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真实目的
徐氏确实是头疾发作了,还挺严重。
大夫到松鹤堂的时候,就听徐氏捂着头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三房几个几乎都给折腾起来了,见徐氏这么严重,唬的顾麟忙要进宫去请太医。
顾家到底爵位还摆在那里呢,只要皇上没收回爵位去,到宫里请个太医来给徐氏治病,还是不难的。
区别也就是能不能请来好太医而已。
不过就顾家眼下这个情形,想要请来好太医也是不大容易的。
但顾麟显然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自己老娘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直叫唤,身为孝子,他哪能坐视不理呢!
顾荣也跟着着急,哥俩一商量,决定还是进宫去请太医来看看保险,于是,顾麟就顶着晨露匆匆忙忙进宫去了。
顾麟走后,顾荣便扯过盼夏问徐氏怎么会忽然间头疾发作,盼夏不敢隐瞒,遂一五一十地说了。
顾荣一听,感情徐氏这头疾发作还有安笙的原因在里头,就不怎么高兴了,但阴着脸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叫人去玉笙居。
首先他自己明白,这事要是硬往安笙身上赖,扣个不孝的帽子也能赖上,可一个弄不好传出去指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安笙那边眼瞧着是挺得皇后青眼的,而她现在又也病着,皇后更是关照过了,要是他这时候去找安笙的麻烦,话传到皇后耳朵里,皇后认为他不敬可怎么办?
再说,他是安笙的二叔,又不是亲爹,安笙的亲爹可还在呢,他总不好遇阻代跑,代他大哥去管教子女不是?
这么一想,顾荣便没有动作。
其实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前途更重要,因为徐氏眼下已经这样了,他就是将安笙从床上拖下来打一顿,也不能叫徐氏不疼了,与其闹得那么难看,还不如想办法给让徐氏缓解些病痛呢。
顾荣因为才回家来,并不知道安笙曾经是给徐氏治疗过头疾的,所以也压根儿没想过要去玉笙居找安笙。
当然,就算他去找,也得安笙能来才行。
毕竟安笙也"病着"呢,不是么......
顾麟进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时节已入夏,清早天亮得便早,等顾麟到了宫门口,天光几乎都已经大亮了。
宫门口的侍卫见了他,都挺纳闷,心说这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今儿有大朝会,顾麟也是要上朝的,侍卫们自然不会拦着不许他进宫,但问题是这会儿还未到开宫门的时候,顾麟想要进去,总得有个说法。
于是乎,侍卫便拦下他例行询问。
宫门口前顾麟不敢放肆,闻言忙言明情由,请侍卫进去通报。
掌管京畿重地的侍卫们大都出身也不差,不过侍卫们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守着外宫门口的侍卫们出身大都一般,顾麟好歹是个侯爷,身上顶着爵位呢,侍卫们也不好为难他,且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谁也没怀疑他说假话,这个时辰皇上也该醒了,于是便进去给他通报了一声。
侍卫进去通报,顾麟就只能焦急地等在宫门口。
好在不多时候,人就出来了。
皇上没特地召见顾麟,但也指派了太医跟顾麟回侯府去,且允了顾麟告假。
南诏重孝,母亲生病,顾麟身为人子倾心照顾是应该的,皇上不会不允许。
再者说,顾麟又不是什么朝之重臣,大朝会他在不在的,实在影响不大。
顾麟带着两名太医匆匆回了永宁侯府。
彼时,府医已经先替徐氏诊治过了确实是头疾犯了无疑。
徐氏这头疾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时常就要犯一犯,不过,像今早这样折腾地叫唤不止的时候却也从没有过,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卧病在床,不能见人理事罢了。
太医们到了侯府稍事歇息后,便去诊脉。
诊完了脉出来就被顾家一大家子围住了,纷纷问他们怎么样。
两位老太医捋了捋胡子,由其中一名开口道:"老夫人这病乃陈年旧疾,切记多思,往后还是要放开些心怀才是。"
说完,就去开药方去了。
顾家众人听完太医的话,面面相觑半晌,脸色都有些奇怪。
太医的话也好理解,人家说的也挺明白的,就是让徐氏没事少操心,别天天竟琢磨些有的没的......
徐氏最近在琢磨什么,顾家人心里门儿清。
一是在为顾麟顾荣兄弟俩的前途着急,二是急于知道安笙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操心的还真都是大事,且也不能说是为了她自己,到底是为了整个顾家,所以顾麟顾荣自然不能怪自己老娘瞎操心。
虽然,徐氏确实有那么点儿瞎操心......
毕竟,她忙活了这么久,顾麟和顾荣的仕途也并没有一点儿顺利下去的迹象,不是么?
但这话是谁也不会说的,也不敢说,否则还不将徐氏气死了。
松鹤堂那头大张旗鼓地请大夫,安笙不可能听不到动静,叫郑妈妈出去一打听,便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了。
她那会儿正坐在床上用小炕桌喝粥呢,闻言正在舀粥的手便放了下来。
青葙在旁问说:"小姐,怎么办,您要过去么?"
安笙抬眼瞅了她一眼,"我病着未醒,怎么去?"
青葙这才恍然道:"哦,对哦,奴婢一着急把这茬儿可忘了,不过...老夫人头疾犯了,侯爷他们不会怪到您头上吧?"
这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安笙倒是并不担心,"都病着,谁怪谁呢,他们倒是想迁怒我呢,只就怕得罪了贵人反倒得不偿失。"
就是徐氏不病,他们难道背地里还少埋怨她了?
先前顾麟和顾荣那事她没帮上忙,背地里可不知道遭了他们多少骂呢,哪差这一回?况且,徐氏这头疾到底多严重,还未可知呢。
她没亲自去诊过脉,所以并不敢断言徐氏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以她对徐氏的了解,徐氏并不像是会将自己折腾到这般地步的人。
既然她能装病,还往严重了装,徐氏难道就不能了?
装作病的严重只怕并非真实意图,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才是真的。
第九百八十章:真是装病?
松鹤堂。
顾家三兄弟出门去招待太医们,兼之等着太医给出药方,沈氏和宋氏这两位儿媳妇,自然能就留在了屋里,伺候徐氏。
婆母生病,身为儿媳妇,确实是要侍疾的。
小辈们除了不能出门的顾凝薇,还有同样"病着"的安笙,也都候在外面,等着徐氏传召。
但徐氏既没见小辈们,也没叫沈氏和宋氏留下侍疾,而是以头疼不想见人为由,将人都赶出去了。
沈氏和宋氏不敢忤逆婆母,只得先退了出来。
等过会儿顾家三兄弟送走了太医回来,见他们一堆人都守在外面,顾荣不由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去里头伺候?"
沈氏闻言便说:"娘不叫我们在里面,说见多了人头疼,非叫出来,我们担心娘再生气头疼更严重,只得就先出来了。"
说来,沈氏也觉得挺生气的,徐氏在这个家里积威甚重,她说话,等闲没人敢不听,这会儿再病了,更是没人敢忤逆她了,所以她赶她们出来,谁敢不从?
可看顾荣这样子,倒好像是她故意不想伺候他老娘似的!
不过,沈氏也没在这当口跟顾荣闹,但也不想顾荣迁怒她,便转移话题问道:"太医的方子可是写好了,叫人去煎药不曾?太医们可都送走了?"
顾荣被沈氏这么一打岔,只好先回答道:"药已经安排人去煎了,太医们也都送走了,娘是怎么回事,我进去瞧瞧。"
说着,顾荣也顾不上再说沈氏,自己越过沈氏,便往里头去了。
顾麟和顾彻见状,自然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沈氏和宋氏互相对视了一眼,想了想,也都又跟了上去。
这会儿不是置气的时候,别待会儿又叫人说她们做儿媳妇的不孝顺!
不过,还不等沈氏和宋氏转进内室呢,就见顾家三兄弟被盼夏给请出来了。
沈氏见状暗暗嘲讽地哼了一声,心说这回可清楚了吧,不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孝顺,根本是徐氏自己不见人!
顾麟三兄弟被请出来,也都挺无奈的,不过老娘病了,他们自然不敢忤逆,所以徐氏说不想见人,他们也不能强迫不是,因而只好又退了出来。
可退是退出来了,但总不能一大堆人都这么待在前厅里不走吧?
顾麟兄弟三人都是有差事的,再加上徐氏不许他们侍疾,叫他们都去上职,他们虽不敢在老娘的病情看似还没有稳定的情况下离开,但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因而兄弟三人商量了一下,打算轮流待在这里守着,顾麟是长子,就先留下来,其他人都先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有情况再赶过来。
但光顾麟一个人留下显然也不合适,按理来说,应该是他跟夫人一道守在这儿。
但方氏已死,他又还未续弦,长房也就没有当家夫人,而大小姐不能出门,二小姐又病了,所以,身为三小姐的顾安雅就被留下跟顾麟一起守着徐氏了。
顾安雅为自己能有这个露脸的机会暗暗欣喜,并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安笙跟徐氏最好都一直病着才好。
安笙病着就没人跟她抢这种能在顾麟和徐氏面前显示孝心的机会,而徐氏病着则恰恰给了她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一举两得,顾安雅表示很满意。
然顾麟跟顾安雅虽留在了松鹤堂,却也进不去徐氏的卧房,只能在前厅候着。
茶水点心什么的倒是不缺,但架不住干坐着人忍不住犯困。
徐氏是一大早折腾起来的,大家伙都没睡好,这会儿犯困倒也实属正常。
外面顾麟和顾安雅这里强忍着困意,内室里哀哀戚叫唤地徐氏却渐渐停下了声音。
片刻后,徐氏皱着眉低声问盼夏:"玉笙居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盼夏躬身答说:"回老夫人的话,一直没什么动静,徐嬷嬷叫人去问过了,说是二小姐从您走后就一直睡着还没醒呢。"
徐氏闻言,眉头又皱的更紧了些,冷声嗤道:"她倒是好吃好睡的!"
然后又似想起了什么来似的,又问说:"说我病了不曾?"
盼夏又答说:"徐嬷嬷说已经告诉过青葙了,青葙还问用不用将二小姐叫起来,徐嬷嬷没让,说是二小姐也病着,老夫人心疼,特地说不许叫的。"
徐氏阴着脸应了一声。
这话虽说她亲自吩咐的,但这会儿听起来仍旧觉得不高兴。
她这里都病了,还得顾着名声不叫人告诉那个孽障,别人家里都是做小辈的孝敬长辈,他们家可好,她这个做长辈的竟要害怕个小辈了!
越想越生气,头上又是一阵抽痛,徐氏忍不住啧了一声。
盼夏见了忙小声劝说:"老夫人切勿动气,太医们交代了,说您切记多思,您且也保重保重自己呀,奴婢见您这样,心都要碎了。"
说着,盼夏便作势低声哭了起来。
从那回差事没办好被徐氏责罚过之后,盼夏便不如从前得徐氏看重了,后来虽也将她调回了身边,但到底不再信重,盼夏自己明白,也着急,哪有不想办法重新夺徐氏信任的?
她近来一直在找机会,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没想到今儿就给她寻着个合适的好机会!
徐氏这病虽说有些故意装出来的成分在,但到底也是真的犯了头疾的,人都说有病在身的人心里也脆弱,心防不重,正是好收买的时候,所以,她便想着趁此机会,重夺徐氏的信任。
而还有什么比真心关怀徐氏更妥帖的了呢?
果不其然,徐氏见她这样,再看她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温情,"难为你们有这个心,行了,我怎么回事你们还不知道么,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呢。"
盼夏见徐氏亲自跟她解释,也懂得见好就收,知道徐氏到底头疼,不会喜欢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于是忙擦了眼泪,做出欣喜的模样来,"老夫人能这么说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就怕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听了您这话,奴婢也就不担心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都病了?
**容新婚燕尔,自嫁进文国公府后,所赴的大宴小宴的就没怎么停过,等到腾出空来想要约一约从前在闺中时候处的好的小姐妹们,就听说安笙又病了的消息。
**容想去探病,但刚准备走,却又停了下来,想了想之后,还是使人先去顾家问了一下。
成了婚的人似乎一下子便成熟起来了,从前**容行事便算是周全的,如今是更有章法了。
她猜着安笙病了或许不方便见她,因而没急着过去。
果不其然,派去顾家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果真是安笙不便见客。
**容不防安笙病的这么重,不由有些忧心,晚上陪文国公夫人一道用晚膳的时候,面上便带出了几分忧色来。
文国公夫人谢氏一看,还以为他们小两口吵架了,唬的忙问怎么了,**容知道谢氏多半误会了,忙解释了一下。
谢氏听罢这才放心,尔后又不免有几分唏嘘。
她喝了口汤之后道:"衍之这孩子,之前定了好几门亲事也都没成,好容易眼下这个定住了,却也是个身子骨不强健的,之遥还不知道怎么悬心呢。"
谢氏跟护国公夫人林氏从前便是闺中密友,嫁人后又同在京师,来往自然密切,所以对对方家里的那点儿事不说十足的了解,也知道不少。
起码有关于陆铮的亲事这件事,谢氏知道的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当年陆铮传出那样的名声来,别说林氏着急,就是她们这几个看着陆铮长大的长辈,也跟着着急。
后来陆铮说了安笙,虽说出身上实在不怎么相配,但难得安笙机缘不错,二人又是普云大师亲自给批命的天定姻缘,又是太后懿旨赐婚的,所以坊间纵有人私下里说说,但也没人敢当面说这门亲事不好。
但当时确实也有不少人猜测就安笙那身子骨,很有可能是也逃不过婚前身死的下场的。
可安笙偏偏没有,虽也时有小病小灾的,但也顽强的挺住了。
后来陆铮差事办得好,接连受到皇上和太子的赏识,大家伙又开始说安笙命好。
可这姑娘身子不大强健也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谢氏叹了一会儿,转头又对两个媳妇道:"明儿你们随我去一趟陆家,你们陆伯母这会儿心里不定怎么发愁呢,你们也陪着她说说话,不过顾家小姐的事情就尽量别说了,省得引得她难过。"
林氏对安笙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这一点从她对安笙维护就能看得出来,谢氏虽跟林氏是好朋友,但涉及到这种事情,总也不好说得太多。
毕竟陆铮虽出身样貌人品能为皆为上等,但担着个克妻的名声也是事实,现而今好容易找到了天定姻缘,陆家从老太君魏氏到当家夫人林氏再到陆铮本人,都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旁人又能多说什么呢?
不过上门去宽慰宽慰,还是可以的。
正好**容刚嫁进来,谢氏和李氏少不得多带着她与坊间的世家夫人们多走动走动。
因这,次日谢氏便带着两个儿媳一起去了护国公府。
先去拜见过老太君魏氏之后,再到林氏房里说话。
近来因为陆佳敏的事情,大房消停了许多,郑氏担心陆佳敏入宫的事情有变,也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成天守着女儿,生怕宫里再来人查他们。
她那头不挑事,林氏也乐得轻松。
按说她原本应该是春风满面的才对,不过,因为安笙那边"病了"的缘故,她见了人自然也不好做出一副欣喜模样来。
但到底人也并不显得颓丧就是了。
谢氏带着两个儿媳过来,见林氏面色虽有些憔悴,但并不是十分难看,便也就放了心,几个人坐下闲话家常了起来。
陆佳敏的事情旁人都不知道,谢氏既然登门,少不得也要问上几句,于是便带着问了问陆佳敏的病情可要紧。
谢氏并不知道陆家内里的那些纷争,以前发生的事情,经年日久的,林氏又没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些事情是郑氏做的,所以即便面对谢氏,也不好表现出自己对大房的厌恶。
但谢氏是隐约知道她跟大房如今关系不似从前融洽了的,所以,谢氏问了几句,她敷衍地答了答,谢氏也就没再追问。
有了儿女的夫人们,尤其是如谢氏和林氏这样儿女年纪都大了的夫人们凑到一起,难免说起各家儿女们的事情。
谢氏也是跟林氏闲话,就说:"你可知道杜家到底怎么了?青媛好端端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青媛乃杜奕衡之母许氏的闺名,她跟谢氏林氏等都是昔年的好姐妹,后来嫁了人因为几家夫家走得近,关系又好,所以她们这些姐妹们关系自然也一直都很好。
要说这几日也有些怪,倒是一下子病了不少人,其中就还有许氏。
许氏病了,谢氏和林氏等自然是登门去看望过的,不过她到底为什么会病,她们却也都不知道。
林氏心里倒是有那么点儿猜测,但是因为不敢确准,加上牵连得有些大,遂也不敢跟谢氏乱说,闻言便只好道:"这我也不知,你这是今儿又去瞧她了?"
谢氏点点头,"昨儿下晌正好得闲,就去了一趟,我看她眉眼间似有郁色,总觉得她心里有事,可她不说,我也不好多打听呀。"
这倒是。
就算她们彼此间关系好,但家里的事总也没法什么都别人说的,谁家里还没点儿不能说的秘密呢。
其实谢氏这么问倒也不是真要打听什么,就是关心许氏的身子,所以才跟林氏又提了提。
显然她也知道从林氏这也不可能问出什么,所以说了那两句之后,便就不再提了。
但不得不说,林氏还是很敏锐的。
许氏病了确实是有原因的,也正如谢氏所猜测的那样,是被气的。
至于是被谁气的......这似乎也不难猜。
能让许氏生这么大气的,只怕除了杜奕衡,就挑不出另外一个人来了。
杜家近来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
第九百八十二章:抗争
这件事的起因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话说那日杜奕衡见过自内宫出来的安笙后,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匆匆走了。
安笙倒是不曾打听杜奕衡后来的去向,但也差不多猜得到他要做什么。
陆铮说杜奕衡是个有担当的,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这点安笙信。
因为陆铮本身就是个这样的人。
这可不是因为陆铮是她未婚夫,她便厚着脸皮自夸,因为她真就没见过比陆铮更有责任心,更有担当的年轻人了。
而杜奕衡身为陆铮的发小兼多年至交好友,就算二人脾气秉性不尽相同,但本质肯定都是差不多的。
你能想象陆铮那种人,会找个不着四六的纨绔子弟做好友么?
那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陆铮说杜奕衡自有担当,这一点安笙从没怀疑。
但是,她也没想到他不光有担当,还挺有魄力......
杜奕衡见过安笙之后,匆忙回府,几乎没怎么犹豫,回去之后便找到他母亲许氏,问了四公主那件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婚事也婉拒了,许氏听杜奕衡问起,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再瞒着她,遂就承认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并且,还将家里的考虑都一一跟他分析了一遍。
许氏是觉得杜奕衡是聪明的孩子,不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甚至想,哪怕当初不为着春闱的事情暂时瞒了他这件事,相信杜奕衡自己也会做出正确决定的。
许氏对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哪成想就是这么有信心的儿子,却在这个当口给了她当头一棒!
身为杜家独苗的杜奕衡,居然忽然跟她说,想要尚公主!
这可不是小事。
他才入翰林院呢,差事都不稳当,前途也未可知,就要尚公主,这不是成心将自己的后路先堵死了么,许氏能同意就怪了!
许氏一听儿子这话,先是不敢信,接着便立刻反对。
废话,她要是能支持就出鬼了!
要不当初她又何必跟婆婆婉拒了皇后娘娘呢。
虽说皇后娘娘并没有强迫的意思,也就是替惠妃问一问,但那可是皇后娘娘亲口问的,她们要不是为了杜奕衡的前途,能直接就拒绝了么。
再后来四公主病了,她还为此自责来着,心道到底是不是因为她们家婉拒了婚事的缘故,四公主才病了的。
毕竟四公主当初救过杜奕衡,就是杜家的恩人,她们家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家,心里哪能一点儿都不犯合计呢。
但犯合计在杜奕衡的亲事上头,也不能松口啊,一码归一码,这两件事他就不能放在一起说!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杜奕衡自己会要求要娶四公主,这可真是惊掉了许氏的下巴。
惊过之后就是怒了。
但许氏还是耐着性子好一通给儿子讲解其中的利害关系,以期儿子能及时悬崖勒马,别再糊涂。
哪知道杜奕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许氏将嘴皮子磨破了,也不肯松口。
杜奕衡自小到大都不曾出过忤逆的事,头一回就是出了个这么大的,许氏惊怒之下,人就病了。
许氏原先那还想替杜奕衡先瞒着些家里其他人,暗暗劝好了儿子,就权当这事没发生过,哪知道杜奕衡油盐不进,竟是说什么也不肯听。
然后她这一病,杜奕衡要尚公主的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杜家上下都十分吃惊。
但老相爷显然还算沉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并没有如许氏预想中的那样暴怒,而是将杜奕衡叫去书房,祖孙两个关起门来谈了大半夜。
后来再出来,祖孙两个脸色都算不上很好,但也算不得太差。
老夫人孙氏想问问丈夫到底怎么办,但相爷没给她准话,她也就不敢再问了。
别看她平时纵着杜奕衡,但在大事面前,她仍旧还是以丈夫为尊的。
杜奕衡的父亲倒是又私下训过他了,但奈何他铁了心要迎娶四公主,他父亲纵然不同意,但也不想跟儿子为了这件事闹得太难看,再加上右相那边还没个准话,所以他便先将儿子赶出去了。
相府的事情真正做主的自然还是右相,他老人家没有准话,旁人也不敢私下做决定,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事情。
杜家对外倒还是正常,只除了许氏病了之外。
倒也没人怀疑许氏病的有什么蹊跷,人吃五谷杂粮,病了又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许氏身子一向不错,所以她突然病了,还病的挺严重,再加上她眉宇间掩藏不住的些许郁色,大家伙心里多少有些奇怪罢了。
安笙是当天夜里从陆铮口中得知杜家的事情的。
别人不知道内情,陆铮却是知道的。
只不过,这是杜奕衡的事情,没有他的允许,这一次陆铮连林氏也未曾告诉。
不过安笙却不同。
安笙这里,乃是杜奕衡自己要陆铮跟她坦诚的。
因为他还指望着安笙帮他给四公主捎个口信。
杜奕衡跟杜家长辈们抗争了几日,没得出个结果,忍不住有些着急,不由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算了。
等他跟四公主挑明了这事,到时候杜家长辈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他不是没想到尚公主的后果,但是他总不能因为顾忌那些后果,就违背自己的心意吧?
人这一生除了建功立业之外,难道就没点儿别的追求了?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也从没有想过要回避自己的责任,但他的责任跟他娶什么人,真就完全无法共存吗?
杜奕衡跟长辈们抗争的这几日,心里反反复复地一直在琢磨这些事。
他想到最后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论,到底还是年少,这件事拖得太久,他自己已经先没了多少耐心。
心底的浮躁涌上来,他才会想着要安笙帮他跟四公主传话的。
安笙虽然"病了",但也不能病太久,总归还是要好的,她病好了,就一定还会进宫,毕竟四公主的病可是个需要长期治疗的过程,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
而只要她还能入宫去给四公主瞧病,杜奕衡的话就能透过她传达给四公主。
第九百八十三章:
夜里的烛火下,陆铮朝安笙无奈地摊了摊手,"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看他实在坚持,只能答应他跟你传个话来,但你不必顾虑我就答应他,这件事不大好办,你还是要慎重。"
事实上他自己是不大看好杜奕衡跟四公主的。
杜家情况摆在那里,哪是会轻易同意让杜奕衡尚公主的?要真是这样,当日杜家两位夫人也就不会婉言回绝皇后娘娘的提亲了。
这摆明了是趟浑水,如果这浑水不是杜奕衡的,他压根儿就不会沾,更别说还带着安笙一道了。
不过安笙倒是没有陆铮顾虑这么多。
她道:"其实这事也没我们以为的那么不乐观,我且问你,杜家对杜杜奕衡是什么打算。"
陆铮愣了愣,回说:"自然是想他走相爷的路子的。"
这并不难猜,跟杜家关系走得比较近的人大都知道杜家这个意向。
安笙又问:"那我再问你,你觉得相爷还有多久才能致仕。"
"这......"陆铮好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似的,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怎么也得十几年后吧。"
安笙闻言就笑了,颇有些意味深长。
右相十几年后才能致仕,左相比右相年岁还轻一些呢,没有意外情况,总不会比右相致仕还早吧?
既然他们俩都不退下来,杜奕衡又何谈什么封侯拜相?
再退一步说,即便左相出了事,不得不退下这个位置,不到万不得已,朝廷也是不可能让杜奕衡去补这个缺的。
惠帝虽算不得太贤明,但到底也没昏庸的不成样子,加之太子能干,朝中也不乏能臣干吏,怎么也不不可能让杜家祖孙二人同任国相。
再说杜奕衡总也要熬资历的吧。
文官跟武将可不一样,武将打一场仗,拿实打实的战绩说话,自能得来功勋,而文臣却不同,文臣要想往上爬,资历且得熬着呢,有几个能一步登天。
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总有归天的那一日,来日太子荣登大宝,难道会明知道杜奕衡有治国之才,而就因为他尚了公主,就不予重用了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个规矩,还不是上位者说了算。
安笙不信杜家没想过这些问题,她一个触碰不到多少朝局的丫头片子都能想到的事情,杜家人岂会想不到?
只怕是身处事件中心,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险罢了。
安笙转头看陆铮一脸神思,遂笑了,"其实我带不带话给四公主,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感情这种事,旁人即便插手也未必能有多大的用处,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去,还得看他们自己,也许,明日子正又改变主意,不想我帮他带话了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你不必发愁,就算是真要带这个话,于我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陆铮之所以踌躇,说白了还是因为她。
杜奕衡于他是好兄弟,但自己同样也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会想要他们任何一个人为难。
但安笙又何尝想看他为难?
她虽然不了解杜奕衡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少年意气风发,一旦情动,别人是轻易拉不回来的。
而今就看最后退步的到底是谁了。
陆铮听了安笙一席话,再加上自己也深思过一番,倒是真放开了些。
暂且将这事放到一边不提,他又问安笙:"我听说你们府上老夫人又病了?还请了太医过来,要紧么?"
今儿是大朝会,永宁侯顾麟没有临朝,说是家中老母亲突发急病,陆铮不可能不知道,但具体情况如何,他却还没听说。
安笙听陆铮问起这个,不由轻笑一声,"府上能动的都跑去侍疾了,你说要紧不要紧?"
徐氏打着什么主意安笙本就有所猜测,结果着人一留意果真就发现了端倪。
该说她对徐氏还是比较了解的,要不哪能一下子就看透徐氏的本质了呢。
陆铮听出安笙话里有些蹊跷,遂问:"怎么,可是哪里不对吗?"
安笙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些靠进软枕里,嘲讽道:"能有什么不对,还不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消息,装病给我看呢,既然我能装,人家自然也能装了。"
装病又不是她的专利。
她为了躲避徐氏的刨根问底,和荣贵妃的故意为难而装病,徐氏却也为了从她这里挖掘消息而装病,如此看来,她反倒不能说徐氏什么了。
"她又想干什么?"陆铮不禁皱紧了眉头。
安笙见陆铮皱起了眉头,便不欲再多说此事,又问起了别的,"我家里这点事不算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你们家近来如何?大房那边可还闹过?"
郑氏一心想要陆佳敏进宫去给陆铭挣前程,结果陆佳敏却闹出这么一回事,郑氏纵一时老实了,恐怕也老实不了太久。
内宅里的事情陆铮知道的不多,但大房一家近来低调做人他倒是知道的,因而便说:"他们最近倒是都还老实,陆铭前些日子说是又染了风寒,关起门来不见人呢。"
陆铭才是真的成年到头病着,他染了风寒不算什么奇怪事,因而陆铮倒是也没太在意。
安笙闻言心里有些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但还来不及抓住就没了,也只好先道:"他病了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你还是要多注意些他的动向,省得他又背地里出幺蛾子。"
陆铭有意投向大皇子,这他们是知道的,虽说他们并不把陆铭看在眼里,但注意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我知道了,我会叫人盯紧他的。"陆铮如是应道。
......
次日一早,陆铮才刚用了早膳不久,司契便来报,说杜奕衡来了。
陆铮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忙叫司契将人请进来。
片刻后,杜奕衡进来。
陆铮看着他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也有些未清理干净的青茬儿,不由皱了皱眉,"你不会昨夜都没睡吧?你可是还有正经差事的人呢。"
杜奕衡这副样子去翰林院,大家伙只怕都得看出来他有事呢。
第九百八十四章:“嫉妒”
杜奕衡闻言,朝陆铮摆了摆手,"道:我知道,我就是急着来跟你说件事,待会儿我自会回去收拾,耽误不了上职。"
陆铮听他口气严肃,心中忽然一动,放下茶杯,道:"说吧,什么事。"
他大概已经猜到杜奕衡此来用意了,不过,还是要听杜奕衡自己给他个准话才是。
果不其然,便听杜奕衡道:"昨儿我拜托你那件事,你可已经跟安笙说了?"
陆铮点点头,并没有隐瞒他,"已经说过了。"
杜奕衡闻言不由地哎了一声,忙又说:"那你快再跟安笙说一下,别叫她去传话了。"
陆铮挑挑眉,抱胸看向他,"你怎么反反复复的,这可不像你素日为人。"
"我思来想去了一夜,都觉得叫安笙帮我传这个话极为不妥,有些话我自该亲口跟四公主说才是,再者说,我也不能因为我自己的事情,去连累安笙,你们不跟我计较,我自己却过意不去。"
他哪里能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是个麻烦事,若非他开口请托,陆铮又岂会趟这趟浑水,更别说拉着安笙一起了!
陆铮有多宝贝安笙,他又不是不知道。
从前不识情滋味,他也不懂陆铮那种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想法,但如今他懂了......
男人么,就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才是!
陆铮听了杜奕衡这话,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
杜奕衡给他笑得一懵,问说:"你笑什么?"
陆铮还是笑,接着又摇头,说:"没什么,跟你没关系。"
杜奕衡皱着眉头斜眼看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毛病。
陆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在四公主面前正了名,你就懂我了!"
杜奕衡闻言便没什么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我要是能正名就好了,可我现在就是想见四公主一面都不能!"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身为杜家女的太子妃,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杜家人早就往太子妃那里递过话了,叫太子妃帮着看着杜奕衡,不许他进宫。
杜奕衡一个外男,无召本就不得入内宫,现而今又有太子妃盯着,还哪有什么机会见四公主的面!
除非杜家人想开了,同意他尚公主,否则他想见四公主,只怕是难上加难!
别看惠妃从前请皇后娘娘帮着问过他们家的意见,但他以拒绝过四公主,又害得四公主生病的立场去找惠妃帮忙,惠妃不叫人大扫把将他扫出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又岂会容许他再见四公主?
这么一想,杜奕衡就觉得自己离陆铮所说的正名很是遥远,见陆铮脸上那副欠揍的过来人的得意笑容,就觉得分外刺眼,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陆铮在后面喊他:"你早饭吃了不曾,要不吃过早膳再回去吧,还来得及。"
杜奕衡冲他摆摆手,头也没回,"不吃了,大清早地让你气也气饱了!"
陆铮心道,真是奇了怪了,他怎么就气着他了?
等杜奕衡走了,陆铮问司契:"我说什么叫他生气的话了么?"
司契哪敢实话实说,闻言直摇头说没有,心里却暗道,人家情场失意,您老倒是正得意呢,冲人家笑成那样,是个有脾气都得生气好吧!
......
顾家一下病了两位,邻里相熟的人家少不得要来探探病。
虽说大部分都是来探安笙的,但徐氏怎么也是顾家的老夫人,所以,大家伙顺道自然也要探探她的。
徐氏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人登门了,心里不由暗暗得意,喜色险些当着众人的面就爬上了眼角眉梢,好在最后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可等到人家又都寻去玉笙居探病,徐氏的脸就又难看了起来。
她不傻,知道自己这八成是借了安笙的光了,否则就以顾家现而今的名声,这些个夫人小姐们恐怕真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一想到她如今都要靠着安笙的人缘维持往日的体面,徐氏心里就怄得发堵。
**容今日也来探病了。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过,却也是代表着文国公府而来的,因而没人敢小视她,哪怕文韬如今不过在朝中领个不大不小的闲职,也照样没人敢轻视**容。
以文家的身份,文韬来日得到重用的面还是很大的,现在没显出来,不代表以后一直都这样。
众人皆知**容在闺中时与安笙交好,所以见到她来探病,也并不奇怪,只少不得要借机多巴结巴结她。
再看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皆是春情,大家就知道,她嫁进文国公府后必生活得很好,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想当初,京里多少人家盯着**容如今这个位置,那几年,为了让文国公夫人和文韬母子俩中意她们,京里的千金小姐们卯足了劲儿争,没想到最后都败给了突然出现的**容,这如何能不叫大家气闷。
但气闷也没办法,谁叫**容是文国公夫人谢氏的内侄女,又是文韬喜欢的人呢。
如今人家已经成婚,且新婚生活还过得不错,她们纵然心里仍有不甘心,却也只能按捺不乏了。
但她们能按捺住,有些人,却不见得也能忍得住什么都不做。
......
落风轩。
顾安雅的贴身侍女秀琴自外面匆匆而回,一溜烟似的跑进了顾安雅的房间,气喘吁吁地道:"小姐,打听清楚了,文二夫人......"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安雅给打断了。
"什么文二夫人!"顾安雅声色俱厉地骂道。
秀琴吓了一跳,赶忙改口,"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谢小姐,那谢小姐今日只带着个侍女来探病,如今正在二小姐房里说话呢,想来不时便能出来。"
顾安雅绞着帕子,一脸阴沉,咬了咬牙后又吩咐秀琴,"继续盯着,她出来了立刻来禀报我。"
"是,小姐。"秀琴不敢忤逆她,闻言忙颔首应了下来,然后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顾安雅这么注意**容的动向,自然不会是因为跟**容情谊深厚,而分明是还"贼心未死"呢!
第九百八十五章:姐妹?
**容来永宁侯府探病,自有体己话要跟安笙说,是以便留到了最后。
安笙看着精气神还是不大好,但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来跟诸家夫人小姐们说上几句话了。
其实今儿来探病的,哪里就都是真心来看她的呢,有不少还不是看着陆家的面子,才来给安笙这个体面。
安笙明白,顾家其他人也未必不明白。
但所谓姻亲就是这样,要不然,何必有那么多人家想要将女儿嫁进高门大户呢,人脉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本来就是靠人带才有的。
顾家式微,如今能仰仗的也不过就是姻亲陆家,所以虽然安笙还未过门,但只要林氏和陆铮母子对她爱重,那永宁侯府上下就没人敢怠慢她。
如今府里谁不知道,二小姐不比从前了?
**容其实并不想跟这么多人一道来看望安笙的,她并不知安笙是装病,只以为是真病的很严重,又哪里愿意跟一大堆人来搅扰她。
但坊间走动便是这样,若安笙病了她都不上门来探望,别人反倒要以为她们之间怎么了呢。
**容在安笙房里也没留太久,安笙神色看上去还是不大好,她怕自己留久了反倒叫安笙伤神,因而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
安笙因要对外做出病中虚弱的样子,所以也没苦留**容,因自己行动不便,就叫青葙和郑妈妈代替她去送**容。
**容出了安笙的房间,也没让青葙送太远,到了玉笙居小院门口,便叫青葙止步了。
"你们小姐病着呢,离不开人,你就别送我了,有郑妈妈就行了,你就回去吧。"
青葙心想这倒也是,便没有坚持送**容主仆出去,朝人福身行了一礼之后,目送着**容主仆和郑妈妈一道而去。
待见得她们走远了,方才转身回去。
......
这边厢郑妈妈送着**容主仆出府,一路上都没怎么碰见人,不想刚转过小花园,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郑妈妈看到顾安雅身边的秀琴,眼中微微一闪,然后就见那秀琴朝**容微微一福身,道:"奴婢请文二夫人安,我们小姐想请二夫人单独说两句话,不知二夫人可方便?"
顾安雅有什么话要私下跟**容说?
别人或许不知,但郑妈妈可清楚得很。
因而她忙道:"秀琴,文二夫人要赶着回府呢,你们小姐有什么急事非要私下跟夫人说?"
秀琴听到郑妈妈这话,却也不慌不忙,只说:"妈妈这可问住我了,小姐只说有几句话想请教文二夫人,可到底是什么,这我就不知道了。"
郑妈妈闻言,面色不由一沉。
顾安雅打着什么主意,她岂能不知,若她猜的不错,分明就还是贼心不死呢!
只是顾安雅毕竟是主子,她到底是仆从,且还是安笙院里的仆从,是再怎么也管不到顾安雅头上去的。
秀琴这么说,分明就是暗指她逾矩呢!
秀琴也不再管郑妈妈,又朝**容一福,道:"文二夫人,我们小姐就在前头的亭子里,不知您可否赏脸前去一叙?"
"秀琴,文二夫人......"
郑妈妈要拦,**容却道:"既是三小姐相请,那我就去看看好了,郑妈妈且等等我。"
**容都这么说了,郑妈妈自然不好再拦,因而只好答应了。
片刻后,**容主仆跟着秀琴来到小花园里一处角亭。
顾安雅正等在里面,见了**容忙笑着迎过来,"谢家姐姐,劳你跑这一趟了,还请恕罪。"
**容听到顾安雅的称呼,眼中便微微闪了闪。
姐姐?
她跟顾安雅是哪门子的姐妹?
若她还在闺中,顾安雅这么称呼也勉强可以,可如今她已经成婚,顾安雅却还这般称呼她,只怕是不妥吧......
不过,**容并没有挑顾安雅字眼里的毛病,闻言便笑了一下,道:"三小姐太客气了,三小姐说有话同我说,不知是想说什么。"
顾安雅听出**容并没有应承她的称呼,但只要没直接拒绝,这就是好现象。
因而,她再接再励笑道:"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我知道姐姐绣工了得,这不是我父亲寿日快要到了么,我就想做套衣服给父亲,手里有一副花样,但怎么也绣不好,素闻姐姐绣工京中无人能及,便想着可否带着东西去府上请教一二,因怕我去的突然,姐姐不喜,这才特地寻姐姐问问,姐姐看这......"
**容听了顾安雅这一番话,便知道她是打着什么主意了。
她虽对顾安雅的心思知道的不多,但多少也有些感觉。
女人在这方面总有些别人不能理解的直觉,顾安雅觊觎自己的丈夫,**容又不傻,焉能一点儿都猜不出来?
有些事情谢氏跟安笙没跟她说的太明白,就是担心她心里膈应,但**容又哪有她们想的那么脆弱?
京里觊觎文韬的女人向来不少,这些她早就知道,因而心中也算是有准备的。
顾安雅私下找到她,说有绣活想要请教她,这事说来其实多少有那么点儿牵强,但**容思量片刻后,却没拒绝。
"既然三小姐这么看得起我,那三小姐得空便来寻我就是。"**容笑着应了下来。
顾安雅见**容应了,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喜色,险些失声叫出来,忙用力掐紧掌心克制住了。
"那我这里就先谢过姐姐了,等我找个机会,定去寻姐姐请教,还请姐姐别烦了我才好。"
"怎会。"**容笑容不变。
顾安雅达成目的,也没有再缠着**容不放,高高兴兴地将她们主仆送走了。
郑妈妈还等在外面,见到**容主仆出来,忙快步迎了上去。
等走出一段路,郑妈妈方小声问说:"不知三小姐寻夫人是为了什么事?"
然后又怕**容怪她打听的太多,又解释说:"还请夫人别怪奴婢多嘴,实在是我们三小姐有时候有些左性,万一三小姐说错了什么话,冲撞了夫人,到时候,我们小姐定要怪奴婢没办好差事的。"
第九百八十六章:告密?
**容哪会怪郑妈妈多管闲事,知道她是职责所在,也是替安笙问的,倒也没瞒着她,遂道:"她说有个绣活想去府上请教我。"
郑妈妈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问:"您答应了?"
**容笑了笑,点点头说:"答应了,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再怎么说,在外人眼中,顾安雅都是安笙的妹妹,别人不会知道顾家内里闹成什么样子,谁私下里又多少心计筹谋,她们只会看到表面。
**容之所以没直接拒绝顾安雅,自然也有安笙的原因在,但主要原因还是要弄清楚顾安雅的真实目的。
她也不是一无所知到什么都不管的,顾安雅若真有那个心思,她又岂能叫她如意!
郑妈妈见**容已经答应了,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到底觉得不妥,所以送**容主仆离开后,忙匆匆回了玉笙居。
......
这里郑妈妈匆匆回了玉笙居,另一边秀琴也小跑着回了落风轩。
进了顾安雅的而房间,秀琴福身道:"小姐,郑妈妈着急忙慌地回玉笙居去了,您说,谢小姐是不是将您求她的事情跟郑妈妈说了,郑妈妈才这么急慌慌地回去告诉二小姐呢?"
还有句话秀琴没有直说。
郑妈妈这么着急回去报告安笙,安笙若知道顾安雅要做什么,会不会阻止?
但顾安雅显然不管这些,闻言冷哼一声道:"告诉她就告诉她,我又有什么好怕她的?她倒是有了门好亲事,就不管别人死活了!左右我现在也不想求着她了,既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她的?这府中又不是她在管事,她再怎么着,还能管到我头上不成!"
顾安雅这话虽说有几分生气的意味在,但也确实不能说不对。
秀琴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因而也安下心来了。
......
再说郑妈妈回到了玉笙居,果真将这件事报给了安笙知道。
安笙一听就知道顾安雅贼心未死,又将主意打到了**容身上,千方百计的想要接近文韬身边的人,就为了达成她那点儿不为人知的目的。
又听郑妈妈说**容已经答应顾安雅登门讨教了,略一思索,吩咐郑妈妈道:"这样,晚些时候你出趟门,拿着我的帖子去见一见文国公夫人,将这事跟文国公夫人说一下,多的也不必说,就说我担心顾安雅不懂规矩,到国公府出了岔子,请夫人帮忙照顾一二即可。"
文国公夫人是明白人,不会不懂她这话中的深意。
有些话不好说的太白了,顾安雅自己不要脸面,但她好歹是顾家的姑娘,她名声坏了,总归要连累其他姑娘们,所以安笙也并不愿将话说的太过直白了。
听话听音儿,相信文国公夫人会明白她此中深意的。
......
晚膳前夕,郑妈妈带着安笙的帖子出了门,七拐八绕地到了文国公府,将帖子一亮,不久后便见到了文国公夫人谢氏。
见到谢氏后,郑妈妈便照着安笙的吩咐将话一说,果不其然,谢氏一听之后脸色便稍稍一变,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郑妈妈也是个精命的,见谢氏这个反应,便知道谢氏明白安笙的用意了。
果真,接着便听谢氏笑道:"你们小姐素日就是个懂事有规矩的,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回去替我跟问你们小姐的好,等她身子好了,叫她到府上来多来坐坐。"
"多谢夫人挂怀,奴婢回去定会将夫人的话带给我们小姐的。"郑妈妈颔首应了声是,然后退出了小花厅,随着文国公府的下人又出了门。
郑妈妈走后,文国公夫人谢氏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这顾家竟出了一家子糊涂鬼,真是难得还有一个明白人!"
谢氏话里的糊涂鬼是谁,明白的又是谁,不难理解。
她身边的大丫鬟落梅闻言便劝道:"夫人别生气,为这个生气多不值当,您也知道咱们二少爷什么样的人品样貌,出身气度,这京都里头惦记着二少爷的小姐,没有一百只怕也有八十,实在犯不上为这个生气。"
"你真当我是气这个?"谢氏吁了口气,面色依旧沉凝,"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我气得是她竟敢将主意打到了婉容身上,这是看婉容性子好,就算计婉容呢!不行,我可不能叫婉容被这么个东西欺负了,这样,这几日你都注意些婉容那边的动静,一旦这个顾三小姐来了,即刻报与我知道,我倒要看看,她脸皮能厚成什么样!"
......
郑妈妈从文府离开后,便直接回了永宁侯府。
刚进了垂花门,准备回玉笙居呢,就见前头不远处的花墙边上闪过一抹青色的裙角。
郑妈妈脚步略顿,目光闪了闪,才继续走了。
回到玉笙居,见到安笙,郑妈妈便将文国公夫人听完话之后的反应跟安笙说了一下,然后又道:"奴婢回来的时候,在垂花门前头的花墙处看到一抹青色裙角闪过去了,要是奴婢没看错,应该是三小姐身边的秀琴,小姐,秀琴盯着奴婢,只怕是受了三小姐的示意,您看这......"
郑妈妈暗道自己不小心,明明都注意了,还是叫秀琴给堵着了,就怕坏了安笙的事情。
安笙却安抚她说:"无妨,府里就这么大地方,你要回来势必地经过那里,就算你再小心,她们一样能知道你出去过了,她愿意盯就叫她盯,反正她又没有证据说你去了哪里,我也没什么好怕她的。"
郑妈妈听安笙这么说,方才安心,又福身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同一时刻,落风轩内,顾安雅主仆果真也在说同一件事。
"奴婢看得真真儿的,郑妈妈就是从外头回来的,都这个时辰了,郑妈妈能出去干什么呢?小姐,您说她是不是受了三小姐的吩咐,去文府告密去了?"
顾安雅给秀琴说的有些烦躁,皱眉道:"告什么密,我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秀琴见她发火,忙噤声不敢再说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白日做梦
然顾安雅虽训斥了秀琴,自己却到底有些犯了合计,用过晚膳之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安,遂又带着秀琴去了玉笙居。
青葙听说顾安雅来了,便跟安笙说:"小姐,三小姐这只怕是为了先前郑妈妈出去那事来的呢,您要不耐烦见,要不奴婢还是去推了吧,反正您还病着未好呢,三小姐总不能强闯吧。"
顾安雅来做什么不难猜,青葙都能想到的事情,安笙又岂会想不到?
她朝青葙微微笑了笑,"不必拦着她,你既知她是为了那件事而来,我若不见她,岂不叫她更犯合计,疑心我背地里害她呢,叫她进来吧。"
青葙见安笙意已决,遂不再劝,出去请人去了。
片刻后,顾安雅带着秀琴袅袅而来。
见到安笙,便先关怀道:"二姐姐可好些了,我来没搅扰你吧?"
安笙闻言略显"虚弱"地笑了笑,道:"怎会?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时候过来了,可用过晚膳不曾?我这里有郑妈妈才出去买的如意糕,妹妹若不嫌弃,可要用些?"
随着安笙的话音落下,顾安雅的视线便挪到了安笙床边的矮几就见那上头果真放着一盘糕点,仔细一瞧,可不就是云华楼最出名的如意糕么。
她眼中不由微微一闪,然后不着痕迹地瞪了秀琴一眼。
秀琴见了,哪敢与之对视,忙缩紧了脖子装起了鹌鹑。
顾安雅这才又朝安笙床前走了几步,微微笑道:"我已用过晚膳了,姐姐最喜欢云华楼的如意糕,你病了这几日,难得今儿有这样好的胃口,妹妹就不夺姐姐所爱了。"
说着,又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说:"难为姐姐今儿胃口好,可是病情大好了?"
安笙闻言故作愁苦,唉声道:"哪里是什么大好呢,不过是连日吃药吃怕了,嘴巴里苦得很,想要吃些别的改改味道,这才打发郑妈妈出去买了些如意糕,也是我运气好,郑妈妈出去的时候,赶上云华楼还剩下这最后一份如意糕,否则啊,我今儿可就吃不上这口了。"
"那还真是姐姐运气好了,姐姐的运气,一向比别人好些。"顾安雅似意有所指地笑了。
安笙也笑了笑,只当没听明白她这话里的深意,又道:"妹妹这时时辰还到我这里来,有心了。"
"这不是记挂着姐姐的身子么,"顾安雅说着,便拢着颊边的碎发,做出一脸真诚,"姐姐可不知道,这几日看不到姐姐,不知姐姐身子如何,妹妹心里可着实不安呢,如今见姐姐情况有所好转,妹妹这一颗心啊,也就放到肚子里去了。"
安笙闻言双眼不由微眯了眯,笑道:"多谢妹妹惦记了。"
顾安雅笑得一脸亲近,"应该的,咱们可是亲姐妹呢。"
......
顾安雅到玉笙居来,是为了探安笙的虚实,如今得到了答案,自然不想久留,因而又说了会儿话,便借口说不敢打搅安笙养病,离开了。
等出了玉笙居,走了一段之后,她才狠瞪了秀琴一眼。
秀琴自知办错了事,也不敢回嘴,忙将头垂得更低了。
......
玉笙居。
送走了顾安雅,青葙蹬蹬瞪地跑回来回话。
"小姐,三小姐方才狠狠地瞪了秀琴一眼,秀琴吓得连话也不敢说呢,您说,三小姐这是不是信了郑妈妈出去只是为了买如意糕啊?"
"信与不信的,又能怎样?"安笙勾唇笑了笑,"她是亲眼看见郑妈妈去了哪里了,还是亲耳听见郑妈妈跟谁说了什么话呢?既都没有,她信不信郑妈妈出去做什么了,又有什么要紧。"
青葙给安笙说的有点儿糊涂,心道怎么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的?
不过,她不明白这些不要紧,小姐心中有数就行了。
......
顾安雅回了落风轩,见红姨娘在她房里,心里不由一突,忙问:"姨娘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红姨娘皱眉看着女儿,问说:"我听说,你今儿在小花园里拦住了文府二少夫人的去路,跟人说了几句话,有这事没有?"
顾安雅闻言瞳孔便是一缩,接着不动声色的扫了秀琴一眼,被红姨娘瞧见了,又追问道:"你瞧她做什么,你且跟我说,有这事没有。"
顾安雅见此反倒是不急了,慢悠悠地朝红姨娘走了过去,伸手替红姨娘斟了杯茶,道:"姨娘问这个做什么,我难道还不能跟文二夫人说句话了?"
红姨娘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着急又生气,啧声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说,你找人到底说什么了?你要干什么啊你,你忘了上回老夫人怎么教训你了,那些规矩你都白学了!"
一提起这件事顾安雅就一肚子火,遂不由冷了声音,"姨娘现在也跟我说什么规矩了么!"
一个妾室,又谈什么规矩呢?!
红姨娘见女儿生气,自知语气太急,不由又缓了语调,拉着顾安雅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姨娘不是要跟你谈什么规矩,是别人要咱们娘俩守规矩,姨娘人微言轻,你父亲如今又不大待见我们,姨娘怕你年轻糊涂,做了错事自己吃亏啊。"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顾安雅当然不会认为红姨娘会故意想要害她,听红姨娘这么说,也不由地缓和了脸色。
"姨娘既知咱们娘俩如今处境尴尬,怎么就不知为自己筹谋呢?父亲那里眼见是靠不住了,从夫人那事之后,父亲是丁点儿不往内院里瞧,哪知道咱们母女过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如今他还没续娶呢,可他难道能一辈子都不续娶吗?一旦新夫人进门,您觉得咱们还能有什么好?我是年轻,可我绝对不糊涂,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娘家俩么。"
红姨娘也未必不知道女儿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她素来胆子不大,从前是被方氏逼的没办法,才跟宋氏联合,如今方氏已死,她早就歇了心思,哪里还敢乱来呢?
第九百八十八章:玉穗子
红姨娘不敢乱来,说白了就是害怕徐氏。
毕竟,徐氏才责罚过她跟顾安雅,那位被徐氏指派来教顾安雅规矩的嬷嬷,可才撤走不久呢。
前些日子顾安雅没少在这位嬷嬷手下受苦,红姨娘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她深知徐氏要拿捏她们母女简直太过容易,因而才轻易不敢造次。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顾安雅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顾麟眼见是靠不住了,他如今是还没有新夫人呢,可他年岁又不大,总不能一直都不再娶新夫人吧?
如今新夫人还没影儿呢,她们母女的日子都过成这样了,那来日有了新夫人,她们母女还能讨到什么好处不成?
新夫人进门定要立规矩,那规矩朝谁立?还不是她这个顾麟身边的老牌妾室么!
而玉笙居那位,现如今那是阖府敬着的存在,纵新夫人进门,怕也轻易不会与其相争,而自己闺女可就说不好了。
虽说女儿家总要嫁人,可到时候嫁妆给多少,怎么出,还不是新夫人说的算!
这么看来,女儿可不就是为了她们娘俩在努力么。
红姨娘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要是她争气些,顾安雅可不用小小年纪就要自己筹谋着争这争那。
虽顾安雅是庶出,但到底也是侯爵之家的庶出姑娘,不说做那高门大户的掌家娘子,但做个小官小吏的正房夫人却也是做得的。
如今可倒好,却要上赶着给人做妾!
顾安雅见红姨娘面色似有松动,知她定然深思过了,且还被自己说服了,于是忙再接再励道:"姨娘想想,如今咱们这处境,若自己不费心筹谋些,还何谈来日?女儿要做的事情,说出去是可能不那么好听,但若是真成了,来日谁又敢说三道四?只有失败者,才要看别人嘲笑的嘴脸呢!"
"那文府是什么样的门庭,岂是小门小户可比?女儿纵做了文二公子的妾室,也比那小门小户人家的正房夫人体面多了,别的不说,就是往后女儿受宠,这府里还有谁敢轻视您?姨娘您怎么这点儿道理反倒都想不明白了!"
"我......"红姨娘不是想不明白,而是哪个当娘的会愿意叫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呢!
但不得不说,顾安雅话里所描绘的未来,着实叫她心动。
是啊,同样是做妾,但高门大户里的宠妾,可不就是比一般人家的正头娘子还要体面的存在么!
"姨娘就信了女儿吧,难道您还信不过女儿吗?凭女儿的容貌,只要能进得了文府,必然有把握受宠,到时候,才是咱们母女的好日子呢!"
顾安雅说着,便一把抓住了红姨娘的双手,狠命摇了摇。
红姨娘被女儿话里的肯定激的一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道:"那,那就试试?"
"什么试试,是肯定要做到!"
"好,就是肯定要做到,还是我儿有大志向,以后娘就跟着你享福了!"
"姨娘且等着吧,有您享福的那一日呢。"
母女俩说着说着,不由相似笑了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她们母女享受荣华富贵的那一日......
......
这日夜里,陆铮再次翻墙进了永宁侯府。
彼时安笙在房里编前几日开始做的一个玉穗子,还未编完,陆铮就翻窗进来了。
青葙轻呼了一声,随即便敛声出去沏茶去了。
安笙将编了一半的穗子放在手边的矮几上,朝陆铮笑了笑,"怎么又过来了?"
陆铮唔了一声,没回答,反问安笙,"你这是做什么呢?"
"闲来无事,编个玉穗子打发打发时间。"
陆铮闻言眼中一闪,又看了一眼放在矮几上的石青色的半成品穗子,道:"这颜色倒是挺别致的......"
石青色呢,姑娘家一般少会用这种颜色吧?
安笙闻言不由暗笑一声,然后斜睨了陆铮一眼,故作没听懂,道:"对啊,是挺别致的。"
陆铮见安笙居然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深意,不由有些着急,忍不住又问:"寻常也不见你悬戴玉佩,怎么忽然间倒想起来编玉穗子了?这是打算要编来戴么?"
安笙忍着暗笑,面上偏还一本正经地应说:"是啊,编了自然是要戴的,我以前不戴,不代表以后也不戴么。"
陆铮没听到自己心里期待的答案,不由有些泄气,"这样啊......"
安笙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实在忍不住,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铮有时候是有些不转弯,但又不傻,一见安笙这样,还哪里能不明白安笙是故意逗他呢,不由无奈笑了。
"这么调皮......"
安笙笑了笑,不理他这话,复又拿起那穗子给他看,问他,"怎么样,这颜色好看吗?样式呢?"
陆铮伸头看了看,也起了玩心,故意道:"颜色吗,倒也还成,至于样式嘛......"
"怎么,样式不好看?"安笙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陆铮见了忙改了口风,"哪能呢,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没的说,不知道我可能问问,这么好的东西,是给谁准备的啊?"
安笙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明白过来了,遂抽出那穗子,笑哼道:"反正不是给你的,你管到底给谁的呢。"
这话换个说法大概就是,知道是给你的,还问那么多,烦人不!
陆铮哪能做安笙烦的那个,自然是要做安笙心尖儿上那个的,于是果真不再问了,只笑呵呵地看着人。
"这么瞧我做什么,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安笙转头见他那副呆样,不由没好气地笑了。
陆铮这才说起了正经事。
"哦,还不是子正么,他今早去府上寻我,同我说,不叫你帮着传那个话了,还叫我赶紧告诉你一声,这不,我就赶紧过来了。"
要说还是安笙料事如神,说杜奕衡可能不想找她传话了,果真就不找了。
安笙听了倒没怎么意外。
其实昨儿晚上陆铮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杜奕衡但凡寻思过来味儿了,必定不会叫她帮着跟四公主传这个话,如今果然应了她的猜测。
第九百八十九章:有个双鱼佩
因早已经有了猜测,所以安笙并不觉得奇怪,倒是陆铮又忍不住问说:"你怎么就笃定他会后悔呢?"
"其实很简单,"安笙闻言便笑了,"杜公子是个规矩人,他不会搞私相授受那一套,虽然通过我给四公主传话,还算不上扯到私相授受上头,但传出去必然也不好听,杜公子若一心想要跟四公主在一起,那必定会走正统的路子,杜家长辈们不同意,他总不能撇下这一大家子带四公主走吧?所以,先传不传这个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还有,若是他始终不能说服杜家长辈,那这个话跟四公主说了,倒不如不说,四公主好容易放开些心怀,病情有所好转,若此时听到这样的话,复又再失望,那这连番的打击可叫四公主如何承受呢?杜公子是聪明人,他想得通这些道理,昨儿请你来帮着传话,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待沉下心来,必定是会后悔的,不过,与其说他是后悔,倒不如说他是冷静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懂了。"陆铮点点头,表示受教。
要说拿捏人心这方面,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安笙的。
不过,这样才好么,这样的他们,才是正正好的互补。
说完了杜奕衡的事,陆铮看时辰不算早了,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又忍不住指着那玉穗子说:"我有一块青色的双鱼佩,跟这个颜色倒是搭得很。"
安笙听他这话,便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铮被安笙笑得有些脸热,忍不住用手搔了搔鼻尖,但目光却依旧灼灼盯着安笙。
安笙见状忍不住笑道:"那这穗子便给你结那双鱼佩了,改日你将玉佩拿来,我好串上去。"
陆铮得到梦寐以求的答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发着光,"好,那我明儿便送来,你等我!"
说完,像是生怕安笙反悔似的,一溜烟跑了。
青葙一句"送世子爷"还没说完呢,陆铮已经闪出门口去了,看得青葙也是忍不住咋舌。
安笙失笑摇了摇头,吩咐青葙道:"行了,去落门闩吧。"
青葙哎了一声,才去关门落闩。
......
次日早,晨光微亮,永宁侯府大部分人都已经起了身。
几位老爷各有差事要忙,几位夫人也要忙着给男人们打理行装,再到徐氏院里去侍疾。
余下的小辈们,除了安笙病了不能出门,其余的都已经早早地收拾妥当,前往松鹤堂请早安。
徐氏而今已能见人,但头疾还未痊愈,这两日,已经留了两个儿媳妇在房里侍疾了。
小辈们也跟着守了一日,但最想要逼着过来的那个人没来,徐氏也觉得这么多人在自己屋里够闹挺的,因而小辈们请了安就都叫回去了。
今早亦然。
顾安雅给徐氏请完了早安,留着说了会儿话,便急匆匆地回了落风轩。
不过多时,又再带着秀琴出了门。
因徐氏病着,大房夫人又不在了,所以大房这里管制便比较松散,顾安雅要出门,倒是也有人报到沈氏和宋氏那里,但二人听了之后皆没理会,只说顾安雅那么大个人了,不能连个门也不让出。
其实大家都明白,沈氏和宋氏是都不想管大房的事,所以,只要大房那边没闹出格,她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顾安雅那点儿小心思......只怕是只有她自己觉得自己隐藏得好呢!
沈氏和宋氏好歹也是成婚十来年的人了,哪里就真的看不出顾安雅那点儿小心思呢?
只不过,是没人愿意说罢了。
徐氏都不管,她们有什么好掺和的?
成了,那也算是顾安雅自己的造化,即便不成,又能妨碍到她们什么?
沈氏没有闺女,也不怕顾安雅带累自己姑娘的名声,而宋氏是打定主意要分家,跟大房和二房远些走,也不打算借侯府的名头了,又岂会再担心顾安雅的名声好听不好听?
因而,沈氏和宋氏对于顾安雅的行为,就都没有多加管制。
就这样,顾安雅主仆顺利出了门。
她们主仆刚走,郑妈妈就找到安笙,报说:"小姐,三小姐带着秀琴出门了,您看可要叫人跟着?"
安笙闻言,略沉吟了片刻,道:"就叫人守在文府门口等等看吧,看她出来时是什么表现。"
虽说已经暗中通知过文国公夫人了,但安笙到底还是担心顾安雅气着**容。
有文国公夫人在,她倒是不担心顾安雅的痴念会得逞。
文国公夫人就是为文韬纳妾,也必然会千挑万选,绝对不会选顾安雅这种的。
不过,到底还是看看顾安雅离开文国公府的反应,才好放心。
郑妈妈得了安笙的吩咐,便颔首退了出去,自去安排人手跟着顾安雅去了。
......
顾安雅主仆果真是去了文国公府。
因为没有事先派人来问过,所以她们主仆到了文府门口,并未直接进去,而是被挡在了大门口。
文府的门房说话倒也客气,说需得进去通报过了,才能叫顾安雅主仆进去。
秀琴见文府门房这话分明是暗喻顾安雅身份不明,不由生气,当即就要跟那门房掰扯,却被顾安雅给拦住了。
"劳烦了。"顾安雅倒是一脸从容,微笑着将自己的名帖拿给门房,叫他进去通报。
门房接了名帖,倒也没再为难顾安雅,还挺客气地说了声"您稍后",便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等他一进去,顾安雅主仆面前的小角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秀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跳脚,扯着顾安雅小声抱怨道:"小姐,您看看啊,这文府的奴才好生不懂规矩,您他们难道还不认识么?还通报!顾家三小姐登门拜访,要通报什么,咱们又不是没名没姓儿!"
顾安雅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忍着气道:"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一等国公之家,规矩必然森严,你同他们计较个什么!"
秀琴被顾安雅斥责了,倒是不敢再说,委委屈屈地看了顾安雅一眼之后,低下了头。
第九百九十章:故意怠慢
其实顾安雅心里又哪是真没生气呢?
不过是不想在事情还没办成之前,就先在文府人面前落得个脾气大的坏名声罢了。
她非是不知道文府的门房怠慢,就算是真要进去通报,那也该将她们主仆先迎到花厅去等才是,再不济,也该迎到偏厅里去,哪有就这么将人堵在门外的呢!
可谁叫她有所求呢?
既有所求,便不能计较这些。
"等吧,文二夫人既然答应了我,那必然就会见我的。"顾安雅笃定道。
秀琴闻言不禁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安雅这话,只怕也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自我安慰呢。
......
却说那文府的门房拿了顾安雅的名帖后,便直奔内院去了。
不过,却不是先去找**容,而是先去寻了文国公夫人谢氏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早就得了文国公夫人的交代,所以一见门房拿着顾安雅的帖子来了,便接了过来,又打发门房先走。
门房没得到是否开门迎人进来的吩咐,却也没多问,乖觉地小跑着离开了。
门房走后,婆子便将名帖送到了谢氏身边的大丫鬟落梅手中,落梅又拿着去见谢氏。
"夫人料事如神,那顾三小姐果真来了,您瞧,还拿着拜帖来见二少夫人呢。"
说着,落梅便将那名帖递给谢氏。
谢氏闻言,略垂下眼扫了一眼那名帖,轻哼道:"我就知道她耐不住,昨儿才同婉容说过,今儿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人呢!"
落梅闻言忙答说:"在门口等着呢,听您的吩咐,没叫放她们进来,就将人拦在门外了。"
谢氏唔了一声,拨了拨手边的盖盅,眼神有些冷,"既然如此,那就叫她等着吧!"
落梅知道谢氏生气,但是,就这么将人挡在门外,万一牵连了国公府的名声,岂非得不偿失?
因而少不得还要劝谢氏:"奴婢知道夫人生气,可是,夫人这么叫人将她们拦在门外,若叫有心的给看去了,会不会影响国公府的名声..."
谁知谢氏并不担心,闻言就说:"久了自然不是那回事,可一时半刻的能有什么要紧?你当她是什么皇亲贵胄呢!再说了,咱们府上要什么好名声呢?还怕上面忌讳得少么?咱们名声不好,别人才更放心呢!"
落梅跟在谢氏身边已久,对朝局之事也略明白些,听谢氏这么说,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遂不再劝了。
......
文府门外。
顾安雅跟秀琴主仆俩,已经在门口站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了。
从最开始的故作大**忍火气,到而今顾安雅也有些绷不住面子了。
秀琴更躁些,已经又扯着顾安雅的绣口小声道:"小姐,这只怕都有一刻钟了吧?文国公府这样的大吗?传个消息也要这样久?"
秀琴是怕顾安雅发火,所以才没敢直接问她们是不是叫人给涮了,要不然怎么连点儿动静都没有?
可她不问,不代表顾安雅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别说秀琴觉得被人涮了,就是顾安雅也颇有同感。
思索片刻,顾安雅也忍不住对秀琴道:"再去敲敲门。"
秀琴依言又去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里面探出另外一个门房的脸。
那门房上下打量了一下秀琴,做出没认出来人的模样,问说:"找谁?"
秀琴不敢朝文府的门房甩脸子,因而只得客气笑道:"劳烦问问小哥,方才那位拿着我们小姐的名帖进去的小哥,可回来了?"
被问到的门房闻言似乎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没有呢。"
还没回来?
秀琴闻言不由一怔,然后又忙说:"是这样,我们小姐跟你们夫人二少夫人早先约定好了,要来拜访的,今儿来的有些匆忙,没来得及事先下帖子,所以小哥们可能不知道这事,这样,能不能劳烦小哥再进去帮着催催,您看这......"
说着,秀琴便掏出一角碎银子,要往那门房手里塞。
谁知那门房忙躲过去了。
"哎,你可不兴这样啊,我们文府可都是规矩人,上头交代过,不许我们乱收东西的,既然已经有人拿着你家主子的帖子进去了,你们就等着就是了!我们府上大,事情也多,保不齐是哪里耽搁了,你们再等等吧,他走了,这就我一个人看门呢,我可不敢离开,行了行了,你要再没别的事,我就得回去了,要是叫我们总管见到我跟人闲聊,要扣我月银呢!"
说着,那门房便又一溜烟转回了门里,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秀琴两次被人堵在门外,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气,对着文府的角门狠狠磨了磨牙,才又下去。
顾安雅见秀琴下来了,忙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秀琴忍不住叹了口气,赌气道:"还能怎么说?又是叫我们等呗!小姐,您说这文二夫人不会故意不想见您吧?"
顾安雅一听秀琴这话,顿时就恼了,"胡说八道什么呢!昨儿还好好的答应了我,怎么今儿就不见我了?文府家大业大,事情也多,许是传话的时候出了岔子,再等等又有什么要紧?你这丫头若是等的不耐烦,要不先回去!"
秀琴哪敢自己先回去,闻言忙躬身求饶道:"小姐您息怒,奴婢这不是替您着急么,奴婢怎么着有什么要紧,还不是担心您受委屈么。"
顾安雅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秀琴了,想着秀琴还大有用处,因而少不得要先笼络了她的心。
于是乎,便又缓和了脸色道:"行了,我知你忠心,但咱们既然是抱着目的来的,又岂能这点儿委屈都忍不下?你等着吧,等你家小姐我进了这门的那一日,这些个怠慢过你我的奴才们,我定要叫他们好看!"
"有小姐这话,奴婢哪里就委屈了呢。"秀琴听了顾安雅的话,果真被哄得又高兴起来。
正说着呢,身后的角门终于又再次开了,之前接了名帖那门房出来,朝顾安雅一揖,道:"叫顾三小姐好等,我们二少夫人有请,您随奴才这边来。"
第九百九十一章:留客
文府门房的一句话,便让顾安雅满腔的火气立即消弭,含笑进了文府。
进门不久后,便到了**容和文韬所居的水砚堂。
**容在花厅里招待了顾安雅。
见到人便先露处三分笑容来,"让三小姐好等,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没听到门房报说你来了,这才怠慢了,还请勿怪。"
顾安雅本就是有所求而来,事成之前,又岂敢在**容面前不恭敬?
别说**容还跟她客气着,就是**容再刻薄些,她也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因而闻言便也忙堆起笑容来,道:"姐姐客气了,姐姐事忙,我来的又突然,要真说有错,也是妹妹思虑不周,怎敢叫姐姐道歉呢。"
**容称呼顾安雅为三小姐,可顾安雅一张口却依旧姐姐妹妹地唤着,居心实在值得人深思。
若说昨日在永宁侯府,她为了跟**容套近乎,好让**容答应她的请求,因而才姐姐姐姐的叫着,可今儿到了文府,却依旧这么个做派,就不得不叫人怀疑她的来意到底是什么了。
但心中虽这样想,**容面上却未露声色,仍旧从善如流地噙着笑道:"三小姐客气了,请坐,惠珠,快看茶。"
......
凝晖堂。
落梅匆匆进了谢氏所居正房,报说:"夫人,顾三小姐已经到水砚堂了,二少夫人正在小花厅招待。"
谢氏闻言,便坐直了些身子,道:"那就照着安排的做吧,去前头给文天阔传信儿,叫他赶在午膳之前将二少爷叫回来,再命厨房将宴席备上。"
"是,夫人。"落梅颔首称是。
然后,又行了一礼,便出去忙活去了。
先去前头给文府管家文天阔传了口信,让他务必在午膳前夕将二少爷文韬请回府里来,然后,又去厨房催着做宴席,接着才又去了水砚堂。
落梅到水砚堂的时候,**容和顾安雅正在讨论花样子。
既是打着讨教绣工的名头来的,顾安雅自然不会空手而来,也是带着几样绣品的,且还都是半成品,就是为了让**容相信她只是来讨教绣工的。
**容看起来也确实没有怀疑她的居心,教授得还颇为尽心。
顾安雅见状不由暗暗高兴,以为自己的计策已然奏效,颇有些沾沾自喜。
见到落梅前来,她便即刻站了起来,抿唇微笑做出贞静贤淑的样子来。
落梅是谢氏身边的大丫鬟,颇为得脸,若是她能替顾安雅在谢氏面前说几句好话,那可真是胜过顾安雅自己努力多时了。
不过,落梅不好接近,顾安雅才刚来文府,并不敢随意出手,因而虽眼馋这个机会,却按捺着没有多生枝节。
**容见到落梅来却好像挺诧异的,问说:"落梅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母亲她..."
落梅闻言忙笑着福身答说:"夫人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永宁侯府的三小姐来拜访少夫人,心里高兴,特地叫奴婢来跟少夫人说一声,今儿午膳就留三小姐在府上用了,请少夫人尽心照顾,也请三小姐不要推辞才好。"
说着,便又笑盈盈地看向了顾安雅。
顾安雅哪里想得到谢氏会主动开口留她用膳,顿时激动地一颗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脸上的喜色几乎都要压制不住。
强忍着暗暗吸了一大口气,这才勉强忍住没有失态,向前一步,朝落梅福身道:"国公夫人盛情,小女...自不敢相拒,还请姐姐代为回禀国公夫人,就说小女多谢她老人家抬爱了。"
这话听上去可真够巴结的,不过,落梅却并未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来,反倒笑容不变地将顾安雅扶了起来。
"三小姐太客气了,上门是客,这都是应该的。"
**容也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谢氏之前派人来通知她,说顾安雅突然登门,叫她先不见,等等再说,但是却从未提过要留顾安雅在府上用膳啊?
按说,看谢氏的样子,分明是讨厌顾安雅的,可怎么还特地留饭呢?
**容满心不解,但也没在这个节骨眼上拆谢氏的台,因而少不得稳住了深思,答道:"落梅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招待顾三小姐的,只不知,午膳母亲准备摆在哪里呢?"
落梅听到**容这么问,忙答说:"夫人说了,园子里风景好,就摆在湖心亭那了,还请少夫人届时准时带顾三小姐前去赴宴,奴婢还有别的事情,若少夫人没有吩咐,就请容奴婢先行告退了。"
**容嗯了一声,点点头,让落梅先走了。
落梅福身离开,顾安雅的笑容是再也止不住了,连双眼中都隐隐透出光来,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那一日似的。
**容回过身来,恰看到顾安雅来不及掩藏的亢奋笑容,目光微微一闪,却做不知,朝人笑道:"方才说了一半,咱们继续吧。"
顾安雅脆生应了一句,高高兴兴地跟着**容又坐下了。
落梅离开水砚堂,又立即回到了凝晖堂。
见到谢氏,报说:"夫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谢氏唔了一声,过了片刻后问落梅,"你去传话的时候,瞧见她什么反应?"
落梅心知谢氏这问的是顾安雅,于是忙回答说:"启禀夫人,那顾三小姐一听奴婢说您要留她用膳,眼睛里都放出光来了,笑容更是几乎要藏不住,想来定是竭力忍着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的。"
谢氏闻言,便冷哼了一声:"她倒是高兴!希望,她待会儿也能这么高兴吧!"
......
时辰一晃便到了巳时,文府管家文天阔应国公夫人谢氏的吩咐,前去寻文韬,请他回府用午膳。
文韬如今也是有正经差事的,虽不用每日坐班,但少不得要勤走动走动,以防被人弹劾说他怠忽职守。
今日,正好是他来衙署坐班的日子。
往常这种时候,府上是绝对不会来请他回府用午膳的,顶多也就是谢氏或者**容心疼他在衙署里吃的不好,送些吃的来罢了,断没有直接请回府里用膳的道理。
第九百九十二章:一反常态
但今日文天阔却突然来请自己回府用午膳,文韬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寻常。
于是便将文天阔带到外面去问话。
但奈**天阔也并不知道谢氏此举用意,只好道:"少爷,不是奴才不跟您说实话,实在是奴才自己也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啊......"
文韬不认为文天阔会跟自己撒谎,所以他说的多半是真的。
因而想了想,又问:"那,今日府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文天阔被他这话问的一愣,随即想了想后,道:"要说太过特别的,倒也没有,不过,永宁侯府的三小姐突然登门拜访少夫人,夫人却叫门房拦了那位三小姐两刻钟的工夫,才叫将人请进府里去了,除了这事,也实在再没什么特殊的了。"
"永宁侯府三小姐?"文韬听完眉心便是一皱。
顾安雅?她到文家找婉容干什么!
文天阔不知其中关键,闻言只是如实作答,颔首应道:"是啊,就是顾家的三小姐,说是此前与少夫人有过约定,这才上门来寻的,至于她来寻少夫人所为何事,奴才就不知道了,这只怕得问少夫人身边的人。"
文韬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只是还没有证据,不方便说出来罢了,因而闻言便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待会儿我会自己赶回去的。"
他就知道母亲不会突然叫人请他回府用午膳,只怕......却是为了顾安雅来寻婉容一事呢。
可母亲到底要做什么呢?
......
文天阔受命回了国公府,到谢氏那里去回了话,说文韬答应了会在午膳前夕回来,便又忙自己的去了。
至于先前见到文韬时候的那点儿疑惑,他并没有问。
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该他知道的他知道,不该他知道的,他绝对不会多加打听,这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
......
午时将近,谢氏身边差人来请**容和顾安雅一道去湖心亭用午膳。
文府乃御赐宅邸,占地非常广,其中园艺景色也皆是上乘,否则的话,谢氏也不会每每常办什么赏花宴,宴请京中贵夫人和贵小姐们游园赏花了。
往常顾安雅哪有机会自己登门?
而今不仅自己登了门,还有幸被谢氏留下一道用午膳,而且,还是以贵客礼仪接待的,顾安雅心里那高兴劲儿啊,简直就别提了!
见到谢氏,顾安雅连**容也顾不上了,忙一步冲到前头,福身见礼,"晚辈见过夫人,愿夫人福寿康宁。"
谢氏见状双眼微微一眯,随即笑着叫落梅将人扶起,"三小姐客气了,不年不节的,怎么行如此大礼,你是客人,你这样,我心里可要过意不去了。"
"晚辈见到夫人便觉得亲切,纵不是年节,却也是行得大礼的,夫人是长辈,也绝对受得起,夫人您这么说才是客气呢,夫人如此厚爱,晚辈实在愧不敢受啊。"
谢氏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好像十分喜欢顾安雅这话似的。
"好一张灵巧的小嘴啊,来,随我进去坐吧,今儿你是客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等改明儿你来的多了,我就不这样隆重了,今儿是头回么,隆重些也是应该的。"
顾安雅被谢氏亲自牵着手带进了湖心亭,高兴的近乎失措,脚下都有些发飘。
待进了湖心亭,余光里见到**容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不由更是暗喜,实在担心笑出声来,忙低下头去,狠狠咬了下嘴唇,方才忍住。
正偷着乐呢,忽听外面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道是:"婉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顾安雅一下子就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了。
文韬!
文韬回来了?!
这,这怎么会呢?
文韬这个时间,怎么,怎么会在府里呢?
正不敢置信呢,便听谢氏道:"去瞧瞧,是不是二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文韬偕同**容一起进来了。
见到谢氏,文韬便揖手行礼,"母亲。"
而对于谢氏身边坐着的顾安雅,却完全当做没看到似的,连眼风都没扫一下。
顾安雅见文韬不理她,先是一羞恼,接着却又不由皱眉。
按照她对文韬的了解,文韬不是这么不懂礼数的人,但是明明见到自己也在,却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唯有一种可能说得通,那就是,他在忌讳别人。
可他忌讳谁呢?
谢氏待自己分明亲近喜欢得很,文韬总不会故意跟自己母亲唱反调,如此一来,那就只有......只有**容那一方面的原因了。
文韬与**容初初成婚,想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为了不叫自己的新夫人多心,只怕是要对别人年轻女子不假辞色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容!
**容**容,什么好的都叫这女人占去了,她得了文韬的正妻之位,本该贤明大度才是,不想却如此善妒!
怪道自己那么殷勤,她却还是三小姐三小姐的叫着,原来,是早就防备着自己呢!
真是可恶!
不过,幸好文夫人喜欢自己,相比而来,与其去讨好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容,还不如好好笼络住谢氏的心呢,这样,兴许来日不必她自己筹谋,便自有谢氏开口将她聘做文韬的妾室了呢。
顾安雅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因而更是打定主意要好生讨好谢氏。
而谢氏见到文韬来了,却显得有几分惊讶,"呦,今儿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衙门里不忙了,你可用了午膳呀?"
文韬虽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揭自己母亲的短,因而闻言便答说:"今日不忙,不必一直待在衙署,儿子便回来了,走得早些,还未曾用午膳呢。"
谢氏一听这话,便乐了,"那倒是巧了,我们也正准备用午膳呢,今儿府上来了贵客,娘特地叫厨房备了一桌宴席,既然你回来了,那不如就一道用吧,就当帮着娘跟你媳妇招待贵客了。"
说着,又指着顾安雅说:"顾三小姐这位贵客在此,韬儿,还不跟三小姐打个招呼。"
第九百九十三章:明与不明
谢氏既这么说了,文韬自然不能再故作没看到顾安雅。
但是,若叫他对顾安雅多殷勤也是不可能的,他不喜此女为人做派,即便看在谢氏的面子上,却也不过略微点了下头,道了声"顾三小姐"便罢,再无其他表示。
可即便如此,顾安雅心里却也暗暗高兴了许久。
毕竟,这可是文韬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单独跟她打招呼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招呼打的太过简短了些,若是能再多说几句,顺势聊开了则更好。
都怪**容,若非顾忌着她,文韬怎么会对自己这样?
要知道,她可是谢氏亲自点名介绍的贵客,文韬哪有不给自己母亲面子的道理呢?
还不都是因为**容太过善妒!
等来日自己入门承宠,定要**容好看!
文韬忽然在午膳前夕回府,已然叫**容很奇怪了,现在谢氏又特地吩咐文韬留下待客,这就更叫**容看不明白了。
她弄不清楚谢氏到底意欲何为,但却无论如何不肯相信谢氏会故意害她。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
待众人落座,谢氏便吩咐落梅叫人上菜。
落梅福身应了声是,然后出了湖心亭,对等在外面的丫鬟们道:"上菜吧。"
两个小丫鬟轻声应了声是,然后便去厨房催菜去了。
等不多时,丫鬟先端来一个托盘,其上放着个白瓷酒壶,莹白如玉,做工甚是精巧,霎时间便将顾安雅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谢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双眼微微一眯,笑道:"这是国公府内藏的桃花酿,我喜欢这酒的清甜味儿,所以每年都叫她们采摘花瓣酿酒,这是今年新酿的,没甚劲头,便是不胜酒力之人喝了也不会有事,姑娘放心喝就是,醉不了人的。"
顾安雅原本是没想要饮酒的,因为怕饮酒误事,但谢氏都这么说了,她实在没有理由回绝,因而便立刻含笑应了。
"多谢夫人照顾。"
"客气了不是,你是贵客,这不是应该的么。"谢氏哈哈一笑,然后,又朝落梅使了个眼色,示意落梅亲自给顾安雅斟酒。
落梅意会,从丫鬟手中接过酒壶,先替顾安雅斟了一杯酒,然后,才是谢氏、文韬和**容夫妇二人。
待酒倒好,冷盘也送上来了,接着是热菜,汤品等等佳肴,一一都送到了桌上。
谢氏热情招呼顾安雅用膳,一直叫她别客气。
甚至好像是生怕顾安雅不习惯放不开,还特地叫落梅在顾安雅身后伺候,自己另用了别的丫鬟。
由此可见,谢氏对顾安雅确实很有些"另眼相看"。
要不是顾安善于隐忍,这会儿只怕都要高兴得失了态了。
相比于顾安雅的受欢迎,**容这个谢氏的正经儿媳妇,反倒像是被谢氏给忽略了似的,几乎没怎么理会。
**容一头雾水没有解答,颇有些食不下咽。
这反映落到顾安雅眼中,自又是一番暗喜得意不提。
再说文韬。
他原本也是弄不明白谢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的,不过,在看到落梅拿起那个酒壶的时候,却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趁着顾安雅低头吃东西的间隙,他深深地看了谢氏一眼,得到了谢氏暗暗警告的一个眼神。
文韬随即敛下眉目,略一思索后,居然开了口。
"三小姐觉得菜色可还合口味?"文韬如是问道。
这话其实挺平常的,但是从文韬口中说出来,落入顾安雅和**容耳中,就着实不寻常了。
文韬虽不像陆铮那样,对除了家人之外的女子全都不假辞色,但也从不见与哪个女子真的亲近过。
同**容成婚后,就更是洁身自好,无事从不与年轻女子交谈,可他现在居然主动关心顾安雅吃的习不习惯?!
虽说这也可以说是他看在谢氏喜欢顾安雅的份上,才这样做的,但对于顾安雅来说,文韬能主动跟她说话,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她强忍着激动,但脸上仍旧不免飞起点点红霞,口里羞涩道:"多谢二少爷关心,菜色都十分好,安雅很喜欢。"
文韬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容忽然觉得口中的青笋变得苦涩不堪,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强忍着吃下去了,只是眼圈却忍不住红了。
未免失态,她赶忙低下头去,不让别人瞧见她的眼睛。
但这细微的变化,却未能逃过顾安雅的双眼。
顾安雅见**容这么个反应,差点儿激动地当场跳起来!
好在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但由于太过激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饮了五六杯酒下肚。
反应过来之后,她忙注意着不敢再多喝。
虽说这酒确实如谢氏所言,并不辣口,劲头也不大,她喝了五六杯下去,也不过只是觉得面上微微有那么些许热意而已。
但毕竟是第一次登门做客,万一喝醉了,岂不是要给文府众人留下个不庄重的印象?
这可万万不行。
因有了这个想法,顾安雅接下来就不肯再多喝了。
只在谢氏劝酒的时候,又饮了两杯,后来便再没有喝。
好在这桃花酒确实如同谢氏所言,没什么劲儿,喝了也不上头,所以她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更加没有醉酒。
不过,再没劲儿那也是酒,所以,等到宴席用罢,顾安雅多少也觉得有些脸热,一动起来,头似乎也有那么点儿晕。
如此虽未到喝醉的地步,但到底也是有几分上头的。
她本想趁此机会先告辞离开,但转头见到文韬和**容头挨着头在小声说话,心中不免又起了妒意,稍稍一想,竟又起了别的念头。
她想要留下。
可宴席都用完了,若要留下,那必然是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思来想去,顾安雅觉得借意装作醉酒,就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这桃花酒是谢氏劝她喝的,先前也是谢氏说了这酒不会醉人,可她偏偏就喝醉了,怎么说,谢氏也该留她歇歇,醒一醒酒再叫她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