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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他曾是少年     藏锋txt下载     藏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章 大鱼、鱼饵

    徐寒为冀州送去了足足十万两价值的粮草与物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十万两当然是一个不菲的数字,但相比于冀州的缺口,这个数字依然只是杯水车薪。

    且不说今年的雪灾大得出奇,冀州又在秋收之际遭到了夏军的入侵,许多百姓忙于逃难都未有来得及收割粮田,这无疑是让这个冬天雪上加霜。而这些都撇开不谈,但是大夏那边如今又蠢蠢欲动,牧青山想要扩充牧家军,却拿不出粮饷,而大黄城的重建所需要的钱粮也依然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些事情便足以让徐寒头痛。

    他的确是前后在殷家的手中搜刮到了不菲的钱财,但经历了此事,长安城中的其他门阀都意识到了这位徐府主行事风格是如何的狠厉,他们纷纷也都开始收敛起自己的手脚,将一些不干净的买卖藏了下去。

    徐寒想要从他们身上故技重施显然便不会如之前那般容易。

    “这顾家与赵家未免太谨慎了些,咱们从这些卷宗里根本无法找到他们的罪状。”坐在天策府大院里的方子鱼将手中那厚厚的卷宗一把合上,有些泄气的言道。

    “方师姐你不要心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觉得只要他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总会留下把柄的。”一旁的秦可卿见方子鱼有些不高兴,赶忙宽慰道,而她的身前同样摆着一沓厚厚的卷宗。

    这些都是在殷家之事过后,徐寒带回来的东西。在与殷家的博弈中吐气扬眉的方子鱼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差事,扬言要冲着卷宗里找出顾赵二家的纰漏,将他们连同殷家一起,彻底拔除。

    这顾赵二家可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富绅之家,即使殷家与其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若是真的能从这两家中捞到些许油水,那冀州的局势必然会有很明显的好转。

    带着这样的心思方子鱼可是下了狠劲抱着这厚厚的卷宗看了足足三天,而秦可卿与叶红笺见状也都纷纷前来帮忙,可是她们却发现,这不知由谁记录的卷宗上确实写满了关于顾赵二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有了之前殷家的前车之鉴,顾赵二家都在这几日将那些有关的产业藏到了暗处,一时间她们根本寻不到漏洞向这二家发难。

    “殷家的人证不是还在我们手中吗?为什么不从殷家动手,这些压榨民脂民膏的蝇虫能除一个是一个,况且殷家的家产想来也极为丰厚,应该能暂时缓解冀州的形势。”方大小姐不多的耐心显然已经在这三日中被消耗得干干净净。

    “徐寒不动殷家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一旁听了许久的叶红笺也在那时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卷宗,沉声言道。

    “说起来那姓徐的这几日怎么又见不到人影了?我们在这里忙得焦头烂额,他一个人又躲到何处自在去了?”方大小姐见说不过这叶小师叔,便转了话题。

    “徐公子一直都在屋中,可能也在思考下一步当如何去做,方师姐你就不要太苛责他了,徐公子也很辛苦。”一旁的秦可卿在那时接过了话茬,一脸焦急的为徐寒辩解道,似乎生怕有人对徐寒有半分的误解。

    见这两人都一个劲的帮着徐寒说话,方子鱼顿感无趣。

    “好好好,你们家姓徐的最了不起成了吧?”她白了二人一眼,口不择言的说罢,便也不管叶红笺与秦可卿之间忽然尴尬了的气氛,身子一跃便落到了演武台上,挑衅似的看了看一位正在练习刀法的天策军。

    “来,打上一场。”

    方子鱼的好斗倒也是出了名的事情,那位天策军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咧嘴一笑,身子一顿便飞向方子鱼,与她战在了一起。

    秦可卿与叶红笺在那时对视一眼,亦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浓浓的尴尬。

    秦可卿的脸皮终究是要薄上一些,她数息之后站起了身子,脸色绯红的轻声说道:“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粥饭如何了,明日还要去施粥...”秦可卿的心地善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一些府军去长安的贫民窟施舍些粥饭。只是这时候说出这话,究竟是真有此事,还是只是单纯的逃避,就不是旁人能说得真切的了。

    在说完这话之后,她根本不待叶红笺给予她半分回应便逃一般的快步离开。

    叶红笺倒也不去拦她,只是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

    ......

    其实方子鱼倒真的是冤枉了徐寒,如此多的事情压在了徐寒的肩上,他忙得不可开交,哪有什么心事去某处寻欢作乐?

    他将自己关在了屋中,但却也不是去思考下一步但如何走。

    而是自从那一日他当着长安城百姓的面与古道左打过一场之后,他体内本已被化为剑意的龙气,忽的再次出现。

    起初徐寒以为这是之前的漏网之鱼,又或是龙气转化为剑意之后体内无法将之同化,而再次由剑意化成了龙气。

    但在他细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却发现这些龙气并非原来他体内所拥有的,而是从外界不知何处涌入他体内的事物。

    这一点让徐寒很是迷惑。

    之前他能从那蛟龙体内吸收龙气便已让他颇为诧异,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某些猜测,而这一次,这龙气更是来得有些匪夷所思。

    徐寒为此翻阅了天策府中的许多藏书都未有找到答案,无论是玲珑阁也好天策府也罢,都是藏书颇为丰富之处,可偏偏就是关于龙气的记载都鲜有提及,就好像有人刻意在遮掩与此物有关的一切讯息一般。

    徐寒找不到答案,索性也就将之搁置在了一旁。

    他用剩余的时间将那新涌入他体内的龙气再次转化为了剑意,这对于有了之前一次经验的徐寒来说,并不算得太难,但免不了多花费了些时日。

    不得不说的是,龙气的由来虽然显得匪夷所思了些,但这一缕龙气入体,徐寒体内淡黄色的剑意化为了浅黄色,他剑意中所包裹的力量更是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徐寒一鼓作气,在完成剑意的转化之后,再次尝试着冲击了体内的三元之一的人元。

    凭借着那剑意中所裹挟的恐怖力量,徐寒很是轻松的便打通了人元,而地元也在这样的冲击下,到了随时可能被破开的关口。

    徐寒暗暗算了算,若是如此下去,不出一个月的光景,他便可突破三元境,去往通幽境。

    这样的速度自然快得出奇,徐寒犹豫许久方才压下这踏入通幽境的诱惑,暂且收了功法,三日以来第一次睁开了自己的双眸。

    ......

    说来也巧,这双眸方才睁开,房门处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徐寒站起身子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叶红笺那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蛋。

    “徐府主终于准备出门啦?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想坏了你的秦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衫齐整的徐寒,眯着眼睛问道。

    徐寒翻了翻白眼,有些架不住这女孩脸上那揶揄的神情。

    “怎么了?”他出言问道,有意错开之前的话题。

    叶红笺倒也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她也不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说道:“这几日你给我们的卷宗我们翻了个遍,但顾赵两家都极为谨慎,一时间着实寻不到什么空子可以让我们钻。”

    “殷家落到这样的天地,想来顾赵两家看在心里早就有所防备,找不到空子实属正常。”徐寒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那平静的神色看得出对于此事早有预料。

    “可是冀州所需的钱粮依旧有很大的缺口...”叶红笺见话说道这个份上,徐寒还一脸的淡定,顿时有些心急,她赶忙言道,试图让徐寒意识到他们如今的处境是如何的艰难。

    但徐寒闻言之后,却一脸笑意的看着叶红笺,并未有出言回应。

    这让叶红笺有些摸不着徐寒的心思。

    “你是想再对殷家动手?”叶红笺猜测道,以他们手中握着的证据确实足以让殷家彻底被打垮,接着这个机会,他们自然可以再收敛一波殷家的财产,以此来缓解冀州的局势。

    但殷家虽大,可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却依然远不到解决冀州如今的困局的地步。

    可同样若不对殷家动手,他们一时间也确实再也找不到何处能够寻到足够的钱财的办法,想到这里,叶红笺叹了口气。

    “那也不错,走一步算一步,先将殷家这条大鱼吃下...”

    叶红笺喃喃说道,但就在那时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道轻响,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空落下一般。

    她心头一惊赶忙回身看去,却见满脸胡渣的楚仇离正如提小鸡一般提着一道人影,缓缓的落在这徐寒屋外院落中。

    而那只“小鸡”赫然便是她之前谈论的那条大鱼——殷家家主殷成。

    徐寒在那时身子微微前倾,嘴唇靠在了叶红笺的耳畔。

    他呼着热气,轻笑着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言道。

    “殷家可算不上大鱼。”

    “最多只能是钓上大鱼的鱼饵...”

第三十七章 密谋

    从徐寒嘴里喷出的热气打在了叶红笺的耳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叶红笺的脸色在那时少见漫上一抹绯红。

    徐寒却对此视而不见,他在说完这话之后,便迈开脚步越过了叶红笺,一脸和煦笑意的朝着那位殷家主拱起了双手。

    “稀客稀客啊!”徐寒笑着走到了那殷成的面前,“殷家主大驾光临,我这天策府可谓蓬荜生辉啊。”

    那一脸热切的模样却是让人不由得怀疑之前那位让殷家吃尽苦头的徐府主到底与眼前这个少年是否是同一个人。

    “呵呵,徐府主客气了。”相比于徐寒的热切,这位殷家主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以至于他在这时脸上的挤出笑容看上去也是极为牵强。

    “来者是客,楚大哥你就好生招待,我这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徐寒看了看殷成身旁的楚仇离笑着言罢,就要迈步离开。

    这可急坏了那位殷家主。

    只见殷成闻言脸色大变,他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伸手拉住了徐寒。

    “徐府主!徐府主!”他如此说道,或许是心头焦急的缘故,他的语调在那时也大了几分,那般模样却是寻不到平日里的半分气度。

    “怎么了?殷家主还有什么事吗?”徐寒眯着眼睛问道。

    殷成当然清楚徐寒这么做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他不得不顺着徐寒的意思,舔着脸言道:“当然有事当然有事,还请徐府主抽出些空闲。”

    徐寒倒也没有过分为难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一旁楚仇离,而对方却向使了一个肯定的眼色。

    徐寒这才心安。

    殷成在前日便已经托人悄悄给天策府送来了口信,想要与徐寒私下见上一面。

    想来长夜司那边已经有将他当做弃子扔弃掉的心思,否则殷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天策府低头,如今这样的情形,无疑从某种程度上更好的说明了此刻的殷家已经走投无路。因此徐寒在晾了殷成一日之后,便派楚仇离偷偷的将这位殷家主避开了诸人的眼目,将之带入了天策府。

    “既然殷家主如此热切,徐某也不好推辞,已经到晚膳时间,我们便边吃边聊吧。”

    徐寒笑着言道,随即便领着殷成朝着天策府的一座殿门走去。

    那殷家主见状,脸色一喜,忙不迭的点着头,跟上了徐寒的步伐。

    ......

    天策府寒酸程度远超出殷成的预料。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刻意为之,这所谓的晚宴,其实就是几笼包子与一碗稀粥。

    徐寒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殷成却始终难以下咽。

    他看着埋头喝粥的徐寒几次想要挑起话题,却都不知如何开口,直到徐寒吃完第四笼包子,打开第五笼的时候,这殷家主终于是再也憋不住了。

    “徐府主...不知...”他小心翼翼的说道,目光却落在徐寒的身上,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了足足三十岁的少年脸上的神色,唯恐他露出半分的不悦。

    徐寒听他之言,也在那时抬头看向殷成,似乎在奇怪他为何唤他。

    殷成在那时咬了咬牙,他知道要是再跟着徐寒的节奏,恐怕就是再吃上十笼包子,这位府主大人也不会去提那关于醉仙楼的只言片语。

    因此他只能是主动挑起这个话题。

    “不知那些...醉仙楼的女妓现在可还安好?”他小心的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唯恐触动了徐寒的某根神经,为殷家招来大祸。

    “女妓?”徐寒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这些日子忙着冀州的事情,殷家主说的女妓,我一时记不真切了。殷家主可知道如今冀州大雪封路,民不聊生,这冀州寄来求援的奏折啊...”

    徐寒一脸苦恼的神色落在殷成的眼中,这位殷家主在长安混迹这么多年,当然是瞬间便会意了过来。

    他赶忙掏出怀中早已准备妥当的厚厚一叠银票,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徐寒手中,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徐府主忧国忧民,实乃我大周百姓之福,殷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愿意为冀州,为大周献上一些绵薄之力。”

    徐寒眯着眼睛看了看殷成递上来的银票,每一张都是足足一万两的面额,他细细估量,这厚厚的一叠,至少是五十张,这对于殷家来说,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想来这一次,殷成也是下了血本。这也从很大程度证明了徐寒之前的猜测,恐怕长夜司已经将这殷家做了弃子。

    “嗯。殷家主宅心仁厚,想来冀州百姓一定会对殷家主感恩戴德。”徐寒点了点头,随意拿着那银票将自己嘴上的油渍擦了个干净,然后便将之理所应当塞入怀中。

    “你瞧我这记性,忽然就想起来了,殷家主是想问那些女妓对吧?”徐寒又在这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殷成见状,倒也没有心思去评价徐寒浮夸的演技,赶忙在那时犹如啄木鸟一般点着脑袋。

    “对对对!毕竟是我殷家以前的奴仆,我这做家主的怎么也得给她们谋个去处,你说对吧?”

    “殷家主当真是菩萨心肠。”徐寒由衷的感叹道,脸上却露出了犹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不过家主就不用担心了,现在那些姑娘们生活无忧,有天策府照看,天塌下来我们也能顶住。”

    “这...”殷成见徐寒收了好处,却还是咬着那些女妓不肯松口,他顿时慌了手脚。“这怎么好劳烦徐府主呢,还是...”

    “殷家主!”殷成的话并未有说完,便被徐寒生生打断。

    这时,那位年轻的天策府府主,一脸肃然的看着殷成,他周身所弥漫的阴冷气息,让殷成心头一凛,却是不敢再发出半点的声音。

    “你真的想救殷家?”徐寒沉眸问道。

    “自然自然,还请徐府主指条明路。”已经年过半百的殷成连爬带滚的跪到了徐寒的脚下,神情狼狈的看着徐寒。

    前两日他去过无数次长夜司,但祝贤却都对他避而不见,心如死灰的殷成早已慌了手脚,此刻自然得抓住眼前这唯一一个救命稻草。

    徐寒看着老泪纵横,神情狼狈的殷成,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在那时低下了头,靠在了殷成耳畔,张开嘴轻声说道。

    “......”

    而在听闻这话之后,那殷家主的脸上顿时涌上了一抹浓郁的恐惧之色。

第三十八章 新朝

    顾家与赵家都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巨富豪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与殷家不同的是,顾赵二家并不是简单的商贾世家,赵家家主赵行正乃是九卿之一的太仆,掌管宫廷御马和国家马政。而顾家家主顾司锦怎是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掌管这大周的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二者身居要职,又与祝贤关系密切,在朝堂上可谓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使那些土皇帝一般的州牧藩王,见到了他们都得卑躬屈膝的叫上一声顾大人、赵大人。

    这天。

    大周炙手可热的赵大人与顾大人于长安最好的酒楼桂花斋的包厢中相对而坐。

    赵行正三十岁出头的模样,身材高瘦,下巴处蓄着三寸长的山羊胡,眼珠子微鼓,鼻梁高挺。

    顾司锦年纪比赵行正大出不少,已经四十出头,身材微胖,肚腩凸起,即使京城里最好的裁缝也遮不顾大人腹间的肥肉。

    “殷家这次算是彻底被那徐寒抓住了把柄,估摸着差不多也到了穷途末路了。”赵行正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顾司锦不动声色的言道。

    “殷家风声鹤泣,似乎已经开始在想着举族搬离长安,想要躲过这场灾劫,那府主大人可不简单,昨日我顾家便有两处赌场被那徐大人给查封了。”顾司锦瓮声瓮气的言道,嘴边的胡须一阵抖动,显然对于那位徐寒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说到这儿,他还不忘眯着眼睛看向赵行正,试探似的问道:“说来也奇怪,我们都已经将这买卖做到了暗处,这徐府主怎么还能查到?难不成...”

    “前天我赵家也有一处私田被盖上了来路不正的由头,被那位徐大人没收。这私田当初为了不落人话柄,可是几经转手才收入赵家,那徐大人可却将其中的过程罗列得清清楚楚,就好似他亲手操控过此事一般。”只是顾司锦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位赵行正打断。

    掌管大周马政的太仆大人在那时眸中一冷,直直的盯着顾司锦又言道:“祝首座这些日子忙着接待那位即将抵达长安的仙人,对于徐府主可是任由他胡闹。殷家已经做了第一枚弃子,顾大人若是还想着疑神疑鬼,那就等着被那神通广大的徐府主抓住把柄,步殷家后尘吧。”

    浑身肥肉的顾司锦在那时愣了愣。

    这长安城的豪门,摊子铺得越大,摊子下的勾当便越龌蹉。

    这藏只藏得住一时,只要那位徐府主铁了心的要与他们为难,那就是神仙在世恐怕也兜不住这么一个烂摊子。顾司锦在那时眼珠一转,顿时脸上便荡开了浓郁的笑意。

    “赵兄这是什么话,那徐寒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我赵顾二家自然是要携手联袂,共同进退。”他笑呵呵的说道,还不忘站起身子给赵行正满上一杯茶水。嘴里亦在那时问道:“只是那徐寒毕竟握着冀州,祝首座如今都不敢拿他如何,我们能做些什么?”

    “祝首座不是不敢动他,而是时候未到。”赵行正眯着眼睛,很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位治粟内史给他倒上的茶水,摇头晃脑的言道:“苍龙军的重建还未完成,若是这时动了徐寒,那冀州与大黄城谁来守?说到底,祝首座也只是在等一个时间罢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撑过这段时间,届时那位徐府主还不只是我们手中随意把弄的玩偶?”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你观那徐寒不依不饶的模样,谁说得清,在苍龙军重建之前,他会想疯狗一般要死多少人?”顾司锦虽然肚子上长满了肥肉,但能坐上这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的位置,他脑子里可装得不是横肉。“对于祝首座来说,你这太仆也好,我这治粟内史也罢,谁来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听话,我们若是倒台,等到他重建起苍龙军,可以替换之人大有人在。现在他放任徐寒,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顾司锦很快便理清楚如今顾赵二家面临的局势。

    这一点倒是让素来轻视他赵行正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便压下了脸上的异色,沉声言道:“虽然首座大人忙着应付那位仙人与重建苍龙军,但远未有到能将你我弃之不顾的地步,毕竟我们可不是那殷家。我想,这一切都应该有一条线,只是那徐府主显然还没有触碰到那条线,而我们也自然不能看着他来触碰那条线。做臣子的终究得为主人分忧,顾大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吧?”

    这话出口,那位顾大人的脸色微微一变,臣子、主人这样的辞藻,无论怎么看用在形容他们与祝贤的关系都显得有些不合理,甚至不无僭越之嫌。

    “慎言啊,赵大人。”他轻声提醒道,毕竟如今那徐寒可是如同疯了一般摇着他们这些长安的达官显贵不放,这样的妄言若是传了出去,搞不好会招来大的祸端。

    “呵呵。”但素来谨慎的赵行正却在那时淡淡一笑,他瞥了那位满脸急切的顾大人一眼,淡淡言道:“顾大人可知道祝首座如此大张旗鼓的请那位仙人入京所为何事?”

    “嗯?”顾司锦从赵行正这般奇怪的态度中似乎嗅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味道,他的身子朝前凑了凑,一脸恭敬的言道:“还请赵大人解惑。”

    赵行正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慢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递到了那顾司锦的手中。

    “传闻这是那位仙人费劲千辛万苦在太阴宫求得的卦象。”

    顾司锦一愣,他接过那事物,却见只是一张纸条,便在那时定睛望去,待到看清那纸条上的字迹,这位在大周也算沉浮多年的治粟内史脸色一变,拿着纸条的手更是一抖,那纸条便在那时掉落在地。

    赵行正对于顾司锦这样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漠,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那已然满头汗迹的顾司锦,言道:“大周要变天了。”

    “顾大人,这究竟是要止步于大周的九卿之位,还是要更进一步,做新朝开国的王侯,可要想清楚了。”

    顾司锦脸色在听闻此言之后,一阵变幻,最后终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看向赵行正,拱手言道:“还请赵大人指教。”

    赵行正见状,脸色顿时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要做王侯,咱们就得拿出王侯样子,替圣上好生治一治那位徐府主。”

    他这般说完,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几分,隐约间带着那么些许狰狞的味道。

    就好似那林间的恶狼,嗅到了肥 美猎物,双眸泛光,嘴露獠牙。

第三十九章 麻烦不断

    大周东北的幽州与陈国接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赵王赵褚坐镇着天山关,数十年来,未有寸兵敢犯。

    蒙梁独自一人穿过了天山关,第二次踏入了大周的疆土。

    那时幽州下着大雪,身着黑衣的蒙梁,转眸看了看远方,那座巍峨的山巅。

    他记得,他那位将他从离山“买”过来的师傅与师娘曾说过要去往此处,此刻也不知究竟身在何方。

    他莫名有些想他们。其实细细想来,在与墨尘子以及他那位少女模样的师娘的相处中,他们二人待蒙梁都还算得不错。

    墨尘子自然勿需多言,每每蒙梁在剑道上有何疑问,对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那位师娘虽然平时凶了一些,又刻薄了一些,但关键时刻却还总是护着他。

    只是,蒙梁虽然记得他们的恩泽,可要他去到南荒那样的地方待上一辈子终究太过强人所难。以蒙梁那跳脱的性子,又怎么受得了剑陵那般凄苦的地方?

    想着这些的蒙梁,摇了摇头,便收起了之前的心思。

    他看了看眼前纷然而下的大雪,将这眼前的景物都裹上了一层银白。

    “大周的雪景,比起陈国还要美上三分。”蒙大公子,由衷赞叹道。

    但这天下的雪都是一般模样,哪有什么美与不美,只不过是他蒙大公子心有所念,自然看什么都是美的。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当然很值得让蒙梁去高兴。

    他的弟弟陈玄机终于坐上了陈国皇帝的宝座,以他爹的说法,陈国的百姓必然会在陈玄机与蒙家的带领下安稳无忧。至于长乐宫外那场杀戮,只是黎明到来前的阵痛,不可避免。

    蒙梁对此并不是没有疑惑,但他终究无法生起心思却怀疑自己的父亲。

    而新帝登基,按照规矩自然便得向邻国派出使者,说明此事,在经历了一场杀戮后,忽的破开了通幽境抵达天狩境的蒙梁,待在金陵也无事可做,毕竟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这安抚百姓,都不是蒙大公子擅长的事情。于是他抱着别样的心思自告奋勇的揽下了这出使大周的差事,没想到陈玄机与蒙克竟然都在那时答应了下来。

    于是蒙大公子这便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

    他在那时想着,那位方姑娘此刻也应该正在长安。那种冥冥之中,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幸福感紧紧包裹着蒙公子的身心。

    带着这样的期望,他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在微微感叹之后,便再次朝着长安城出发。

    ......

    这几日的徐寒又再次忙碌了起来,拿着从殷成那里得到关于顾赵二家的某些情报,开始了他在长安的另一轮收割。但顾赵二家毕竟家大业大,无论是隐藏还是防卫的功夫都做得不错,徐寒为此好生废了一番手脚,方才查封了两座赌坊与一处私田。

    当然为此,徐寒的收获也可谓颇丰,但是银钱便足足有八万之巨,几乎赶得上他查封殷家所得的全部。

    这一日,忙碌了一天的徐寒本想好好睡个觉,休息一番。

    可这方才到辰时,徐寒便被一阵嘈杂之音所吵醒。

    他坐起身子,屋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他揉了揉眼睛,将躺在自己身上的玄儿放到了一侧,引来了这黑猫一阵不满的轻唤。

    “徐公子!你快些起来,大事不好了,林开带着人来天策府闹事了!”屋外便在那时传来秦可卿那焦急的呼喊。

    “什么?”徐寒一个激灵,从床上站起了身子。

    他有些脑仁发疼,这才平静几日,怎么林开又寻上了门来?看样子自己对顾赵二家动手的行为终究还是招来了对方的还击。毕竟这顾家也好赵家也罢,可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也确实不会如殷家一般任由他拿捏。

    对此早有预料的徐寒赶忙穿戴好一身衣物,打开房门,入目的便是秦可卿那张憋得通红的脸。

    “徐公子,快点,方师姐已经...已经...”秦可卿显然是少有经历这样的场面,她急的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要着急,走,带我去看看。”徐寒到底是知道秦可卿的性子,赶忙宽慰道。

    秦可卿见状也不再多言,着急忙慌的便领着徐寒快步朝着那府门方向赶去。

    ......

    林开这些天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那位身为苍龙军的老爹战死在了大黄城,朝廷上象征性得给他爹追了个谥号,又给他送来了些许抚恤金,便再无下文。

    这样的变故已经做好靠着自己老爹混吃等死的林开可谓措手不及。

    长安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得势时万人簇拥,失势时就是绞尽脑汁想要往人身上靠,别人也不见得会理你半分。

    林开在这一两个月的光景里可谓好好的领略了一般这世态炎凉。

    他爹用性命换来的家当被他花天酒地几日下来便花了个精光,抱着得醉且醉的心态,他已经开始做好了变卖家产的准备。

    不过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林开盘算着卖掉住宅的时候,有人却在那时找上了他。

    林开并不认识那人,但在一顿美餐与几位艳美的姑娘的诱惑下,他还是乖乖的陪那人走上了一遭。

    酒足饭饱之后,那人便开始对着林开以他父亲旧识的身份指点起了迷津。

    准确的说,他是给如今落魄的林开指了一条可以再次过上那衣食无忧生活的明路。

    他父亲林厉死了,之于祝贤,林开这酒囊饭袋自然没有半点用处。但祝贤对于那玲珑阁,尤其是玲珑阁的那位仙人却是上心得很。

    而那位仙人可曾经钦点过他与方子鱼的婚事,虽然因为一些变故,那订婚的事情有所耽搁。但这师命如天,只要司空白还没反悔,那方子鱼便是他林开未过门的妻子。

    只要林开能抓住机会,在玲珑阁的仙人未有来到长安之前,将着生米煮成熟饭,那他就等于傍上了玲珑阁这可大树,以后的日子莫说衣食无忧,以方子鱼的天赋以及在玲珑阁的地位,想要再谋上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

    受到这番点拨的林开可谓恍然大悟。

    于是在这位贵人的帮助下,他带着几位不知道从哪来的江湖高手,带着些锦缎礼盒便大摇大摆的敲开了天策府的大门,叫嚣着今日便要娶方子鱼过门。

    可是这方子鱼的性子是何其刚烈?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说几句便吵了起来,林开又偏偏站着这父母之命的幌子,让方子鱼一阵理亏。一旁的叶红笺倒是机警,便敷衍道:“此事太过唐突不合礼数,还是请林公子先且回去准备一番提亲之事,再做这结亲之好。”

    可林开哪能等下去?

    等到再过几日,那玲珑阁的人来了长安,司空白知道如今的林开已经失势,岂不得悔了这门亲事?那仙人说出口的话,就是在给林开,一百个、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忤逆,因此此番前来,他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将方子鱼娶回家中。

    所以当徐寒揉着眼睛走到天策府的府门前时,出现在他眼帘便是这样一幅情形。

    林开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向方子鱼讲着道理。

    而方大小姐呢?一把长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两眼泛红,一幅誓死不从的烈女模样。

    见到这样情形的徐寒也是愣了一愣,也就怪不得秦可卿怎么焦急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地步。

    徐寒赶忙在那时快步上前,先是摁住了方子鱼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对方亦是一愣,本能的想要反抗,而待到看清这来者是徐寒时,才放下警惕。

    “有我呢,放心吧。”徐寒笑着从方子鱼的手中拿走了那把利刃,随即又朝着一旁的叶红笺递去一个眼色,二人倒是极有默契,叶红笺赶忙上前,快慰这方子鱼,稳定下这为大小姐的情绪。

    见方子鱼微微平复,徐寒这才放下心来,也才有了空闲,转眸看向一旁的林开。

    “林大公子怎么这么有闲心,来我这天策府啊?”徐寒眯着眼睛问道,脸上却挂着宛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

    已经在徐寒手上不知道吃过多少亏的林开,本能往后退去了一步,显然对于徐寒颇为畏惧。

    但转瞬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背后的靠山,又故作姿态迈出一步。

    “今日我是来迎娶子鱼姑娘,我与她的婚约乃是司空仙人钦定...”似乎是害怕徐寒又在这嘴上功夫上寻到漏洞,林开这便一股脑的将那位贵人教给他的话,如同背书一般吐了出来。

    “林公子请回吧,我天策府公务繁忙,没心思与你胡闹。”可是徐寒却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这话才说道一半,那位徐府主便意兴阑珊的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便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这道并不是徐寒有意羞辱他,林开是个什么人?

    不过仗着自己老爹作威作福的二世祖,如今林厉早已战死,这没有了靠山的二世祖,在这长安城里不过蝼蚁?徐寒可没有心思陪这样的人浪费时间。

    因此在说完这话之后,徐寒便转过身子,既要带着诸人离去。

    林开自然也是被徐寒这般轻蔑的态度气得脸色一阵发青,可他却也知道,现在的徐寒当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因此除了愣在原地,他一时间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可就在这时,他背后猛地踏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早就听闻徐府主好生狂妄,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那人影高声言道,而一股磅礴的气势也在那时自他的体内奔涌而出。

    徐寒的脸色随即一变,他转眸望去,却见一位手持长剑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满脸挑衅的望着他。

    徐寒的心思一沉,他很清楚感觉到了从那男人身上传来的气息。

    分明是天狩境的强者!

第四十章 嘶鸣

    顾家与赵家自然不同于殷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在长安的势力之大,几乎到了盘根错节的地步,长安大多数的达官显贵与之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徐寒对他们的产业动了手,自然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眼前这位林公子,显然就是被顾赵二家拿来当枪使的可怜虫,而这个忽的迈出而出的中年剑客,便是这躲藏在林开身后真正的杀招。

    徐寒的眉头在那时皱了起来,他查封了顾赵二家的几处产业,虽然收获了不少的钱粮,但顾家也好,赵家也罢,都将事情做得很安静,几乎无法从这几处产业中找到与他们实质性的关系,更不提定罪。这就使得徐寒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他拿不住二家的把柄,而二家的报复却如期而至。

    “你又是谁?”徐寒沉声问道,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那位剑客。

    “无名之辈,不能入府主法眼,只是这路遇不平事,想要与府主分说一番。”那中年剑客很是机警,连姓名都不愿透露。

    徐寒知他来者不善,他的手微微抬起,握住了背在背后那把的剑柄之上。随即沉声问道:“那依阁下的意思,是想要如何?”

    “这师者为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名正言顺之事。林开公子既然与方姑娘有这么一门婚事,自然就得结为夫妇,这天经地义之事,难不成府主大人还要违逆?未免太过霸道了些吧。”那中年剑客一脸笑意的侃侃而谈,显然是吃定了徐寒,整个人看上去气定神闲。“在下也无其他意思,只是想要帮着林公子,成就这门金玉良缘。”

    他这段话,徐寒听着倒是耳熟得很,当年他方才来到长安时,他似乎也曾对林开说过这么一番话,只是不想这情势逆转,他反倒坐上了这大逆不道,仗势欺人的立场。

    至少,在外人看来确实如此。

    “那若是在下成全不了这所谓的金玉良缘呢?”徐寒这人,素来奉行一条真理。

    嘴只用来讲讲得通的道理,至于讲不通的道理,讲之无用,那便由刀剑言说。

    更何况这男人明显是要强抢方子鱼,徐寒虽然自知自己不是这天狩境的对手,可他又如何能看着方子鱼落入林开的手中?因此,这件事情,对于徐寒来说,并没有选择。

    那剑客显然看出了徐寒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意更甚,这正和他意。

    只听一声脆响,他手中长剑出鞘。

    “既然徐府主执意为难,那在下也只能得罪了。”他这般说罢,周身剑意奔涌而出。

    “阁下是要强闯天策府了?这背后的罪责,阁下担得起吗?”徐寒寒声问道,周身的气势也在那一刻翻涌了起来。

    他的眉宇阴沉,眼中寒光闪烁。

    但那剑客却是淡淡一笑,身子猛地动了起来,竟然就这样不管不顾朝着徐寒杀了过来。

    天策府背后有着冀州为依仗,明面上谁也不敢去动天策府,但他们却用了某些不知道的筹码,找来了这位天狩境的剑客,他无牵无挂无名无姓,甚至敢于犯下强闯天策府的风险,强行对徐寒动手,这一点足以说明这顾赵二家的手腕是如何了得。

    “小寒!”

    “徐公子!”

    “府主!”

    周遭诸人都在那时一愣,纷纷大喊道,想要救援,但这天狩境的速度是何其之快,转眼便杀到了徐寒的跟前,以诸人的修为根本来不及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利剑指向徐寒的眉梢。

    眼看着长剑带着翻滚的真元与凌厉的剑意刺到了徐寒的眉心。

    哐当!

    可就在那时,一声脆响升起。

    徐寒背上的长剑出鞘,剑身横于胸前,不偏不倚的挡下了那剑客刺来的长剑。

    那剑客显然没有料到才三元境的徐寒竟然拥有如此快的速度,他微微一愣,但脸上随即便露出狞笑。

    只见他握剑的手腕一震,周身的剑意与真元就在那时顺着他的手臂涌向他的剑尖。

    天狩境的力量何其强大,只是微微接触,徐寒便觉手臂发麻,身子一震暴退出去。

    周遭的诸人见状,那还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纷纷在那时就要含怒出手,天策府军虽然留在天策府的只有百来人,但其中却不乏通幽境的好手,如此多的数量此刻悍然出手,饶是天狩境的强者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可就在这时,林开身后又有四道身影窜出,都是林开所带来的随从,此刻出手,所爆发出来的

    气势竟都是天狩境级别的强者。

    他们加入战团,只是周身真元荡开,便将那杀来的天策军的攻势抵挡了下来。

    然后四人两两为伍,竟然就仅凭这四人之力,生生的将天策府军拦在了那剑客的两侧,诸人几次出手,都无法击破这四位天狩境强者的防御。

    “以多欺少,徐府主未免太跋扈了些吧。”为首的剑客望着方才从地上站起身子的徐寒,轻声言道,他眉宇间神色轻松,颇有些闲庭信步的问道。

    而林开则在这时终于从这场忽然爆发的大战之中回过了神来,他在短暂的惊恐之后,脸上便露出浓郁的喜色,怎么也想不到那位贵人送给他的几位仆从,竟然都是天狩境的高手。

    他顿时觉得腰板硬了起来,像模像样的走到那剑客的跟前,指着徐寒便嘲笑道:“徐府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快些交出子鱼吧,我可还等着和她拜过天地,然后好生快活呢!”

    周遭那些天策府军闻他此言,脸上纷纷露出愤慨之色,可那有那极为天狩境的强者坐镇,他们根本无法动手。

    这样的感觉很是憋屈,什么时候泱泱天策府竟然会被区区五位天狩境修士骑在头上,竟是生不出半分的反抗之力?

    这些天策府军都曾经历过当年夫子在的时代,何曾受过如此屈辱?顿时一个个憋红了脸颊,恨不得现在便上去与这五人拼上个你死我活?

    ......

    这时徐寒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方才那一番对拼,让他的内息有些混乱,甚至连嘴角都溢出了些许鲜血。

    他伸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沉着眉头望去,目光却是不曾在林开的身上停留半刻,而是直直的落在了那剑客的身上。

    他很清楚,这林开不过是一个幌子与由头,真正的麻烦是眼前这剑客以及他带来的连同他在内的五位天狩境强者。

    这对于如今的天策府来说,几乎算得上是足以灭顶的一场灾难。

    当然,有冀州作为依仗,徐寒知道,对方不管是被何人指使,都断不敢对他痛下杀手,可是这世上除了死还有很多办法,让徐寒在长安寸步难行,譬如眼前这五位天狩境的强者,他们借着方子鱼与林开婚约的由头向天策府发难,说到底便是要拖住徐寒,让他无法继续进行对于顾赵二家的清查。徐寒不可能放任方子鱼落在林开手中,那么必然便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徐寒沉眸看着那剑客,他手中剑再一次被他握紧。

    徐寒明知这么下去会是死路一条,但出奇的是他的心头在这时竟然没有半分的犹豫。

    他徐寒在有些事情可以委曲求全,但这有些事情上,他注定...

    就是一个亡命之徒。

    而他,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徐府主还不肯放人?”那剑客皱了皱眉头,如此问道,眉宇间却浮出一抹狞笑。

    他确实不敢杀了徐寒,但让徐寒去病床上躺上个一年半载,这点胆色他还是有的。

    他这样说着,提着剑再次朝前走出了数步,雪白的长剑在他的手翻飞,几道冰冷的剑花挥出,凌冽的剑意与身为天狩境的威压也在那时笼罩向徐寒。

    “对对!给我好好的收拾他!”这时,他身旁的那位林大公子,也不安生,他脸色癫狂的叫嚣着,这些日子以来,他受到了冷眼与怨气,似乎是在通过此刻羞辱徐寒而尽数宣泄了出来一般。

    那位剑客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与嘲弄,但很快却又压了下来。

    “林公子放心,这件事情小的一定办得让你满意。”他嘴上这般说着,手中的剑便再次指向徐寒。他的眼睛的在那时眯起,一抹寒光乍现,显然已经动了杀机。“徐府主,得罪了。”

    他如此说罢,身子便再次袭杀了过来,而那些天策府军却被其余四位天狩境强者拦住,与之战做一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帮到徐寒。

    这一次,那剑客的剑招愈发凌厉,磅礴的剑意凝聚于剑锋之上,已然有化形的趋势,显然他已经是天狩境巅峰,甚至触到离尘境门槛的人物。

    这样的一剑,徐寒如何承受得住?

    轰!

    只听一声巨响,徐寒的剑锋便与那人的剑芒撞在了一起。

    徐寒的身子一震,在那时倒飞了出去。

    砰!

    他倒飞出去身子狠狠的撞在了天策府的大门之上,那道数十年来,即使在天策府最为落魄的时候,也无人敢强闯的大门,就在那时被他的身子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而倒地的徐寒口中更是吐出一道血箭,脸上的神情瞬息萎靡了下来。

    这三元境与天狩境之间的差距着实太大到了一些,更何况这位剑客的实力,似乎还在那位古道左之上,徐寒在他的手中却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姓徐的!”早早被叶红笺拉入府门的方子鱼见此状顿时脸色一变,她就要挣脱叶红笺的手走上前去。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由她而起,她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看着天策府的众人为她拼命?

    叶红笺却是也未有想到就是她拉着方子鱼离开的这一小会光景,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看着倒地的徐寒,与那手持长剑杀入天策府府门的男子,微微愣神,而就是这出神的瞬间,方子鱼却冲了出去。

    男人的剑再次举起,直直的指向徐寒的门楣。

    “不要!”方子鱼失声喊道,心底已经做好了就是委身于林开,也不能看着天策府诸人再受到伤害的准备。

    可那男人真正的意图,显然早已不再方子鱼的身上,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手中剑没有任何停滞的去向徐寒的面门。

    磅礴的剑意汹涌,狂暴的真元肆虐。

    诸人的惊呼被淹没在那剑意与真元之下。

    而就在那时,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忽的自叶红笺的身后窜出。

    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叶红笺,越过方子鱼,冲向徐寒。

    它琥珀色的眸子中泛着寒光,嘴角露出阴寒的獠牙,嘴里更是发出一声绵长的嘶鸣。

第四十一章 唯死而已

    那黑色身影很快便跃到了徐寒与那位剑客之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喵!”

    它发出一声绵长又凄厉的嘶鸣,琥珀色的眸子中,黑色的瞳孔变得狭长,将它此刻内心的愤怒一览无遗的表露了出来。

    “玄儿!”徐寒心头一惊,刚想要出手将之护在怀中,但那时,那剑客的剑锋已然落到了玄儿的身上。

    那时黑色的妖气自玄儿的体内奔涌而出,它摇身一变身子瞬息化为了如同野狼一般大小的模样,它用它的身子不管不顾的直直的迎向那剑客的剑锋。

    徐寒根本来不及诧异玄儿还有这样的本事,他心头一惊,那剑锋便已然落在了玄儿的身上。

    “喵呜!”

    玄儿发出一声闷哼,周身的妖气散去,又化为了寻常大小,跌落在徐寒的怀里,而背上则出现一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口。

    紫红色的鲜血在那时溢出,溅在徐寒的脸上。

    气息萎靡的玄儿在那时艰难的抬起头望了徐寒一眼,它伸出了自己的舌头轻轻的舔 舐了徐寒的手指,似乎是想要安慰徐寒,可是方才这样做完,一股无边的疲倦感便在那时涌上了它的心头,它脑袋一歪,就这样在徐寒的怀里昏死了过去。

    这般变故,诸人始料未及,而那位中年剑客也同样未有想到,他先是一愣,但随即脸上便浮出一抹狂喜之色。

    “妖!妖!”他指着徐寒怀中生死不知的黑猫,大声的说道。

    “想不到,徐府主竟然身边还带着一只妖物!”他就像发现了一座巨大宝藏一般,脸上的神色狂热到了近乎扭曲的地步。

    自从数千年前,妖族被赶到十万大山的深处之后,妖这个字眼,于人族,无论是夏周陈哪一个王朝都是禁忌,甚至每当有妖族出现在人间都会引来大批的修士或是朝廷军队的围剿。

    而徐寒的身边出现了一只妖物,这个消息若是传到了长安那些大人物的耳中,足以利用这一点让天策府成为众矢之的。作为这个消息的发现者,帮助那些大人物除去了他们的心腹大患,他将获得奖赏足以让他花天酒地的度过这一生。

    如此事情,怎能不让男子狂喜不已?

    “子鱼。”叶红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也回过了神来,她从一开始就看出那只跟在徐寒身边的黑猫极不寻常,却从未想过玄儿竟是一直妖物。但她自然不会去做有损徐寒的事情,她沉了沉眉头,朝着那也被这景象吓得失了神的方子鱼唤道。

    “嗯?”方子鱼闻言,这时终于回过神来。

    她侧头看向叶红笺,眉宇间依然写满了惊骇与疑惑。

    “去拦住门口。”叶红笺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此刻方子鱼心头的疑惑,她沉着眉头,以一种几乎命令的口吻言道。

    方子鱼又是一愣,但这一次她很快便醒悟了过来。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她愿不愿意委身于林开能够了结的了,若是这妖物的事情传扬了出去,于徐寒于天策恐怕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而幸好的是,此事发生得太快,又在这天策府中,屋外之人都未有看到。

    解决此事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这中年剑客!

    方子鱼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当下也收起了其他心思,迈步便走到了那天策府的府门处,持剑守在那里。而叶红笺也在那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一脸寒意的看着那中年剑客。

    二人这般作态,落在那剑客眼中,他不无轻蔑的笑了笑。

    以他的修为自然看得出这叶红笺与方子鱼都不过是在通幽境的修士,他如何会惧怕她们?

    “二位美人也想和在下玩一玩?”那剑客狞笑言道,手中的长剑一荡,如有实质的剑意奔涌而出,竟然在他身后化为了一只若隐若现的蟒蛇。

    “真灵?”见此情形,叶红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寻常修士,到了通幽境皆可以将真气化为真元,从而气息外放,达到以器御物的境界。譬如方子鱼那一手一剑化百剑的御剑之术,便是如此。

    而破了通幽境,达到天狩境后。修士的身体与寻常人便有本质的区别,这时便可将体内真元凝聚为一道真灵。

    这真灵可以是任何东西,一把刀、一柄剑,譬如司空白所能幻化出的黑龙便是将真灵修炼到极致所展现出的形态,而又譬如那中年剑客身后的蟒蛇。

    当然这么不经需要耗费修士极大的时间,同时也对修士的天赋是一种考验,能在天狩境便凝结出真灵的修士,可谓少之又少,每一个都当得起天才之称。而这中年剑客所凝成的真灵,显然还不是完整的真灵,他周身的光芒若隐若现,远未有凝成实质。但饶是如此,这道不完整的真灵的出现,也让方子鱼等人意识到,想要击败这位剑客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情。

    但叶红笺却没有放弃的打算,她持剑注视着那剑客,俏美的脸蛋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然后伸手指了指一旁抱着生死不知的玄儿,低着头的徐寒,语调平静的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剑客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很是轻松的回应道:“徐大府主,我怎会不知?”

    “不过小美人想要用这天策府府主的名头来压在下的话,就未免太天真了吧?”剑客耻笑道,“更何况若是在下将这妖物的消息待了回去,恐怕这天策府都保不住,何况劳什子府主?”

    听完男人明显带着嘲弄语气的一番话后,叶红笺的脸上却并未出露出愤慨之色。

    她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用依旧平静的声线缓缓言道:“他叫徐寒。”

    “是我叶红笺的夫君。”

    “嗯?”那剑客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叶红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但很快他的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狂妄的了起来,他嘲弄道:“那又如何?”

    “没什么。”

    叶红笺又摇了摇头,周身气息却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忽的翻涌了起来。

    她一袭红色的衣衫在那时被不知从何处而起寒风吹动,衣袂胡乱的扬起。

    她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团熊熊燃起的火焰。

    而一双巨大的翅膀就在那团火焰之中缓缓伸出。

    嘤!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鸣叫,一只浑身燃着火焰的神鸟虚影自她背后浮现,展翅高鸣。

    叶红笺亦在那时抬起了头,看向那位剑客。

    她的嘴角扬起,轻声言道。

    “唯死而已。”

第四十二章 矜持(第三更)

    (ps:哈哈,没想到吧,赶在十二点之前的第三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真灵!”这一次发出惊呼的人换作了那位中年剑客。

    叶红笺的修为他看得很清楚,区区通幽境而已,这样的境界怎么可能凝出真灵?

    这样的疑问方才升起,那剑客忽的觉得叶红笺这名字有些耳熟。

    然后他的脸色一变,脑海中忽的记了起来,叶红笺不就是那位宁国侯叶承台的女儿?被仙人收入门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传闻她在丹阳境结出了世间罕有的紫丹。

    而凭着这枚紫丹,她要在通幽境结出所谓的真灵,却并非难事。

    这世上的很多规矩与道理在这罕有的紫丹面前就是如此不值一提。

    咕噜。

    剑客咽下了一口唾沫,心头升起一抹浓郁的不安。

    他盯着叶红笺身后那只浑身燃着火焰的神鸟,不难看出无论是从完整程度还是品级,那道真灵都强出他背后这只巨蟒许多,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在那时,他的心底确实对这比他修为还差上一筹的女子生出了恐惧之感。

    那剑客这样的神情落在叶红笺的眼中,她淡淡的一笑,手中的长剑就要挥出,可就在那时,一只手却忽的伸了出来,将她握剑的手生生摁住。

    “嗯?”叶红笺一愣,本能就要激发出体内的真元将那手的主人震开。

    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却是一位一手持着猩红色长剑一手怀抱着一只黑猫的少年。

    那少年嘴角还淌着尚未擦尽的鲜血,身上的衣衫也有几处破损,但他对此却犹若未觉。

    “小寒...”叶红笺愣了愣,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徐寒会出手拦下她。

    徐寒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疑惑,他只是将手中气息萎靡的黑猫递到了叶红笺的面前。

    叶红笺很快便会意过来了他的意思,她有些迟疑,但这样的迟疑很快便在触及到少年的目光时,尽数消散。

    那少年的眸子中,亮着某些东西。

    像是火焰,却比火焰炙热百倍。

    像是风雪,却又比风雪阴冷千成。

    那是一股决意。

    一股千人阻,则千人头落,万人拦,则万人魂飞的决意。

    “小心一些。”叶红笺的担忧与迟疑被那少年眸中的决意所融化,她顺从接过了那支黑猫,收剑归鞘,在轻声的嘱咐一声后,便退到了一侧,与方子鱼并肩而立。

    这样的变故再次出乎了那位剑客的预料,他微微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徐府主果然好胆色,在下佩服。”他这样赞叹道,语气里却满是嘲弄。

    本来他要拿下叶红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有可能因此败在对方手上,以他方才知晓的秘密,败便意味着死。

    而徐寒的忽然出手,却给了这事情一些回转的余地,他若是处理得当,甚至可以生擒住徐寒,以此为威胁逃出天策府。这样想着,男人心情顿时好了几分,看向徐寒的目光中亦燃起一抹浓贪婪,他知道只要他能成功逃出天策府,那等待着他的将士数之不尽的财富。

    徐寒对于这中年剑客的嘲弄,却并未有露出半分的恼怒。

    他只是看着男人,手中那把猩红色的长剑在那时被他轻轻提起,横于胸前,然后他如此说道。

    “你得死。”

    他的目光很是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就好像在他的眼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是一位死人一般。

    他的语调亦很是平静,平静得近乎笃定,就好像他陈述的并非某种诉求,而更像是一个既定的实事。

    男人并不喜欢他这样的目光与语气。

    他感受自己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与轻视。

    他对此很不满,或者说很愤怒。

    于是他决定在生擒下徐寒前,要好生的让这位天策府的府主感受一番羞辱的滋味。

    ......

    “这样真的好吗?”方子鱼看着场上的情形,不无担忧的说道,她很是不解,为何叶红笺会同意让本就身受重伤的徐寒再次与那位天狩境的强者交手。

    至少在她看看来,三元境的徐寒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个已经凝聚出真灵雏形的天狩境剑客的对手,而徐寒之前的遭遇,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

    “他要为玄儿报仇,这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叶红笺看着场上的二人,不曾侧头的言道。

    “嗯?可是他会被那人杀掉的!尊严有命重要吗?”方子鱼显然并不能接受叶红笺的这一番言论,她颇为急切的大声说道。

    “子鱼?”

    “嗯?”

    “你知道为什么你喜欢陈玄机那么久,都没有结果吗?”叶红笺似乎丝毫感受不到方子鱼此刻内心的焦急,她问出了一个与这胶着的形势毫不相干的一个问题。

    “什么?”方子鱼显然也没有料到叶红笺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她微微一愣,根本没有心思回应对方的问题。

    “因为你不够矜持。”

    “有时候女人就应该学会站在男人的身后。”叶红笺却并不顾她是否回应,继续言道。

    “那难道你就看着姓徐的死在他的手里?”也不知是因为被戳中心中的痛楚,还是太过担忧场上的局势,方子鱼在那时憋红了双脸,大声质问道。

    面对有些暴躁的方子鱼,叶红笺的态度却平静得多。

    “当然不会。”她淡淡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笃定又自信。“我会在小寒败之前出手。”

    “你细细数着,他现在在小寒身上划出的每一道伤口,在他死在我剑下之前,我都会十倍奉还于他。”

    叶红笺平静的语调几乎与徐寒方才说话时,如出一辙。

    那般平静,平静得让任何人都无法去怀疑她此时此刻的决心。

    方子鱼愣在那里,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叶红笺有些陌生,陌生得有些可怕。

    而叶红笺却在那时转头看向了她,那身着红衣的少女忽的一笑,如陌上花开,雪中月圆。

    那般美景,即使同为女子的方子鱼也不由得一愣,竟是看得有些呆滞。

    叶红笺那轻柔的声线忽的在此刻再次于她的耳畔响彻。

    “而在这些发生之前,成全一个男人的尊严,是作为女人最好的矜持。”

第四十三章 毒蛇

    中年剑客率先发动了他的攻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很克制自己的力量,因为他知道虽然说是单打独斗,但有那位叶红笺在旁坐镇,对方是绝对不会看着他将徐寒杀死,更何况他还需要依仗着生擒徐寒,逃出此地。

    所以,他将自己的力量控制在能将徐寒的战力瓦解,同时不伤他性命的地步。

    他的速度很快,剑锋裹挟着剑意转瞬便杀到了徐寒的跟前。

    按照的预料徐寒在这时会提起他手中那把剑,然后与他硬撼,他便可以在这时利用周身磅礴的真元,将这位徐府主体内的真气震散,从而让他束手就擒。

    而事实上他的计划的确很顺利。

    至少前半部分很顺利。

    徐寒确如他所料一般抬起了手中的长剑,迎上了他的剑锋。

    叮!

    伴随着一声脆响,剑锋相遇。

    那剑客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得色,他体内的真元一震,便在那时如潮水一般自他体内涌出,透过他的双手传到了他的剑尖。

    “嗯?”然后,中年剑客的脸色忽的一变,瞳孔猛然放大。

    他虽然克制了自己的力量,但方才那股真元依然足以让任何通幽境的修士束手就擒,更何况只有三元境的徐寒?可这时的徐寒却面色阴冷,并无任何异状,他所激发的真元犹如泥牛入海一般,了无生息的消失不见。

    这般变故让那剑客心头一震,他一咬牙,体内的真元再次翻涌而出,一股比之前还要狂暴几分的力量袭向徐寒。

    可是,这股力量涌出之后。

    徐寒手中的剑却在那时亮起一阵淡淡的血光,徐寒的身子非但没有任何的异状,反倒是周身气势在那时有了些许提升。

    这样的提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以那剑客的眼界却看得真切,徐寒体内的地元在那时竟然破开了。

    临阵突破?

    他脸色一变,这样的突破虽然远不至于扭转战局,可两次出手都未有取得战果,二者联想在一起,其间的猫腻,让他有些不安。

    “阁下就这点本事?”

    而徐寒的声音却在那时响了起来,中年剑客一愣,他抬头望去,却见那少年脸色阴冷,眸中隐约泛着一抹淡淡的血光,与他剑身上的光芒如出一辙。

    “那就该我出手了。”徐寒再次言道,中年剑客闻言,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觉剑身上传来的力道忽的大了几分。

    他这样要运集周身的真元抵御,可那股力量却在那时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他一个不慎,身子便在那股狂暴的力量下被生生击退,直到倒退出数丈开外这才稳住了身形。

    ......

    中年剑客用了几息的时间平复下了自己翻涌的内息。

    然后沉眸看向徐寒,那少年此刻正提着剑,不急不缓的朝着他迈步走来。

    他手中的剑,眸中的光,周身溢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阴冷与狰狞的味道。

    他慢步走来。

    黑色的马靴敲打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猩红色的长剑是淌着紫红色的鲜血,一滴有一滴倾洒在路面上。

    剑客知道那是方才那只妖物的血。

    这莫名让剑客有些心颤,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在那时确实自心底生出了一股恶寒。

    是的,他有些害怕。

    但这样的害怕,很快便被他从脑海中挥洒了出去。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他可是天狩境的强者,只要击败了眼前的少年,他便可以获得巨大的财富,他没有理由去害怕徐寒。

    这样想着,中年剑客的双眸一沉,背后猛然浮出一道巨蟒的虚影。

    他决定以全力击溃眼前这个少年,平复自己心头不知由何升起的恐惧。

    “去死吧!”

    他发出这样一声怒吼,脸上的神情因内心的狂热而变得狰狞,又因狰狞变得有了几分扭曲。他犹如未觉,只是在那时疯狂的催动着自己体内的真元,周身的速度亦在那时被他提升到了极致,只是转瞬的光景,他便再次杀到了徐寒的跟前,背后的巨蟒发出一声巨大的嘶鸣,缠绕着他的剑身,呼啸而去,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咬响徐寒的头颅。

    可即使面对男人如此凌冽的攻势,徐寒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淡漠。

    他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一种徐寒自己也说不真切的状态。

    当玄儿的血溅射他的身上,他剑上时,他被一股无边的愤怒所笼罩。

    那股愤怒几乎将他整个人由内自外的彻底吞噬,而与此同时,那把曾被天下人所追逐的刑天剑,在侵染过玄儿的血后忽的涌出了某些东西,窜入了他的体内。

    他说不真切那是什么,只是当东西涌入之后,一股浩瀚如海的杀意自他的心头升起。

    他生出一股想要将眼前的一切,无论敌我尽数毁灭的冲动。

    他不得不用尽全身的气力方才能压制下这股冲动。

    但这样的冲动并不会因此的而散去,反倒是因为徐寒有意的压制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徐寒知道他必须将这股冲动发泄出来,而那位伤了玄儿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再好不过的目标。

    当然,这样犹如着魔一般的状态自然是与所谓的玄妙扯不上半点关系。

    最为的神奇的是,即使在那嗜血冲动几乎充斥着徐寒脑海时,但对于战斗,他却出奇的冷静。

    譬如现在,那剑客唤出的真灵以及剑锋分置从上下两路朝着徐寒袭来,速度极快,又势大力沉。

    若是放在平时,徐寒很有可能顾头不顾尾,被这凌冽的攻击所击退。

    可这时的徐寒却出奇的冷静,他看着那剑锋与恶蟒袭来路径,脑海中如有神助一般的精确的算出了二者抵达的时间。

    然后他握着刑天剑的右臂便在那时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叮!

    嘶!

    伴随着一前一后的剑鸣与嘶吼。

    徐寒手中的刑天剑被他以一种看上去颇为古怪的姿势竖起。

    剑柄处左斜,剑锋处右歪。

    但这样奇怪的姿势,却出奇的将上下二路袭来的剑锋与真灵不偏不倚的挡了下来。

    “嗯?”中年剑客发出一声轻咦。

    这一次他并未有隐藏太多的实力,这天狩境强者全力爆发出来的速度是何其之快?徐寒却尽数接了下来,而从他这古怪的姿势,男人不难看出,这一切似乎都是徐寒有意为之,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

    男人心头的警惕在那时更甚了一分。

    他不明白眼前的徐寒为何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更不明白他分明才三元境的修为又是如何能与自己抗衡的。

    他想不明白,但也不愿意再想下去。

    这是搏命的战斗,任何的分神都有可能导致一步错,满盘皆输。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徐寒似乎有了让他全力以赴的资格。

    这样想着,剑客终于决定不再留手。

    他周身的气息在那时一震,剑锋被他收回,那只恶蟒也在同时回到了他的身后,吐着信子警惕的看着徐寒。

    然后,他周身气机一凝,眸中爆出一道神光。

    手中的长剑便在再次挥出。

    这一次,他的剑锋快得几乎是只剩一道残影,旁人根本难以捕捉到他出剑的痕迹,背后的蟒蛇亦在那时身形缩小了几分,缠绕在那剑锋之上,朝着徐寒袭来。

    这二者相加的威力远非一加一等于二那般简单。

    他的剑意与真灵都是自身凝结出的事物,汇集在一起,血脉气机相连,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巨大的罡风被他这股力量所激起,入冬后天策府中满地的落叶在罡风下被搅动,胡乱扬起;枯败的树枝摇曳,哗哗作响;甚至就连徐寒的衣衫也在那罡风下被尽数撕裂,露出了那衣衫包裹下精壮的身躯。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觉得在这样一剑之下,徐寒再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抵挡下来。

    可事实却远比他的想象要残忍百倍。

    徐寒在男人发动攻势的瞬间亦动了起来。

    他出剑很慢,与男人的速度相比,二人就像是瞄准猎物的毒蛇与懵懂无知的羊羔一般。

    但很奇怪的是,即使是这样的慢的一次挥剑,徐寒的剑锋依然在男人的剑招到来之前,不偏不倚的横在了二人之间。

    叮!

    然后伴随着二者剑锋的相遇,一声脆响荡开,徐寒再一次挡下了男人的剑招。

    中年剑客的心神在那时不可避免的有些动乱,他不明白徐寒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事情着实太过不可思议了一些,以至于让他忘了去思索,即使徐寒洞察了他剑招的路径,那仅仅三元境的徐寒,又是如何接下他这剑招之中所裹挟的磅礴力量呢?

    他没有心情去思索这些。

    徐寒眸中的血光越来越重,他剑身上的光芒亦随之愈发明亮,而萦绕在徐寒躯体上的阴冷气息亦浓郁几分。

    在那股气息下,男人心头的恐惧再也遮掩不住。

    “去死!”而恐惧则在数息之后化为了疯狂。

    他发出一声怒吼,体内所有的真元都在那时被他调集,灌注到那真灵体内。

    蟒蛇虚影在受到那股磅礴力量的滋养之后,躯体再次凝实了几分。

    嘶!

    它发出一声嘶鸣,眸中泛起了幽冷的绿光,然后身子弓起。

    在下一刻,它竟脱离了男人的剑身,直直的朝着徐寒毫无防备面门袭去。

第四十四章 闸口

    中年剑客没有心思去在意徐寒为何能够完全无视他一招一式中所裹挟的磅礴力量,但徐寒却没有办法不去在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脑海中嗜血的冲动让他没有选择的与天狩境的剑客交上了手,但同时那股近乎无情的理智却又让他不得不细细思索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到这一点。

    他就像脑子中住着两个灵魂一般,一个嗜血狂暴,一个冷静偏执。

    他隐隐意识到似乎这所有的变化都来源于自己手中的刑天剑。

    这把天下追逐的神剑,在徐寒手中蒙尘数年之后,终于第一次展露出了他的特别之处。而就是这样的特别却让徐寒几乎迷失自我。

    体内那嗜血的冲动愈来愈强,徐寒不知道如此发展下去,自己究竟会变得如何,他当然想挣脱这样的控制,可有些东西却不是他想就能做到的,他就像是丧失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一般,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那只由男人所催动的巨蟒真灵呼啸着冲向了徐寒的面门。

    巨蟒乃是真灵,其所拥有的力量层次又高出所谓的真元一筹,徐寒自然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但那时他握着刑天剑的右臂却再一次的自作主张将他手中的剑高高抬起,不闪不避的迎向了那袭来的巨蟒。

    徐寒的心头一震,一切在那时来之不及。

    轰!

    伴随着一声闷响,刑天剑狠狠的与那巨蟒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徐寒终究不再如之前那般幸运,巨大的冲击力自剑身上传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起来。

    “死吧!”那中年剑客见自己的攻击第一次对徐寒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顿时脸上的狂热之色,再次浓郁了几分。

    他声嘶力竭的吼道,体内的真元愈发狂暴涌入那巨蟒的体内,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着要杀死眼前的徐寒。这个少年给他带来的压迫感着实太强了一些,那阴冷的气息让他生出一股近乎窒息的感觉。

    他想要从这样的感觉中逃脱出来,而杀死徐寒就是最好的办法。

    ......

    剧烈的痛楚从四肢百骸的传来,那感觉几乎将徐寒撕裂。

    他又恢复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但他却已经骑虎难下,他在之前错失了避开这巨蟒袭击的机会,此刻二者碰撞到一起,他若是收回手中的剑,等待着他的就只有被巨蟒吞噬的下场。

    他不得咬着牙,用尽全身的气力持剑抵御着那巨蟒。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巨蟒身上传来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徐寒的身躯,他的五脏六腑那股巨大的力道的冲击下,开始渗血。

    他知道若是如此下去他依然免不了被巨蟒所携带的威势吞噬的下场。

    而就在他几乎快要抵御不住之时,他的脑海中却忽的传来一道声响。

    “你想要活下去吗?”

    那声音沙哑低沉,宛如鬼魅。

    “你想要为玄儿报仇吗?”

    还不待徐寒给予他任何反应,那声音又一次问道。

    徐寒本就有些不清的神智在那声音的蛊惑下,愈发的恍惚。

    他自然想要活下去,自然想要杀了眼前这男子为玄儿报仇。

    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根本不待他回应。

    “好!”体内那蛊惑的声音便如此回应道。

    铮!

    于是,就在那一刻,他手中的刑天剑忽的发出一声剑鸣,红色的剑身上光芒大作。

    猩红色的光芒耀眼无比,又带着一股宛如自黄泉之下传来的阴冷气息,瞬息便笼罩了整个天策府的府门。

    嘶!

    那只由中年剑客所唤出的巨蟒在那血光的照耀下发出一声悲戚的嘶鸣,它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再也顾不得袭杀徐寒,反而是在那时不断的抖动着自己的身躯,而一道道宛如灼伤一般的焦黑也随即浮现在它的身躯上。

    这样的异变不仅让一旁的叶红笺与方子鱼看得目瞪口呆,屋外的众人也在那时感受到了那股阴冷的气息。

    中年剑客带来的四位帮手纷纷一愣,也顾不得与那些天策军纠缠,赶忙杀入了府中,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彻底呆若木鸡。

    那巨蟒在血光的照射下,很快便变得通体焦黑。

    然后刑天剑的剑身在那时愈发狂暴的颤动起来,剑身上的血光亦明亮了几分。

    那只通体焦黑的巨蟒就在血光之下慢慢被牵引,然后彻底被吸入了刑天剑的剑身之中。

    “这...”

    这样的变故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真灵虽然因为修士的不同,所展现出来的模样也不尽相同。

    但归根结底,真灵都是修士的所有物,就像一个人的手臂、脚踝一般,可以被斩断、被会没,他却从来没有可以夺走为之所用的可能。

    可徐寒却偏偏做到了,他用手中那把造型古怪的长剑,将中年剑客耗尽心血凝练出来的真灵吸收进了剑中。

    “噗!”那位中年剑客也在失去了与自己心神相连真灵那一刻,身躯一震,嘴里顿时喷出一道血箭,周身的气息随即变得萎靡,而脸色更是煞白无比,显然已是受了重创。

    而徐寒呢?

    他在手中的长剑在吞噬掉那真灵之后,剑身上耀眼的光芒忽的尽数收敛,然后剑身之上一抹涌动的红色事物顺着剑身不断的下移,最后来到剑柄处,在那里微微停顿,便在下一刻猛地通过剑柄涌入了徐寒的体内。

    徐寒的身子随即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的想要扔掉那罪魁祸首的刑天剑,可那时那把刑天剑的剑柄处却忽的伸出一道道犹如细蛇一般大小形状的红色事物,它们不断的缠绕爬升,很快便将徐寒的手掌包裹,让徐寒无法挣脱刑天剑。当然它们显然并不满足这样的成果,在那之后他们又相互缠绕着继续往徐寒的手臂上爬升上去。

    这样的异变让徐寒意识到了不妙,可他刚想阻止,那方才透过剑身涌入他体内的红色事物却忽的在他体内爆开。

    一股狂暴的力量开始在他的身体中肆虐。

    巨大疼痛感传来,他脑袋瞬息变得空白。

    而那股力量却在短暂的肆虐之后,忽的涌向他的剑种。

    竟然就这样自主的在剑种的转化下纷纷化为了剑意。

    那力量极为磅礴,似乎是由那道真灵演化而来。而真灵几乎包括了一位天狩境强者所能拥有的全部力量,对于徐寒来说这股力量的强大程度可想而知。

    若是让徐寒自己来驱动,想要将这些力量全部转化城剑意,估摸着怎么也得化去三四个月的时间,可这时在某种徐寒难以理解的力量的驱动下,那些力量却在几个呼吸间便尽数化为了剑意。

    于是徐寒的体内堆积起了几乎要将他身子撑爆的可怕剑意。

    他们需要寻到一个突破口。就像泛滥的洪水需要寻到一个闸口倾泻一般。

    而三元之中尚未破开的天元,显然就是这个闸口。

第四十五章 有血必偿

    (ps:南京大屠杀八十周年,诸君勿忘国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磅礴的剑意瞬息之间便涌向了徐寒的天元。

    这寻常修士得数年苦修方可冲破的三元境最后一道的难关,却在那呼啸如海的剑意面前,瞬息土崩瓦解。

    徐寒身上的气势再次升腾。

    从某种意义上来所他已经破开了三元境,成为了通幽境初境的修士,他体内的剑种也在那时受到了三元破开之后的反哺,细小的嫩芽慢慢变得茁壮,一片片翠绿的细叶开始从枝干的各处伸出。下一步他只要再集合三元之力加之三百六十五枚窍穴之威,打通幽门,便可通幽境大成。

    以他体内如今依然聚满的剑意,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可是,这时,那自刑天剑上涌出的细蛇状的触手却盘旋着将徐寒整个右臂笼罩其中,触手的头部来到了右臂与身子连接的肩部。

    那些触手的脑袋在那时发出一阵兴奋的嘶鸣,就像是饥肠辘辘的蟒蛇终于看见了肥美的猎物。在一阵抖动之后,那些触手猛地一蹿,竟然就这样从各个方向刺入了徐寒的胸膛与背部。

    “啊!”

    血肉被撕裂的痛楚,让徐寒发出一声惨叫,他模糊的神智却在这样的痛楚下清醒了几分。

    而那些出手却并没有关心徐寒的意思,他们刺入徐寒的身体之后,便在徐寒的体内一阵蠕动,然后在徐寒右胸处的某一点集结,缠绕在一起。

    徐寒体内肆虐的力量在那时好似受到了某些感召一般,开始不断的朝着那处涌去。

    随着力量的涌入,血红的光芒绽开,那团由触手缠绕化为的事物就在这些力量的滋养下,化作了一道圆形的肉球,如有灵智一般开始轻微的跳动。

    这是...

    徐寒的心头一震,他从那事物的气息中感觉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元!

    对,那东西在徐寒体内形成了一个“元”。

    与人元、天元、地元一般的“元”。

    只是它的气息阴冷,带着浓烈的杀机,徐寒不知如何称呼这体内忽的形成的第四个“元”,只能暂且将他叫做血元。

    就如同曾经天劫在他体内残余的力量帮他开辟出数百枚窍穴一般,多出的一道“元”便意味着多出一道力量。这按理来说应当是好事,可徐寒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因为随着体内剑意的涌入,那血元的周围的红光大盛,而一旦剑意涌入,便会被那血光所侵染,化为血色。随着之间的推移,血色剑意在徐寒的体内越积多,似乎隐隐有侵染徐寒身体的意思。徐寒在那时便醒悟过来,这所谓的血元是那刑天剑中某种力量演化而来,若是被他继续这样侵蚀下去,恐怕他便会此地丧失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可徐寒体内的力量大半都是由刑天剑吸收那位天狩境剑客的真灵而来,虽然它们都盘踞在徐寒的体内,但徐寒对于这些力量根本没有半点的掌控能力,更不提调集他们对抗血元。

    眼看着那血色的剑意愈发浓郁,徐寒却束手无策之际。

    他裹着白布的右臂却在那时猛地一震,紫色的妖气忽的涌入了徐寒的体内。

    这样的变故来得极为突然,甚至可以说没有半分的预兆。

    只见那些紫色的妖气在那血元的身旁汇集,然后化为了一道圆形的泛着紫光的事物,而周遭的剑意也在那时开始朝着紫色的妖气汇集,很快便在那血元的身侧形成了一道与它一般的妖元!

    二者开始疯狂的吸收着周遭的剑意,不断吞噬转化为血色剑意与紫色剑意。

    徐寒大抵猜到,是那大君的右臂被刑天剑的血气刺激自动觉醒,它自然不甘被一把剑控制,因此开始与它抢夺徐寒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这并不能对徐寒的现状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改变,因为无论最后是刑天剑还是妖臂取得了胜利,对于徐寒来说等待着他依然只是成为他们的傀儡。

    徐寒怎么能甘心被一把剑或者一只手臂所控制?

    他咬了咬牙开始思索如何对抗这二者。

    既然这妖元与血元都想着通过转化徐寒体内的剑意从而控制徐寒,那他也何尝不可,利用自己的天地人三元吸收这些力量从而抢夺这控制权?

    徐寒想到这里,便再也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心思一动,体内的天地人元猛地旋转起来,开始如那血元妖元一般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力量。

    这样的做法并不是没有效果。

    可是那妖元与血元显然比天地人三元强出一筹不止,即使徐寒全力运转这三元,其吞噬力量的速度依然远远比不上二者的十分之一。

    这样下去,似乎他依然逃脱不了被吞噬的命运。

    徐寒意识到,他需要更多的“元”。

    可是元这种东西应该如何凭空生成了?

    这事若是说给旁人听,旁人定会笑徐寒痴人说梦。但徐寒却目睹过两道元的生成,就在他的体内。

    他可已很清楚的明白这个过程,说到底便是一股纯粹力量的凝结在一起,在以磅礴的力量灌注,从而在体内形成的一道与天地人三元一般的事物。

    当然这话说来简单,但其中风险却是言语难尽,稍有不慎徐寒便会因为力量聚合时所产生的异变爆体而亡。

    但对于现在的徐寒来说,显然他并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宁愿爆体而死,也不会甘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妖臂或是刑天抢夺走。

    他自己的命,他要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不能,那便唯死而已。

    在这件事情上,徐寒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迟疑。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开始凝聚着自己体内的力量试图造出一个新的元。

    可是每当他将剑意凝聚在一起,然后灌溉剑意之时,那被他凝聚在一起作为元的基础的剑意便瞬息涣散。

    数次尝试无果之后,徐寒终于意识到,剑意凝聚成的元,本质上还是剑意,再用同样的力量浇灌,那么剑意凝聚的集合体,必然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所以便涣散开来,因此想要凝出新元,那么就必须找到比剑意更强的力量。

    可是他的体内又哪有这样的力量呢?

    徐寒陷入了深思,而体内的妖元与血元却在这时依然不断的转化着徐寒的力量,一步步蚕食着他的躯体。

    危机不曾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这一点于徐寒的体内如此,于天策府中的局势亦是如此。

    ......

    那中年剑客虽然因为真灵被吞噬而失去了战力,但他那四位同伴却闻声杀了进来,在短暂的诧异之后,自然便要出手带着气息萎靡的男子离去。

    可是那中年剑客目睹了玄儿的存在,叶红笺岂能放任对方离开。

    于是双方再次展开了大战。

    叶红笺依仗着自己体内的真灵倒是可以与一位天狩境的强者打得不分伯仲,可还剩下的三位却是完全压制住了百余名天策府军。

    很快天策府军一方便开始出现伤亡。

    叶红笺见势不妙,便想着杀了那位中年剑客,便可以绝后患,可对方显然也从叶红笺对那中年剑客如此在意的态度中闻出了味道,舍命相护,这让叶红笺的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而天策府军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出现败相,短短一刻钟不到的光景便有十余人死在了那些天狩境强者的手上。

    叶红笺将这些情形看在眼里,心头却在滴血。

    这些天策府军可都是当年夫子的旧部,在大周各处蛰伏近十年之后,只是天策府令一出,便再次义无反顾的聚集道天策府的麾下。如此忠心耿耿的将士,天下少有,此刻就是面对强悍无匹的天狩境强者,即使明知道没有胜算,数百人中也未有一人临阵脱逃。

    叶红笺想到这里,心头情绪翻涌,他侧眸看了看一旁那位盘膝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少年,她知道短时间内徐寒肯定无法帮上忙,如今的天策府,只能靠她了。

    叶红笺的心头一沉,当下便没了任何的迟疑,她背后那只红色的巨鸟仰天发出一声长鸣,叶红笺便再次裹狭着漫天的剑意,杀入那些天狩境强者之中。

    ......

    随着体内血色剑意与紫色剑意的增多,徐寒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力便愈发的薄弱。

    天地人三元的吸收能力远远比不上那血元与妖元。

    数次尝试依然没有结果的徐寒,眉头深皱。

    他似乎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可就在那时他忽的撇见了自己丹田处的那枚剑种,随着踏入通幽境,这枚剑种上的嫩芽变得茁壮,枝干上也生出四枚嫩绿的细叶。

    徐寒的心头一动。

    剑种能将任何形式的力量转化为剑意那么是否也就说明,剑种本身便是一道高于寻常力量的事物?

    这不就是现成的纯粹力量的集合体?

    徐寒自然不敢去将剑种转化为元,但剑种上的四枚绿叶,与剑种同根而生,未尝不可一用。

    这样的做法固然有些冒险,可徐寒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他心思一沉,便开始回想着之前血元与妖元形成过程,如法炮制的开始朝着那四枚绿叶中注入剑意。

    ......

    林大公子怎么也想不到这迎娶方子鱼的喜事,最后会演变成天策府与他那些仆从的血斗。

    林开虽然愚笨,但也明白,如今的天策府可不是他这个失了势的纨绔子弟招惹得起的。

    他看着天策府中横七竖八倒地的天策府军的尸体,顿时慌了手脚,他也不顾不得什么迎娶方子鱼攀上玲珑阁这样的美事,转过身子,便仓惶的逃离了此处。

    而事情演变到了这样的地步,双方都杀红了眼睛,自然没有谁会再去关心那位林公子的去向。

    方子鱼的脸色煞白,她再次跃起,将手中的长剑一化十,十化百的朝着那几位天狩境的强者们倾泻而出,但这曾经在雁来城大放神威的御剑之法,在这些天狩境的强者面前却显得无足轻重。

    凌冽的剑锋刮过那些天狩境强者的面门,但却连那些天狩境强者的护体真元都无法破开。而自己却因为连续释放这样的法门而气息萎靡,其中一位天狩境强者寻到了机会,飞身一跃便朝着她杀了过来。

    叶红笺的心思倒是要强出方子鱼数倍,她明白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于是在那个荡开,周身气势一震,以真灵之威逼开了与她缠斗的那位天狩境强者,奋力杀向袭杀向方子鱼的那人。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叶红笺还有如此手腕,想要回防,可方子鱼却咬牙再次放出了飞剑。将他的回防的步伐拖慢,而叶红笺趁着此刻,背后的神鸟双翼一振,她速度陡然提升数倍,就在那时直直的取下了那人的头颅。

    随着一位同伴的战死,剩余的三位天狩境强者纷纷脸色大变,他们体内狂暴的真元倾泻而出,愤怒之下再也没有任何的顾忌,便在那时以刀剑锋芒杀向叶红笺。

    三位天狩境强者的全力一击威势何其可怖?而叶红笺也因为之前的舍命一搏而气息紊乱,一时间根本难以调集起足够的真元抵御。

    诸人发出一声惊呼,眼看着那三人杀到了叶红笺的跟前,想要救援,却根本跟不上那三位天狩境强者的步伐。

    看着呼啸而至的刀剑,叶红笺脸色一白,随即露出了苦笑。

    想不到,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脑海中在那时不断的浮现过往的画面,她想着小时候在天策府中,年迈的老人教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她想着天策府倾塌之日,她的爹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君子不立危墙。

    她又想着玲珑阁外,那少年立于漫天雷劫之下,轻声问道,徐寒何错之有?

    她并没有多少后悔或是不甘,她毕竟做了自己想做的,也不曾懈怠,更不曾放弃。只是有那么一丝愧疚,将不该卷入此事的少年卷入此中。

    或许这样的愧疚,只有来世再报了吧。

    她这样想着,终于在那时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刀剑及身,等待着必然到来的死亡。

    ......

    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终究不会如人所愿。

    譬如叶红笺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清晨,天策府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又譬如她不会想到,这避无可避的一场死亡,却未有如期而至。

    那位在地上盘膝而坐的少年忽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他的右眼闪烁着诡异紫芒,左眼弥漫这猩红的血光。

    他的身上洋溢出的是冲天的剑意。

    他站起了身子,右臂的刑天剑发出一声不敢的悲鸣,那些红色的触手如潮水般退下。

    少年用了一息的光景环视了周遭的情形。

    地上躺着数十具尸首,他们身着白甲,浑身浴血,但却早已没了生机。

    而不远处,三位天狩境的强者如虎狼一般扑向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

    少年眸中诡异的光彩的退去,随即浮上眉梢的是一抹浓郁的煞气。

    他没有说话。

    身子一顿,便来到了那少女的跟前。

    只见他剑锋一荡,剑意呼啸,伴有龙吟之音。

    三位天狩境的强者被这忽然杀出的少年一惊,还未回过神来,剑芒便已至身前。

    其中裹挟的威势让三人一愣,不得不在那时挥剑抵御,可饶是如此,他们依然免不了被那剑芒所震,身子倒退数丈方才稳住身形。

    他们随即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郁的震惊。

    徐寒之前还不过三元境的修为,怎么这么一会的光景便晋升到了通幽境,而且观他方才那一剑的气势,似乎还不是寻常通幽境修士可以比拟的。

    这本来只是借着林开之事稍加为难天策府,却不知为何闹到了这样的地步,之前的怒意消退之后,三人也都有些后怕。其中为首一人便在那时迈出走到徐寒跟前,言道:“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我们都不愿意看到,不若就此作罢,我们也不再追究卢师兄之事。”

    他们口中的卢师兄想来便是那位死在叶红笺手中的天狩境强者。

    他们并不清楚玄儿的事情,此刻提出这样的提议,无非是害怕天策府的名头,毕竟今日死在他们手中的天策府军也有三十余人,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就是他们背后的那位也不见得会保下他们。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在他们看来,徐寒应当没有拒绝他们的理由,毕竟三位天狩境强者联手,若是将他们逼急了拼个鱼死网破,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天策府也同样承担不起。

    就在他们以为徐寒会同意这个提议,吃下这个暗亏的时候。

    那少年却指了指那满地数十具天策府军的尸首,满脸寒霜的看向那三人问道:“你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三人闻言脸色一变,当下便有一人沉声言道。

    “天策府军的死伤在下也很惋惜,但这刀剑无眼怪不得旁人,更何况卢师兄也已经战死,而鸿师兄的真灵也被府主毁掉,府主就不要得理不饶人了。”那人这般说道,眉宇阴沉,语调之中亦不乏威胁之意。

    “真灵?卢师兄?”

    少年却在那时淡淡一笑,稚嫩的脸上布满寒霜。

    他的剑被他再次提起,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你说的这些东西,在我看来...”

    “一文不值。”

    ......

    徐寒在说完这话之后,便彻底失了再与这三人言说的兴致。

    他的身子猛然动了起来,他手中的刑天剑血光亮起,直直去向其中一人的面门。

    淡黄色的剑意包裹着刑天剑的剑身,隐隐间一头蛟龙裹挟在剑身之上,威势之巨,令天狩境强者都暗暗胆寒。

    另外二人见徐寒出手如此狠辣,心头一惊,却不得不赶忙出手从两侧袭杀徐寒以此救援同伴。

    可那时,徐寒体内的气息一阵,一紫一红两道虚影猛然浮现。

    紫色身影生得龙头雀身,周身妖气纵横。

    红色身影状如修罗,血气密布,杀机盎然。

    他们纷自浮现在徐寒的左右两侧,抵挡向那杀来的二人。

    真灵!

    二人的脸色一变,这浮现的两道虚影分明便是真灵。可徐寒才刚刚抵达通幽境如何能够在这样断的时间内,凝出真灵?

    这样的疑问化为了惊恐浮上他们的眉梢。

    但下一刻,脸上的惊恐之色,便瞬息凝固。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三位天狩境强者的身子都在那时停滞了下来。

    而徐寒的身子却回到了远处,收剑归鞘,紫红两道身影亦纳入体内。

    他的脸色幽寒,却不曾再在那三人的身上注目半刻。

    就在诸人疑惑之时。

    噗!

    只听一声极为细小的轻响在天策府的府门处爆开。

    然后,那三位天狩境强者的身子便在那时由眉心处浮现一道细缝,如毒蛇一般朝着他们的身体四周蔓延。

    数息之后,那裂纹便密布他们全身。

    砰!

    又是一声脆响。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那三位天狩境强者的身子便在那时轰然炸开,血肉撕裂,化为碎末,散落一地。

    一招取下三位天狩境强者性命的徐寒,却并未有因此生出半分得色。

    他转过身子,将叶红笺与方子鱼的身子扶起,坐到了府中的石座上。又将地上的玄儿抱起,小心翼翼的捧着将之送到了秦可卿的手中,轻声嘱咐道:“好生照顾它。”

    在做完这些之后,少年沉默的将地上那位脸色煞白的中年剑客的身子提起,如同烂泥一般的将他狠狠的扔到了众多天策军的跟前。

    他的目光在那些天策军浴血的身子上一一扫过。

    数息之后,终于沉声言道:“我不知道,夫子手中的天策府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

    “但从今天起,在我徐寒手中的天策府。”

    “得换个模样。”

    “今日之变,我天策府损失了三十七位骁勇之士。”

    “我不关心这些天狩境的强者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我知道,他们背后的主使,是顾赵二家。”

    “所以,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我们得让他们知道,天策府...”

    “有仇必报,有血必偿!”

    徐寒说罢,周身气势一荡,背上的刑天剑再次被他握在手中,高高举起,他脚以随机迈出,狠狠的踩在了那位中年剑客的头颅之上,那中年剑客的脑袋便在那一脚之下,四分五裂,血迹溅射满地。

    天策府军们面容肃穆,亦在那时举起了手中的刀剑,高声喝到。

    “有仇必报,有血必偿!”

    此音绵绵,于血迹斑斑的天策府府门内,经久不息。

第四十六章 逆天之事

    溥天宫,未央殿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宇文洛身着红袍,背绣金龙,以彰天威,肩着玉兔,以示福禄。

    头戴冕旒,下挂五串九珠金旒,暗合九五之数。

    他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奏折。

    随后眉头一挑,望向台下那低头而立的老者。

    “两日光景,京都连出了三十七处命案。死的全是顾赵二家的嫡系,你以为是何人所为?”

    他低沉的声音在未央宫中来回作响,绵绵不绝。

    台下的老者依然低着脑袋,恭敬的回应道:“臣不知。”

    “不知?”宇文洛的眸中亮起了一道光芒。声音在那时再次低沉了几分:“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

    “真不知。”老人回应道。

    “张相!”但那时,听闻此言的宇文洛猛地站起了身子,将手中的奏折一把扔在了老人的跟前。“两日前,林开带着一帮江湖人士去天策府闹事,杀了天策府三十七位府军,两日后,便有三十七位顾赵二家的嫡系接连死去,你说你不知是何人所为?”

    面对暴怒的宇文洛,台下的老人神情依然淡漠。

    “那这么说陛下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了,那便请陛下下旨,老臣这就带人去捉拿要犯归案。”老丞相拱手言道,一派忠心耿耿,俯首帖耳的顺从模样。

    宇文洛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笑得很是真切,就像是发自内心一般。

    “捉拿要犯?他徐寒手握冀州,有剑龙关、大黄城两座重镇,掐死了我大周的咽喉,祝贤都不敢动他,朕如何敢?”

    “当初牧极引兵入关,陛下若是肯下密诏请幽州赵王发兵救援,林老将军不会战死,大黄城也必定对陛下感恩戴德,又何至于如今这般田地?”老人在那时反问道。

    “你在怪朕?”宇文洛沉声言道,眸子在那时缓缓眯起。

    “陛下自有圣裁,臣不敢。”老人赶忙言道,态度依然恭敬。

    或许是老人这软硬不吃态度让宇文洛有些不知当如何在继续言说下去,他在那时坐回了自己身后那龙椅上,沉默良久,方才再次言道:“宗正宇文成的奏折丞相不会不知道吧,那徐寒究竟是什么身份,你我心知肚明,你帮他对付殷家,对付顾赵二家,是要置朕于何地?”

    “幽、冀、青、充四州遭遇雪灾,国库下拨的财政大半被祝贤拿去重建苍龙军,剩余的些许,难解四州百姓之困...”

    “这就是你的理由?”宇文洛闻言,猛地一拍桌上的案台,怒道:“那徐寒得了钱粮,还不是中饱私囊,全数送到了冀州,其余三州百姓不是一样受饥寒之苦吗?”

    “天下动荡,能救一州,便是一州。”老丞相拱手回应。

    “好一个能救一州便是一州,那你准备置朕于何地?是不是要让那徐寒得云成龙,换了他来做这大周的皇帝?”宇文洛的面色幽寒,未央殿中的烛火咋那时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位帝王内心的翻涌,在那时忽明忽暗了起来。

    “陛下明鉴,老臣只知大周社稷,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似乎是被这天威所震,老人的身子猛地跪下,高声喝道。

    面对老人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宇文洛终是收起了与他再在此事上争出个雌雄的想法。

    他脸上的怒意忽的在此刻散去,有些颓然的言道:“朕的龙气...正在散去。”

    说罢此言,宇文洛将目光落在了台下的老人身上。

    可那老人却好似闻所未闻一般依然俯首帖耳的跪在地上。

    “自从徐寒回到长安之后,我的龙气便一直在散去,如今不过淡青色,不出半年,恐怕就只能与宇王那样的封王一般...”

    宇文洛脸上的神情在那时变得恍惚,眸中目光深邃,好似回到了久远的岁月之前。

    “当年父王行大逆之事,招来了守陵人沧海流与夫子联手,将他斩杀。”

    “我并非天命之子,能登此位,实乃形势所迫。”

    “本以为杀了那些幼子,便可确保我帝位万无一失,可曾想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如今归来,我多年用秘法囤积的龙气,尽数做了嫁衣...”

    说道这里,宇文洛忽的再次看向那老人,愁然道:“这些年,朕处心积虑,灭了牧王府,扶持了长夜司,拖垮了天策府,却不想还是落到这般困境,你说,朕何错之有啊?”

    听闻此言,那伏首良久的老人终于再一次出声言道。

    “陛下可知两日前,天策府发生了什么?”

    宇文洛闻言一愣,虽然老人的问题与他们之前的谈话似乎并没有丝毫的瓜葛,但他还是在那时回应道:“你是说死去的天策府军?”

    “两日前的天策府大战,有人曾感觉到,天策府中有妖气弥漫。”老人却不理会宇文洛的话,自顾自的言道。

    “什么?”这话出口,那位皇帝陛下的脸色终于是猛然一变。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道:“你是说当年父王所行之事成功了?他真的造出了半妖?”

    “大楚也好,先帝也罢,微臣不知为何天下这么多人都沉迷于这半妖之法,臣只是想告诉陛下,陛下究竟做错了什么。”

    “什么?”宇文洛又是一愣,“你是说当年朕不应该放走那个婴儿?”

    “非也...”

    “先帝造半妖,确实是逆天之举,但如今看来,他成功了。”

    一直低着脑袋的老人在那时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他望向高台上那神情变幻莫测的宇文洛,目光瞬息变得深邃了起来。

    “陛下并非天命之子,既然想坐稳这帝位,就得有逆天而行的决心。”

    “可陛下呢?”

    “却迷信于所谓的龙气之法,以为困住龙气,便可坐稳帝位。”

    “但却未有想过,以龙气证帝位本就是天定的规矩。”

    “以顺天之法,行逆天之事...”

    “臣以为痴人说梦,想来也不过如是。”

    这话说罢,老人眸中那深邃的目光再次隐没了下来,他又在那时做回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而高台上的宇文洛,却神情颓然,耳边此言绵绵不绝,来回作响。

第四十七章 府主大人

    天策府中,一个少年盘膝而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双眸紧闭,好似老僧入定一般沉眸不动。

    但背后却又一紫一红两道身影静默浮现,红的状如修罗,龇牙咧嘴,身着甲胄。紫的龙首雀身,头颅高昂,气息鬼魅。

    而周身更是弥漫着浓郁的黄色剑气,其中隐隐有游龙之象。

    数息之后,那少年紧闭的双眸忽的睁开,周身的异象在那时尽数收敛,周遭的一切归于平静,就好似方才的所有都只是幻觉一般,不曾发生。

    “唉...”然后少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日刑天剑与妖臂作祟,在他体内凭空造出了一道血元与一道妖元。

    万分危急关头徐寒不得不铤而走险,将自己体内剑种之中的四枚新叶炼化成了剑元,连体内的天地人三元从而与这血元妖元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但徐寒却真真切切的做到了。他以此成功的压制下了体内的妖元与血元,但体内已有近半数剑意被这血妖二元所转化,徐寒却是没有那逆转阴阳的本事。无奈之下便尝试着将这两股力量转化为真灵。或许是那血元与妖元本就带着刑天剑与妖臂的一丝灵智,在意识到无法抢夺徐寒身体的情况下,为求生路,竟然就很是轻松的在徐寒的催动下,凝聚成了真灵。

    当然这所谓的真灵只是雏形,但所展现出来的威能,却是有目共睹。

    即使天狩境的强者在这真灵之下,也难有一合之敌。

    这一次的遭遇,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但却给徐寒带来了他天大的好处,他的实力几乎发生了质的飞跃,以往的他对抗通幽境的强者还得费些手脚,如今,寻常天狩境却难有他的一合之敌。

    按理说得到这样的好处的徐寒应该有理由开心起来。

    可事实上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祸福相依,徐寒终归逃不出这道理。

    妖元与血元化出的真灵虽然给徐寒带来强悍的力量,可同时徐寒也感觉到自己的妖臂已不如之前那般静默,隐隐有觉醒的迹象,同样刑天剑也是如此。而且因为如今这二元被徐寒炼化为了自己的真灵,徐寒与他们气机相连,再也无法切断与他们的联系。

    长此以往究竟会给徐寒带来怎样的影响,徐寒想不到,但却隐隐不安。

    ......

    想着这些,徐寒免不了又叹了一口气,他走出了房门,才发现不觉间天色已暗。

    他还来不及感叹,屋外早已恭候多时的诸人便围了上来。

    “府主,顾家长老顾长月之孙顾凡已经被斩杀于鸿雁阁中。”

    “府主,赵家家主赵行正的四子赵如深于长安城郊毙命。”

    “顾家于城西田产被查封,收粮八万石。”

    “赵家于城北的马场被查封,缴获战马七百余匹。”

    ......

    徐寒听着耳畔那一声声关于这两日天策府行动的报备,看着那些天策府军一脸疲惫的神情,但目光中却闪着的灼灼的光芒。

    他内心莫名有些翻涌,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肩上究竟承载着怎样的重量。

    他在那时点了点头,示意诸人起身,这才由衷言道:“辛苦诸位了。”

    那一日在安葬好死去的三十七位天策府军之后,徐寒便着手谋划着报复顾赵二家的行动。

    第一自然是继续查封二家的资产,第二便要寻着机会将顾赵二家的嫡系一一拔除,当然这些所谓的嫡系大抵都是没有太多实权之人,毕竟顾赵二家家大业大真正的主心骨周围多少会有一些护卫。徐寒并不打算这么快便去碰这些硬骨头,他要先给对方一个震慑,告诉他们天策府绝非欺软怕硬之辈。

    数年的漂泊让徐寒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越是家产万贯,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越怕死。

    而你只要摆出搏命的架势,对方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忌惮。

    在徐寒稳定了体内的状况之后,这第三步,便要提到日程上来了。

    “属下本分。”那些天策府军听闻徐寒此言,纷纷再次跪拜下来。

    这几日他们所行之事固然凶险,可这些天策府军可都是当年天策府的旧部,被几个天狩境强者杀入府中,斩杀了他们三十多位同袍,他们心中何尝不是憋着一股怒火?借此机会发泄出去,也颇为开怀。

    “诸位先下去好生休息,明日,我们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徐寒见他们如此,便笑着言道。

    诸人闻言顿时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惊喜之色。

    能比这几日他们所作之事更大的事情是什么?诸人一时间自然想不明白,但既然徐寒说了这话,以他这段时间的作为来看必然不是虚言,一想到这里,诸人便有些急不可耐。

    徐寒几番安抚他们这才纷纷告退离去。

    ......

    待到诸人离去,徐寒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正抱着玄儿笑盈盈的看着他。

    “红笺...”徐寒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女孩手中的黑猫却在那时发出一声欢呼,轻轻一跃,从女孩的怀中跳到了他的肩头,不断的用脑袋蹭着徐寒的脖子,嘴里发出轻轻的咕噜声。

    徐寒被他弄得有些发痒,他赶忙伸手抚摸着黑猫的脑袋,嘴里安抚道:“没事啦,玄儿。”

    “玄儿已经没有大碍了,它的伤恢复得很快,可卿跟我说她几乎什么都没做,玄儿的身体便自己愈合了。”红衣女孩也在那时缓缓走到了徐寒的跟前,伸出手抚摸着玄儿。

    徐寒闻言又是一愣,他有些的诧异的看了看自己肩上的黑猫,目光落在那一日被长剑所伤的位置,那里的伤口不禁消失不见,黑色的毛发也生长了出来,根本看不出是曾受过重创的样子。

    徐寒再一联想玄儿那一日所幻化出的巨大模样,心头微震。

    他虽然与玄儿朝夕相处,但对于这黑猫的了解却所知甚少。

    无论是之前它所表现出来的灵性,还是异于同类的强大力量都让徐寒意识到了它的不简单。

    “玄儿,你究竟是什么?”徐寒在那时忍不住问道。

    “喵?”玄儿闻言有些不解的歪着脑袋看了徐寒好一会,似乎并不理解徐寒话里的意思。于是在数息之后,这黑猫便不再去思索徐寒的问题,又再次一个劲的用脑袋蹭着徐寒的颈项。

    它琥珀色的眼睛在那时眯成月牙状,脸满是享受的神情,似乎很喜欢与徐寒这样的互动。

    徐寒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飒然一笑。

    玄儿是什么真的重要吗?

    只要他知道玄儿是他的朋友、家人这就够了,是妖或是只是一只普通猫,对于徐寒来说都没有差别。

    想着这些的徐寒收起脑海中的疑惑,转眸看向一旁的叶红笺,“你的伤势如何?”

    “无碍。”女孩笑着摇了摇头,“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说到这里,女孩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言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家玄儿这样通天的本事。”

    徐寒一愣,知道她言中所指的是玄儿的身份,徐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对玄儿也所知甚少,就是它能幻化成那般模样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徐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诚恳,但叶红笺却笑眯眯的看着他,在女孩那样的目光下,不知为何徐寒明明知道自己所言非虚,可就是莫名心虚。

    “那你的剑呢?还有你的右臂为何一直绑着白布不肯示人?那一日我可是从你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妖气。”叶红笺眯着眼睛问道,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笑意之中又藏着一股宛如狐狸一般的狡黠。

    徐寒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他自然听出了叶红笺话里的意思,她是在让徐寒向她摊牌,毕竟那日之事,徐寒所表现出来的各种异状,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可以解释的。

    右臂的妖气,可以吞噬真灵的长剑,瞬息破开三元境凝成真灵。这每一件事情都足以让旁人惊掉大牙,却偏偏无一例外的发生在徐寒的身上,这确实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怀疑。

    徐寒迟疑了良久,终于是张开了嘴,正要说些什么。

    “算了。”可叶红笺却在那时淡淡一笑,轻飘飘的转过了身子,作势就要离开。

    徐寒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叶红笺的询问与其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在戏弄他。徐寒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望着那少女离去的背影追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知道什么?”女孩闻言转过了脑袋,她看着徐寒,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脸困惑的模样。

    徐寒见状哑然失笑。

    而那时女孩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你不是一样用知道玄儿到底是什么吗?”

    “就像你知道玄儿始终是玄儿,而对我来说我知道徐寒永远是徐寒,这便够了。”

    这话说完,女孩展颜一笑。

    那齿白如玉,脸红如霞,不可方物。

    徐寒看得有些发愣,待到回过神来,女孩却已经缓缓走远,而耳畔却传来她那如莺啼一般的声音。

    “好好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去干大事吗?”

    “我的府主大人。”

第四十八章 风起云涌

    十月至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陈国的都城金陵也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长乐宫中。

    白衣白发的陈玄机站在宫门处望着天上那飘然而下的细雪,神情恍惚。

    玲珑阁中种种还宛如尚在昨日。

    “雪落青衫白,时催少年老。”

    他莫名长叹一声,却觉得脑仁有些发疼。

    新帝登基琐事不断,心念故人,却不得相见,便觉愈发烦闷。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陛下,奉兴王求见。”内官尖细的声音响起。

    陈玄机闻言微微一愣,天色已晚,时间已经到了亥时,这个时候,奉兴王忽的到来,显然是想要避人耳目,那么所行之事就定然极不寻常。

    他在迟疑了数息之后,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身后的内官言了一声“是”后,便盈盈退下。

    陈玄机在那时仰头再次看向屋外的细雪。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隐隐觉得此刻的雪,比之方才,似乎又大了几分。

    他微微苦笑,之后脸上神色便化作了那帝王应有的肃然与沉稳。

    ......

    待到陈玄机坐回了长乐宫的龙椅之上,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便在那内官的接应下,迈着细步走入了大殿之中。

    他低着脑袋,佝着身子,自始至终未有仰头去看陈玄机一眼,直到走到了殿前,他方才猛地伏首跪下,口中高呼道:“臣陈平拜见陛下。”

    “叔叔与我乃是宗亲,不必拘礼,起来吧。”陈玄机轻声言道。

    但那跪拜的男人却未有起身,依然俯首帖耳的跪在地上。

    “臣有一请,若陛下不允,臣便长跪不起。”男人高声言道,语调悲切。

    陈玄机的脸色在那时一变,他倒是隐隐猜到了男人口中所言之事,却并不点明。

    “叔叔有何事但说无妨。”他沉声言道,眸中光芒闪烁。

    男人闻言抬起了头,那是一张虽有风霜,但依稀可见当年俊美的脸,只是这张脸上自眉心处却有一道一直蔓延到右侧嘴唇上方的狰狞疤痕。。

    奉兴王陈平是先帝陈庭柱同父异母的兄弟,亦是当年金陵城中出了名的美少年,却在边关之上,被大周的赵王赵褚一刀将这张足以羡煞无数女子的脸砍得皮开肉绽,落到如今模样。

    当然这些事情虽然说来令人扼腕,但陈平却也在与大周的交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加之陈周修好,边境少有战事,陈平休养生息,手中十余万铁骑可谓兵强马壮。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少有未有参与夺嫡之争的边关大将,如今手握重兵,是除蒙克之外,陈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请陛下救救我大陈江山!”陈平高声喝道,说罢抬起的脑袋再次贴在了地上。

    “叔叔这是何意?”陈玄机不动声色的问道。

    “蒙克这几日来,连换数位重臣,将朝堂命脉尽数换作自己的亲信,又以谋逆之罪罢黜了陈铭的太尉之职,军部更是人员调配频繁,这分明就是在排除异己。蒙克虽有拥立新君之功,但这天下毕竟是陈国的天下,他姓蒙,陛下姓陈啊!”陈平悲恸言道,神情诚恳,一派忠君为国之相。

    陈玄机眉头一挑,神情依然淡漠。

    见陈玄机不予回应,那陈平脸色一变,再次言道:“陛下可曾见过先帝?”

    陈玄机闻言,终是色变,当日他入宫之后,陈庭柱却还有一息尚存,可此事极为辛密,他从未与任何人言说,陈平此问显然是得了某些密函。想到这里,陈玄机看向周遭那些亲卫的脸色顿时阴寒了下去。

    “我知陛下耿耿于怀当年蒙羽太后之事,只是当时陛下年幼,很多事不曾知晓,蒙克不臣之心由来已久,先帝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玄机再次沉默良久,终于是张嘴言道。

    “当年之事,我早已忘怀。”

    “但秦王蒙克于西境镇守边关多年,于民间声望颇高...”

    “陛下,自古人臣之道,九锡为极,蒙克如今手握军政大权,他进无可进,又正值壮年,岂会甘心如此,此人虎狼之相,陛下不可不防。”陈平听陈玄机此言,顿时脸色一变再次高声言道。

    “叔叔之言朕记下了。”陈玄机如此言道,他走下了高高的龙台,来到了陈平跟前,伸出手,将陈平跪拜的身子扶起。

    陈平正要言谢,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陈玄机牢牢握住。

    他心头一惊,抬眸望去,却对上了陈玄机那灼灼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震。

    “陈家江山,永远是陈家的江山。”

    “叔叔放心,朕永远记得,你与我才是一家人。”

    ......

    雪越下越大,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的模样。

    “此招讲究一个刀出如龙,气为先,力为次。你得记着。”

    “记得了师傅,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的老爹也说过,形是次,力是主...”

    宁竹芒听着远处一老一少的对话,有些无聊的拨弄着雪地中的篝火。

    他们又在这牙奇山的山脚下待了整整半个月的光景。

    刀客每日都教着那位姓苏的少年刀法,孜孜不倦。

    那少年倒也是颇有悟性,任何深奥的刀法,只要几日光景便可烂熟于心。

    但刀客毕竟是仙人,他一身所学想要全部交给少年不知要几多时日,想到这里,宁竹芒有些发愁。

    这等死的日子终究不好过。

    他闲得有些发慌,终是忍不住迈着步子走到了那二人练刀的雪地旁,看着那一老一少。

    少年很是勤恳,刀客的要求虽然严苛,但少年却没有半分抱怨,小小的脸蛋在雪地里冻得通红,却没有半分的抱怨。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练着呢?”

    宁竹芒看了好一会光景,终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那一老一少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骇时。

    “宁大叔饿了吧,慕安这就去给你捉只雪兔来。”少年收了刀,笑着言道。

    那是很漂亮的笑容。

    当然这样的辞藻用在一个少年的身上多少有些不够恰当,可那笑容确实很漂亮。

    如三月的春风吹皱池水,犹如绿波荡开芙蕖。

    宁竹芒喜欢得紧,连连摆手:“不急不急。”

    但少年却还是蹦蹦跳跳的跑向雪地的深处,去捉他口中的雪兔。

    刀客也在那时收刀归鞘,坐到了宁竹芒的身旁。

    “好徒儿啊。”宁竹芒看着离去的少年不由得点了点头,不无艳羡的感叹道。

    刀客瞟了他一眼,问道:“羡慕?”

    宁竹芒微微一愣,他想到了那位紫袍少年,笑着摇了摇头,“不羡慕。”

    他说得很是坦率,倒是让刀客有些意外。

    而二人在这之后,又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直到苏慕安带着两只野兔回到此处,他们便开始捡拾起周围的干柴,而苏慕安则忙活着将手中的两只雪兔开膛破肚。

    他的手法极为熟练,显然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

    宁竹芒看着那背负刀剑忙碌的少年,忍不住问道:“小慕安呐,你不是说你家是世代的刀客吗?怎么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呢?”

    “祖上留下的,我也不太清楚。”苏慕安低头忙碌着,嘴里如此回应道。“虽然家中无人用剑,但祖训却叫我们将此剑好生保管,有朝一日祖先会来取剑...”

    “祖先?”宁竹芒眨了眨眼睛。“哪个祖先?”

    “当然是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

    见苏慕安又开始了他细数十七辈老爹的过场,宁竹芒顿时脑仁发疼。

    他赶忙抢过了话茬,“那得多少年前呢?岂不是比无上真人活得还久?你家那位祖先难不成还是仙人?”

    “当然。我的先祖可是世上最厉害最厉害的刀客。”苏慕安扬起了脑袋很是骄傲的说道。

    宁竹芒倒也习惯了苏慕安这样的性子,他也不去与他争辩,反倒是问道:“你那剑可能借我一观?”

    苏慕安愣了愣,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你这小家伙,问你借刀看,你说你的刀是杀人之器,不可轻示余人,这就罢了。怎么这剑也不愿意给我看看,你还怕我抢了不成?”宁竹芒故作生气的言道。

    “不是不是。”苏慕安见状赶忙摆手。“这把剑...”

    他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这才说道:“这把剑从传下来那一天,便没人拔得出来,而且除了苏家的人,任何碰这把剑都会被剑中磅礴的剑意所噬。”

    小家伙说得煞有介事,可他越是如此,宁竹芒的好奇心便越重几分。

    他盯着苏慕安背后的那把看上去极为寻常长剑,再次言道:“这么神奇?那就更应该给我看看了。”

    “真的不行,会伤到宁大叔的。”苏慕安一本正经的再次回绝道。

    一旁那位刀客也睁开了双眸,他也是从未听说过这样事情,在那时轻声言到:“慕安,你就给宁兄看一看吧,他好歹也是玲珑阁的掌教,想来没有大碍。”

    苏慕安素来敬重他这位师傅,微微迟疑之后,这才解下背上的长剑递了过去。嘴里却依然不忘嘱咐道:“宁大叔可得小心,这剑...”

    “知道了,知道了。”宁竹芒却是不以为意。

    但待到他接过那长剑,却不由得心头一震。那看似古朴的剑鞘之上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剑意,隐隐印证了苏慕安的话。

    他的脸上的神情瞬息肃穆了起来,一旁的刀客似乎也从宁竹芒的神情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将目光落在宁竹芒身上,注视着他接下的举动。

    宁竹芒屏气凝神的将手按在了那剑柄上,深吸一口气,便要拔剑。

    而手上这才微微用力。

    铮!

    只听一声高亢的剑鸣响起,剑鞘之中便有一股浩然的剑意呼啸而来。

    那剑意之纯粹、之浩瀚,宁竹芒那大衍境巅峰的修为与之比起不过沧海一粟般渺小卑微。

    他就好好似一只蝼蚁遇见了压顶泰山。

    瞬息心神震荡,脸色煞白。

    他不敢托大,赶忙将手中的剑扔出,可饶是如此,身子也不由得飞出数丈外,狠狠的摔入雪中。

    “宁大叔?”苏慕安见状,顿时惊呼道,他赶忙跑了过去,在雪地中将狼狈的宁竹芒扶起。

    这位白眉黑发的掌教大人脸色不郁,倒不是因为受了如何重的伤势,而是想着自己之前的大言不惭,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宁大叔你没事吧?”他这般模样落在苏慕安的眼中,那少年忍不住关切的问道。

    “无事...无事...”宁竹芒讪讪笑道,试图揭过此事。

    但忽的他像是记起了什么,身子忽的一阵,目光便直直的看着身旁的苏慕安。

    “宁大叔?”苏慕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家伙,你想要学剑吗?”宁竹芒却不觉有他,在那时极为突兀的轻声问道。

    “啊?”苏慕安一愣,显然未有想到宁竹芒会突然如此发问。

    “你想学剑吗?”宁竹芒却再次问道,某种却是闪着极为热切的光芒。

    “我苏家历代都是刀客...”苏慕安试图委婉的拒绝宁竹芒这份火热热情。

    “胡说,你先祖有此神剑,肯定既是刀客也是绝顶的剑客。”宁竹芒赶忙循循善诱道。

    他倒是抓住了苏慕安的痛点,知道这小家伙无比崇拜他那位先祖。

    “这...”苏慕安闻言果然露出了迟疑之色。

    “小家伙,我给你说,我玲珑阁的《千字剑典》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诀...”宁竹芒见苏慕安有了松动的意思,宁竹芒赶忙趁热打铁。

    “可是我听说...”苏慕安看了看一旁的刀客,“司空白连师父一刀都接不住...”

    “这...”宁竹芒顿时哑然。

    “慕安。”可就在他有些不知当如何继续接话的时候,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刀客却忽的出言说道。

    “嗯?”苏慕安一愣。

    “乱世之中多得一技傍身终归是好的。”刀客如此言道。

    宁竹芒与苏慕安闻言都是一怔,那刀客却在那时转头看向宁竹芒,少见的忽的一笑,“不是不羡慕吗?”

    ......

    “师傅,不是说那圣僧去西方问道有师徒五人吗?为什么回来的只有一人?”小和尚坐在那圣僧的佛像前一脸懵懂的问道。

    “五个人?”老和尚沉沉欲睡,闻言半晌才抬头看向小和尚。

    “对啊五个人,他的徒儿呢?都死了吗?”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不对?明明五个。”小和尚很是笃定的说道,他不知道他的笃定究竟从何处来,但他就是笃定了这件事情。

    “定住心猿即悟空,栓住意马化白龙。”

    “八关斋戒共八戒,身心清静是悟净。”

    “西行,从来就只是一个人的事。”

    老和尚笑着说罢,便有眯着眼睛,沉沉欲睡。

    小和尚听得雨里雾里,忍不住又问道:“那他去西方,遇见了那么多难关,你说哪一关最难过?”

    老和尚转眸看向了小和尚,目光深邃,半晌之后方才喃喃言道:“情关。”

    小和尚曾经不懂为什么情关难过。

    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者,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既然注定一赔黄土,情关怎会难过。

    这广林鬼曾经不懂的问题,这时他却忽的懂了那么些许。

    他看着不远处的刘叮当,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或许是因为遭逢大难的缘故,刘叮当生了很重的病。

    广林鬼几番尝试都无法医治,青州大小医师也被他掳来试了试,但也都没有开出任何良药。

    看着病榻上脸色一日苍白过一日的刘叮当,广林鬼的眉间煞气涌动。

    他看了看房间中身子颤抖着翻看医术的众多郎中,一拍身前木桌,大喝道。

    “三天!若是三天之内,她还不见好转,你们就都得死!”

    黑色的气息随着他的话,涌出了他的身体,瞬息笼罩了整个房门。

    那诺大的房间中温度陡然变得冰冷几分,那些郎中更是一个个脸色煞白。

    铛!

    铛!

    可就在这时,屋外忽的传来了一阵轻响。

    广林鬼眉头一皱,抬眸望向房门的方向。

    吱呀。

    房门便在那时被人从外推开,一位浑身裹着黑袍的身影缓缓走入了房门中。

    屋内那汹涌的黑气,遇见那黑袍人,就如鬼魅见了艳阳一般,纷纷褪去。

    那黑袍人就这样目无旁人的走入了房门之中,来到了广林鬼的跟前。

    广林鬼沉眸看着那人,眉宇深皱。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周身那诡异的黑色气息翻涌。

    “我可以救她。”那黑袍人却并未回答广林鬼问题,而是伸手指了指躺在病榻上的刘叮当。

    “怎么救?”广林鬼再次问道,眉宇间的警惕之色并未有因此而消减半分。

    那黑袍人自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伸出双手,将自己头上黑色的帽兜摘了下来,露出了其下那张俊美的脸。

    那确实是一张俊美的脸。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但脸色却苍白无比,都上不着一缕发丝,还整整齐齐的烫着九个戒疤,分明是个和尚。

    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也很是确切的证明了这一点,唯独就是,那佛祖并非由什么上好的香木制成,而是一颗颗惨白的事物铸就。

    只是一眼,广林鬼便看了出来,那是从死去不就的人头骨上取下的材质。

    生得俊美无比的男人在那时淡淡一笑:“我乃森罗殿,十殿阎罗共主,地藏王!”

    “那又如何?”广林鬼却并不买账,眉头依然紧皱。

    “她的病乃是先天之疾,药石不可医,你就是将大周所有的郎中请来,也都束手无策。想救他她,只有我森罗殿有这本事。”

    “你要我如何?”广林鬼的眉头依然紧皱,但语气却有了松动,男人所言他何尝不知,只是不愿接受这事实罢了。

    “简单。”男人闻言,又是一笑。“入我森罗殿即可。”

    广林鬼在那一刻沉默良久,他看了看那昏迷的少女,终是面色一沉。重重的点了点头,言道:“好!”

第四十九章 伸冤

    长安城里近来风声鹤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先是一道启奏殷家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奏折被徐寒递了上去。

    上面的记载的事情可谓证据确凿,殷家对此更是供认不讳。数百名包括殷成在内的殷家嫡系被押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而还有数十名殷家老小却被法外开恩,发配冀州。

    徐寒对此的解释是,殷家虽然犯了重罪,理应灭族,但此事终究与老幼无关。

    并且...

    殷成幡然醒悟之下,还为他提供一份涉及长安其他门阀结党营私,甚至垄断朝政的证据。

    此行将功补过,方才换得殷家老幼一线生机。

    这件事情被传扬开来之后,可谓朝野震动。

    心中有鬼的大臣们人人自危,而百姓之中却是对徐寒交口称赞,更是期待着徐寒手中那份所谓殷家提供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有心之人自然想要报复殷家,欲除掉殷家老幼,可待到他们杀到殷家门庭时,却发现殷家老幼早就人去楼空,恐怕徐寒安排此事是便早已将他们送走。在细细一想,前些日子殷家准备自保而做的那番调度,如今看来便是配合徐寒在遣送老幼。

    了解到这一点的门阀十足们,心头对于这位徐府主的忌惮可谓更甚了几分。

    徐寒无论是心机城府,还是手腕狠辣,都远远超出了诸人的预料。

    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在此事发生之后,徐寒更在天策府的府门前贴出悬赏令,只要有人能提供出长安门阀士族犯案的证据,天策府不仅给予重赏,更愿意将投案者安全护送到冀州。

    要知道这冀州可是他徐寒的地盘,长夜司的爪牙可奈何不了。

    但饶是如此,这样的做法依然无法真的让那些手握罪证之人敢冒着得罪长夜司的风险,向徐寒投案。

    徐寒自己对此也有所预料,他这么做无非便是要敲山震虎,告诉那些想要耍小手段的宵小之辈,不要太过猖獗。同时也震慑住那些摇摆不定之人,告诉他们天策府与长夜司对抗的决心。

    当然这么做无疑是犯了众怒,但徐寒对此事也算了想了个明白。

    无论他如何做,这么多年来长夜司早已与长安门阀士族沆瀣一气,他们注定便是敌人,摆不摆上明面于徐寒来说其实并无差别。

    “谢过恩公为我等报此血仇。”

    天策府中,五位容貌俏丽的女子朝着徐寒跪拜,脸上神色激动的言道。

    “起来吧。”徐寒却摆了摆手,“我救你们只是为了对付殷家。”

    “你们助我扳倒了殷家,也算各取所需。不过想来长夜司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可有想好下一步当去何处?”

    徐寒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言道:“若是愿意,我可派人将你们护送到冀州,那里天高地远,长夜司想来无法为难你们。”

    那五位女子在那时互望一眼,赶忙朝着徐寒说道:“恩公于我们先有救命之恩,后有血仇之义,我们不愿离去,想要留在恩公左右,侍奉恩公。”

    “额...”徐寒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五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要知道如今的天策府虽然明面上与长夜司分庭抗礼,可这一切都是表面,只要待到祝贤重建好了他的苍龙军,那么下一步便会对天策府动手,留下来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不过这五位女子本就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做的这个认证,心性想来也确实高出寻常人数倍。

    只是还不待徐寒回应这五人,两道凌厉的目光便落在了徐寒的身上。

    却是那叶红笺与秦可卿,这时她们的目光凌厉如锋,比起那天狩境的剑客都不慌多让,似乎只要徐寒敢点头应下,二人便会给徐寒一顿狂轰乱炸。

    徐寒莫名的有些心虚,他故作淡定的咳嗽两声,然后言道:“长安凶险,你们又都是些女眷...”

    “恩公,我们心意已决,若是恩公不允,那我们便长跪不起。”

    其中一位青衣女子在那时言道,身子便猛然跪下。

    其余四人见状亦纷纷跪下,口中说道:“请恩公成全!”

    五人的态度极为坚决,倒是让徐寒有些措手不及。

    “此事...”他沉吟道。

    可是话未说完便再次被打断。

    “你们想要留下?我天策府可不养闲人。”说话的却是一旁之前一直未有做声的叶红笺。

    几位女子对视一眼,又赶忙言道。

    “我们可以学!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这样啊。”叶红笺点了点头。“那若是学不好呢?”

    “自当离去。”几人异口同声的言道。

    “好!”叶红笺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意。“楚大哥,就劳烦你帮她们安排住处吧。”

    一旁的楚仇离闻言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而几位女子得偿所愿,也纷纷脸露喜色。

    “记住,从明日起每日辰时于演武场集合,若是来得晚了,就请遵守你们的诺言吧。”

    叶红笺却在那时脸色一沉,肃然的看着几人。

    几位女子见她如此模样,也猜出了叶红笺口中训练恐怕不会简单。

    “是!”但很快她们便回过神来,朝着叶红笺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随着楚仇离离去。

    ......

    待到几位女子,徐寒这才走了上来。

    “谢谢。”他轻声言道,语调倒是极为诚恳。

    “谢什么?你以为我还真的会把她们留下?”叶红笺却是狠狠的白了徐寒一眼,那目光中的不满可谓毫不遮掩。

    “嗯?”徐寒一愣,倒是没有明白叶红笺的意思。

    “你若是强行赶她们走,她们必然不甘,若是迟迟盘恒在长安不走,被那长夜司的人知晓了,免不了招来杀身之祸。”叶红笺淡淡言道:“留下她们,是为了让她们心甘情愿的离开。”

    徐寒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叶红笺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如此想来,她口中那所谓的训练,恐怕绝非易事。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咚!

    咚!

    可那时,天策府的府门方向却传来一阵响亮的鼓声。

    那是天策府门口的鸣冤鼓。

    徐寒张贴出那道悬赏令之后,便在天策府的门口放上了一面大鼓,其意思也明显得很,就是要让那些投案诉冤之人,鸣鼓沉冤。

    只是徐寒心里也清楚想来是不会有任何人能到这里大张旗鼓的告发长安城的那些门阀,毕竟一旦这么做了,定然免不了招来杀身之祸,而天策府能不能摆平这样的杀身之祸,想来大多数都并不看好。

    可现在,在这告示贴出去五日之后,鸣冤鼓却响了。

    徐寒与诸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但却又赶忙与诸人一道朝着那天策府门的方向赶去。

    此事大意不得,若真是有人鸣冤,不管是大是小,徐寒都得把这事做得漂漂亮亮,也才能给那些暗中观望的人一些信心。只要城中百姓相信了天策府有能力做到这一点,那么以顾赵二家在长安所做过的那些龌蹉事,不可能真的无人知道一些把柄。

    只是当徐寒等人来到那府门前时,眼前的鸣鼓之人,却让徐寒等人愣了愣。

    那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沾着污血,右臂拉耸着,似乎受了某些伤势,而无力抬起,他却咬着牙用左臂提着那相比于他瘦弱的身材而言有些沉重的鼓锤,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眼前的大鼓。

    待看见天策府的大门被推开,徐寒等人走了出来。

    那少年顿时脸色一喜,就要说些什么。

    “府主大人,请为草民...”他一脸声泪俱下的模样,可是话才出口,不远处便猛地窜出了数道人影。

    “刘箫!你在做什么!?”那忽然冲出来的几人生得人高马大,脸上的神情凶神恶煞,口中这般喝骂道,拖拽着那少年的衣衫就要离去。

    那少年显然在此之前便受过一阵毒打,此刻气息萎靡,被那几人这粗暴的一拉,身子便栽倒在地。被拖拽到了地上,生生拉出数丈远的距离。

    “诸位,这里可是天策府。”徐寒皱了皱眉头,沉声言道。

    那几位家奴模样打扮的男子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本想着带着这少年便尽快离去,可不想还是招惹来了天策府的人。

    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只能是硬着头皮赶忙上前,笑呵呵的朝着徐寒拱手言道:“府主大人,这小子是我府上的仆从,脑袋有些问题,你莫要见怪,我这就带他离开。”

    他说罢,赶忙朝着身后的诸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快些带着那少年离去。

    只是这样的小伎俩怎么瞒得住徐寒的眼睛,只见他脸色一沉。

    身旁的几位天策府军便迈步上前,那极为制住少年的仆从见状都纷纷脸色一变,显然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敢得罪天策府,因此在微微迟疑之后,只能是纷纷松手,退到了一侧。

    “既然敲了鸣冤鼓,我天策府便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你过来,有何冤屈,尽管道来。”

    徐寒朝着那少年笑着说道。

    少年一愣,他看了看徐寒,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奴仆,眸中显然有些迟疑之色。

    徐寒倒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又是一笑,朝着那些奴仆言道:“诸位无事,就请离去吧,我天策府可没有那么多双碗筷,管各位的饭食。”

    “可...”见徐寒下了逐客令,那为首的中年男子显然心不甘。

    “嗯?”徐寒的眼睛却在那时眯起,眸中寒光闪烁。

    那男子顿时脸色一变,终于是不敢在忤逆徐寒的意思。

    “那在下打扰了。”他脸色难看的朝着徐寒拱了拱手,这才灰溜溜的领着诸人狼狈的离去。

    ......

    待到那群人走远,那位少年便扑通一声在徐寒的跟前跪了下来。

    “请府主大人为草民伸冤!求府主大人救救我的妹妹!”

第五十章 我的兄长叫刘笙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道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徐寒看出这少年似乎有些慌乱,他细声劝慰道,以此安抚少年慌张。

    “对,你放心,到了天策府你就安全,没人能伤害你。”一旁的方子鱼也赶忙说道。这方大小姐可是嫉恶如仇的主,将那些仆人如此对待这少年,心里早就给他们打上了恶人的标签。

    “是...是这样的...咳咳...”少年说道一半,嘴里便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样吧。你先随我入府,让可卿给你看一看身上的伤势,再吃些东西,然后在细细与我道来,你放心,你既然敲了鸣冤鼓,这事我天策府便会负责到底。”徐寒见他这般模样,便笑着言道。

    或许是一行人的态度让少年心安,又或是他自己的伤势着实太重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会,终是点了点头。

    ......

    少年被秦可卿与楚仇离带到了偏房,一是为他治理伤势,而是给他弄些饭菜。而徐寒与叶红笺等人则回到了天策府的大殿中。

    叶红笺便在那时走到了徐寒跟前,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小寒,那少年来路不明,你可得小心一些。”

    “什么意思?你看他那么可怜,都被人打成那般模样了,小心什么啊?”方子鱼有些不解的问道。

    “子鱼啊!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方大小姐的简单心思,叶红笺也颇为无奈。“你想那少年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蹊跷了一些,那几位家奴那般壮硕,他如此孱弱,还受了重伤,怎么会轻易的就逃到了天策府?”

    “我看他都快被那些打死了,难不成还是演戏?”方子鱼撇了撇嘴,对于叶红笺的说法显然不以为意。

    叶红笺哑然。

    “放心吧,我知道”徐寒见二人这般模样,赶忙站起了身子,轻声言道。

    他当然知道叶红笺话里的意思,也明白那少年的出现有颇多诡异之处。甚至不无可能是那顾赵二家引君入瓮的苦肉计。

    但这些终归是要听过那少年的说辞之后,才能判断的。

    叶红笺听此言也放下心来,徐寒的心思缜密,只要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自然便不用担忧。

    ......

    三人便在这大殿中吃过了晚饭,而那位名叫刘箫的少年也被楚仇离与秦可卿领着来到了大殿中。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被包扎得完好,脸上的气色比起方才也好出不少。

    只是或许因为这天策府的名头太盛,步入大殿的少年此刻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畏畏缩缩。

    “伤势好些了吗?”徐寒看着那少年,笑着问道。

    “回府主,好多了。”那少年赶忙回应道,看模样有多少有些惶恐。

    “那就说说吧,究竟为何敲响鸣冤鼓,你妹妹究竟怎么回事?那些追你的恶人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闻言微微沉吟,便随即言道:“实不相瞒,在下本是青州人士,时逢饥荒,与家人失散,颠沛流离与妹妹逃难至此。”

    “靠着一好心老妇人的接济,在她的面铺下做个小工维持生计。”

    “后来那老妇人年事高了,没有熬过三年前的冬天,那面铺便送于了我。”

    “本来我兄妹二人靠着那面铺,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却衣食无忧,在这样的年景,也算心满意足。”

    “可是...”说到这里,那少年的眼圈一红,“可顾家公子顾连营却垂涎家妹的美貌,想要强占。”

    “家妹不想应允,那顾家公子便带着人几次在我们面摊上闹事,生意做不下去,我们便想着卖了那面铺,离开长安,去青州老家...”

    “可谁知这事被那顾家公子知晓,连夜带人将我与家妹掳了回去。”

    “他们将我一阵毒打,便要卖给京中某个人贩,幸亏小的机警,趁乱跑了出来,这才被府主所救!”

    “但妹妹尚还在那顾家公子的手中,请府主大人一定要救我妹妹啊!”

    那少年说完,便又赶忙跪了下来,朝着徐寒连连叩首,脸上的神情颇为急切。

    “你说你跑了出来,那些奴仆如此壮硕,你能跑出来?”叶红笺不待徐寒回应,便在那时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押着小的上路,可路过一街道时,人群繁华,小的才有可乘之机。”少年如此说道,但眸中却有一丝慌乱之色闪过。

    叶红笺将他这般神情看在眼中,顿时眸子眯起,又问道:“你说你是青州人士,几年前逃难至此?那时你才多大?能带着妹妹逃到长安?”

    “小的确实是青州人士,本还有一位兄长,却不想在上云城城郊失散,与妹妹变卖面铺,这一是为了躲避那顾家公子,这二便是想着回青州寻亲。”

    少年赶忙言道,而后又焦急说道:“我妹妹现在尚还在那顾家公子在外置办的别院中,还请府主快些去救,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叶红笺的嘴角在那时勾起一抹笑意,她大抵已经猜到这少年所言之中必然有所隐瞒,她正要揭穿。

    可那时一直在旁静默不语徐寒在听闻少年此言之后,忽的身子一震,他站起身子,直直的看着那少年,眸中光芒闪动。

    “你说你叫刘箫?”

    “是青州人?”

    “有一个妹妹?”

    “还有一位兄长在上云城走散?”

    徐寒怔怔的问道,脸上的神情极为不自然,甚至叶红笺还隐隐约约的感受到此刻他的手中握着的茶杯似乎在轻微的颤抖。

    那少年也察觉到了徐寒的异样,他愣了愣,但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你是何时与你兄长失散的?”徐寒又问道,他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泰元十二年秋。”

    听闻此言的徐寒,身子的颤抖愈发明显,几乎场上诸人都在那时意识到了这位素来冷静的少府主此刻的异状。

    “他...他叫什么名字...”徐寒再次问道,但声音却又颤抖,语调更是干涩无比,就好像在害怕同时又在期待着些什么。

    那少年很是奇怪为何徐寒会问出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此刻还在歹人之手,不得再次沉声言道:“我的兄长叫...”

    “刘笙。”

    砰!

    只听一声脆响,徐寒手中的茶杯猛地落在了地上。

    杯盏瓦碎,茶水溅落一地。

    “那顾家公子的宅院在何处?”然后,徐寒阴冷的声音随即响起。

    叶红笺闻言一愣,这刘箫所言多有纰漏之处,她本还想着盘问一番,可观徐寒此话的意思,似乎就要却拿人。她心头惊骇,望向徐寒正要出言阻止。

    可这时徐寒的脸色却异常的幽寒,双眸之中甚至隐隐有血光浮现,那般模样,却是让叶红笺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少年却是一喜,赶忙说道:“就在城西。”

    “好!”徐寒周身剑意在那时奔涌而出。

    “今日,我便要让他顾家家破人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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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弑父,天降灾祸饿殍遍野。乞儿命苦,数九寒冬家破人亡。是谁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谁说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尽是荒唐!弱肉强食,何来道义!物竞天择,何来公平!倒不如杀他个天昏地暗!倒不如杀他个天下太平!【书友群:346162676欢迎大家加入】藏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藏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藏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