个?那么多号人我怎么看得住,说不定就是在你我争吵的时候她们自己跑了!”

    “自己跑了?”张洞宁在这天策府前一阵来回踱步,“人能跑,那那些尸骨难道也能自己跑了不成?”

    “那徐某可就说不清楚了,万一是那些尸骸死前死得太过冤枉了一些,现在重见天日说不得便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寻害死她们的人索命呢?”徐寒笑呵呵的言道,目光却在那时落在了那位殷成的身上,见对方的脸色难看,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对吧?殷家主?”

    “姓徐的,你好歹也是大周的太尉,位列三公,这般市井无赖的行径不觉得丢人吗?”一旁的古道左见徐寒这般模样,顿时怒从心头生,忍不住喝骂道。

    “古统领这是什么话?我既然输了自然就愿赌服输,可是这人跑了,我能怎么办?你们放心此事我会自己去向圣上请罪,不会牵连各位的。”徐寒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似乎是真的想要一人担下这罪责。

    可事实上张洞宁却清楚得很,只要苍龙军一日未有重建,只要冀州一日还在徐寒的手中,大周就没人敢真的拿他如何。

    “哼!”想到这里,张洞宁一挥衣袖,朝着徐寒拱了拱手,“徐府主的本事,在下领教了,告辞!”

    他这时倒也想明白了,今日来之前便听闻徐寒命人将这些日得到钱粮送出了城,他倒是并未在意此事。如今想来很可能那些人证物证早已随着大黄城来的兵马离开了长安,而之前徐寒在天策府门前与他们周旋,恐怕也只是缓兵之计。因此再说完这话之后,他便没了迟疑转过身子,气冲冲的领着诸人迈步而去。

    徐寒见他们离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他在那时朝着那位神情狼狈的殷成又高声言道。

    “殷家主慢走,晚上记得多点些蜡烛,以防邪祟啊!”

    那本就心情不郁的殷成闻此言,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是寻不到半点曾经作威作福的气场,反倒是惹来那些围观百姓的哄堂大笑。

第三十四章 追羽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论是对于大周,还是陈国来说都是如此。

    蒙梁仰头望了望从夜空中飘落的雪花,想着,这样的雪夜,若是有块烤得金黄的红薯吃,就再好不过了。

    离山可比不得玲珑阁,近万的剑客奉行着以剑为友,以剑为生的信条,过着如苦行僧一般清淡的生活。

    用他师傅的话说,离山的剑客,是最纯粹的剑客。

    当然,那个师傅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师傅了。

    他被卖给了剑冢,以一个他不知道的筹码。

    但蒙梁的心里,却始终还是下意识的将离山当做他的师门。

    而在这样的雪夜里他总是回想起自己在冰天雪地离山山巅偷偷跑出来,在雪地里升起一堆篝火,烤上一两个红薯的日子。

    然后,下一刻他便会想到那个大周的女孩。

    因为他听陈玄机,那个女孩似乎也很喜欢这东西。

    蒙梁很高兴。

    他觉得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

    当然,在这个时候,在这金陵城的皇宫外,在这十万虎狼骑的身前,想着这些,的确不是一件太合时宜的事情。

    毕竟那些虎狼骑此刻刀剑出鞘,坐下狼马双眸泛红,早已是杀气腾腾。

    而他身侧的蒙克与陈玄机亦是神色肃然的望着不远处那座高耸的宫门。

    他们就像是一支支满弦的箭,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呼啸而去。

    而至于那所谓的“令”,便是宫中那位皇帝的丧钟。

    是的,老皇帝陈庭柱就快走到自己的末路,宫里的御医直言不讳的告诉了蒙克,他熬不过今晚。

    于是各方人马都在这金陵城的皇宫外厉兵秣马,只待那位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

    ......

    他们已经等了许久。

    从酉时一直等到丑时。

    蒙梁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趣。

    谁当皇帝他并不关心,他只是相信自家父亲的判断。

    父亲说其余几个皇子都是酒色之徒,执掌陈国,必招来祸患,所以他冒死去到了大周,请回了陈玄机。

    所以他的师傅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送给了剑冢,他也不曾真的怨恨,他始终相信,他们做事由他们的道理。

    蒙梁斜眼看了看一旁神色肃然的陈玄机,有手肘碰了他一下,然后侧过身子轻声问道:“我听说子鱼去了长安,近来可有与你通过书信?”

    显然相比于眼前的局势,蒙大公子更关心的却是大周的姑娘。

    神色肃然的陈玄机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蒙梁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在这微微的迟疑之后,陈玄机还是如实言道:“前几日来过书信,说是在长安过得还不错,徐兄的本事了得,似乎已经在长安站稳了脚跟。信里子鱼可没有少夸赞徐兄。”

    “徐寒?”蒙梁皱了皱眉头。他很快便回忆起那个右臂绑着白布,身旁总是跟着一条黑猫的少年。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徐寒...跟子鱼什么关系?”

    蒙梁努力的让自己这样的询问看上去足够的云淡风轻,足够的不露痕迹。

    但这异样的作态却是瞒不过陈玄机的眼睛。

    身着白衣的天才剑客微微一愣,他从蒙梁那少有的有些羞涩的神情中终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不悦这样的情绪第一次漫上他的心头,不知是出于某种心思,他在一愣之后,言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子鱼似乎很喜欢跟徐兄弟待在一起...”

    这话方才说完,还不待蒙梁给予回应。

    铛!

    那时,高高的宫墙内忽的响起一声绵长的钟声。

    铛!

    铛!

    ......

    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足足响过九次方才停下。声音低沉暗哑,又绵长凄厉,如丧考妣一般。

    而事实上对于近日的陈国百姓来说也确实如此,他们的皇帝死了。

    那是陈庭柱的丧钟。

    只是皇宫外的几方人马却并无一人有心思去感叹这位帝王的落幕,他们纷纷在那时召集起手中兵马,从皇宫的几处宫门,如潮水一般涌入了皇宫。

    金陵城中在这时聚集起了陈国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

    杀戮在夜色中拉开帷幕,这一夜的金陵城注定被血色笼罩。

    ......

    己方人马都很清楚,从他们杀入金陵城那一刻开始,今日的一切便注定只有你死我活,并无半点退路可叹。

    没有所谓的盟友,举目皆是敌人。

    在所有敌人倒下之前,你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刀与剑。

    蒙梁不是没有杀过人。

    只是当长乐宫的宫门前对挤满厚厚的尸首时,蒙梁却有些作呕。

    虎豹骑着实太强了一些,狼马作为陈国特长的异种,他有着恶狼一般的獠牙,亦有着战马一般强悍的身躯,甚至血脉之中还有着那么些许稀薄的妖族血统。

    几位皇子带来的人马在虎狼骑的碾压下,犹如败革一般被冲得七零八落,而唯有那位七皇子带来的一群黑衣甲士方才有那么些许一战之力,但终究因为数量太少敌不过这精良的铁骑,败下了阵来。

    浑身是血的蒙梁,有些麻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割下了七皇子的头颅,当那炙热的鲜血溅射到他的脸上,他才回过了神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尖,他皱着眉头,看着满地横尸。这样场景在诺大的皇宫中随处可见。

    今日死在长乐宫的士卒究竟有多少?

    十万?二十万?蒙梁数不真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对于本就积弱的陈国来说,注定是一场灾难。失去了太多的士卒,便注定无法与虎视眈眈的夏周二国抗衡,而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蒙梁的内心深处第一次对于自家父亲的某些言论产生怀疑。

    “去吧,去拿你的诏书。”将那位七皇子的头颅犹如皮球一般丢在了一旁之后,身上带着些许伤痕的蒙克大步走到了陈玄机的跟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侄儿,如此言道。

    一身白衣白发染尽了鲜血的陈玄机,在那时抖落了剑身上的血迹,收剑归鞘。

    他沉默的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迈步走入了那做幽暗的宫门。

    万千的尸骸围绕着宫墙,那做象征着无上权利的宫门,此刻就像是一座冥神的宫殿,死寂幽冷。

    蒙梁看了看那迈步上前的少年,又看了看身旁眉宇阴沉的男人,他们似乎都没有为这场杀戮而感到半分的愧疚或是不安。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对此便早有准备,而偏偏,蒙梁却没有,于是凭生第一次他忽的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般陌生。

    ......

    白衣白发少年推开了长乐宫的宫门。

    门中负责侍奉的太监与宫女早已被屋外的打斗吓得脸色煞白,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帖耳,身子瑟瑟发抖,甚至连抬头看上一眼那少年的勇气都不曾升起。

    宫中的烛火通明,将金黄色的宫墙与幔布照得熠熠生辉。

    屋内的金碧辉煌与屋外的人间炼狱好似两个世界。

    陈玄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以为自己早就可以从容的面对眼前的一切,可当他故地重游,回到了当年他母亲死去宫门时,他的内心依然止不住的翻涌。

    钟长恨说过,人当如剑,直如尺,静如水。

    可他似乎不太能做到这一点,他有些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但他还是极力的压下了自己心头异样,迈步走穿过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奴仆,走到了那幔布之后,金色的大床旁。

    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床前放着一封诏书。

    陈玄机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人的模样,伸手拿起了那封诏书。

    诏书的内容,是关于皇位的继承。

    但他并不重要,因为此时他的怀里还有一封诏书,那诏书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将原来的诏书的撕毁,唤作他怀中那份,然后他便可以走出长乐宫,享受那万人拥戴的美妙场景。

    但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还是打开了那么诏书。

    他想要看看,究竟谁才是这个帝王最心仪的儿子。

    这只是好奇,并非出于什么他自己都愿意说明的期望,陈玄机这样告诉自己,可他打开那诏书的手却在打颤。

    然后,待到他看清楚那诏书所书写的名讳时,这样的颤抖便变得愈发的明显,几乎到了他难以遏制的地步。

    “果然...你还是回来了。”而那本该死寂一片的长乐宫中却忽的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声音。

    陈玄机触电一般侧头看去,却见那床头上的老人正艰难的眯着眼睛,望着他。

    他能很清晰的感觉老人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在与他的身子一般颤抖着。

    “你没有死...”陈玄机固然想让自己的模样看上去足够的淡定,可他却终究难以遏制住此刻他心底情绪的翻涌。因此,这时的他眉宇颤抖,与那老人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知道...蒙家的虎狼骑无可匹敌,最后能走入这宫墙的终究是你。”老人似乎极力想要在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可他终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因此这样看似简单的事情,他做起来却很是艰难,而最后那露出的所谓的笑容,也缺乏最基本的美感,看上去很是苍白。

    “你为什么还活着?”陈玄机却没有心思去回应老者感叹,他怔怔看着陈庭柱,看着这陈国的皇帝,看着自己多年素未蒙面的父亲,眉宇间是难言的震惊与复杂。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快死了。”老皇帝又笑了笑,“我只是想要看一看,这么多年来,你究竟过得如何,长成了什么模样。”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可否认的是,老皇帝的话在那一瞬间触碰到了陈玄机内心的柔软。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他记得那般真切,当年就是这个老人当着他的面逼死了他的母亲。因此,陈玄机强迫自己收起了那一瞬间升起的柔软,冷着脸色回应道:“是吗?我以为当年你害死我母亲之后,便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儿子。”

    老皇帝自然听得出陈玄机话里的怨气。

    他摇了摇头,却并未有再去辩解什么。

    “当年事情...确实是我有愧于你们母子...”他叹息一般的呢喃道。

    “这样的悔过,圣上不觉得来得太晚了吗?”陈玄机却单单的瞟了那虚弱的老人一眼,冷言回应道。

    “生在帝王家,很多事身不由己,这道理,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将死的帝王显然没有力气在与陈玄机做这有关于陈年往事的争论,他说完这话之后,强提起一口气,言道:“你过来,我有最后一件事要与你说...”

    “就当是做父亲的忠告吧...”

    长乐宫中的烛火通明,却照不散老皇帝脸上此刻浓郁的死气。

    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许是某些陈玄机自己不愿承认的情感作祟。

    他终究没能狠下心来,去拒绝这个老人最后的请求。

    他躬下了身子,侧耳到了老皇帝的嘴畔。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姿势,陈庭柱不得不使劲浑身的气力微微抬起自己的身子,方才能将干枯的嘴唇凑到陈玄机的耳边。

    他需要确保,他的话,能清晰的传到陈玄机的耳中,却又不被任何人听到。

    然后,他终是鼓起了最后一丝气力,轻声言道。

    “小心...蒙克。”

    陈玄机闻言身子一震,正要说些什么,但陈庭柱的身子却在那时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他栽倒在了床榻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陈玄机沉默的看了那老人许久。

    “知道了。”

    半晌之后他方才轻声呢喃道,然后他伸手将老人的身子摆好,又将那份诏书烧成了灰烬,最后拿出自己怀里那早已准备好的事物,迈步走出了长乐宫。

    那时,他忽的觉得,这灯火通明的宫殿,似乎比外面那尸骸遍地的炼狱还要阴冷几分。

    ......

    于是在初冬的十月,统御了陈国三十余年的皇帝陈庭柱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谥号追羽

    在外颠簸十余载的皇子陈玄机登基继位,年号来隆。

    平西王蒙克护主有功,被封为秦王,加赐九锡,可参拜不名、剑履上殿。

    ......

第三十五章 风雪、刀客、男人。

    陈国以西,大夏以东,大周以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一座唤为牙奇的山峰。

    峰上一座宫门,唤作太阴宫。

    那是天下儒生都想要去上一次的地方,也是寻常人眼中圣地与先宫。

    这天的牙奇峰脚下,下着雪。

    白眉黑发的男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又将几根木柴扔入了火堆,但寒意依然未有消除。

    长夜漫漫,让素来习惯忙碌的他有些不适应。因此他想了想,抬头看了看身旁那位正襟危坐,宛如雕塑一般的刀客,问道:“唉,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上山?”

    正襟危坐的刀客,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刀,不曾抬头。

    “山就在眼前,想上去,去便是了。”

    白眉黑发的男人闻言尴尬的笑了笑。

    “这山太高,没仙人指路,我这肉身凡胎上不去。”

    刀客闻言抬眸忘了男人一眼,又低下头端详着自己手中的刀。

    “我是杀人,你是解惑,同不了路。”

    白眉黑发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听出刀客话里的婉拒,他笑呵呵的言道:“你是求死,我亦是求死,殊途同归,同路同路。”

    那刀客闻言思虑了好一会光景之后,却着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终是沉默了下来。

    男人见状,脸色一喜,却是没有了当年身为玲珑阁掌教的半分气度。

    “那我们何时动身?”他不无急切的问道。

    “寻死这么着急作甚?”刀客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男人回应道。

    刀客闻言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言道:“好好享受吧,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说得跟你死过一样。”男人嘀咕道,对于刀客的话不以为意。

    风雪更大了些。

    在说完这话之后,男人与刀客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风雪的吹动下,篝火摇曳,似乎又有熄灭的趋势。男人不得不再往火堆中填入些许柴火。

    或许是一人面对这漫天风雪终究太过无趣了些,男人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忍不住又再次挑起了话题:“你究竟在等什么?”

    他们在这牙奇山的山脚下,已经呆了一个月的光景,刀客始终没有上山,男人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在等些什么。

    刀客闻言依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他将手中的刀,忽的提起,插入了眼前的雪地中。

    “这刀如何?”然后如此问道。

    白眉黑发的男人沉着眸子看了看那把刀。

    那是一把很寻常的刀。

    刀身倒是被洗得洁白,但刀刃上那密密麻麻的豁口,却宛如恶兽狰狞的牙齿,在向世人诉说着他曾经的辉煌,而木制的刀柄上更是挂着一道红色的流苏,虽然同样被用心清洗过,但那上面的色彩却有些斑驳,显然是很多年前挂上的东西。

    而出于有求于人这样的心理,曾经的掌教大人,在那时很是违心的由衷感叹道:“好刀!”

    得到这样回答的刀客脸上浮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当然是好刀。”他如此说道,脸上的神色倒也不再冰冷,好似因为男人的话而对他生出了不少的好感。“这把刀是我妻子给我的,柄上的流苏是我女儿亲自辫的。”

    似乎这是二人相遇以来,这刀客的嘴里第一次吐出这么多话来。

    火光映着的刀客的脸,那张如雕塑一般的脸庞在那时似乎在笑。

    曾经的掌教大人有些恍惚,他忽的感到,原来这刀客与自己一般,很是孤独。

    “现在呢?”男人不由得再次问道。

    而刀客脸上那方才荡开的笑意,便在那时散去。

    男人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

    二人就这样又在那山下静坐良久。

    这一次,那刀客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这么好的刀,若是跟着我一起死了,真是可惜。”刀客说着,再次将刀放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上,用不知从哪里掏出的灰布擦拭着刀身。

    他很喜欢这么做,似乎只要一得空闲便要如此,在二人这交流并不多的一个月光景里,男人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

    或许是觉得经历刚才的事之后,二人的关系应该已经好上了不少,所以男人在看了一会之后,不由得又说道:“见血的刀,才是真正的刀,擦得再干净,也有猩红的一日。”

    刀客闻言抬眸看了男人一眼。

    “真正的刀客,手中的刀,染血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让不该染血的手,永远的干净下去。”

    男人闻言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刀客的话不置可否。

    “所以呢?你还是未有告诉我你在等什么?”他索性错开了话题,因为这个话题会让他没来由的想到那个此刻应该身在长安的女孩。

    刀客似乎并未察觉到男人的异样,他在那时笑了起来,理所当然的言道:“等这把刀的下一个主人。”

    “是谁?”男人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我不知道。”刀客如实回应。

    这让男人愈发的迷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我的传人在路上,他是谁,长什么模样,我与他素未蒙面,怎能清楚?”刀客言道。

    男人自认为也算是见多了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事情,可刀客的话落在他的耳中却依然免不了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既然从未见过,他凭什么就认定那来者就是他的传人?这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些。而且这牙奇可不是其他什么地方,又哪有人无事会来到这样的荒山野岭?

    无论怎么看刀客的回答,在男人听来都觉得有些无稽。

    不过那刀客似乎早就料到了男人的反应对此倒也未有表现出太多诧异,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在了自己双膝上的刀上。

    男人见状,暗暗想着这位刀道宗师是不是一个人呆得久了,糊涂掉了。

    正要张嘴劝解之时,可那刀客却在那时忽的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他站起身子望向远处,如雕塑一般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来了。”

    “嗯?”男人闻言亦是一愣,他寻着刀客的目光朝着远处望去。

    却见那风雪之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背负着刀剑,正摇摇晃晃的朝着此处走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047/ 第一时间欣赏藏锋最新章节! 作者:他曾是少年所写的《藏锋》为转载作品,藏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藏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藏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藏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藏锋介绍:
太子弑父,天降灾祸饿殍遍野。乞儿命苦,数九寒冬家破人亡。是谁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谁说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尽是荒唐!弱肉强食,何来道义!物竞天择,何来公平!倒不如杀他个天昏地暗!倒不如杀他个天下太平!【书友群:346162676欢迎大家加入】藏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藏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藏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