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四章:猜测
瑞王当然不会无缘对陆铮这么亲热,他之所以如此反常,都是因为得了他外祖父汪德蒲的交代。
瑞王吃过两次大亏,险些被惠帝放弃,似乎又明白了汪德蒲对他的重要性,便又同汪德蒲亲近了起来,凡事也多听汪德蒲的安排,只等着汪德蒲助他成就大业。
今天早朝的反常举动,便是汪尚书的授意。
但瑞王自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因而自然不能多放下身段来讨好陆铮,就方才那几句话,都已经是用尽了他平生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当众撂脸子。
没想到陆铮还这么不识抬举!
瑞王觉得自己简直要气死了!
还真当他愿意跟陆铮那个臭硬石头当什么亲戚呢,他是什么身份,陆铮又是什么身份,他也配做自己的亲戚!
......
瑞王举动这么奇怪,太子一派当然不能无动于衷。
陆铮也觉得这里面有鬼,所以当晚就去太子那里爬墙头了。
太子正在书房等陆铮,见到人进来,先笑了笑,然后招手让陆铮过去坐。
陆铮依言坐了,侍卫首领进来送了茶,又退了出去,书房内只剩下太子和陆铮。
太子让陆铮喝茶,然后自己也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尔后问说:“你觉得瑞王早上那一出,是为了什么?”
陆铮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听见太子这样问,想了想,便说:“许是为了离间臣与殿下?”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但同样又不那么说得通。
要是离间真有用的话,瑞王早就用了,何必等到现在,难道只因为他妻子与他的侧妃是姐妹的缘故?
谁不知道,她妻子同瑞王侧妃感情并不好。
既如此,瑞王又何必费这功夫?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又能是因为什么呢?
正想着呢,便听太子问说:“你就没想过,可能与西北那事有关系?”
陆铮听到太子这话,先是一怔,随即了然:“殿下是说,瑞王想要在出征一事上做文章?”
难不成,瑞王想收买他,或者拦着不让他去西北?
“孤也还未想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这是舅舅与相爷的意思,他们都觉得,瑞王突然示好,可能跟前几日那件事有关,毕竟现如今形势不明,西北的情况又说不好,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也难说。”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那依殿下之见,您觉得瑞王是赞成出兵,还是不赞成呢?”
太子听到陆铮这样问,略沉吟乐片刻,答说:“孤不知道,不过......他赞成与否,并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上赞成与否,你不知道,皇上这几日很有些奇怪......”
说到这里,太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似的。
太子很少会这样,陆铮见了也是暗暗惊讶,但他并没有多问。
如果太子能想明白,早就同他说了,既然没说,那即便是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诚如陆铮所想,太子确实想不明白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这几日陆铮没上朝,所以不知道,皇上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常常阴着一张脸,后妃也不见了,连皇后请见都被驳回了,这实在奇怪。
虽说这些年皇上与皇后感情淡薄,但皇上还算尊重皇后,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皇后的,像现在这样将皇后直接拒之门外的情况,可是从未有过的。
这些太子都并没有跟陆铮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
他跟皇后都弄不明白皇上为何这样,陆铮又岂能弄得明白?
还有皇上对瑞王的态度。
本来瑞王惹了皇上不快,夺了其手下差事,可以说是一点儿情面没留,但现在突然又安排了差事给瑞王,还多是跟自己一起督办的差事。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不信任他!
不光是他,连最受皇上期待的,还未出世的皇孙皇上也不喜欢了,好多日子都没过问过一句,这实在奇怪。
皇上的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太子想了想,居然发现有些说不清楚,好像就是突然有一天就变了似的。
想到皇上态度的转变,太子不禁皱紧了眉头,复又叮嘱陆铮道:“总之你先做好准备,万一西北那边真有动静,你可要争取挂帅,别的人孤都信不过。”
“殿下放心,臣知晓。”陆铮闻言立即颔首应下。
太子又问:“刚成婚就让你出征,安笙不会怪孤吧?”
“殿下放心,内子最是通情达理,殿下是知道的,她断不会阻挠臣的。”
“这倒也是,”太子听陆铮这样说,才露了点儿笑模样,“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好的,孤都知道。”
之后又说了会儿话,陆铮便离开了。
......
陆铮回到护国公府,还是翻墙进来的,没有惊动家里其他人,只安笙守在房里等他。
待他进了新房,安笙立即迎了过来,先上下看看,见他无事,才松了口气。
陆铮见安笙这样担心自己,不由心下一暖,温声道:“我没事的,放心吧。”
其实安笙倒也不是信不过陆铮,这样的事情陆铮不知做过多少回了,以前她也知道一些,但亲自送陆铮出去犯险,这心情便又不一样了,少不得担惊受怕,怕出现什么意外。
好在他平安回来了。
“怎么样,太子殿下怎么说?”安笙牵着陆铮的手来到桌边坐下,替他斟了杯茶,问道。
陆铮走之前跟安笙说过要去做什么,这会儿听安笙这样问,也不瞒她,便拣着要紧的跟她说了。
安笙听完陆铮的话,略沉吟了一下,问他:“要不......我明儿找个时间,去瑞王府拜访一下我那位大姐?”
瑞王不是拿顾凝薇说事么,兴许顾凝薇就知道什么呢?
顾凝薇没太多心眼,想来是比较好套话的,就算套不出什么,她走一趟瑞王府,也许会发现什么有用的呢?
不过,陆铮却不同意她去。
“不成,你别去,你那位嫡姐与你关系又不好,何必上门去叫她为难,再者说,她还在禁足中呢,你去了怕也不好见她,说不定别人还要拿这个来说嘴,说你不懂规矩,不将贵妃的话放在眼里。”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出事
顾凝薇是被荣贵妃禁足的,一直没解禁,安笙现在去拜见,确实不太合适。
荣贵妃和瑞王母子都不是好相与的,若他们母子最后真拿这个说事,说她不懂规矩,不把荣贵妃放在眼里,不定又要牵扯出多少麻烦。
如此,倒是她考虑不周了。
“是我想的不周全,幸亏你提醒了我,那我就先不去了。”
陆铮见安笙答应不去了,这才放心。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时辰看着不早了,便洗漱歇息了。
次日早,陆铮出门办差,安笙照旧去林氏那晨昏定省。
林氏在准备清明节祭祖的事,见儿媳妇来了,立即将人叫过来,叫跟着一起参详。
倒不是她不心疼儿媳妇,而是这个家早晚有天要交给儿子和儿媳妇,现在趁着她还精神,能多教一点儿是一点儿,往后儿媳妇接了掌家权,也不至于为难。
安笙知道林氏的好意,所以并不推搪,林氏叫她做什么,便认认真真地做。
说真的,管人管铺子做生意她自有一套,但打理一府内务这种事,她确实还是头回做,以前在侯府,也没人教过她这些,当然就算她们教了,她也不屑学。
现在则不同了。
一来教她的人是林氏,是她真心敬重的婆母,她喜欢跟林氏学;二来她是真心将护国公府当做自己的家,自然也愿意为这个家付出,所以学的当然用心。
林氏见安笙学的认真,上手又快,别提多高兴了。
清明祭祖是件大事,尤其是对陆家这样的豪门贵胄之家,更是重中之重。
陆家为国捐躯的人太多,祭祖便更是重要,而今年情况与往年又有不同,大房少爷死了,姑娘出嫁了,大夫人死不死活不活的,大房也就不能出现了,而二房却多添了两口人,到时候,未免别人拿这个说嘴,便要好好安排。
其实林氏自己倒无所谓,主要是担心陆铮和安笙被人说嘴。
别到时候哪个不长眼的再说二房的妨克大房,可就不好了。
林氏和安笙商量了许久,才算将诸事理顺了,安排下去。
然而,清明祭祖还未到,便先出了件大事。
......
三月二十夜里,安笙和陆铮刚要睡下,便被一阵敲门声惊起。
来的是青葙,门敲得略急,安笙披上衣裳出去,青葙匆匆一福,便道:“小姐,文少爷来找世子,说有急事,请世子赶紧过去一趟。”
青葙话音刚落,陆铮已经穿好外衣出来了。
青葙忙朝陆铮行了一礼,陆铮摆摆手说不必,然后同安笙说了一声,便匆匆去了。
安笙看着陆铮急匆匆的背影,也来不及多问,只好问青葙:“怎么回事?”
青葙却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只能答说:“奴婢只知道文少爷说有急事,叫务必请世子出去一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安笙听到青葙这话,暗道自己糊涂。
陆文催的这样急,必然是大事,搞不好还是涉及到军国天下的大事,是断不可能会跟青葙一个丫头多说什么的,她也真是急糊涂了。
青葙见安笙脸色不好看,也十分担心,忍不住问说:“小姐,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安笙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自然也没办法回答青葙,只能摇摇头,见她一脸担忧,便安抚道:“没什么事,许是有紧急军务之类的,你先回去睡吧,不必等着了。”
青葙本想在这陪着安笙的,但安笙都这样说了,她便知道是打定主意了,便也没坚持,行礼之后退下去了。
陆铮这一走,便走了近两个时辰,等回来的时候,几乎已是子夜时分了。
安笙靠在桌前打瞌睡,身上的外衫滑下去都不自知。
陆铮一见她这样,不由大为心疼,忙快步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他这一抱,安笙立刻就醒了。
见是陆铮回来了,也顾不上瞌睡了,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陆铮脸色有些凝重,他将安笙放到床上,才道:“西北来人了。”
西北留守的镇北军是陆家嫡系,军中许多将领都是陆家几代人提拔上来的,大部分对陆家都极为忠心,陆铮说西北来人了,安笙立刻便想到了镇北军。
“是不是,军中的人?”
陆铮并不因安笙的敏锐而奇怪,她聪明,他早就知道,因而也没瞒着安笙:“是,怕是真要打仗了,与西北毗邻的格尔坦部抢劫了一个村子。”
陆铮说的这个格尔坦部,乃是匈奴的附属部落,虽联系不深,但确实是附属关系。
格尔坦部突然骚扰边境,陆铮可不认为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这背后,少不了匈奴王的推波助澜!
安笙几乎立刻便领会了陆铮的意思,遂又问:“是不是匈奴授意的这个格尔坦部?”
“我是这样猜的。”陆铮点头赞同了安笙的话,然后又将格尔坦部与匈奴的关系简单地给安笙说了一下。
安笙这才明白,为何陆铮会有这样的猜测。
匈奴人不老实,跟南诏签订了止战协议,但却一直贼心不死,自己不好出面,就撺掇附属部落出来生事,等到矛盾被激化,也许南诏就会出兵了,到时候,他们就是应战,这一场仗看起来便师出有名了。
当真好盘算。
“西北那边的留守将领,会递折子请战吗?”安笙又问。
“会。”陆铮这次回答的几乎毫不犹豫。
安笙见他这样笃定,还想再问他要怎么办,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陆铮有自己的打算,他身为陆家人,自有自己的责任要承担,她不能因一己之私就托他后腿。
“先睡吧,太晚了。”陆铮果真不再多说,只叫安笙先休息。
安笙便没有再说下去,乖乖上床去了。
然而,陆铮这一夜却注定无眠。
其实有件事,他没有跟安笙说。
格尔坦部不仅是抢劫了一个村子那么简单,而是屠了整个村子!
这样令人发指、惨无人道的暴行,他不想安笙听见,恐污了她的耳朵。
匈奴残暴,历来不将南诏百姓的性命当回事,这一仗在所难免,他必须要去。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借人
次日早,陆铮又是早早便出门了。
这么大的事,他得先跟太子通个气儿。
西北的奏折还没送过来,他接到的,是陆家留在镇北军中的亲信递来的密信,走得是陆家的私人路子,比朝廷的奏报还要快些。
太子听陆铮说了西北的事,也是一惊。
紧接着,便有些发愁。
若照着他的想法,那出了这种事,势必是要出兵的,可皇上会怎么做呢?
皇上会因为止战协议而决定不出兵吗?
毕竟格尔坦部并不能代表整个匈奴,不是吗?
太子的忧虑,也正是陆铮的忧虑。
皇上对匈奴的态度太暧昧了,不清不楚的,叫人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太子只好先暗中召见了几个自己这一派的朝中要员,与他们商量此事。
西北的奏章不日便会送来,到时候该如何应对,他们自己得有个章程才行。
......
然而,西北的奏章还未送进京来,宫里的风向却又变了。
皇上半个多月一个后妃都不见,如今却又突然宠幸起荣贵妃了。
这下子,可着实叫人吃惊不已。
不少人都暗道,这荣贵妃可真是圣宠不衰,这么多年轻的嫔妃在,皇上却还是只宠幸荣贵妃一人,这样的荣耀,可不是哪个妃子都能有的。
别说妃子们了,就是皇后也没有啊!
这两日,昭阳宫上下总算是彻底抬起头来了。
之前因着瑞王被禁足,荣贵妃又眼见着“失宠”的缘故,宫里人都觉得荣贵妃彻底没戏了,哪成想,人家这么抗打,居然又顽强地站起来了!
皇上这心思,还真是难猜啊!
皇上又重新宠爱起了荣贵妃,身为荣贵妃的儿子,瑞王自然也又得瑟起来了。
这几日,他倒是不曾再与陆铮套近乎了,又恢复成了从前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不过,他与汪尚书的关系,似乎更加近了,跟汪尚书的孙子汪文正,他的前舅兄来往得也十分密切。
按说这本没什么奇怪的,但瑞王之前跟汪家祖孙闹得可是很不愉快的,如今突然又好起来,这其中有无问题,就值得深究了。
太子借着文韬的名义,在文国公府与陆铮、杜奕衡还有林子轩碰了个面。
几人见面,自然要说到瑞王和汪家,还有宫里的荣贵妃。
太子同几人说:“我接到消息,说是汪家给荣贵妃进献了一种秘药,说是强身健体的。”
强身健体,这听着便知道是个借口。
宫里的事情向来糟污,后妃争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陆铮他们很快就想到了,汪家给荣贵妃进秘药,和荣贵妃复宠这两件事,必有关联。
跟其他接人比起来,杜奕衡比较藏不住话,所以当即便冷嗤一声:“强身健体?我看这位贵妃娘娘体格好着呢,谁知这药到底是什么作用!宫里用药向来有严格规定,绝对不许夹带,要不,咱们就用这个,狠狠地打击汪家一回?我就不信皇上知道了这事,还能宠信他们!”
深宫大内规矩森严,后妃们又是伺候皇上的,规矩就更多了,用药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可不是想用什么便用什么的。
而从宫外送药进去,那更是大忌,被抓到可不是小事。
但也正因如此,荣贵妃和汪家才格外谨慎,压根儿不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不成,”太子便摇了头,“荣贵妃防备得很,这药是瑞王亲自带进去的,如今已经到了荣贵妃手上,我再想拿人,却是没借口了,而若是不能人赃并获,届时反倒要被反咬一口。”
太子所言自有道理,杜奕衡也不是不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却依旧不甘心,“那就这么由着他们弄鬼!”
“自然不能完全由着他们。”太子如是说道。
杜奕衡听太子这样说,便急忙问道:“殿下可是有主意了?快与我们说说?!”
太子被他这样没规矩的催促,也不恼,但也没先回答他,而是先去看陆铮。
陆铮被太子这么瞧着,不由一怔。
然后便听太子道:“这件事若想成,须得跟衍之借个人。”
跟他借个人?
陆铮一听先是糊涂,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
“殿下是说......”
太子的声音太同时响起,“此事还要劳烦安笙走一趟了,衍之,这个人,你可愿借给我啊?”
其实太子大可直接命令安笙去帮忙,但他没有。
一来是他尊重安笙这个人,二来,也是因为陆铮的缘故。
这夫妻二人可都没少帮他的忙,他不能寒了这对小夫妻的心。
陆铮确实有些犹豫。
若太子要的是他自己,那他自然二话没有,可太子要借走安笙,这就不得不叫他犹豫了。
太子要借走安笙去做什么,他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容易事就对了。
太子见陆铮犹豫,也知道他担心,遂又应承道:“衍之尽可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安笙有危险的,就算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母后吧?其实,是母后托我跟你借人的,母后是想,借着让安笙帮太子妃调养身子的借口,带她顺道去一趟荣贵妃宫里,前段日子荣贵妃说是病了,瑞王才有借口带药进来,我与母后都觉得荣贵妃这病来的蹊跷,所以想让安笙帮着看看。”
宫里倒是也有太医能做这事。
不过,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这一次都不太信任太医们。
若是寻常病症,太医们自然有办法,可如果不是呢?
就怕根本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要真是这样,那就只有安笙能帮这个忙了。
太子都这样说了,陆铮自然不好回绝,但还是拼着叫太子不快的危险,说:“还请殿下容臣回去同安笙说一声,至于去不去,还请殿下容许安笙自己决定。”
太子听陆铮这样说,倒也没太奇怪,随即便点头应了。
也罢,早知道陆铮拿安笙为重,不立刻答应下来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也只是想着叫安笙去确定一下,也没敢完全寄希望于安笙真能发现什么,就是安笙真不想去,也不妨什么事。
总不至于迁怒就是了。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有鬼
陆铮回府之后,便将事情跟安笙说了。
安笙并未犹豫,立即便应了。
虽说她此时进宫去摸荣贵妃的底不可能一点儿危险都没有,但也不能因为一点儿未知的危险便退缩吧。
何况,还是皇后与太子的意思,怎么好回绝?
陆铮心里其实挺复杂的,理智上他也知道安笙答应是对的,但从感情上来讲,他却又不愿安笙犯险。
但安笙既然做了决定,他便唯有支持了。
......
隔天,安笙便被皇后娘娘召进宫去了。
皇后娘娘是打着让安笙替太子妃调养的借口将人召进来的,所以安笙到凤仪宫的时候,太子妃也在那里。
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气色看上去都还好,似乎并没有太受宫中流言的影响。
太子妃腹中胎儿已近五个月,开始显怀了,初为人母,太子妃身上尽是母性光辉。
既然是打着替太子妃调养身子的借口来的,安笙便真的替太子妃诊了脉,瞧了瞧。
从皇后到太子再到太子妃自己,对这一胎都十分看重,自然小心,太医们伺候的也小心,太子妃的情况倒是确实不错,只不过......
“殿下可适当走动走动,届时更利于生产。”
安笙曾经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说有妇人怀胎数月不大动弹,吃得又多,以致于生产时候孩子过大,胎位不正难产而亡。
太子妃其他情况都不错,只少运动这一项,似乎有些问题。
太子妃听到安笙这样说,忙问:“不是说要少动,以免动了胎气吗?”
她这样问倒不是信不过安笙的缘故,就是因为太信得过了,才会问。
毕竟这话可是她母亲送来的嬷嬷亲自告诉她的,那嬷嬷自己生了几胎,都十分顺利,本以为是个经验丰富的呢,却原来说的也不全对吗?
安笙倒也不计较太子妃到底信不信自己,听太子妃问她,便答说:“少动防备动胎气多是指殿下怀胎初期时而言,待到后期,适当动一动还是有好处的,助于来日生产,殿下也不必动得太过,每日挑着阳光好的时候绕着花园走一走便可。”
太子妃点头表示受教了。
皇后也笑着说:“难为你这孩子还懂这些。”
安笙回说:“倒也不算很懂,只是曾在书上看到过,承蒙殿下和娘娘信得过,才不嫌弃我瞎指点。”
“这怎么是瞎指点呢,”皇后娘娘不赞同地嗔了安笙一眼,“若你都是瞎指点,他们就更是任事不懂了。”
说到这里,皇后又不禁叹了口气。
安笙知道皇后为何会叹气,因而不等皇后提起,便先说道:“臣妇也就这一点能耐了,能帮得到娘娘,是臣妇的福气,娘娘但有吩咐,臣妇必当义不容辞。”
“好,你是个好的,本宫知道......”皇后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尔后才接着道,“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本宫便不跟你多说了,本宫请你过来呢,就是想你帮着看看,荣贵妃有什么问题没有,你也别有负担,就是瞧瞧,看得出来最好,看不出也没什么,本宫这心里啊,不知为什么总是不安。”
皇后甚少会这样。
这些年,她对皇上的感情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只担心自己的儿子将来继承皇位会出什么纰漏。
荣贵妃突然复宠,她总觉得有蹊跷。
安笙就是为了这件事进宫来的,听皇后这么说,自然是立刻答应下来。
既说定了,皇后便先带着安笙去了昭阳宫。
太子妃便没跟着了,自从太子妃有孕后,皇后都是尽量避免让她跟荣贵妃见面,就是担心荣贵妃对太子妃的孩子下手。
所谓防不胜防。
荣贵妃之前也不是没做过。
......
因荣贵妃复宠,昭阳宫上下都很是得意,等闲人都看不进眼里去。
不过,皇后娘娘他们还是不敢看不进去的。
皇后突然造访,昭阳宫上下都是既惊奇又害怕。
皇后无事从不来昭阳宫的,今儿是怎么了?
难道,因为贵妃娘娘受宠,皇后来找茬儿了?!
昭阳宫内殿,荣贵妃正躺在贵妃榻上吃葡萄,这可是个稀罕物,刚开春,果子都没结出来呢,一般人家哪能吃得到葡萄?
荣贵妃这里的,也是南边进贡过来的,就那么一点儿,皇上说荣贵妃爱吃,都送来了。
由此可见,荣贵妃确实受宠。
荣贵妃正吃着呢,听说皇后来了,手中的小银叉子立即扔进了水晶盘子里,人也坐了起来,两道好看的新月眉立时吊得高高的:“她来干什么?”
来回话的宫女闻言忙答说:“奴婢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没说。”
荣贵妃一听,眉梢挑的就更高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后八百辈子不登她这昭阳宫门一步,突然过来,要说没点儿目的,她可不信!
荣贵妃想了想,先问烟若:“东西收好了没有?”
烟若忙答说妥当收着呢。
荣贵妃这便放了心,骄哼一声,对烟若说:“走,瞧瞧咱们这位皇后要唱哪一出。”
话音刚落,皇后已经进来了。
荣贵妃脸色立即一变,正要发火,便听皇后笑说:“本宫不请自来,妹妹不会生气吧?”
荣贵妃一听这话,挑起来的眉头便又落了回去,转而也笑道:“怎会?娘娘能来,我这宫里都比平日亮堂了几分呢,娘娘快坐,今日怎么有空到臣妾这里来?”
皇后也不跟荣贵妃闲扯,直接便说:“这不是请了陆将军的妻子来给太子妃诊脉么,突然想起妹妹也病了有些日子了,这不,想起她曾经为妹妹瞧过病,想来是知道妹妹的情况的,所以特地将她请过来,也替妹妹瞧瞧。”
说着,皇后便往旁边让了一步。
荣贵妃这才看到,皇后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宁侯府二小姐,如今的护国公世子陆铮的夫人,顾安笙。
她怎么来了!
荣贵妃看见安笙的时候,瞳孔便立时缩了一下,皇后一双利眼,早将荣贵妃的失态看进眼中,愈发认定荣贵妃有鬼。
看来今日请安笙进来,果真是请对了!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异香
皇后看出荣贵妃神情有变,自然更想安笙替其诊脉,看能否发现什么。
但荣贵妃又怎会同意?
“劳皇后娘娘关心了,”荣贵妃笑着朝皇后行了个不太正统的礼,尔后话锋一转,“不过,臣妾的身子向来是由太医们看的,突然叫陆少夫人来看,怕是有些不妥吧?再说了,皇后娘娘突然带着陆少夫人来臣妾这里,就说要给臣妾看病,臣妾若是个心眼小的,只怕要疑心娘娘有别的想法呢。”
荣贵妃说话自来这样,皇后压根儿不同她计较。
不过,荣贵妃这话却也并非不在理。
确实,她事先没跟荣贵妃说好,就带着安笙过来给荣贵妃瞧病,这本就是不合规矩的,若荣贵妃拿着这个闹到皇上跟前儿去,她也是不占理。
更何况荣贵妃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皇后并不愿这个时候跟荣贵妃正面对上。
该后退的时候,就要学会后退,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在宫中学会的自保之道。
别看她是皇后,可这地位也不是坚不可摧的!
更别说,皇上现在连她的面都不怎么见,成日都叫荣贵妃陪着,荣贵妃可多得是进谗言的机会!
短短一瞬间,皇后想清楚了其中厉害关系,迅速做出了决定。
“既然妹妹这么说,那本宫也就不说什么了,本就是想着凑巧碰上,才想着也来给妹妹瞧瞧,可妹妹不愿,本宫也不会勉强妹妹。”皇后笑得一派雍容大度。
荣贵妃见皇后笑成这样,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老妖婆,面上也笑容不变,客气应付着皇后。
既然病看不成了,那也只能先走了。
皇后也不想让安笙在这里久留,她可是应承过陆铮的,必定保证安笙的安全。
皇后带着安笙又走了,荣贵妃将人送出殿门,一直看着皇后的背影,久久没有回去。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她问烟若:“你说皇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突然间带着人来说要给自己瞧病,可自己一回绝,皇后就作罢了,带着人走了,这有点儿不太对吧?
烟若倒是会说话,适时地拍马屁道:“许是皇后娘娘忌讳您独得圣宠,担心您跟皇上说这件事,她被皇上训斥吧?”
毕竟皇后可是后宫之主,被皇上骂了也是真丢脸啊。
这话显然极讨荣贵妃欢心,闻言立即便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又嗔了烟若一眼,“就你会说话。”
烟若也不居功,忙道:“都是娘娘教得好。”
......
皇后带着安笙回了凤仪宫。
太子妃见她二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便明白事情多半没成,因而也没急着问怎么样了。
倒是皇后没怎么忌讳,叫人关好了门之后,便问安笙:“如何,可看出什么不对了么?”
虽然这个希望十分渺茫,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万一安笙真就发现什么呢?
本来,这只是皇后自己的一丝侥幸,却不想安笙真的说:“倒是有一点儿发现。”
“当真?”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皇后当即喜得连皇后身份都顾不上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笙忙也起身,福身回道:“娘娘且先别急,其实臣妇也不太能确定,还请娘娘容臣妾回去翻翻师傅留下的书,再给娘娘回复,娘娘看这样可使得?”
虽然听安笙说还不能确定,皇后也有些失望,但还是说:“好,你也别急,慢慢查。”
安笙闻言也没多留,便跟皇后请辞了。
皇后派文鸳送她出去,直送到宫门口方归。
出了宫门口,已经能见到陆家的马车等在不远处了,安笙带着青葙一路过去,刚要上去,却见车帘被人从里面挑开了,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看到陆铮,安笙颇有些惊讶。
陆铮抬手将安笙拉上车,道:“顺路过来接你。”
顺路?
京郊大营离这里可有段距离,这也叫顺路?
不过,安笙没多问,陆铮既说顺路,那便是顺路吧。
陆铮来了,青葙就没进马车里,而是跟司契一起坐在了外面。
司契将马车赶走,很快就远离了宫门,这时候,陆铮才问:“如何,有发现么?”
“算是有一点儿,不过我还不能确定,要回去查查师傅留下的书才行。”
“那你看荣贵妃像是有什么问题吗?”
安笙想了想方才见到荣贵妃的情形,回答说:“除了特别容光焕发之外,别的问题倒是没有了。”
陆铮却没听出安笙的言外之意,闻言不禁皱眉道:“那这么说,她倒真没什么问题了?”
安笙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陆铮是个大男人,哪里会关注女人的事情。
因陆铮没懂自己的意思,安笙便只好更仔细些说:“你大抵没注意过这些,所以不觉得奇怪,但女子容色这上头,也是有很多讲究的,荣贵妃行容明艳,这是她的特点,但同时也是她的缺点,正因她五官面容都比较深刻,所以等年岁大了之后,反倒比一些容貌平平的女人显老些,之前因为瑞王的事情,荣贵妃可谓是心力交瘁,不说老得更快吧,也绝不该突然间这么年轻才是,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短时间改变女子容貌的药物倒是也有,但这般药物,副作用也都是很严重的,她不知道荣贵妃是否真用了类似的药,但荣贵妃身上有一丝异香,这她倒是能确定的。
陆铮听了安笙这一番解释,才明白,“原来这其中还这么多说道呢?”
“那是自然。”
......
安笙和陆铮回到护国公府,便立即将普云大师留下的医书典籍翻出来,一本一本查看起来。
陆铮见她自己要查这么多书,十分心疼,便问了她到底要查什么,要帮着一起查。
但安笙也不十分确定自己要查的东西,只是隐约记得曾经在某一本书上似乎看到过些记载,所以也没法告诉陆铮准确信息。
而不知道准确信息,陆铮自然没法儿下手,所以最后还是只能让安笙自己来查。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夫君真好
安笙这一查,便查了许久。
她从宫里出来时才不过巳时,而回到护国公府之后,也不过才巳时过半,但她从巳时半查到戌时过半,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就连午膳和晚膳,都是在房里随便用了一口的。
林氏知道她在忙,也不叫别人来打搅。
结果一日光景过半,安笙才查了不到一半的医药典籍,仍有大半未查。
陆铮见安笙眼睛都熬红了,实在心疼,到了亥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许她查了,直催促她赶紧休息。
安笙拗不过陆铮,加之也确实有些疲累,便先将书本放下,准备明早起了再接着查。
匆匆洗漱过后,陆铮便催着安笙赶紧上床歇息。
安笙看时辰确实不早了,明儿陆铮还要上朝呢,自己不睡,陆铮也一定不会好好去睡,便同陆铮一起上床歇息去了。
不过,等到躺下后,安笙却还是有些睡不着,总惦记着到底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想着能否从久远的记忆中搜刮出有用的信息来,因而虽躺下了,却依旧没多少睡意。
因担心陆铮发觉自己没睡,安笙也不敢动,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半眯着眼睛回忆。
谁知正想着呢,却忽然被陆铮一下捞进怀里去了,接着,一只大掌便贴上了双眼:“好了,快睡,听话。”
这哄不听话的孩子的语气,着实叫安笙有些好笑外加无奈。
不过,倒还是听话地强迫自己入睡了。
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的,但一直闭着眼睛,最后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安笙的呼吸平稳了,陆铮才重新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安笙,替她抚平了眉宇间的皱褶之后,才小心地搂着人也睡了。
......
很快,便到了子夜时分。
此时夜深人静,本该是好梦正酣的时候,然而,安笙却忽然间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帐顶,已经了无睡意。
她想起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了!
正想着要不要偷偷下床去翻书看看呢,不想陆铮却也醒了。
而且陆铮醒了还是先来看自己。
“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陆铮支起上半身,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安笙。
陆铮一向浅眠,所以安笙稍一动便觉察出来了。
不过他显然是误会了,以为安笙这会儿醒了是做恶梦吓的。
安笙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实话跟陆铮说了。
她翻了个身,侧面对着陆铮,然后对他道:“我想起那本书是哪本书了。”
陆铮夜半惊醒,还稍稍有些糊涂,略有些迷茫地嗯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知道要查哪本书了?”
“对,正是如此。”
陆铮见夜色中安笙双眼晶亮,不由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说:“你告诉我是哪一本,我去找来给你。”
说着,便起身下床去了。
安笙心里一暖,跟陆铮说了个书名,陆铮点点头,又说:“坐好,等着我。”
说罢,人便转身走了。
安笙拥着被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等陆铮回来。
......
约摸着一刻钟左右,陆铮一手拿书,一手拿着灯烛回来了。
回到床前,陆铮将书递给安笙,问说:“可是这个?”
安笙接过来一看,忙点头说是,然后又冲陆铮甜甜一笑,“夫君你真好。”
陆铮被安笙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一愣,随即耳根不由地红了,忙以拳掩口,轻咳了一声,才又粗声说:“好了,快看吧。”
语罢,又将烛台放得近一些,方便安笙翻查。
安笙早看出陆铮不好意思了,但却没说什么,只偷偷抿着唇笑了笑,便去翻看手中的书籍了。
安笙让陆铮拿来的这本书名为《广群草木状》,其上记述了诸多花草植物名称、产地极其特性等等信息,是普云大师诸多藏书中的一本,安笙前世曾看过一部分,不过还未看完,所以记得也就不那么清楚了。
怀有异香的东西不知凡几,但世间万物香气未有完全雷同之说,不同的东西总是有少许差别的,只不过不是谁都闻得出来罢了。
安笙因研制胭脂水粉等物,所以悉心研究过这类知识,再加上她对香味本就敏感,所以才会从荣贵妃身上闻到异香。
那是一种,迥于胭脂水粉香气的味道。
皇后娘娘没有闻到,她只以为荣贵妃是擦了香粉香膏,却不知,这香粉香膏的香气之下,还有别的味道。
而如果是平时,安笙也许也不会注意这细微的差别,但她被皇后请到宫中去,可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
那就是荣贵妃突然复宠,且受宠程度较之从前有过之而不及,而这前后,汪家又给荣贵妃送了秘药,因这几个前提条件加在一起,安笙才会注意到荣贵妃身上迥别于常的香气。
其实荣贵妃身上的香气并没什么太特别的,就是艾菊,此物乃前朝自海外传入中土的,海外又名迷迭香,是一种香气十分特别的植物,可做香露,亦可入菜,只不过因为本朝用的不多,便没几个人再识得此物罢了。
最重要的,此物有个特殊效用,它的香气可催情,不过作用到底如何,安笙也没亲自试过,却是不知道的。
不过,如果再加上依兰花,那这效用只怕就不容小觑了。
荣贵妃突然复宠,且盛宠空前无两,要说这其中没有问题,确实不太可能。
而这两种香气,只怕就是她复宠的主要原因所在了。
自古后妃争宠,所用手段无外乎那些,为的也都是笼络帝心,所以,荣贵妃会用这种含有催情效用的东西,实在不奇怪。
只是,她到底是如何用的,安笙还不敢确定。
那日并未在昭阳宫见到艾菊和依兰花的影子,想来多半应该是用在香露香粉之类的,更有甚至,压根儿就是添进了汪家进的秘药中去了,也未可知。
只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后和太子才行。
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做,还是要看皇后的意思,若荣贵妃真的用这样的手段争宠,皇后是有权处置她的。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机会自来
秽乱宫闱,自古便不是小事。
虽历朝历代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身处权利中心的人都明白,后宫与前朝历来是撕扯不开的。
汪家靠着荣贵妃得宠在前朝站稳脚跟,荣贵妃也是靠着汪家与瑞王坐稳后宫的,虽是至亲,但亦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当然也不只是荣贵妃和汪家这样,世家大族多是如此,越是接近权利中心的大家族,利益勾连的便越复杂。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
因事关重大,隔日一早天刚擦亮,陆铮便出门去见太子去了。
太子听陆铮说后,也知事关重大,因而立即吩咐太子妃去见皇后。
待天大亮以后,太子妃借着给皇后请安的名头,去了凤仪宫。
太子妃见到皇后,将安笙的怀疑同皇后一说,皇后便是一声冷笑,“本宫就知道她有猫腻,原来是这样!这事你别管了,你只管照看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往后的事,你们就都不要参与了。”
太子妃见皇后面色冷凝,语气也颇有些森然,虽有心想再问几句,但最好还是什么都没问。
这事并没有那么好办。
虽说皇后统领六宫,内宫一切事宜皆有过问处置的权利,但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即便贵为皇后,也是不能轻易拿问别人的。
更何况,要拿问的还是荣贵妃。
现在最要紧的,是皇后能否找到荣贵妃用媚药迷惑皇上的证据,总不能单凭安笙片面之词,就定荣贵妃的罪。
何况不到万不得已,皇后也不会将安笙平白牵扯进来。
太子想要顺利登基,少不得陆铮支持帮忙,这时候可不能叫陆家寒心。
可是,想要深入昭阳宫拿到证据,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该如何做,还是要从长计议才行,此事若不能一击即中,倒不如先按兵不动。
因拿不到确切证据,皇后从安笙那里得到提示后,迟迟没能拿下荣贵妃。
荣贵妃盛宠依旧,皇上几乎夜夜召幸,就连去岁新选的妃子都不见了。
许多妃子来皇后宫中抱怨,请皇后做主,皇后却也只能先安抚她们,让她们稍安勿躁。
......
这一夜,皇上又是召荣贵妃侍寝。
天刚擦黑,昭阳宫上下就忙活起来了。
昭阳宫近来才刚修葺过,红墙朱门,绿树繁花,新换的琉璃瓦在数十盏宫灯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荣贵妃沐浴更衣后,就着烟若的手用了一丸朱红色的丹药,立即便觉得容光焕发,浑身香气袭人,通体酥软。
呷了口茶,荣贵妃懒洋洋地问烟若:“药还有多少?”
烟若扣上放药的玉盒,回说:“回禀娘娘,还剩两颗。”
“就剩两颗了?”荣贵妃闻言,描画精致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尔后又吩咐烟若,“找个时间给我爹传个话,叫他想办法再进些药来。”
自从有了这个药,她便觉得自己容色更胜从前,一身皮子也滑腻得紧,别说皇上爱不释手,就是她自己也喜欢得很,这样的药,可不能断了!
“是,娘娘。”烟若立即颔首应下。
说话间,外头便响起内侍传唱的声音,皇上来了。
荣贵妃听到这声音,立即对烟若说:“快把东西收好。”
然后,自己忙一脸喜气地迎了出去。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绡纱寝衣,薄纱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一走一动间宛若暗夜中的妖魅一般,十分惑人。
惠帝走进殿内一看这情形,便觉得身子先酥了半边儿,等荣贵妃娇声喊了一声“皇上”,更是目眩神迷。
其实惠帝并非十分好女色之人,然而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每日若不见荣贵妃,便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舒坦的,就连处理朝政的时候都惦记着荣贵妃,这情况着实有些奇怪。
惠帝自己也并非一点儿没有疑心过,奈何一见到荣贵妃,就把那些怀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双眼一颗心里只能看得见荣贵妃,再装不下其他。
今夜亦然。
然而,就在好事将成之时,却突然出了意外!
皇上吐血了!
彼时荣贵妃正偎在皇上怀里撒娇缠磨呢,不防皇上突然一口血喷出来,直接喷到了荣贵妃脸上,荣贵妃当时就被吓得一声尖叫,那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这变故着实突然,荣贵妃早已经被吓傻了,一众宫人们也都吓得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常亭略镇定些,忙催着叫太医来。
荣贵妃被烟若等扶着下了床,浑身软得几乎都站不住。
......
太医很快就来了,跟太医一起来的,还有皇后并其他几个品级比较高的妃子。
这时候,荣贵妃已经略镇定些了,见到皇后带着人来,脸色立即一变。
然而皇后似乎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走过来,急迫而慌张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荣贵妃见皇后似乎并没有要迁怒的意思,这才放轻松了些,但仍旧谨慎回道:“臣妾不知,皇上突然就吐了血,臣妾也吓得不行。”
皇后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催着太医们先去问诊。
今夜当值的太医几乎都来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皇后派的褚思仁和荣贵妃派的韩峰都赫然在列。
荣贵妃见到韩峰,就镇定了下来。
只要有韩峰在,她也不怕皇后指使人冤枉她!
然而,她却是从未想过,皇后真的需要冤枉她么?
其实皇后一靠近荣贵妃,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这香气她从未闻到过,想来就是安笙说的那个艾菊的香味了,并且,这香味中还混杂着些许依兰花的香气,这个皇后总不会错认的,所以她当即便肯定,荣贵妃一定又用了那等糟污之物。
这倒是正合她意!
本来还愁着没借口搜昭阳宫呢,不想荣贵妃自己就把机会递到她跟前儿了,这可就怪不得她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因有了打算,皇后便趁着众人不备,朝褚思仁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褚思仁待会儿照着计划说。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搜宫
褚思仁接到皇后示意,心便是一沉。
说真的,他本身是不愿意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去的,但奈何身在其中,实在由不得自己,他既投靠了皇后,也该早就做好了被麻烦缠身的准备。
只盼这一次皇后能大获全胜吧。
......
皇上突然吐血昏迷不醒,这可不是小事,太医们个个如临大敌,小心翼翼、慎之又慎,简直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去诊脉,谁也不敢轻易下断言。
而褚思仁身为太医院医正,说的话自然是最有权威的那个。
因而,除了韩峰之外,其他几位太医诊过脉之后,都去询问褚思仁的意思。
韩峰也收到了荣贵妃的目光示意,思量片刻,觉得该抢在褚思仁之前说话,于是乎便趁着那些太医还在讨论的当口,率先对皇后等道:“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依微臣所见,皇上这倒像是肝气郁结所致......”
韩峰用了个像是,也是因为不敢将话说死了,担心自己收不回来。
荣贵妃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他往轻了说的,毕竟皇上可是在昭阳宫出的事。
可这可是皇上,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瞎说皇上到底有没有事,这一个闹不好,可是要诛九族的!
所以,他也只能含糊其辞,说了个大概,甚至到底该用什么药,他都不敢说。
毕竟,他真的没诊出皇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这殿内一股依兰花的香气,他却是闻见了的......
依兰价贵,寻常人家不会有,宫中倒是不差这个钱,但宫中却是不允许摆放依兰花的,因为,依兰花的香气,能催情......
他不知道昭阳宫内的依兰花香气,究竟是怎么来的,但是,他更加不敢乱说话。
依兰花不常见,他也拿不准褚思仁那帮老学究们知不知道,万一真的知道,那......
正在韩峰胡思乱想之际,褚思仁他们那边似乎也研究出来了结果。
褚思仁来到皇后等后妃们面前,正准备回话,却被荣贵妃抢了先:“皇后娘娘,既然韩太医已经看出陛下的问题了,那是不是赶紧开药给陛下服下呢?可别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啊,韩太医,你说对吧!”
皇上在昭阳宫出事,荣贵妃生怕自己被怪罪,更怕皇后借机惩治她,所以便想着趁早将皇上的病定了性,好歹将现下的危机先对付过去。
但皇后又岂会如荣贵妃的意呢?
只见皇后伸手一挡,道:“荣贵妃急什么?皇上昏迷不醒,不弄清楚怎么行!”
说罢,皇后便不再看荣贵妃如何,只问褚思仁:“褚太医,你等可是诊出结果了?你只管大胆地说,出了什么事,有本宫担着呢!”
皇后这话无异于给褚思仁又吃了一颗定心丸,褚思仁当下心头的大定,恭声回答说:“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等替皇上诊脉,发现皇上有精血逆流之象,只怕这才是皇上吐血昏迷的主要原因,至于皇上为何会精血逆流......这......”
褚思仁一犹豫,荣贵妃的心便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皇后却立即催促道:“这什么?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褚思仁这才又接着道:“微臣等闻到殿内有依兰花的香气,皇后娘娘许不知道,这依兰花的香气,有催情效用,此物价贵,寻常人家不易见到,许多贵族喜用其来......助兴......”
其实褚思仁并不确定寝殿内到底有没有依兰花的香气,只是皇后跟他说过,荣贵妃用催情物事迷惑皇上,这其中便有依兰花。
皇后是如何得知这种事的,褚思仁不知道,他也不敢多问,但他想,皇后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样的话。
“你胡说!”褚思仁的话换作另一种意思,便可说是荣贵妃用了媚药迷惑皇上,导致皇上吐血昏迷,这指控可不轻,荣贵妃哪里敢认,所以当即便指着他大喝了一声。
结果没想到皇后声音比她还大。
“你放肆!”皇后这一声可谓疾言厉色,十分地有威慑力,满殿的人,除了荣贵妃,当即便全都跪下去了。
皇后却不管其他人,只瞪着荣贵妃质问道:“荣贵妃,本宫且问你,你可是用了这种乌糟东西,迷惑皇上!”
皇后这是把荣贵妃架到火上烤啊,荣贵妃当下心头不由大恨,但却仍得跪下替自己辩解:“皇后娘娘明鉴,臣妾没有!”
“那你如何解释你屋里有依兰花的香气这回事!你可别告诉本宫,你喜欢依兰花,才特地养着它的!宫里严禁养依兰花,你入宫多年,难道会不知吗!”皇后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一番话问的荣贵妃几乎答不上来。
她入宫多年,当然知道内宫严禁养依兰花,这还是先太后下的懿旨,就是为了防备后妃用此物迷惑君上,用来争宠。
可她根本没用什么依兰花啊,她凭什么要认!
对,她压根儿就没用,那褚思仁是怎么闻到依兰花香气的?
难道说,是皇后为了陷害她,故意这么安排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个可能,荣贵妃也顾不上尊卑了,梗着脖子反过来质问皇后道:“皇后娘娘一口咬定臣妾这里有依兰花,可有证据?难道就凭这个老头子片面之词,就说臣妾这里有依兰花了!”
这是有点儿强言狡辩的意思了。
皇后自然不会怕荣贵妃,在她看来,荣贵妃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因而皇后便也不客气,直接就说:“荣贵妃要证据,好,那本宫便给你证据,来人啊,给本宫搜!本宫倒要看看,这昭阳宫内有多少糟污之物!”
皇后一声令下,立即有数十个宫人鱼贯进来,躬身随侍而立。
荣贵妃一看皇后这个架势,哪里还能不明白,皇后这根本是有备而来,自然更加不同意皇后搜宫,因而立即站起身来,指着那些宫人喝道:“我看谁敢!”
荣贵妃气势惊人,皇后也不遑多让,一个“去”字,说出了千钧之势。
凤仪宫女官文鸳闻言立即带着宫人四散开来,要搜查昭阳宫。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查证
文鸳带着人要搜宫,昭阳宫的掌事宫女烟若自然也不能任由文鸳动作,因而立即带着人拦了上来。
可惜皇后娘娘有备而来,带的都是孔有武力、经验丰富的嬷嬷,就是一个人能对付三个宫女的那种,可想而知,昭阳宫的宫女是拦不住皇后的人的。
荣贵妃眼见文鸳带着人肆无忌惮地四散而去,朝皇后喊得都岔了声,“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你没有证据,凭什么带人搜我的地方,你这是要带头坏了规矩么!”
可皇后岂能被荣贵妃这几句话吓着,因而闻言只是不疼不痒地扫了荣贵妃一眼,冷声道:“就凭皇上在你这里出了事,本宫就有权搜查!你要证据,好啊,等搜出来了,证据自然也就有了,本宫劝你,现在还是好好祈祷陛下没有大事,倘或陛下真有个什么闪失,哼,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太后,怎么天下臣民们交代吧!”
荣贵妃被皇后这话说得脸色不由更加难看。
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就算她真的没用什么依兰花,但她用了娘家送来的秘药,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同样不合规矩,一经发现,她照样讨不到好。
更别说,皇上还在她这里吐了血,现在又昏迷不醒,要真被太后知道了,一怒之下直接赐死她只怕都有可能!
不行,不能让皇后找到那些药!
思及此,荣贵妃也顾不上跟皇后争论了,忙先去看烟若。
烟若看到荣贵妃看自己,也明白主子的意思,几不可见地朝主子点了下头,示意主子东西自己收的妥当。
荣贵妃这才放心。
只要皇后搜不到那个药,她就死咬着不承认没用过什么依兰花,她就不信皇后敢明目张胆地栽赃陷害她!
不成,不能让皇后的人随意翻找,得叫她的人跟着才行,也好防备她们暗地里动手脚。
想到这里,荣贵妃忙又朝烟若使了个眼色,烟若见了立即意会,忙带着人随着凤仪宫的人四散开来。
跟着皇后来的几位嫔妃见这个架势,都明白是皇后和荣贵妃斗法,因而都不敢轻易插言,不过,看她们的态度,还是能看得出是支持皇后的。
荣贵妃独宠,脾气又不好,对其他宫妃向来不客气,因而在宫内人缘并不好,若有机会,大家都是想要将她扳倒的。
荣贵妃倒是顾不上注意这些了,她现在一颗心都提着放不下,哪里还能顾得上旁的无关紧要之人!
......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昭阳宫内殿西北角的金钟突然敲响,已到了亥时。
皇后和荣贵妃互相对峙着,形势紧张得一触即发。
殿内安静得连呼吸的清晰可闻。
就在这时,文鸳带着人回来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当见到她带着人押着烟若一道回来后,很多人的心,才算是放下去。
而荣贵妃的心,却高高地提了起来。
烟若被抓了,那那些药呢,是不是也被找到了?
诚如荣贵妃所想,药确实找到了。
文鸳还是很有些能耐的,尽管烟若将药藏得非常隐秘,却还是被文鸳给找到了。
“娘娘,奴婢在烟若房里找到了这个,烟若见奴婢拿着这个,反应十分激烈,故奴婢只得先将她押过来。”文鸳来到皇后面前,将一个精致的玉盒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来,将玉盒打开,登时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很快,便被震怒取代了。
她招来褚思仁,将玉盒递给他,“褚太医看看,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褚思仁接过玉盒,一闻味道便知这药有异,登时心下大安,正待要与同僚们一道检查时,荣贵妃突然扑了过来。
可怜褚思仁一把老骨头,又是贵妃娘娘扑向自己,当即吓得差点儿将手中的玉盒扔出去。
不过,荣贵妃并没有扑到她,而是立即被文鸳和另一个嬷嬷给按住了。
听的是皇后的号令。
“荣贵妃,你这是做什么!来人,将她给我押住了!本宫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了皇后发话,文鸳等下手便更加没有忌讳了,当即便将荣贵妃押得动弹不得。
荣贵妃还要挣扎,奈何文鸳和那个押着她的嬷嬷力气都极大,所以,任是她如何挣动,也撼动不了人家分毫。
看到褚思仁等一众太医已经去看那个药了,荣贵妃这才颓然跌坐在地。
很快,太医们便有了结论。
但这个结论,却叫他们大骇不已。
褚思仁几乎是抖着手脚重新来到皇后面前,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此药,此药中却有依兰花,且,且还有一味极为罕见的成分,艾菊,这两样东西,都有催情助兴效用,但......”
褚思仁一个但字还未说完,皇后便大为火光,指着荣贵妃声色俱厉地骂道:“荣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荣贵妃听了这话却又疯狂挣扎起来,“我好大的胆子?只怕是皇后好大的胆子吧!你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让他们陷害本宫!”
皇后听了这话,却也不辩解,只是冷冷地看着荣贵妃,仔细看得话,她的目光中竟然还有一丝怜悯。
皇后是在怜悯荣贵妃的愚蠢。
看荣贵妃的样子,竟像是真不知道这药里头有别的东西,难道说,她也是被汪家蒙在鼓里的?
若真是这样,荣贵妃倒真挺可怜的。
当然,皇后可没那么有同情心,去可怜荣贵妃,这一次,她是打定主意要彻底收拾了荣贵妃的。
正在皇后这般想着的时候,却听褚思仁又说:“皇后娘娘,这药,这药不光催情,这药里面有大量的朱砂,和,和少量的砒霜,皇上,皇上怕是中毒了!”
“你说什么!”皇后听了这话也是骇然不止。
药中有朱砂和砒霜,汪家这是想要干什么!
荣贵妃听到褚思仁说丹药中有朱砂和砒霜,便挣扎得更加厉害了,一面挣扎还一面朝皇后大喊:“皇后,你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诬陷本宫!你竟敢诅咒皇上,你是要一手遮天么!”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审问
皇后听到荣贵妃的叫嚣,便冷冷笑了,“你说本宫污蔑你?简直笑话!这药是从你宫中搜出来的,你的人亲眼看着的,你还要狡辩?你不是当真不知道,你自己身上一股子什么味儿吧!本宫本想着给你留几分颜面,因而并未说破,你倒半分情不领,既如此,本宫也不必留情了!来啊,将荣贵妃幽禁起来,昭阳宫一干人等,全部拿下,交给内监审问!”
皇后一声令下,凤仪宫的宫人们立即动作起来。
荣贵妃还在撕骂不休,皇后却看也不看她,反倒对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常亭道:“常公公,此事便交与你了,秽乱宫闱,谋害皇上,这罪名可不小,你掂量着办吧。”
常亭早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得呆住了,直到听见皇后如此吩咐,方才回过神来,忙颤着声音,颔首应了声是。
荣贵妃和昭阳宫一干宫人都被押下去了,皇后和几位嫔妃们却不能立即离开。
皇上不能再待在昭阳宫了,谁知道这屋里还有什么不利龙体的东西?
皇后当机立断,将皇上移回临华殿,自己带着几位嫔妃亲自照看,太医们也全都跟过去。
皇上若真的中了毒,那这事情可就大了!
......
夜色下的昭阳宫灯火通明,却已经没了方才的生机,只剩一片死寂。
皇后留着人看守荣贵妃,其余人全都被常亭带走了,打算连夜审问出结果。
时辰一点一滴过去,皇上迟迟不醒,褚思仁等一干太医想了诸多法子,却依旧没能让皇上醒来。
韩峰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本以为荣贵妃只是用了手段争宠,可现在却变成意图弑君了,想到自己方才说皇上肝气郁结,韩峰便想要掐死自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当时肯定不会抢着说话的!
可惜,时间不能倒退,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韩峰便也只能寄希望于褚思仁等误诊,皇上并未中毒了。
这样,荣贵妃的罪责还能轻一些,起码,不至于要命......
……
一夜折腾,天刚泛白时,皇上终于醒了,然而也只醒了一会儿,便又晕了过去。
皇后甚至没来得及跟皇上说一下眼下的情况。
正在这时,受命审问昭阳宫一干宫人的常公公回来了。
常公公一夜未睡,又一直在审问嫌犯,疲惫得很,不过鉴于审问出的结果太过骇人,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跟皇后回禀情况。
皇后见常公公回来了,便到外殿问话。
常公公行礼过后,便开始汇报:“启禀皇后娘娘,据荣贵妃身边的烟若说,荣贵妃所用之药,乃是汪家家主汪尚书命人送进来的,据烟若所说,汪家是说这药乃驻颜之物,为的是让荣贵妃复宠,至于这药里为什么会有砒霜和朱砂,她说她并不知道,只知道荣贵妃每每用完药之后,都容光焕发,因而十分看重这个药。”
烟若的嘴巴还挺紧的,常公公也是用了大刑才将其嘴巴撬开的,因而觉得这些话多半应该是真的。
至于汪家到底知不知道这药里具体添了什么,又有没有不臣之心,这他就不敢断定了,此事还需皇后定夺。
皇后也颇有些犹豫。
她事先也不知道这个药里面居然还有砒霜和大量朱砂,这都是能死人的东西,若真的是汪家有心添进去的,那汪家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可如果不是......
皇后思索了一会儿,道:“此事事关重大,皇上如今又一直昏迷不醒,恐不能主事,这样吧,常公公带着本宫的命令,将太子和一干重臣们全都请进宫来,还有,汪家和瑞王那边,也先叫人看着,看他们有什么动静没有,先这样,你去吧......”
皇上昏迷不醒,常公公也只能听皇后的吩咐。
不多时候,接到皇后口谕的太子和一干重臣便都到了临华殿。
皇后让常公公和一众太医们将情况跟太子和诸位朝臣们说了一下,众人听罢皆是大惊失色。
太子也跟大家一样惊讶,“母后,父皇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要真是中了毒,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荣贵妃复宠已有六七日了,也不知道皇上中毒有多深,如果皇上这下真的起不来了,那......
因汪家与这件事情切身相关,皇后并没有叫人请汪德蒲进来,但左相崔复林和礼部尚书徐子谦,却是实打实的瑞王党,所以,这件事是瞒不过瑞王的。
不过,太子倒是不怎么担心瑞王。
如果汪家给皇上下药的罪名坐实了,汪家就彻底完了,瑞王没了汪家,没了汪德蒲的支持,余下势力也不过一盘散沙,不足为俱。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并非这些人,而是九门提督季夜。
季夜虽没有明确表示过站党瑞王,但他历来同汪家来往过密,与汪德蒲嫡长孙汪文正更是挚交好友,就怕季夜明着没有站党,暗地里却早就投了瑞王一派。
要知道,季夜手中可是掌管着京畿步兵营两万多人,若他真的投靠了瑞王,那瑞王手中可就有了两万多人马,便有了意图不轨的底气!
而他手中现如今能动用的人也不过一万多一点儿,这还是将禁卫军的人都算上了,只是禁卫军统领陈忠只忠于皇上,就不知道真出了事,他可能指使得动陈忠。
短短一瞬,太子想了许多许多,然而回过神来却发现,其实才不过瞬息工夫而已。
朝臣们都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表态。
太子沉吟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宫人报说,太后来了!
皇后听说太后来了,眉心便是一皱,接着低声斥道:“本宫不是说让瞒着太后吗,哪个不长眼的去太后面前胡沁!”
话音刚落,便听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是哀家自己察觉不对,找人来问的,皇后不必怨怪她们,哀家还没老的承受不住呢!”
皇上突然昏迷不醒,太后近来身子又不大好,所以皇后原打算是先瞒着太后的,不想太后却自己来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雷霆之怒
其实太后会来也并不奇怪。
皇上出了事,宫里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太后关心自己的儿子,就算皇后瞒得再严实,她也总会知道,知道了,又岂能再安坐不动?
只不过,太后身子确实大不如前了,看了一眼龙床上紧闭双眼的皇上,太后身子便是一晃,接着老泪便落了下来。
皇后等忙搀扶的搀扶,劝说的劝说,殿内一时忙成一团。
太后没哭多久。
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哭了一会儿之后,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哭了。
太后让皇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皇后不敢再隐瞒,只得照实说了。
太后听罢大怒:“哀家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好的,这个恶妇,她竟然敢,竟然敢......”
太后气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还顾忌着一干重臣们都在,只怕就要骂出污言秽语了。
可再乌糟的话,又岂能脏得过荣贵妃?
为了争宠,她竟然给皇上用药!
不,这已经不是为了争宠而偷着用药这么简单了,这分明是意图弑君!
“汪家伙同荣贵妃意图弑君,绝不能姑息,来啊,传哀家命令,立即将汪家所有人下狱审问,必要问出他们到底给皇上下了什么药!”
“太后娘娘......”左相与礼部尚书听到太后这话,都吓得惊呼一声。
太后听见了,便朝他们一瞪眼睛,厉声道:“怎么,哀家做不了这个主了?汪家意图弑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哀家只让拿了他们一家,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太后这话倒也不假。
汪家给皇上下药,害的皇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这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而太后只让拿问汪家,并没有牵连其他人,已经是仁慈之举了,若再反对,确实说不过去。
思及此,左相与礼部尚书都没敢再说话。
太后又命令太子,“你父皇出了事,朝中诸事便要交与你和诸位臣工们了,你们记着,定不能让前朝乱起来。”
至于荣贵妃那个毒妇......她会亲自收拾的,这一次,不需要别人插手!
太子等听到太后如此吩咐,皆颔首应是。
而禁卫军统领陈忠接到太后懿旨后,则即刻命人去了汪家。
......
兵部尚书府,汪家。
汪尚书一早起了,总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待穿好朝服,准备上朝时,突然接到管家来报,说有人看到宫里来人,去了两位相爷和六部尚书等一干重臣府上,将人请进宫去了。
汪德蒲一听这话,眉头就是一皱,然后忙问:“宫里来的是谁?到哪了?”
说着,便要出去迎人。
这会儿宫里来了人,肯定是大事,急事,只不知道具体是为何事。
不想汪德蒲右脚才迈出门口,就听管家又道:“大人,没来,咱们府上没来人!”
汪家的管家可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两座相府,六部尚书府,文国公府,护国公府等几大重臣府邸都去了人,偏他们府上没来人,这事蹊跷啊!
说不定,宫里的事就是针对汪家的!
管家都能想到的事情,汪德蒲自然也想得到。
他迈出去的脚,便又收了回来。
刚收回来,长孙汪文正便来了。
“祖父,宫里来人了,却没来咱们府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很明显,汪文正也有同样的怀疑。
汪德蒲眉心紧皱,迟迟没有说话,一直过了许久,才吩咐孙子,“这样,文正你赶紧去一趟瑞王府,问问王爷可知道什么情况不曾,管家再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再等等,也许是来人路上耽搁了,也不一定呢......”
这话汪德蒲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汪文正和管家都听命去了。
天际很快泛起了鱼肚白,天,渐渐地亮了......
汪文正回来的很快,他在瑞王那里几乎是一无所获,瑞王甚至不知道宫里来人去各府请人进宫的事,还是从汪文正口中知道的。
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说先进宫去看看。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瑞王毕竟还能去荣贵妃那里打听打听消息,汪文正无诏却是没办法去后宫的。
然而,汪德蒲一颗心却越来越沉重,他总觉得,要出大事。
事实也证明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在汪文正从瑞王府回来不久后,突然来了大批禁卫军,将汪家团团包围了起来。
禁卫军副统领亲自带队过来,汪德蒲和汪文正听到这个消息,都怔住了。
什么样的事,要出动这么多禁卫军将汪家包围起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
包围住兵部尚书府后,禁卫军很快便进来拿人了。
一大早的,有些人尚在睡梦中,大部分倒是都醒了,但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所以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反应不过来。
禁卫军是来抓人的。
大批女眷被禁卫军从屋子里赶出来,汪德蒲与长孙汪文正亲自去找禁卫军副统领,然而得到的却只是冷冰冰的一句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汪德蒲一听见这话,身子便是一晃。
这非是出了要命的大事,禁卫军才会如此铁面无私!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瑞王现在可到了宫中了,见到荣贵妃没有?
汪家这是要大祸临头了?
短短一瞬间,汪德蒲想了许多,然而他想的再多,也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境。
......
瑞王确实进宫去了,然而,他连荣贵妃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人扣下了。
瑞王当然不肯乖乖就范,然而,拿他的是禁卫军统领陈忠,奉的乃是太后的懿旨,瑞王就算再挣扎,也没用。
所以,汪家指望瑞王救他们,只怕是不可能了。
太后信不过瑞王。
天知道汪家给皇上下药,是否与瑞王有关?
太后是后宫地位最尊崇的女人,她亲身经历过夺嫡之争,自然知道皇子们对那把龙椅的渴望,所以,她信不过瑞王。
汪家和荣贵妃都得审,瑞王自然也要审!
这一次,太后可谓是雷霆之怒,手段快得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汪家便已经尽数被抓进监狱里去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尽力而为
汪家一家全都下了大狱,知情的不知情的都纷纷跟着议论。
然而,真正知道内情的,却少之又少。
不过,朝臣们大都猜到了一些。
今早,皇上没来上早朝,太子又暂代处理政事,稍微有些政治嗅觉的官员都猜到了,皇上只怕是出事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汪家又都被下了大狱,指不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这可不是小事,谁沾上只怕都不能善终。
想到这里,诸多同汪家交好的官员内心都十分忐忑,生怕自己受了汪家的连累。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这个道理自古通用。
眼看汪家要倒大霉,平日里与之来往过密的人自然急着撇清关系。
一时之间,朝堂上站党结队,闹得乱哄哄一片。
这时候,太子站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处理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官员,这股子站队之风,才算是被压了下去。
皇上依旧没有醒来。
太后急的差点儿砍了几个太医的脑袋。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砍。
如果砍了这些太医的脑袋能让皇上即刻醒来,太后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样做,但问题是她自己也明白,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且还会引起人心浮动,实在得不偿失。
但皇上一直不醒,也实在不成,太后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临华殿内不停地走来走去。
皇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太后就想不到。
在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太后突然哎呀了一声:“哀家怎么将这个人忘了!陆铮那个媳妇,不是很有能耐么,将她请来给皇上看看啊!对,快,快拿着哀家的手谕去护国公府,好好地将人请进宫来,快去!”
皇后见太后到底是想起安笙来了,也只能暗叹一声,心道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然后口中立即道:“母后说得极是,也是臣妾急糊涂了,竟然没想起陆将军的妻子,对,快将人请进来,替皇上瞧瞧,不管怎么说,总多一分希望么。”
“是这个理儿。”皇后的话得到了太后的十二分赞同。
......
太后相请,安笙自然不能推辞。
林氏本不放心,想要跟她一起去,但被安笙劝下了。
陆铮一早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宫里的情形到底如何了,她们也不知道,正因如此,才不能一家子全都搭进去,总要留个人在外面随机应变才是。
林氏听安笙这样说,也明白她说得有理,遂就不坚持了。
送走了安笙,林氏便心神不宁、焦急不安地等着。
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安笙随同太后身边的宫人一道进了宫,然后便直奔临华殿。
到了地方,才刚行了礼,还待问安,便被太后叫了起来。
太后也是急得不行,早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见安笙到了,便立即朝人招手,“快,好孩子,你快来瞧瞧皇上。”
安笙见太后如此,也不敢耽搁,忙提着药箱快步随太后和皇后进了内殿。
内殿龙床之上,惠帝双眼紧闭仰躺着,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但安笙知道,肯定不是这样,否则太后也不至于急成那样了。
太后顾不上多说,只让安笙赶紧诊脉。
殿内留守的太医们见到安笙,表情不一而足。
有惊讶的,有不屑的,也有不信任抱着怀疑的,唯有褚思仁一人,微微松了口气,稍稍放了心。
虽然他也不敢说安笙一定能治好皇上,但他相信至少不会像他们这样束手无策。
安笙也是先诊脉,后又仔细查看并询问了一番,之后便一直凝神苦想,而没有立即得出结论。
太后虽然焦急难耐,却没有催促安笙。
过了有一刻钟那么久,安笙才再次开了口:“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臣妇看得不错,皇上这只怕,是中毒了……初步查看有砒霜的毒性,但还有一种毒,请太后皇后恕臣妇无能,实在看不出......”
皇上确实中毒了,中的毒安笙也确实没看出来,不过,其中有砒霜的毒性,却是可以确定的,只不过砒霜的量不多,所以毒性也不算太严重罢了。
但不严重,也不是一点儿影响都没有的。
最要紧的,还是那种不知名的毒。
她不认为这毒是荣贵妃下的,甚至可能不是汪家,因为皇上这会儿出事,其实对汪家和瑞王都是没什么好处的。
皇上若是大行,没有密旨,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汪家和瑞王怎么会愿意这时候让皇上出事呢?
可不是荣贵妃和汪家,那又会是谁给皇上下了毒呢?
而且,这种毒自己居然都看不出来?!
太后听了安笙这番话,顿时就支撑不住了,险些歪倒在地,幸而皇后及时将人扶住了。
皇后也是难掩悲痛的模样,但还是要劝抚太后,“还请母后千万保重自身,您不能倒下啊,皇上这里,还需要您镇着呢。”
太后急急喘息了几声,抓着皇后的手,眼中泪光闪动,“哀家早跟他说过,那是个狐媚子,不是什么好的,他偏不信,现在好了......”
皇后知道太后是在说荣贵妃,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上已经这样了。
太后伤心了一会儿,还是强打起精神来问安笙:“可有什么办法,能医治皇上么?”
太后并没有用强硬的逼迫口吻,也是明白逼迫安笙也没什么用。
但她这样的态度,却让安笙不由生出了几分恻隐。
不管太后之前是何等高高在上的身份,但在此刻,她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母亲而已。
但安笙确实没有把握,因而也只能道:“臣妇定当竭尽所能。”
太后一听她这话,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了下来。
她明白,安笙这话的另一种意思便是,没有把握能治好皇上。
罢了罢了,兴许一切都是命吧,若皇上早听她的,疏远荣贵妃那个贱女人,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
万般皆由命啊......
“你,尽力吧......”太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安笙郑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醒来
安笙虽说了尽力而为,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皇上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施针了。
但她一个人却做不了这个。
青葙不能跟进来,她需要一个助手。
安笙将这话跟皇后和太后一说,二人皆说这殿内所有人,尽供她驱策,就是要她们二人亲自上手,也绝无二话。
安笙当然不会让太后和皇后亲自动手了,而且她要的助手,还需得通些医理才行,所以,便只能从那些太医中选了。
她视线一扫过去,众太医便纷纷躲开不与她对视。
安笙微微挑了下眉头,看见两个熟人,一想,便指着那两个人道:“还请褚太医,韩太医帮个忙,可使得?”
褚思仁见安笙这样问,自然立刻应下。
韩峰却是有些不愿意的,但这时候也没有他选择的余地,太后和皇后都在,他要是敢说个不字,还能活着走出临华殿么?
所以,韩峰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应下来了。
其实安笙只要一个助手就行了,不过,未免事后落人口舌,她故意将荣贵妃一派的韩峰也叫了过来,就是为了让韩峰亲眼看着,她没有暗地里动手脚,将来自然也不会落下话柄给别人。
若她现在依然是一个人,她也不会考虑这么多,但她现在有陆铮,有陆家那么一大家子,她不得不谨慎些。
......
有了褚思仁和韩峰的帮助,安笙很快便准备好了。
众人见她拿起银针,不由地都跟着提心,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动作,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安笙动作很快,几针下去,皇上的手便动了一下。
太后和皇后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见到这一幕都激动地攥紧了双手,被捏疼了也毫无知觉似的。
安笙动作看似很快,但其实每一针下的都不容易,三针下去,她额上便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接着又是三针下去,皇上的眼皮似乎也动了。
太后和皇后的等人见状,心简直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直到又下了三针,皇上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近距离看到皇上醒来的韩峰,受到的冲击就更加无法言说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不免生出了一股颓丧感。
想他自诩医术高明,太医院内少有人能及,不想却接连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这让他情何以堪?
可再不堪,皇上在安笙施针以后醒了过来,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他太医也是不敢置信。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试过针灸刺激之法,但都没能让皇上醒来,没想到人家一个小姑娘,几针下去,就将皇上扎醒了,技不如人啊,技不如人!
......
许是昏迷的原因,惠帝睁开双眼后,好一阵子没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又在做什么,只迷茫地看着帐顶。
直到太后大哭着扑到他面前。
惠帝被太后这哭声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去看向太后。
“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见惠帝还任事不知,不由气急,一面哭着一面骂他:“你糊涂啊,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吗?你被那个女人害惨了啊,你不听哀家的话,你是要气死哀家啊!”
皇后见皇上一脸迷茫,便将事情简单地跟皇上说了一下。
惠帝听罢先是不敢置信,然而这满殿的太医和不能动弹的身子无不在提醒他,皇后说的应该是真的。
荣贵妃,荣贵妃怎么能,她怎么敢?!
“这个贱人!”惠帝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时候,什么恩爱缱绻都不在了,他只知道荣贵妃要害死自己,汪家要害死自己!
这个认知,让惠帝立即暴怒起来。
“来人啊,来人,将那个贱人凌迟,将汪家全都给朕杀了!”
然而惠帝却忽略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他这一激动不要紧,登时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简直要把大家吓死。
安笙忙叫褚思仁给自己递针,然后一针扎了下去,皇上便犹如被戳破的气囊一样,发不动火了。
只是他情绪明显还很激动,就算是这样,仍旧哆嗦着嗫喏骂道:“贱人,贱人......”
太后吓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只能不停地劝说:“皇上别急,别急,哀家已经叫人将他们都拿下了,待内廷审问过后,定了罪,定严惩不贷!”
惠帝听到太后这话,才稍稍好了一些。
他像是虚弱得很,方才那一场脾气似乎耗光了他仅剩的力气,现在,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
太后见到皇上这样,难免心酸,不由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皇后看这架势不好,忙低声劝太后:“太后,您也劳累了这么久了,还是先去歇歇吧,皇上这里有臣妾在呢,臣妾一定会照顾好皇上的,您老人家放心,若是皇上这边有什么不妥,臣妾一定立即派人报给您知道。”
太后确实有些支持不住了,但她又不放心这么离开,因而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就在临华殿的偏殿暂歇一会儿。
皇后也觉得这样好,便依了太后。
送走太后,皇后叫人送了锦帕过来,亲自给皇上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子。
皇上口不能言,但知觉还是有的,心里也明白,见皇后这样,不由觉得有些对不起皇后,又重新对皇后产生了温情。
然而,不管他是感动还是含情,皇后都好似没看见似的,只管忙着“照顾”他。
安笙被暂时留了下来,同那些太医一起,商量诊治皇上的办法。
因皇上是在她的努力之下醒过来的,所以这些太医都不敢小瞧了她,就算是之前一直跟她不对付的韩峰,这回都没敢多说什么。
当然,这也不排除韩峰现在本就心乱如麻,所以根本顾不上安笙的缘故。
他是荣贵妃的人,荣贵妃与汪家谋害皇上,犯了滔天大罪,他还不知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因而心内十分折磨,当然也没什么跟安笙斗法的心思了。
安笙也同样不想理会韩峰。
荣贵妃一失势,这个韩峰压根儿不足为俱,再说她也从未将他当做过对手。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斩刑
皇上虽然醒了,但根本动不了,所以自然也就无法处理朝政,这一次,皇上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命太子监国理事。
这个命令,是在一干重臣的见证下,皇上亲口下的,所以谁也不敢质疑太子。
太子接了监国重任,忙着处理一干政事的同时,又暗地里命陆铮严密监控季夜的动向。
不过,太子如今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季夜是跟汪家交好,但这一次汪家犯下滔天大罪,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除非季夜想要跟着汪家造反,否则应该轻易不会有动作才是。
......
内廷诏狱。
经过严刑审问的汪家家主汪德蒲,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狱中的茅草上。
他的长孙汪文正刚刚被带走,汪德蒲知道孙子会经历什么,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年纪太大了,一场严审下来,几乎要了他的老命。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最后到底答了什么了,只隐约有些印象,知道似乎不是什么利于汪家的话。
汪德蒲瘫在草堆上,想起往日荣光,不禁老泪纵横。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他实在不明白。
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只要瑞王顺利登基,汪家就能荣宠不衰,明明他都打算好了的,可怎么会突然这样了呢?
汪德蒲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怎么就成了谋害皇上的主谋了?
他怎么敢这么做呢!
他也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心思啊!
这样做对他们家有什么好处呢?
皇上一死,若无密诏遗旨留下,那太子不就顺理成章可以登基了么,他怎么会去帮太子的忙呢?
可他们一家突然被抓,还是抓到了这诏狱中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肯定知道这件事啊!
女儿不是正受宠吗?
皇上不是对女儿爱若珍宝吗?
可怎么会这么快就翻脸了呢?
都说天家无情,但汪德蒲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无情法儿。
想他身为两朝老臣,又是国丈之尊,临老了,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真是可叹,可笑,可悲,可怜......
......
这一夜,安笙没能回府,不过因有皇后娘娘在,所以倒是让她跟陆铮见了一面,也算是安陆家人的心。
夜半时分,关于汪家谋害皇上的审问结果,送到了临华殿。
太子亲手接的。
除了一个汪文正咬紧牙关不认罪之外,其余人全都认了,包括汪德蒲。
其实只要有汪德蒲一个人的认罪书,就够了。
他身为汪家家主,本就能代表整个汪家,所以,汪文正认不认罪,其实都没什么关系了。
这个结果,未尝没有太子暗中交代的原因。
诏狱酷刑之下,没有几人能扛得住不说,汪家大部分都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哪里禁得住严刑拷打,所以很快就都认罪了。
只汪文正,倒真是个汉子,一水儿的大刑走下来,依旧紧咬牙关,死不认罪。
其实就太子自己的想法来说,他反倒是相信汪家在下毒这件事上是无辜的,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不能放过汪家。
这么好的机会能铲除汪家,他绝不能心软。
况且,就算汪家真没有给皇上下毒,但用那种不干净的东西迷惑皇上,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朝堂是非圈子里滚过的人,哪有真无辜的?
太子先带着认罪书去见了太后。
因为怕刺激到皇上。
太后看罢自然怒不可遏,直言这样狼子野心的东西,就该都杀了干净。
不过,这么大的事毕竟还是要知会皇上一声的,到底要怎么做,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太后不放心,叫太子扶自己亲自去见皇上。
“你父皇这次要还心软,哀家就替他下这个狠手!”太后一脸的坚定,太子见了稍稍心安。
有太后在,再加上皇上正在气头上,想来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
皇上听了太子的回报,也是十分生气,当即便叫人诛了汪家九族。
然而,太后、皇后和太子并一干重臣纷纷出言劝谏,请皇上三思。
太后说:“皇上如今这样,不宜造太多杀戮,汪家犯错,其九族之内未必知道,如此迁怒恐为天下百姓诟病,于皇上名声不利,依哀家看,还是只杀汪家嫡系吧。”
太后这话说的在理,众人纷纷附和。
皇上听太后这么说,气也稍稍消了些,且他正觉对不起太后和皇后呢,见太后也是为了他好,便顺势答应了。
汪家的处罚结果出来了。
男丁尽数斩首,女眷发配充军,罪名是意图弑君。
荣贵妃则赐鸩酒一壶,许她自裁。
这还是看在她到底伺候皇上一场的份上,又生了瑞王,才留了她一个全尸,若不然,将她千刀万剐都难解皇上心头之恨。
人就是这么复杂,当初爱的有多深,现在便恨得有多真。
皇后再一次见识到了皇上的凉薄本性,心中最后那一点儿温情,也消失了,往后余生,便只剩下表面上的情分了。
......
汪家的处罚结果,是次日早朝宣布的。
直到这份圣旨宣读完毕,众朝臣才知道,汪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谋害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时之间,往日里依靠汪家而生的朝臣们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如今别说反对太子一派官员的提议了,就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多出,一个个的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这便是太子要的结果。
汪家一失势,这些猢狲便不成气候了。
只是,太子心中始终还是忧心季夜。
这个人,他有些看不清。
从汪家被抓到被判处斩刑,季夜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依旧如往常一般模样。
但正因如此,太子才觉得不安。
他也说不好为何会如此提防季夜,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暗地里又叮嘱了陆铮一遍,让他千万要看好了季夜。
陆铮领了太子密令,便一直严密监视着季夜的一举一动。
汪家定在两日后行刑,京中百姓们也都听到了风声,知道兵部尚书落马了,全家要被斩首示众,街上对于此事议论纷纷,那叫一个热闹。
两日后,西北风卷地而来,汪家行刑的日子,到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重来的可能
是夜,子时刚过,诏狱外值守的侍卫们正准备换防,突然一道阴风自头顶掠过,众侍卫齐齐停下动作,抬首向上看去。
然而,除了阴翳的天空,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今夜浓云遮天,连月亮也不见踪迹,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却将这幽暗冰冷的诏狱照得更加阴森骇人。
值守的侍卫们没发现什么问题,开始正常换防。
换防结束后,之前值守的侍卫就可以下去休息了,十来个人一队,整齐而训练有素地离开诏狱。
待走得远了,才有说话声传来。
只听走在中间的一个身量中等,长脸剑眉的年轻侍卫跟同伴唏嘘道:“明儿就是汪家行刑的日子了吧,真没想到,权势滔天的汪家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话音刚落,便被同伴纠正道:“不是明日,就是今日,子时已过,待到天明,便是汪家的死期了。”
另一个同伴也忍不住道:“要说这汪家也是,好端端的,居然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们家圣宠不衰,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呢?”
有人嗤声道:“皇权之下,如何甘居人后!”
“嘘,不要命了你们!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瞎说!当心掉脑袋!”
一声斥责过后,几个年轻侍卫都闭上了嘴。
从汪家出事到如今,其实不过短短几日工夫而已,京中对此事的议论一直就没停过,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的,就连这些诏狱里的侍卫们,也不敢说全都清楚明白。
不过,他们比普通百姓更多了一重感受就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有人比汪家人更能体会这句话的真意了。
......
诏狱大牢内,汪文正正对着青石墙壁怔怔地发着呆。
从被抓进这诏狱,今夜是头一次有人来见他,他至今也没想通,汪家是如何一夜之间倾覆殆尽的。
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多时间想明白这些了。
那人只告诉他,若不想死,明早乖乖听安排,可以救他离开这里,不管怎么说,也算给汪家留一条血脉。
留一条血脉......
汪文正呢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眉心皱得更紧。
他又何尝不想给汪家留下一条血脉,可是,让他放弃自己的家人独自苟活,他又如何做得到?
大丈夫生而为人,苟且偷生如何使得?
正犹豫不决间,忽听隔壁牢门前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大丈夫当断则断,伯谦,汪家的以后,就靠你了......”
伯谦是汪文正的表字,他隔壁牢房住着的,正是他祖父汪德蒲。
原本汪德蒲是没关在汪文正隔壁的,不过,汪家定罪之后,上面也不怕他们祖孙再串通什么,汪德蒲便挪到汪文正隔壁关着了。
汪家出事,他们祖孙是头号犯人,明早都要处以极刑的。
方才汪文正的牢门前来了人,汪德蒲是知道的,但却什么都没说,一直到人走了,汪德蒲才说话。
他了解自己的孙子,所以才有了方才所言。
汪文正听到汪德蒲的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汪德蒲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也再次缄默了。
事到如今,说的再多也没用了,圣命之下,汪家阖家倾覆,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动等死,若汪文正能免除一死,汪家总算还有机会重来,否则的话......
诏狱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汪文正也没去追问祖父的未尽之言,有些话,不必说明白,他也懂。
祖父是想要他出去,联合瑞王,助瑞王登顶帝位,替汪家平反,恢复汪家往日荣耀。
可且不说凭他一人之力能否做到这些,即便他做到了,家人都不存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现在很明显不是应该想这些的时候,祖父说得对,大丈夫,当断则断,他活下去,汪家总还有重来的可能......
......
寅时刚过,天还未亮,诏狱的铁门缓缓打开,两个下等差役手推木独轮车,慢悠悠地进了诏狱大门。
车上放着两个大木桶,里面盛着清水,是给今日午时行刑的汪家祖孙准备沐浴用的,说是上头特地交代过的,叫汪家祖孙死的体面一些。
这事并不少见,诏狱内的侍卫们也都见怪不怪了,检查过木车与木桶没有问题之后,便放人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两辆木车一前一后出来,车上的水桶已经空了,侍卫例行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问题,便放人走了。
清晨的风刺骨冷冽,诏狱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走在后面的差役双手用力握紧了车把,半垂着头,一步一步跟着前面的差役,离开了诏狱大门口。
两边的石墙泛着阴冷的白芒,墙上投出两道暗影,慢慢被拉长,直至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暗巷中,几个黑衣人互相打了个手势,其中二人立刻离开,跟上那两个推着车的差役,剩下的人则继续悄悄监视着诏狱里的动静。
寅时过半,还未到城门开放的时候,北城门守门的兵将却忽然接到命令,让将城门打开。
来人带着九门提督令牌,说是有要紧军务,守门的兵将不疑有他,不敢耽搁,立刻将城门打开,让人出去。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三人三骑便飞速出了城门,马蹄溅起一地尘埃。
守门的兵将愣了一下,正要将城门再关上,又突然出现了一列骑兵,当先那位亮出太子令牌,说他们放走了要行刑的重犯,让他们即刻大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守门的兵将被这话吓得一愣,紧接着看清楚前面的两个人,都傻了眼。
“陆......陆将军......”
被称为陆将军的年轻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陆铮。
他抬手阻止了要行礼的兵将,然后一马当先出了城门。
接着,那一队骑兵也立即跟上,二十来人迅速出了城门,只留下一地烟尘。
守门的兵将怔怔地看着城门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齐齐地打了个寒颤。
方才,陆将军的人说,他们放跑了要行刑的重犯,不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