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递话
方小姐也不是个傻的,见刘妈妈这样,便明白再闹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于是,便恨恨地扭动了一下,又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刘妈妈这才放开了手,又叫另外一个婆子也松开了对方小姐的钳制。
方小姐重获了自由,果真没有再闹,沉着脸仰躺在床上,盯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妈妈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真明白闹也没用了,便不再理会她,转身站着去了。
方氏离开之前,给她使了眼色,让她在这里守着,刘妈妈自然明白方氏的意思。
她跟了方氏这么多年,深知方氏的行事手段,所以,方小姐一闹起来,她立即便带人动手了。
一个小姑娘,哪里是她的对手,刘妈妈不禁有些自得,同时心里也暗暗鄙夷方小姐,不知廉耻,勾引顾琮。
在她心目中,她们世子爷可不是一般人,若不是方小姐有意勾引,世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
绿儿从窗户偷偷爬出去后,便听方小姐的,跑去了顾琮的院子。
但是,她去是去了,却没见到顾琮本人。
世子爷的院子,哪能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里头放。
绿儿慌慌张张地说要找顾琮,顾琮身边的大丫鬟玉鸾一看,就猜出有问题。
绿儿是方小姐的丫鬟,玉鸾是顾琮的通房丫头,并非不晓事的小丫鬟,所以一猜,便猜出了点儿问题。
正因为猜出来了,玉鸾更不可能让绿儿见顾琮了,正好,顾琮原本也不在府里,倒是给了玉鸾很好的赶人借口。
只见玉鸾客气地笑了笑,语带歉然地道:“真是不巧,妹妹来的不是时候,世子爷出门去了,眼下还没回来呢,不知妹妹找世子爷所为何事?若是实在着急,可跟我说说,等世子爷回来,我也好赶紧跟世子爷汇报,要再是着急,也可以找咱们夫人说的,妹妹你看......”
玉鸾笃定了绿儿不敢叫她找世子夫人,所以,才会这样说。
果真,绿儿一听她提到世子夫人,眼中的慌乱便更重了,忙摆手说不必麻烦世子夫人。
“这样啊,那妹妹可要先跟我说说?”玉鸾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又问。
绿儿胡乱摆摆手,勉强扯出个笑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烦姐姐了,那,那便等世子回来,姐姐代为回禀一声,便说我家小姐请世子去一趟,姐姐看这样可使得?”
方小姐毕竟是方氏娘家的姑娘,如今又算是侯府座上客,玉鸾自然不敢不答应。
因而闻言便含笑应了,“妹妹放心,等世子爷一回来,我便立即回禀。”
“多谢姐姐了,那,那我便不打扰姐姐,先回去了。”说罢,绿儿匆匆福了下身子,便转身跑了,连玉鸾再说了什么,都没有顾得上听。
绿儿一走,玉鸾面上的笑意便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话是肯定要传给世子的,不过,在传给世子之前,先叫别的人知道了,便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啊。
若她看的没错,方才那游廊转角闪身而过的人,可正是世子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世子今日出门会友去了,等回来之后,能不能去得上表小姐那里,她可管不着。
思及此,玉鸾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回去,继续绣花样去了。
......
因太子大婚在即的缘故,京都近来汇聚了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子弟。
年轻的公子哥们见了面,总少不得一起聚一聚,今日赶个诗会,明日喝个花酒,后日攒个宴席,不管做什么,总归是要坐到一起交流交流,交流的多了,交情自然也就攀起来了,甭管是巴结人还是被人巴结,这都是每一个世家子弟,会做的事情。
将来出入官场,人脉可是极为重要的助力。
顾琮身为永宁侯世子,虽算不得多优秀,但到底出身并不算差,所以,自然是有人上赶着巴结他。
今日他便是应人之邀,出门赴宴。
年轻人宴饮,总是更无拘束一些,倒也不一定非要有女人陪,但大家都得能玩得开。
顾琮是不太喜欢这些场合的,实话说,他对什么投壶,射覆,作诗,掷骰子这些事情,向来兴趣不大,若非方氏总逼着他出门,他其实更愿意在家里喝茶与人手谈。
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可世事总是这样,不能全都如愿,这一点,他也明白,所以,尽管方氏逼着他出门应酬,他也尽量好好去做。
友人们喝多了酒,已经热热闹闹地玩开了,顾琮玩了一会儿,有些乏味,便坐在窗边独自小酌。
正无聊呢,忽然见自己的贴身长随长安走了进来。
顾琮知道长安怕是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遂问:“怎么了?”
周围酒酣耳热,气氛正高,喧闹不止,长安凑近了顾琮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顾琮脸色顿时就变了。
缓了片刻,顾琮又问长安,“消息可准?”
长安小声回说:“回爷的话,是周管事身边的戴冒亲自来说的,怕不会假,爷您看......”
顾琮闻言,脸色又变了变。
长安见到他眼中闪过犹豫,便没说话。
最后,顾琮还是决定回去。
顾琮起身同友人告辞,说有些急事要回家一趟,友人们见他脸色确实不对,便也没拦,痛快放他走了。
顾琮带着长安,快步下了楼,云华楼掌柜见他下来,忙迎上去招呼。
顾琮没心思应付,只胡乱摆了摆手。
云华楼掌柜见他这样,深知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自然不会没眼色地再凑过去,只叫人赶紧将顾琮的马牵出来。
很快,顾琮和长安的马便从后院牵出来了,长安接过缰绳,跟云华楼掌柜颔首示意后,便服饰顾琮上了马。
顾琮一坐好,便立即打马而去,长安见状,忙也跨马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纵马疾行,惊起一地烟尘。
云华楼的伙计见状,小声问掌柜:“掌柜的,这什么情况啊?”
云华楼掌柜听见伙计的话,便伸出手,狠狠地敲了他一把,斥道:“干你的活去,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第六百三十三章:你追我赶
再说半个时辰之前,郑妈妈因忧心安笙的身子,所以,只在就近的药铺抓了药,便匆匆赶回府里去了。
因而,倒是比先她一步出府的方妈妈,回来的还要早。
门房的人见到郑妈妈,笑着招呼了一声,“郑妈妈回来的好快。”
郑妈妈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药说:“这不是担心二小姐么,所以想尽快将药熬上,这才快了些。”
这并不奇怪,但凡是忠仆,自然都记挂着自己主子。
门房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并且十分善解人意地道:“那郑妈妈可快些回去吧,二小姐可等着你这药呢。”
“谁说不是呢。”郑妈妈叹了口气,面露愁色,接着又快步往府里走了。
郑妈妈走后不久,门房两个小厮凑在一起说话。
皆说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出府去买药,合着府里的小姐们,都是一起病的?
门房不过说说闲话,多的也不敢乱说。
谁知也真是巧了,正说着呢,方妈妈也匆匆回来了,正好听见门房小厮的话。
方妈妈走进进来,虎着脸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非议主子,小姐们是你们这些贱皮子能提的么!小心你们的舌头!”
门房小厮没想到她会忽然回来,吓得忙跪地求道:“妈妈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一时好奇,多嘴说了一句,往后再不敢了,求妈妈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方妈妈见他二人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且自己眼下又有急事,便也没跟他们再计较,只冷哼了一声,道:“今儿算你们运气好,若以后再叫我听见你们非议主子,非叫夫人扒了你们的皮不可!都给我记住了!”
门房闻言,忙连连点头称是,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方妈妈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待她走得远了,两个门房小厮才站起来,一人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
似乎犹不解气,其中一个还骂道:“呸!什么东西,不过仗着夫人,才这么嚣张,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我们是贱皮子,她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的奴才秧子!”
另外一个怕这话叫别人听见,忙拉了他一把,小声劝道:“行了行了,你还不知道她么,给个棒槌就当针使的人,你还跟她一般见识。”
起先骂人那小厮闻听这话,方才不再说了。
却说方妈妈拿到了李大夫开的烈性堕胎药,却不放心别人去煎,于是,找人给方氏回了个话,便自己去看着煎药了。
方氏听说方妈妈自己去煎药了,便也放心等着了。
再说郑妈妈带着药回到了玉笙居,便将药交给了紫竹,让紫竹自去煎药,自己却是先去了安笙屋里。
“小姐,事情都办妥了。”郑妈妈福身回说。
安笙点点头,叫了起,又问:“妈妈安排的谁去?”
郑妈妈答说:“苏远身边不是有个人,跟周正身边的戴冒有些相似么,奴婢便叫苏远找的他,人奴婢见了,确实有些像,打扮打扮,以假乱真还是不难的,便是事后长安想起来不对,但是,却也没地方去找这个人,更怀疑不到咱们头上来。”
安笙听郑妈妈说找了苏远,便也不担心了。
一个郑妈妈已是稳妥的了,再加上个苏远,她自是不用担心。
“辛苦妈妈了。”
郑妈妈一听安笙这话,却不依了,“小姐这说的哪里话,奴婢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过替小姐传个话罢了,事情倒还是苏远帮忙做的,主意又是小姐出的,奴婢哪有辛苦。”
安笙见郑妈妈这样,便也不再说了,只叫郑妈妈继续盯着方小姐那里的动静。
便是安笙不吩咐,郑妈妈也是要盯着方小姐那里的,闻言便福身退出去了。
郑妈妈走后,青葙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遂问安笙:“小姐,若是长安不肯给世子传话怎么办?或者,世子听了那些话,不信,或是不肯回来怎么办?”
安笙听到青葙这样问,便淡淡笑了,“那,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若是顾琮真这么没担当,她也没办法。
牛不喝水,总也不能强按头吧,她又不是方氏,最喜欢强迫人。
青葙见安笙眉目淡然,并无着急之色,便知道这是心中有数呢,就也不再问了。
......
半个时辰之后,方妈妈的药熬得差不多了,只要再有一刻钟,药便能成,方妈妈招来荷芸,让她去给方氏传话,说药再一刻钟便好。
方氏接到方妈妈的提醒,便叫人清了场,将方小姐小院周围的闲杂人全都撵了个干净,只留下自己最信任的一干心腹,陪自己等着。
彼时,顾琮策马疾奔,胯下骏马险些踩伤了街边的卖货郎,虽最后惊险躲过,但是,仍旧搞得好好一条街乱成一团,引来阵阵抱怨。
顾琮却顾不得这些,满心只剩下长安对自己说的,他母亲方氏,要杀了他的孩子,杀了方小姐。
顾琮对方小姐自然也是有情的,若真无情,又怎么会跟方小姐行了周公之礼,做了露水夫妻?
他或许是真的惧怕方氏,但这惧怕中,总有尊敬的成分在,所以,他尽量顺从方氏,不去忤逆方氏,可是,他从没想过,方氏会要杀了他的孩子,杀了方小姐!
这实在是超出顾琮所能忍受的范围了。
那是他的长子,虽未出世,却也实打实地存在了,方氏怎么舍得?
顾琮心里一会儿气,一会儿伤,一会儿酸的,煎熬地厉害。
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去,在方氏做下错事之前,阻止方氏!
一刻钟后,顾琮终于赶回了永宁侯府。
他甚至没来得及等长安过来扶他,便自己跳下了马,甩手便往府门里走去。
门房小厮见他煞神一般冲进来,登时虎了一跳,连行礼都忘了。
还是长安喊他们,他们才反应过来,忙行了礼,又跑去帮长安牵马。
长安将缰绳交给门房,问说:“周管事呢?”
门房闻言,忙答说:“在府里呢。”
长安便也不再多问,快步追着顾琮去了,只留下门房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第六百三十四章:得罪了
顾琮一回来,各房各院的主子们便都接到了消息。
听说顾琮行色匆忙,似乎还生了气,众人反应就更不一样了。
徐氏听完了徐嬷嬷的话,沉吟了片刻后,忽然道:“芳兰,你说,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
徐嬷嬷有些摸不准徐氏此刻的想法,遂也不敢胡乱答话,只斟酌着说:“老夫人明察秋毫,奴婢愚钝,实在是看不透。”
徐氏听了徐嬷嬷这话,虽有些不高兴,但到底也没强迫徐嬷嬷,而是自己凝神苦思。
虽然方才徐嬷嬷回来说,方氏和方小姐那里没什么异常,但照徐氏对方氏的了解,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如今又听说顾琮匆匆回来了,徐氏心里的怪异感,便更重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
松枫院。
“你说什么,世子回来了?”宋氏听到贴身丫鬟兰英报说,顾琮回来了,立即就惊道。
兰英颔首应道:“是,夫人,门房那边亲自传来的消息,说世子爷匆匆忙忙的,似乎急得很,而且,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宋氏闻听兰英此言,眉心便紧紧地蹙了起来。
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点着,好半晌之后,才忽然道:“不对,这里头绝对有事!不行,我得再过去一趟!”
“夫人,您这是......”兰英被宋氏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宋氏怎么回事。
宋氏却没顾得上给她解释,只吩咐说:“赶紧叫人给二夫人传个口信,就说我约她到听雪堂附近赏花。”
“是,夫人。”兰英一听宋氏这么说,便大概明白了过来,于是赶忙应下。
赏花什么的自然是借口,怕是不放心听雪堂那头才是真的。
宋氏急匆匆地出了门,那模样,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了。
宋氏不知道的是,她这里刚一动身,沈氏那里便也几乎是同一时刻出发了。
当然,沈氏走之前,也叫人去通知了宋氏。
也不知是二人心有灵犀还是怎么,请人的借口,竟然都一模一样!
......
徐氏在房里苦思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忽略的关键是什么了。
想明白之后,徐氏脸色陡然一变,突然冲榻上站了起来,黑沉着一张脸对徐嬷嬷吩咐道:“去听雪堂!”
“是,老夫人。”徐嬷嬷见徐氏这般脸色,哪敢耽搁,于是忙应了下来。
就在徐氏、沈氏、宋氏还有顾琮媳妇分别赶往听雪堂的时候,方妈妈也端着堕胎药来到了方小姐的房间。
“夫人,药煎好了。”方妈妈端着药,走近了坐在外堂的方氏。
方氏闻言,便低头看了一眼方妈妈手中那浓黑的药汁。
她表情沉沉的,眼中却一片平静,似乎一点儿都看不出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暴怒的样子。
她就那么盯着那碗药,好像那不是一碗能要人命的药,而是一碗救人的药。
方氏不说话,方妈妈也不敢动作,就那么弯着腰,一动不动地端着那碗堕胎药,静静等着。
良久之后,才听方氏幽幽开了口,“端进去吧。”
这话是对着方妈妈说的,但是,方氏自己却没动。
方妈妈便明白,方氏这是打算将事情交给她来办了,于是也不多话,冲方氏默默行了一礼之后,便端着药进了方小姐的卧房。
方妈妈进去的时候,就见方小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顶。
她的贴身丫鬟绿儿跪在床边,小声地抽噎着。
再往前,是方氏身边的刘妈妈和王妈妈,二人见了方妈妈,均客气见礼,叫了一声“方姐姐”。
方妈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便端着药碗朝方小姐走了过去。
“表小姐,喝药了。”方妈妈语气淡淡的,不急不缓,平常地好像在问候方小姐早膳吃的好不好一样。
方小姐听到她的话,眼珠微微动了动,接着,慢慢地转过了头,看向了方妈妈,和方妈妈手中的药碗。
看见那碗药,方小姐的瞳仁顿时紧紧地缩了一下。
她在害怕。
方小姐此刻才彻底相信,方氏是真准备杀掉她这个孩子。
顾琮还没来,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下这个孩子。
求这几个婆子?
还是,求外面那狠心的表姑母方氏?
方小姐眼中闪过了一抹嘲讽。
方才她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又有什么用呢?
姑母可真狠心啊,竟要杀了她与表哥的孩子,这孩子,可是姑母的亲孙子呢!
“表小姐,喝药了。”方妈妈丝毫不为所动,就跟没看见方小姐眼中的嘲讽和惧怕一样,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方小姐不知是不是被方妈妈的态度激怒了,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冲方妈妈伸出手去,大喊道:“滚,你给我滚,我不喝!”
方妈妈在方小姐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便立即退后了一步,然后,又示意刘妈妈和王妈妈按住方小姐。
这活可是刘妈妈和王妈妈做惯了的,因而一见方妈妈使眼色,便立即一左一右按住了方小姐的肩膀和胳膊,将方小姐压得再动弹不得。
“表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方妈妈看着被按住不能动弹的方小姐,冷冷说道,“您配合一点儿,奴婢也好让您少受罪,可您既然这么不配合,那奴婢便也只有逾矩了,表小姐,得罪了。”
说罢,方妈妈便端着药碗朝方小姐走了过来。
方小姐双眼瞪得大大的,拼命地摇头挣扎,声嘶力竭地哭骂着不许方妈妈接近。
绿儿见这情形,便想过来帮方小姐,不过,被方妈妈一个眼神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方氏方才已经说了,待会儿再收拾她,绿儿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但也知道肯定没什么好。
若她此刻再激怒方氏,等待她的,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些,绿儿只能捂着脸呜呜哭着,不敢再看方小姐了。
方妈妈终于还是走到了方小姐面前,她也不多话,直接伸手掐开方小姐的嘴巴,另一只手,便端着堕胎药准备往方小姐嘴里灌。
第六百三十五章:针锋相对
就在方妈妈正要给方小姐灌药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方氏的一声惊叫。
“琮儿,你要干什么!”
方妈妈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顾琮来了。
果真,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方妈妈听了听身后的动静,又看了看方小姐,再想到方氏的交代,索性心一横,手腕一翻,药便倒进了方小姐口中。
只可惜,才倒了一点儿,她便被人一脚踹开了。
踹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琮。
顾琮这一脚下了死力气,丝毫没有留情,方妈妈直接被一脚踹翻在地,身子打了个滚,药汁洒了自己一身,肋下疼得她几乎想死过去。
方妈妈的哀嚎声让方氏怒不可遏,指着顾琮尖声骂道:“顾琮,你要造反吗!”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顾琮这么对待方妈妈,简直就跟直接打了方氏的脸,没什么两样。
方小姐伏在床沿,用力抠着喉咙干呕着,似乎想要将那吞进去的一点药汁赶紧吐出来。
因为太过用力,她整张脸都涨的通红,额上的青筋甚至都跳了起来,干呕声堪称撕心裂肺。
顾琮见她这样,怒火顿时占了上风,压下了惧怕。
他几步冲到方小姐面前,双手扶住方小姐的肩膀,转头瞪向方氏:“我岂敢造反?可我也想问问母亲,这是在做什么?表妹做了什么事情,要让母亲这样对她!表妹叫您一声姑母,敬您爱您,您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让一个恶毒的老奴糟践她!”
方氏从没想过,自己最最孝顺,最最听话的儿子会这样对她,一时之间都忘了反应,只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琮。
耳边传来方妈妈的痛呼,和方小姐哀戚的哭声和呕吐声,方氏脑子里乱成一团,额上一跳一跳,感觉自己脑仁都快要炸开了。
顾琮吼完了方氏,似乎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些不妥,但是又实在生气,遂也拉不下面子跟方氏道歉,便低头看向方小姐。
“你怎么样,芳芳,还好吗?”
“表哥!”方小姐一听顾琮这温情问候,顿时委屈地不行,转头扑进顾琮怀里,哭得几乎不能自已。
顾琮见她这样,怜惜之心不由更甚,忙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哄着。
顾琮这态度刺痛了方氏,方氏顿时尖声怒道:“顾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为了她这么对你自己亲娘,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
顾琮确实足够孝顺,听了方氏这话,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是,转头看见方妈妈她们,还有方妈妈身边那已经空了的药碗,顾琮心里的怒气便又有些压不住。
“母亲倒是说说,孩儿怎么不孝顺了?孩儿倒也想问问母亲,难道孩儿做错了吗?母亲做了什么,真当谁也不知道吗!”
方氏哪里会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最得意的儿子,这般质问。
方氏登时倒退了两步,脸色也白了,险些就要站不住。
幸而袭香反应快,忙爬起来一把扶住了方氏,这才将摇摇欲坠的方氏给扶住了,没叫她摔倒。
顾琮见方氏这般,也有些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有心想要挽回,但是,方小姐却用力抱紧了他,哭得凄厉无比。
顾琮见此,只好先安抚地拍了拍她。
却不想,他这个动作,再次刺伤了方氏。
方氏抖着唇看顾琮紧紧地抱着方小姐,只觉心口又疼又堵,一双眼睛赤红一片,瞧着十分骇人。
房里其他人见方氏这样,登时都吓得大气不敢多出,纷纷哆哆嗦嗦地跪伏在地,连头也不敢再抬了。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方氏忽然又开了口。
“王妈妈,你将方妈妈扶下去,找府医给她先看一下。”
王妈妈闻言,赶紧应了一声,然后,抖着两条腿爬起来,跑到了方妈妈身边,将方妈妈扶了起来,准备先带人离开。
这时候,便听方氏又道:“刘妈妈,再去煎一碗药来!”
刘妈妈闻言,顿时骇得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方氏。
都这样了,夫人还叫熬药,世子那......
方氏见刘妈妈不动,立时喝道:“还不快去!”
刘妈妈一见方氏这样,哪里还敢再耽搁,于是忙也应了一声,爬起来就要去熬药。
谁知刚爬到一半,便听顾琮冷声喝道:“我看你敢去!”
刘妈妈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面啊,顿时给唬了一跳,双腿一软,便又扑通一声,跪了回去。
方氏没想到顾琮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登时气得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顾琮,你要翻天了你,你竟敢忤逆我!你的孝道呢!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还知不知道忠孝礼仪四个字,你当真要为了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跟我对着来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孩儿心里怎会没有母亲!”
顾琮心中是敬重方氏的,听到方氏这么说他,自然不依,但方氏所言,他亦无法苟同,“表妹没有不知廉耻,母亲您误会她了。”
“我误会她!”方氏气的直接岔了声,“她一个闺阁里的姑娘,却与人珠胎暗结,这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表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方氏母子俩的声音,几乎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方氏听见儿子喊得什么,脑子便晕了一下,险些没有直接厥过去。
这个不孝子,他这是要气死自己啊,方氏想。
可她没想到,让她更生气的,还在后头。
几乎是顾琮喊完了那句话之后,门外便响起了一阵骚动。
方氏刚要骂人,转头却见徐氏带着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走了进来,方氏的心,顿时便凉透了。
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去......
徐氏当先走进来,威严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遍,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看了一圈,徐氏的目光最终定在了躲在顾琮怀里的方小姐身上。
片刻后,徐氏才道:“闹什么呢,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徐氏的声音不大,但却叫屋内众人无一不觉得,打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来。
第六百三十六章:恨之因
徐氏话音刚落,方才还喧闹不休的房间,立即便静了下来,余声不闻。
徐氏冷冷地看了一会儿方小姐,刀子般的目光直看得方小姐不敢抬头。
而顾琮便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方才朝方氏吼那一嗓子,已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如今面对徐氏,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说方氏是让他敬畏,那徐氏,便是真的惧怕了。
顾家的女人大都是强势的,偏顾琮又是个生性软弱的,所以,在这样强势的祖母和母亲的光环之下,顾琮便显得尤为懦弱。
或许,他原本也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但大概是徐氏和方氏都太过强硬了,他自小已经习惯了服从,久而久之,便忘了反抗是什么感觉。
如今乍然之间反抗起来,还没坚持过多久,便有些泄气。
更别说,除了徐氏,还有其他人。
顾琮看到徐氏身后的沈氏、宋氏,心里便止不住地羞愧,等到看见自己的夫人,更是手都抖了,更不敢与其对视,他甚至觉得,自己方才还一门心思想要护着的方小姐,此刻也变得烫手无比。
方氏是真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算了。
可惜,她想要晕的时候,却偏偏晕不了。
既晕不了,便不能当木头杵着不说话了。
方氏暗暗劝自己打起精神来,勉力扯出笑脸迎着徐氏走了过去,“娘,您怎么来了?”
虽方氏竭力想要自己笑出来,但是,却仍旧有些勉强。
徐氏扫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刺得方氏后背汗毛霎时竖起一片。
就这么看了片刻,方氏才听见徐氏又开了口,声音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跟数九寒天里的冰碴一样,冻得人心都凉了。
“多大的事,值得你闹成这样,这点子事,你也安排不好么?”徐氏语调很慢,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方氏却知道,徐氏话里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可并非那么无关紧要。
她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娘,这事......”方氏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恭敬如常一点儿,“这事是媳妇没办好,不想扰了娘您的清净,是媳妇不对,还请娘别怪罪,您放心,媳妇一定会好好安排此事的,定然不会再扰了娘的。”
方氏本意是想先哄得徐氏消气,却不想,这话反倒戳到了徐氏的痛脚。
徐氏当即冷哼出声,看着方氏的目光又冷了许多,“清净?我倒是想清净呢,可你也不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
徐氏在内宅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什么事情没见过,单从顾琮方才喊出的那句话,和房中的情形,便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个清楚明白。
这个方氏口中样样都好的宝贝侄女,勾引了顾琮,珠胎暗结,方氏发现后,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或许应该说只是想趁着她还没有发现,结果了方小姐腹中的孽种,结果,不想竟然被自己儿子和个小丫头合伙反将了一军,落得眼下这个不尴不尬的境地。
活该!
徐氏脑海中,不由地闪过了这两个字。
在她看来,方氏真的是咎由自取。
看那方小姐和顾琮的样子,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她就不信方氏事先不知道这些,但是即便知道,方氏还是决定让方小姐做安笙的陪嫁,做自己的眼线,也不怪两个小的不顾一切也要抗争。
当然,方氏最大的错误,还在于她胆敢隐瞒自己这么重要的信息。
这才是徐氏暗骂方氏咎由自取的最主要原因。
她这个人,最恨别人骗她,方氏这可是犯了她的大忌了。
此事若是真成了,她便也成了方氏算计中的一环了,当初说得好听,方小姐得了什么消息,都最先让她知道,可现在方小姐陪嫁的事情还没提呢,方氏便瞒着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眼下都如此,将来又如何能做得到她承诺的那样?
所以,徐氏才恨得牙根痒痒。
其实说白了,方小姐爬上顾琮的床这件事,她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纵然爬上顾琮的床,又能怎样,最多也就是抬个妾室罢了,这还是给方氏个面子呢,否则的话,徐氏甚至敢不给方小姐一个名分。
但这些人合起火来欺骗她,这便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了。
徐氏这辈子,最恨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她这个人,总要将别人都攥在自己手心里,才能放心,也才安心。
如今方氏他们瞒了她这么多事情,简直是生生地打了她的脸,这叫她如何能忍?
徐氏本就在气头上,偏后头还有个煽风点火的。
宋氏挨近了徐氏几分,状似不经意地道:“表小姐这一胎,说来还是侯府重孙辈里头一个呢。”
宋氏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众人不禁暗暗哦了一声。
可不是么,这孩子是顾琮的长子,而顾琮也是侯府孙子辈里头一个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可不就是像宋氏说的那样,是重孙辈里头一个么。
不管怎么说,这头一个孩子,总归还是能多得些期待吧?
或许吧......
起码,有些人是真的不期待这个孩子的,甚至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比如方氏。
当然宋氏这话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她这么说,不过是想提醒大家,这个孩子的存在罢了。
这是在踩方氏的脸呢,这个宋氏最在行了。
果然,方氏一听她的话,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样子跟吃菜的时候吃到了虫子似的,分外狰狞。
但宋氏这话不光恶心了方氏,也叫徐氏心内不喜。
按照徐氏的打算,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解决这事的,虽说添丁本是喜事,但若是这喜事是从丑闻而来,那喜事便也不喜了。
方小姐跟着顾琮,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又有了孩子,这话传出去,侯府的脸面也不会多好看。
徐氏一向看重侯府的脸面,自是不想此事传出去,因而,本是属意方氏私下解决此事的。
却不想,宋氏一句话,将她原本酝酿好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徐氏脸色不由更冷。
第六百三十七章:晕倒
徐氏被宋氏这话气得不轻,但是当着一屋子的人,这么多双眼睛,她也不好直接因这话斥责宋氏太过,于是,只好回头瞪了宋氏一眼,意在告诉她别多话。
宋氏大概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忙垂首做恭顺状,再不说话了。
徐氏见自己的威慑力还是在的,心头的怒火倒是降下去了一些,也便没有那么讨厌宋氏了,专心应付起眼下的情况来。
她还是那个想法,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不宜生张,私下解决了最好,越少的人知道,将来传出去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小。
遂,徐氏便想跟方氏说,让她好好解决这件事。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默许了方氏,给方小姐用药的意思。
哪成想,她这边才张了口,话还没说出来呢,便见那一直低着头不敢见人的方小姐,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突然之间,从床上爬了下来,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老夫人慈心,芳芳求您帮我跟姑母说说吧,芳芳是......”
几乎所有人都能想得出来,方小姐接下来要说什么。
方氏自然也想得到,所以,立即便指着方小姐喝道:“你敢在老夫人面前胡说八道!”
方小姐原本确实是不敢的。
可这人被逼到了绝境,首先想的,又哪里还会是敢不敢,只有想不想了。
方才,方小姐窝在顾琮怀里想了很多。
徐氏眼下在她眼中,那便是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方氏能让人灌她堕胎药,便是下了狠心,再无回转余地了,所以,方小姐便想在徐氏这里拼一把。
哪怕也是不成,但总也坏不过眼下吧。
何况她要求又不高,只想跟着顾琮,她知道,这京都里的大户人家都要面子,便是她说不要名分,徐氏若同意她跟着顾琮,肯定也不可能不给她名分。
反正她的处境已经已经这般了,就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思及此,方小姐决定不再管方氏的威胁,用力朝徐氏磕了个响头,口里哭着求道:“老夫人,芳芳知道您是菩萨心肠,芳芳求您,可怜可怜我和这个孩子吧,这可是世子的孩子呀!”
方氏听见方小姐这话,登时再也承受不住,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倒是真晕了过去。
方氏这一晕,房里再次乱了起来,她身边的几个人又是扶又是喊又是叫的,只吵得徐氏头大如牛。
“行了,号丧呢都,喊什么,夫人晕倒了,还不赶紧送出去叫大夫,在这叫唤什么呢!”徐氏斥道。
听了徐氏这话,一群人才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忙将方氏弄了出去。
方氏被弄出去以后,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方小姐时不时地啜泣声还响着。
徐氏听见她这哭声,心里便止不住的厌烦。
现在知道哭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不过,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不能这样做。
徐氏假仁假义惯了,遇到事情,总是想尽量端着自己仁善的名声,于是,便假惺惺地对方小姐道:“天凉,跪在地上做什么,你们还不赶紧将表小姐扶起来。”
说罢,便朝自己身后的两个婆子动了动下巴。
婆子意会,闻言忙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将方小姐架了起来。
这时候,才听徐氏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接着道:“眼下你姑母这样,不管什么事,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你先歇着,别多想。”
然后,也不等方小姐和沈氏、宋氏反应,便又转头对二人道:“行了,你们也都别堵在这里了,都回去吧,今儿的事情,想来你们也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是吧。”
她都这样说了,谁还敢不应?
于是,沈氏和宋氏纷纷附言说知道了,让她放心。
徐氏这才满意了。
说完了沈氏和宋氏,徐氏又转头看向顾琮,声音不大,却威严非常,“顾琮,你娘晕过去了,你这个做儿子的,竟也不知道去看看么!”
古来重孝,更何况顾琮原本也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气得方氏晕倒的,因而,听见徐氏这话,只得满面羞愧地应了。
“孙儿,孙儿这便去看母亲。”
说罢,便从方小姐的绣床上站起来,准备要走。
方小姐一见他起身了,顿时便急了,匆忙间只抓住了顾琮衣裳的下摆,唤道:“表哥......”
这一声婉转非常,似泣非泣十分动人心肠。
顾琮果真又顿住了脚步,方小姐见他停下来了,便想再说些什么,将他彻底争取到自己这边。
却不想自己才唤了顾琮一声,便被徐氏打断了,“琮儿是去看他娘,尽他应尽的孝道,芳芳你怎的还要拦着他呢?难道,你不想他尽孝,也不担心你姑母的身子吗?”
徐氏这话问的可谓老辣。
方小姐若答是,那便是不忠不孝,可若答不是,那便得老老实实地放顾琮走。
很明显,无论是与不是,都并非方小姐想要回答的。
但是,她并没有选择。
若她此刻被扣上不孝的帽子,那么,她想要留在顾琮身边,便更难了。
所以,方小姐只能放手。
顾琮其实也有些放心不下方小姐,但是,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容他多想,他必须得先去看方氏,否则他便是徐氏口中那个不忠不孝的人了。
因而,顾琮只得给了方小姐一个歉疚的眼神,然后匆匆走了。
途径世子夫人的时候,顾琮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便只能一言不发地看着人家。
幸世子夫人是个善解人意的,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跟徐氏等告了罪,然后便同顾琮一道走了。
好知进退的女子。
可想而知,有了方氏和方小姐作对比,世子夫人这个做派,是多么的让徐氏等刮目相看。
这一家子,竟难得有个晓事的。
顾琮和他夫人一走,徐氏也不打算多待了,假意安抚了方小姐两句,便带着沈氏和宋氏也离开了。
不过,徐氏人虽走了,却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婆子留下了。
了解徐氏的人都明白,徐氏这是打算自己动手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看破不说破
众人突然间来,又突然间都走了,方小姐房里瞬间静了下来。
绿儿边抽泣边跑过去将方小姐扶起来,方小姐脸色不怎么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着,苍白中似乎还透着一点儿灰,看上去倒是十分可怜。
就着绿儿的搀扶站了起来,方小姐指着外头,有气无力地对绿儿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面还有什么人没有。”
绿儿一听这话,脸色立即就是一变,“小姐......”
“还不快去!”方小姐不耐斥道。
绿儿被方小姐突然提高的声音骇了一跳,哪里还敢耽搁,忙胡乱点点头,然后跑了出去。
方小姐自己扶着床沿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知道,今日这事,自己终究是落了下乘。
如今方氏和徐氏对她印象多半都差了起来,再想到顾琮方才的态度,方小姐一时之间竟有些迷惑,不知自己所坚持的到底对是不对。
绿儿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一脸慌张。
方小姐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跟自己猜的差不多,遂不情绪不怎么高地问说:“夫人还是没将人撤走,是么?”
绿儿闻言,忙摇头答说:“回小姐的话,夫人的人已经走了,倒是方才扶小姐起来的那两位妈妈留下了。”
这倒是跟方小姐想的有些出入。
老夫人的人留下了?
也是,既然徐氏的人留下了,那方氏的人,自然是不敢再留在这里了,这个家,说到底还是老夫人徐氏的话分量最重,便是方氏,也是不敢在徐氏面前造次的。
这般一想,方小姐忽然又生起了几分希望。
方氏是不敢在徐氏面前乱来的,而徐氏赶走了方氏留下的人,又将自己身边的婆子留了下来,这是不是说明,徐氏其实是有心要保她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方小姐心里不由又活泛了起来。
她一把扯住绿儿的手,面上难得有了几分喜色,“绿儿,你说老夫人是不是舍不得我这个孩子?所以,打算在姑母面前替我说话,要保下我和这个孩子?”
这倒也有可能,毕竟,她怀的可是表哥的孩子,又是侯府的第一个孩子,添丁本是大喜事,老一辈更是注重这件事,没道理她怀了孩子,老夫人却不高兴么。
老夫人跟姑母可不一样,那是有见识的,也有胸怀慈心的,不像姑母,一心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罔顾她的意愿,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舍得下手杀害,当真狠心。
想到方氏命人灌她喝堕胎药,方小姐心里的恨意便消不下去。
绿儿却没有方小姐想的这样好,她苦哈哈地看了看方小姐,犹豫着道:“小姐,您怎知老夫人便不会同夫人一样呢?”
她算是知道了,这官家内宅里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真是比她们家里还要可怕,原以为她们家那种富户,内宅里阴私便够多了,进了这永宁侯府才知道,她们家里竟还算是好的了。
“不,不会的,老夫人不像那样的人......”方小姐被绿儿说的也有些没了底气,语气到底不如方才坚定了。
但是,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徐氏。
至少,相信徐氏自己还有个念想,还有希望,若此刻便什么都放弃了,那她才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留在顾琮身边,她已经想好了!
......
玉笙居。
徐氏等人从方小姐那一离开,郑妈妈便将那头的事情分毫不差地报给安笙知道了。
安笙听罢,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青葙却忍不住好奇,问安笙说:“小姐,您觉得老夫人真有这么好心?”
来了顾家这么久,青葙就算对徐氏不是十足的了解,却也知道一二。
徐氏可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硬要说来,说她是佛口蛇心才更恰当一些。
可既然如此,徐氏今日为何又偏偏做出副仁义样子来呢?
安笙听了青葙的话,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尔后问说:“那我问你,若你是那方小姐,此刻该是什么想法?”
“我?”青葙仔细想了想,说,“若我是方小姐,此刻怕是要感激涕零了吧?”
安笙听了这话,笑意便更深了。
青葙见安笙这般笑着,忽然之间,便明白了。
“小姐,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行了。”安笙笑笑,给了她个不必说破的眼神。
青葙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说的。
......
松鹤堂。
徐氏带着人回去后,便叫所有人都退下,屋里只留了徐嬷嬷自己伺候。
待人都走后,徐氏问徐嬷嬷,“芳兰,你怎么看此事?”
徐嬷嬷听到徐氏的话,略想了想,答说:“奴婢以为,此事不宜声张。”
这事若传出去,对两家都是个丑闻,眼下又正值太子大婚,京中达官显贵无数,若此刻传出这种事情,顾家真是不要做人了。
徐氏哪里能看不透这些,若是看不透,方才也不会叫所有人管住自己的嘴巴了。
可明白归明白,想到却总还是忍不住生气。
“你都明白的道理,方氏那个蠢妇却不知道!”
徐嬷嬷见徐氏生气,忙劝说:“大夫人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处理事情的手段没有老夫人您这么利落,不过幸而这事最后叫老夫人知道了,奴婢心里便也踏实了。”
徐氏听到徐嬷嬷这不甚明显的恭维,脸色缓和了一些,但到底气还没消下去,冷哼了一声,道:“我就是命苦,才整日要给他们这些个不争气的收拾烂摊子!多大点儿事,你瞧瞧她办的,我以前怎么就会觉得她是个当事的,放心将这个家交给她了呢,我真是瞎了眼!”
“老夫人您消消气,大夫人这件事确实办的欠点儿火候,到底是依仗您惯了,您也别生气,还不是您太厉害了,才显得别人差了些嘛,所谓能者多劳,老夫人您这么厉害,少不得还是要再辛苦几年,有您镇着,底下总不至于翻出大浪来的。”
徐嬷嬷这话算是说到了徐氏的心坎里去,总算是让徐氏心头的怒火,慢慢降了下来。
第六百三十九章:善后
徐氏这个人,总觉得自己手腕了得,很多时候,其实是有几分卖弄的心思的。
那些年,侯府里大事小情都是她一把抓的时候,她可是十分自得,一直认为自己事事都做的比别人好。
这也导致了,等到后来方氏嫁进来,她放权给方氏的时候,十分地不愿意。
但再不愿意,这管家权却是不能不放的。
儿媳妇进了门,她总不能一直把着管家权,一点儿不放手吧。
尤其是,等到顾麟袭承了爵位之后,方氏成了正经的当家主母,她这管家权,就是再不愿意放,也得放了。
不过,明面上看着她是将管家权放手交给方氏了,可实际上,还是有不少的权利都被她握在手里,迟迟不肯交出去。
直到方氏生了顾琮,彻底坐稳了侯夫人的宝座,徐氏才不得不慢慢将权利彻底放出去。
但有些人,天生就是爱权的,这权势二字,对他们来说,甚至比什么都重要。
比如徐氏,再比如方氏,甚至许许多多如她们一样的人,都对这两个字分外执着。
但徐氏的做法比方氏高端的多,她自己不愿意放权去,却从来不说,轻易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每当方氏犯错的时候,她都是快很准地下手,借口削减方氏的管家权,从而达到自己控而不管的目的。
说白了,就是她想要这个家中所有人都在她的控制之中,但明面上,却又并不管事,叫人挑不出错来。
所以,她趁着方氏犯下大错的时候,利用沈氏和宋氏分去了方氏的管家权,打破了表面上方氏一人独大的局面。
方氏果真老实了很多,也知道了害怕。
但这还不够。
方氏还没有达到完全听她话的地步,眼下这件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从方小姐身上,徐氏看到了方氏的不甘不愿,看到了方氏的小心机。
观方小姐方才反应,分明是对顾琮情根深种,她就不信,方氏这个做姑母的,会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她明知道这些,却还是要方小姐做安笙的陪嫁媵侍,又拿话来迷惑她,叫她答应,这便是她的心机所在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被个小丫头反将了一军,目的没达到不说,还将自己儿子赔上去了!
那方小姐也不是个好的,主动勾引有妇之夫,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想到方小姐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徐氏便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个丫头不简单,我常以为这府里一切尽在我的掌握,结果,竟连她什么时候勾搭了顾琮,我都不知道,实在可恨!”
“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更何况老夫人您呢,这事许是叫人钻了空子,以后奴婢一定会加强戒备,定不会再叫这样的事情出现了。”徐嬷嬷其实还是怕徐氏迁怒自己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她不察,徐氏叫她盯着府里的动静,她却没看住方小姐和顾琮,叫他们私下成了事,若是徐氏真怪罪起来,她也是没办法辩驳的。
不过,她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情,还真就不是防备能防得住的。
这女人要是铁了心勾引个男人,哪有不上钩的呢?
这方小姐模样不差,性子瞧着也不错,娇滴滴的,一看就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她若诚心勾引,世子又哪里抵抗得了。
只是,这吃相到底难看了些,吃完了又不知道善后,最后反倒闹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有够丢人。
徐嬷嬷跟了徐氏这么久,还是比较了解徐氏的,她大概也能猜到徐氏打算怎么办,不过,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反而装作不懂地问了起来。
“老夫人,那依您看,眼下具体该怎么办呢?”
要知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心腹下人,适当地卖蠢也是得主子青眼的好办法。
果然,徐氏一听徐嬷嬷这么问,便嗔了她一眼,继而颇有些自得地道:“方氏留下这个烂摊子,也只有我才能接得住了,眼下先不急,这几日先看好了她们,待太子大婚一过,我再收拾她们。”
“老夫人圣明,奴婢明白了。”徐嬷嬷适时赞道。
徐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行了,我也累了,想歇歇,你叫人先盯紧了她们,若发现谁乱说话,不必回我,直接发落了就是!”
“是,老夫人。”
......
因有了徐氏插手,方小姐的事情倒是真没人敢再说什么。
宋氏倒是有心想说,但她也不傻,知道此时若说了什么,叫徐氏知道,她自己也讨不到好处。
而经此一事,方氏跟方小姐在徐氏心里的印象已经差了,她的目的便也算达到了,自然无所谓再说不说。
再者,方氏被方小姐气成那个样子,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在这个当口上,去搞什么“破坏”呢?
所以,自然是什么都不说的。
不仅自己不说,还约束自己身边的人,不许她们胡说。
而沈氏便更是小心了,多一句的错话都不肯说,因而,这事倒是真如徐氏的意思,并没有传出去。
不过,外头不知道,侯府里的人却是差不多都知道了,不让到外面去说,那他们在府里闲来说说,总行吧?
哪成想,这才有人私下议论呢,转头便被徐嬷嬷严惩了,这下子,哪里还有人敢乱说话,一时间,府中下人可谓是人人自危。
徐氏却不管这些,她掌家手段一向狠辣,不过是这些年岁数大了,给了这些人心慈手软的假象,才叫这些人时常忘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亦不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后来,这事还是传到了永宁侯顾麟的耳朵里,顾麟的反应倒是跟方氏和徐氏不同,竟觉得并没有什么,只将顾琮叫到跟前,略训斥了几句,但说的全是顾琮不该惹他母亲生气的话,对于方小姐的事情,却是没有多说。
这便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了。
方氏听说了这事,倒也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气愤,反倒像是想开了似的,也再没有硬要让方小姐打掉孩子,但是,却也没提是否要给方小姐个名分的话。
第六百四十章:思难眠
展眼时间便到了太子大婚前一日。
这一日,不光是宫中忙的不可开交,便是京中权贵之家,亦是忙的不行。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之大事,帝后要大宴群臣,这般盛事,哪一家不是卯足了劲儿想做到最好。
陆铮要随同太子迎亲,前些日子就忙的不行,到了这一日,就更是脱不开身了。
好容易等入了夜,消停回了府,却又被叶氏叫去试新服,陆铮知道明日兹事体大,便是有些不耐,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地再次试穿了一遍新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又跟叶氏说了会儿话,才回自己院里去。
结果回是回去了,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想安笙,想她此刻睡了没有,在做什么,府里的麻烦又解决了没有?
越想越睡不着,索性便从床上起来了。
本想着练一遍枪法静静心,但脚刚落了地,便又改了主意。
他想,此刻纵是练上一百遍的枪法,也不如看一眼安笙来的踏实静心。
便去问问她前几日碰到的麻烦解决了没有吧,陆铮暗暗替自己找好了借口,便悄悄出了门。
到了永宁侯府,熟门熟路地摸进安笙的院子,见安笙房里的灯还未熄,陆铮便又改主意了。
原是想在外面看一眼就走的,可眼下看人家房中灯火未熄,却又挪不动步子了。
怎么办?进去还是离开?
陆铮犹豫了一会儿,脚下到底还是随心动了。
因上次突然进去,将安笙吓了一跳,陆铮便跟安笙约定,再有事寻来,便学声鸟鸣,安笙听了,便知是他来了,也不会被吓着。
因而,陆铮动作之前,便先学了一声鸟鸣。
屋内,安笙听见这一生鸟鸣,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外,唇角也勾了起来。
青葙见安笙笑成这样,也没点破,只偷偷抿了抿唇,然后,故意走到门边,开了门,对着门外说:“小姐,您今日的药还没吃呢,奴婢这就端来,您吃了药,便早些歇着吧。”
话音刚落,青葙便觉耳边一阵风闪过,紧接着,便见一道黑影落在了自己身旁不远。
果不其然,正是陆铮是也。
青葙装作没看见一样,提起裙摆便出去了,还非常体贴地关好了门。
陆铮见青葙这般,便暗暗赞叹安笙驭下有术,教出来的丫头这么机灵有眼色。
正这般想着,便听里头传出一声轻咳,陆铮忙循着声音,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你病了?可严重吗?吃的什么药,吃了有几日了?”
这倒也不怪陆铮误会。
实在是,方才青葙说要去端药汤,眼下安笙便咳了起来,陆铮哪会以为安笙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呢。
“我没有生病,”安笙见陆铮一脸忧急,便摇头安抚道,“那药是做样子给人看的罢了,并不是我真的要吃的,倒是你,明日便是太子殿下大婚,你可是要随殿下去迎亲的,明日还要早起,怎么这会儿还过来呢,难道有什么急事要说?”
“急事倒并没有,”陆铮皱着眉朝安笙走了过来,“只是突然十分想见你,实在睡不着,只好来瞧瞧了。”
这一次,陆铮倒是没找什么借口,心里怎么想的,倒是实话说了。
安笙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坦白,一时间倒是被他说的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正觉有些难为情呢,便听陆铮又道:“若我不来,还不知你这里出了事情呢,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又要吃药给人看呢?难道,是因为前几日那件事?”
“你一下问了这么多,倒叫我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吃药确实是为了前些日子同你说的那件事,你放心吧,那件事已经解决了,我吃这药,也不过是为了躲些是非罢了,倒不是真的不舒服。”说到了正事,安笙便也不觉含羞了。
陆铮听安笙说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也放心了不少,只是对安笙的身子却还是有些担忧。
“真的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你方才怎么咳嗽了呢?”说着说着,陆铮便又着急了起来,“你自己就是医者,常言道,医者不自医,你可万别因为自己通晓医术,便不拿自己的身子为重,这咳嗽也可小可大,万不能忽略了,不行,我看还是请个好些的大夫来看看,保险一点儿总没有错。”
安笙被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哭笑不得,但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才会这样,所以,并没有不快,而是软言安抚说:“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虽说你的话也没错,但是,我看上去像是那样讳疾忌医的人么?我若是真不舒服,自会找大夫来看,不会不重视的。”
“可......”
陆铮还想再说,却被青葙打断了。
青葙都在后头站了好一会儿了,从听见陆铮说想见安笙想的睡不着就站着了。
不过,难得听见她们姑爷跟小姐剖表心意,青葙哪能出现搞破坏呢,于是便默默站着没有出声。
直到见陆铮误会了,以为安笙真的病了,这才说话。
“世子爷您就别担心了,小姐好着呢,您只管放心就是,小姐若真的哪里不舒服,奴婢一定看着她看大夫,实在不行,还能将普云大师请来呢,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替您好好看着小姐的。”
“你这丫头!”安笙被青葙这话说的羞意上脸,面上浮起一片薄红。
陆铮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十分正经地点了头,应了青葙这话,“嗯,有你看着你家小姐,我倒也放心,若你家小姐哪里不舒服,记得一定要派人通知我。”
“是,世子爷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会立刻叫人通知您的。”青葙笑得一脸促狭。
安笙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心道自己平日里真是太纵着青葙了,才叫她养成这么个不知道害怕的性子,竟然还敢打趣她这个主子了,该罚!
“明日太子殿下大婚,我虽不能参与这般盛事,但也有心替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祈福,这样吧,明日便抄佛经百遍,聊表心意,青葙,你跟我一起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殷勤准备
青葙一听安笙的话,顿时便苦了脸。
要说她害怕的事情,其中便有这抄经。
小姐抄经跟别人可不一样,人家多是用簪花小楷这些闺阁女子会用的字体,可她们家小姐用的,可是梅花篆字,别说一百遍了,一遍她都得抄上一整日,她能不害怕么。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您就饶了奴婢吧。”青葙苦着脸哀求道。
安笙见青葙求饶了,这才得意笑了。
她还能治不了这个小丫头,这丫头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最害怕什么,她心里可有数着呢。
陆铮却不知这主仆打的什么哑谜,因而不禁奇怪,遂问安笙:“抄经而已,怎的如此为难?”
他祖母和母亲日日都抄经,也没见像青葙这样啊。
难道,是青葙不识字?
不会吧,安笙的丫头,怎么会不识字呢?
那就是字写的不好?
这个倒是有可能。
谁知陆铮却想错了。
青葙的字虽不至于像那些大家千金自小苦练那般好看,但也是娟秀得体的,哪里是写的不好,只因安笙磨人的法子太过特别,这才叫青葙吓成这样的。
这梅花篆字,还真不是一般人会的。
安笙也是前世被拘在山上时,偶然间学的。
习字静心,这梅花篆字,便更是能叫人从心底里平静下来,后再次重生,安笙便一直练习这个笔体,日复一日下来,倒是小有所得。
“她不过是想偷懒,你不必理她,她这性子,就该好好磨一磨。”安笙这话倒是没说错。
习字能静心,青葙到底年纪不大,性子还是有些毛躁,这虽不能算是大毛病,但有些时候,还真就不容小视。
这点陆铮也赞同。
以前陆文就是性子躁,总静不下来,后来父亲便让他习字,日复一日下来,陆文的性子竟真的慢慢变了,虽说有时候还是毛躁一些,但较之从前,可是改了不少。
习字是个好习惯,他倒不明白,青葙怎倒这般痛苦?
青葙心道,您当然不知道了,您肯定没用梅花篆字写过字,不知道多磨人啊!
不过,这话青葙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了,安笙才教训了她,她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因陆铮明日要随同太子迎亲,安笙担心他睡不好明日没有精神,便催着他回去。
“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歇着了,明日还要忙累一日呢,今夜若歇不好,明日也要没有精神。”
安笙都这么说了,陆铮自然不能不应。
只是,想到明日是陪太子去接媳妇,陆铮心里不免还是有几分酸意,然后又不禁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将媳妇接回家?
不过,低头一看媳妇那嫩生生的小脸,便又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他媳妇还小呢,不像太子妃殿下,都十五了,能出嫁了。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歇了吧,有什么事情,便叫青葙立刻通知我,我若不在,便找陆文,或者找司契,再不行就找我娘,一定别自己扛着。”来的时候满心欢喜期待,走得时候又是不免怅然。
“我知道了,你放心,快回去吧。”安笙看出陆铮不愿走,心里便也有些不舍,声音都软了下来。
她这般模样,陆铮便是更舍不得走了。
但是再不舍得,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走。
因而,只能暗暗咬牙让自己尽快离开。
送走了陆铮,安笙也不禁有些怅然,方才还劝陆铮回去好好歇着呢,自己反倒没了睡意。
许是看出了安笙情绪有些低落,青葙也没再说话,只默默去将药倒掉,然后,又拿着空碗去了小厨房。
......
次日早,天刚冒出一丝亮光,邺京城内,便热闹了起来。
永宁侯顾麟和方氏夫妻亦在宫宴受邀之列,只不过,二人去的地方并不一样罢了。
但尽管如此,一大家子还是早早地便忙活了起来。
安笙听见外头的喧闹声,便醒了过来,青葙听见安笙翻动的声音,披了外衣来看。
安笙见她进来,便问她,“什么时辰了?”
青葙揉了下眼睛,答说:“小姐,马上到寅时了。”
才寅时?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迎亲在黄昏时分吧?
这会儿天才刚亮,这些人便忙起来了,可真是......
青葙见安笙面有疲色,便劝说:“小姐,时辰还早,您再睡会儿吧?今儿老夫人免了各房各院的晨省,大夫人也要出门,您再多睡会儿吧。”
安笙确实没想起,闻言便点点头,说:“那我再睡会儿,你也去睡会儿吧,不必管外面的动静。”
反正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再说她如今还在“病中”,这个大喜的日子,谁会来她这里触霉头。
当然,也没人会有心思理她就是了。
太子大婚,举国同庆之大事,便是没有机会亲自去参见宫宴,也是要跟着沾沾喜气的。
安笙却不信这些。
喜气这东西,又哪里是沾沾便能上身的?
安笙这里蒙头大睡时,永宁侯顾麟和方氏便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虽说迎亲是在昏时,可他们同样有事情要忙,若错过了吉时,天家怪罪下来,他们可承受不起!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不是早早地便去露脸,哪会真的在家里等到昏时再动身呢?
安笙本是想眯一会儿,没成想这一觉真睡着了,醒来竟是早膳的时辰都错了过去。
不过,好在如今她多在自己的小厨房用膳,便是错过了时辰,也并不要紧。
起床梳妆过后,郑妈妈便带人上了早膳,吃食并不繁杂,但却也十分精细,是安笙惯常喜欢吃的那些。
用过了早膳,安笙便躲在房里看书,也不管外头的热闹。
她院里的几个丫头也没有像别人那里的那样,急着出去看热闹,都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倒是叫安笙省心不少。
今儿是什么日子?外头尽是些达官显贵,若一不留神得罪了哪个,都够这些丫头们喝一壶的了,与其出去人挤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呢。
何况,别人不知道,安笙却是知道的,太子殿下迎亲,途径之处早就有禁卫清了场,又哪里会让一般人看热闹呢。
第六百四十二章:有求于人
安笙窝在房里看书,也不管外头如何喧闹。
对外,她这几日病着,寻常便没有什么人过来,今日便更是没人来她这里了。
这倒也正合安笙的心意,难得这般清净。
不想,才刚这样想着,便忽然听到院里响起紫竹的说话声,安笙侧耳一听,竟是顾安雅来了?
今日人人都想出去凑个热闹,怎的顾安雅反倒来她这里了?
安笙觉得奇怪,又不知顾安雅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便快速去了外衣,走到了床边。
刚一摸到床沿,青葙便进来了,见安笙准备上床去,忙去帮安笙铺被子。
安笙上床她躺好,便问青葙:“怎么回事。”
青葙眉心微微蹙着,也有些疑惑,“三小姐非要来看您,手里还拿着自己做的点心,郑妈妈说不好将人拦在外头,便让奴婢来请示下小姐。”
安笙听完青葙的话,便微微点了下头,道:“将她请进来吧。”
说着,便又从床上起了身。
青葙见状,也不多问,只拿起几个软枕,放在安笙身后,让安笙靠着,做完了这一切,便出去请人了。
片刻后,安笙就见,顾安雅带着贴身丫鬟秀琴,跟着青葙走了进来。
秀琴手中拎着个小食盒,想来就是青葙所说的,顾安雅亲手做的点心了。
“妹妹来了,青葙,快请三小姐坐下,看茶,”安笙“虚弱”地朝顾安雅笑了笑,“我这病还未愈,招呼不周,妹妹别嫌弃。”
“姐姐可是折煞我了,”顾安雅讨喜地朝安笙笑了笑,然后,在青葙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才又道,“都是我不请自来,姐姐不怪我已是好的了,我又哪里会嫌弃姐姐招呼不周呢,况姐姐尚在病中,倒是我来叨扰,心中过意不去呢。”
这态度实在是足够客气,怎么看,都好像是有求于人?
安笙心里有了些底,但是,顾安雅自己没说,她自不会主动去问,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客气笑了笑。
“妹妹多虑了,你能来看我,我十分高兴。”
“姐姐不嫌弃就好,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姐姐也知道我没什么拿手的技艺,好歹算是在做点心上有些心得,手艺还算过得去,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妹妹这是哪里话,能得你亲手做点心,是姐姐有口福了,劳你费心了,”安笙笑得一脸感动,“青葙,快接下来,放到厨房去,待会儿我喝了药,正好吃上一些,甜甜嘴。”
青葙闻言,忙从秀琴手中接过食盒,然后拿出去,让紫竹送到厨房里去放好,再将食盒拿回来,待会儿好给顾安雅带回去。
吩咐完了紫竹,青葙又倒了杯茶,进去递给顾安雅,顾安雅接了,竟还对她客气道谢。
青葙心中略有些诧异,顾安雅便是再不得宠,却也是府里正经的小姐,她不过是个丫鬟,哪里值得顾安雅如此客气?
心中虽疑惑,但青葙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惶恐地低下了头,道:“三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当得起三小姐这一声谢。”
顾安雅态度奇怪,客气的几乎有些过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这般态度,青葙几乎可以肯定,定是对安笙有所求。
不光青葙这样想,安笙也有此想法。
顾安雅平常虽也客气,但却没有像今日这般客气的,这实在是,有些客气得过了头了。
这是打算干什么?
安笙不动声色,语气糯糯地让人听不出其中的疏离,“妹妹太客气了,她一个丫头,哪里当得起妹妹一个谢字,妹妹又是来看我又是送点心的,说来倒是我该谢妹妹。”
顾安雅爱耍些小聪明,这安笙一直知道。
她今日态度这般奇怪,一看就知道有求于人,但是,进来这么久,却只字不提所求何事,难不成,还要自己主动去问,真是打的好算盘。
安笙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有些好笑地看着顾安雅。
似乎是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顾安雅轻咳了一声,细白手指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举起,轻啜一口,然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开了口。
“二姐姐......”少女的声音如出谷黄鹂一般动听,尾音微微上扬,似带着几分娇憨,和不自觉的祈求,再配上那娇柔的芙蓉玉面,真是很容易叫人心生软意。
可安笙却好似没看见一样,故作不解地看着顾安雅,双眼微微睁大,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对啊,怎么了,你想做什么,想求什么,难道还不准备自己说出来,却要人主动去问,主动去帮吗?
天下间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顾安雅是拿她当什么了!
安笙冷眼看着,顾安雅见自己撒娇似乎没能起到作用,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喜,但却转瞬即逝。
不过,也足够安笙看清楚了。
顾安雅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安笙不是不知道。
所以,她才更加好奇,顾安雅今日到她这里,做的这出戏,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安笙的“不上道”,让顾安雅渐渐失了耐性,不想再做戏了,所以,便隐晦道明了来意。
“我听说,二姐姐前几日收到了谢小姐的帖子,要去文国公府做客......不知,二姐姐可想过要带人去赴宴?”
安笙一听顾安雅这话,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了。
谢婉容前几日确实下了帖子,邀她十日后文国公府赴赏花宴。
想也知道,谢婉容顶着文韬未婚妻的名头,在文国公府设宴邀请京中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们,定是有文国公夫人谢氏的授意,否则的话,谢婉容绝对不会这般张扬。
据安笙对她的了解,她并非喜欢喧闹张扬之人,也不是那般不知分寸的人。
所以,这所谓的赏花宴,只能是在文国公夫人授意之下,举办的。
若是原先,这样的宴会,安笙是没资格参加的,不过,如今她顶着陆铮未婚妻的名头,又与谢婉容交好,所以,倒是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她没想到,顾安雅居然对这赏花宴,打着主意。
第六百四十三章:欺骗
顾安雅对文韬有些心思,安笙是知道的。
不过,说句叫顾安雅伤心的话,文韬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顾安雅不过是永宁侯府一个不甚受宠的庶女,文韬岂会认识她?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能阻止顾安雅心存爱慕。
其实,这京中有几个女子不曾爱慕过文韬呢?
出身好,长相好,才学能力亦不差,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有几人能不心生爱慕。
说来,自那次从云州回来,安笙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文韬了。
当然以前他们也不常见面,如今二人各有婚配,私下见面多少也有些不妥,所以,安笙虽未曾刻意避而不见,但是,也没有主动去见过文韬。
这一次,收到谢婉容的请帖,安笙其实并未想过要见文韬。
而且,谢婉容宴请的是女眷,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也不会见到文韬才是。
她不相信顾安雅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既然明白,又为何还要来说这件事呢?
况且,就算去了能见到文韬,又能怎么样呢?
文韬如今已有婚配,谢婉容那般得文国公夫人欢心,难不成,还能在文韬娶妻之时,再纳个妾室不成?
再者,即便文韬要纳妾,顾安雅难不成,是准备做那个妾室的?
可她想不想做人妾室,这些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顾安雅莫不是觉得她人微言轻,又太好说话,所以,才想踩着她,借力上位?
那她也太过“瞧得起”自己了!
思及此,安笙目光微微一动,转瞬做出慌张模样,“请帖上只说请了我一人,我......我不知道还能带人去,听说,文国公府规矩森严,文国公夫人向来不喜人自作主张带人去她府上,我若是多带人去,婉容也定会为难的。”
安笙话音方落,便见顾安雅嘴角微微下压,脸上透出不喜。
她却不管顾安雅脸色如何,又故作懵懂地咦了一声,问说:“不过,三妹妹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是她的“愚蠢”刺激到了顾安雅,还是多少也对自己所求之事难以启齿,只见顾安雅听了她这话之后,脸色顿时红了起来,编贝细齿轻咬下唇,眼中也闪过羞愤的光芒。
安笙暗暗摇了摇头。
这几句便受不住了,可她怎么不想想,若她真做了什么事,外面人又岂会只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再不济,却也是个侯门庶女,上赶着与人做妾,传出去如何能好听?
安笙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自己想去,已经是给她留了面子了。
更别说,她神情虽是作假,但所言其实并非全都是在搪塞顾安雅。
她真当文国公府是那么好近的地方呢?
竟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自己如今不过是沾着护国公府的名头,否则的话,她一个跟顾安雅身份等同的侯门庶女,凭什么去文国公府赴宴?
顾安雅为了一己之私,竟不顾她是否为难,虽早有准备,但是,再次见识到这侯府中人自私凉薄的本性,安笙仍旧不免有些不舒服。
她本以为,自己那些话说出来,足够让顾安雅打退堂鼓了,却不想,她低估了顾安雅的“执着”。
“二姐姐,”顾安雅起初还语气有些艰涩,但很快,便又坚定了起来,“虽谢小姐只请了二姐姐一人,但是,这京中贵籍之家邀人饮宴,皆有个默认的规矩,便是出门要带个伴,我便猜着二姐姐回京时日尚短,可能不知道这规矩,这才特地走一趟,想着提醒一下二姐姐,没想到,二姐姐真的不知道,幸好我来了,否则的话,二姐姐岂不是要失礼于文国公夫人与谢小姐面前了么。”
这话说的,倒像是真心为了安笙好似的!
安笙不禁有些想笑。
她原以为顾安雅是个懦弱的,虽有些小心机,但是,在方氏和顾凝薇母女的压制下,到底是个性子软弱之人,不敢替自己争取什么,却不想,自己竟看走了眼!
好个心思大的,主意都使到她头上来了!
当然,也足够蠢!
顾安雅是真当她从乡下来,所以恁的好骗,这才什么话都敢说出来,是么?
房中忽然静了下来,顾安雅说完那番话,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寻常时候,她哪里有机会进到文府去,从前还能央求着顾凝薇带带她,虽也不是次次都能跟着,但三回中总有那么一回机会能成,如今顾凝薇在文家失了面子,立誓不再入文府大门,她便是彻底没了机会。
好容易听说安笙得了文府的帖子,她能不着急么!
若非没有别的办法,她又怎会愿意来求安笙?
她心里不恨吗?
同样是庶女,为何安笙就能得到谢小姐的帖子,可她就得不到!
不过是沾了护国公府的光,否则凭着安笙的出身,又哪有这般际遇。
可是,她再不甘心,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豁出脸面,来求安笙带她一起去文府。
她没有别的机会能见文韬,若不想办法去文府,她便真的再没有机会了。
她知道文韬有了谢小姐,有了正妻,可这又怎么样呢?
能委身他做妾,已是她一生奢求了,还敢再要求别的么?
那男子如天上月,她摸不着够不到,努力的踮起脚尖也不过堪堪摸到一把虚幻的光影,如今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奢望了,只想能入得他府门,陪在他身边,便是做妾,也是甘愿的。
何况,做妾也没有想的那般不好,她娘便是妾室,可不是一样,比夫人得宠么......
一想到这里,顾安雅便又觉得满心壮志,心意坚定了不少。
可她坚定了,却也没用,若安笙执意不肯带她去,她又能怎么样?
或者说,她敢怎么样?
安笙虽也是庶女,可如今到底不同了,连老夫人那里都对她高看三分,她又敢对安笙做什么呢?
所以,她只能骗。
欺安笙不在邺京长大,所以不知道贵人们的规矩,能听得她所言,带她一起去文府。
只要能入得文府,只要能见到那人,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第六百四十四章:突然昏去
巳时一刻,喧闹了一早的永宁侯府,似乎忽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玉笙居里更是格外的安静,而安笙房里,更是静的落针可闻。
安笙听了顾安雅的话,几乎要笑出声来。
不过,她并没有,只是疑惑地看着顾安雅。
她想,顾安雅也是真急了,否则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这些话说出来,难道她就不知道,终有一日要败露的吗?
或许,是真的不在意?
不,顾安雅向来小心,这是她常年在方氏和顾凝薇的压迫之下活出来的经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可今日,她怎么会用这样听上去便觉得有漏洞的说辞,来骗自己呢?
安笙想,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顾安雅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不得不铤而走险,二么,自然是心里对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有信心。
思及此,安笙不禁又有几分好奇,想顾安雅为何会对自己所求之事,有信心?
不过,这些倒也不是她最关心的,顾安雅到底想做什么,她其实并不十分在意,但是,顾安雅错在不该将主意打到她头上。
不管顾安雅想要做什么,她都没兴趣给她当这个跳板。
“妹妹说的是真的?”安笙不错珠地盯着顾安雅,眼神清澈,其中微光闪动。
她自己好似没什么感觉,但顾安雅大概觉得她目光太过清澈了,没办法直视着她说出诓人的谎话来,于是,便闪躲了一下,错开目光,点头说:“自是真的。”
安笙忽然就笑了,笑得如三月春风拂面,柔和而轻缓,“那还真是多亏了妹妹提醒我了,也好,那等今夜母亲回来,我便叫人去请教母亲一下,看带着谁去,最为妥当。”
她语调柔和,带着点点笑意,甚是动听,可顾安雅却是听的脸色一变。
“不行!”顾安雅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出声。
“哦,为何不行?”安笙奇怪反问。
是啊,为什么不行,这种事情,去请示方氏,难道不是最为妥当的么?
既然妥当应该,顾安雅又为何反驳?
顾安雅忽然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安笙问她,请示方氏为何不行,对呀,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
“母亲,母亲今日繁忙,回来恐时辰也晚了,还是,还是别去打扰母亲了吧,帖子是二姐姐收到的,二姐姐纵自己做主了,想来母亲也不会说什么的......”顾安雅最终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她自以为安笙好哄,却不想,安笙根本不买账。
“那不行,”安笙拒绝的一本正经,义正言辞,“这些事情虽小,但按规矩正该请示母亲,便是母亲忙着不得空,还有祖母呢,对,祖母今日并未出门,我便差人去祖母那里走一趟吧,祖母见多识广,想来定会安排好的。”
安笙似乎很着急,想到了什么便要去做,话音方落,便要叫人去徐氏那里,可顾安雅哪里敢让她差人去徐氏那呢?
一个方氏都已经叫她惧怕了,更别说徐氏了!
这话若传到徐氏那里,徐氏都不必多问,定然一下就听出不对来了。
若是从前,徐氏兴许不会过多责她,可今时不同往日,顾凝薇在文国公府丢了那么大的人,整个邺京城都传遍了,她若再去文府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来,顾家的脸怕是就要丢尽了。
到时候,即便她得偿所愿,往后怕也是过不好。
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若再没了娘家支持,婆家也厌弃,她可就是生死无门了!
这样的日子,自不是她想要的。
她心仪文韬不假,但是,却也是想要跟文韬长长久久的,断不是春风一度,一夜露水情缘。
她虽有些心思,但到底还要脸面的。
若是闹到方家小姐那样,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祖母头疾犯了,这点儿事情,二姐姐还是别去叨扰祖母了吧,依我看......”
顾安雅原本想再替自己争取一下。
她想,兴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直接道明来意,所以安笙才想要去请示方氏和徐氏,若是自己直接说了,以安笙的好性儿,兴许便应了呢。
谁知才说了一半,便被安笙打断了。
“祖母犯了头疾?”安笙登时急的脸色都变了,指着青葙便厉声斥道,“祖母犯了头疾,你们怎么也不同我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要瞒着我,不行,快与我梳妆,我要去祖母那里。”
说着,便要下床穿鞋。
可才伸出一条腿来,人便歪在了床上,瞧着竟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可吓坏了大家。
青葙哭着喊人,没一会儿,郑妈妈便跑进来了,一见这情形,也是骇了一跳,忙定了定神,吩咐紫竹去找大夫,又叫青葙好生将安笙扶着躺下。
“小姐早起了不是好好的么,今日早膳都比昨日多用了些碧粳粥,怎么突然间又这样了呢?”郑妈妈惶惶然地看着床上闭目不醒的安笙,满眼忧急。
青葙只知道伏在安笙床边呜呜抽泣,一时间倒是没人理会顾安雅了。
顾安雅方才也被安笙突然昏过去吓了一跳,这会儿见人家主仆凄凄惨惨,自己倒是有几分不自在。
特别是,听了郑妈妈这话,不知怎的,她倒是生出几分,安笙会这样,皆是因她之故的感觉,不由更加的不自在。
好在,郑妈妈哀哀戚戚地站了一会儿,倒是注意到顾安雅主仆来了。
“三小姐,您看,小姐病气未愈,奴婢一时急糊涂了,倒是怠慢了三小姐,还望三小姐万勿怪罪啊。”郑妈妈眼眶红彤彤地福身拜道。
顾安雅自知这般情况,自己所求之事断断是不行了,又不好难为郑妈妈,只得将人扶了起来,勉强说了几句客气话,权作宽慰。
安笙这般模样,她再留下却是不合适了,于是,也只好假意关心了一番,然后,带着秀琴离开了。
她们主仆要走,郑妈妈自要相送,顾安雅推避不得,便顺了郑妈妈的意。
郑妈妈将顾安雅主仆送出了门,看着她们主仆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安笙房间。
第六百四十五章:避祸
郑妈妈一回去,就见安笙好端端地靠在床上,青葙候在一边,哪有方才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
郑妈妈也不奇怪,快步走到安笙床边,低声道:“小姐,人走了。”
方才郑妈妈并不在屋中伺候,所以并不知道顾安雅的来意,但是,能让安笙装病吓走她,郑妈妈便不知道出了何事,也猜得出,定不是什么小事,至少,也是让安笙为难却又不能直接拒绝的事情。
事实证明,郑妈妈猜得不错。
不必安笙替她解惑,便自有青葙忍不住先说了。
“可算是走了,她也真好意思,竟然这般诓骗小姐,还真当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呢!”青葙对于顾安雅拿安笙当傻子待的做法,极为不满。
她最讨厌顾家这些人,总是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就拿别人都当傻子,以为自己几句话,便能唬得别人团团转,也不看看小姐是什么人,在小姐面前耍心机,真是不自量力!
“三小姐上赶着来骗小姐?”郑妈妈却对青葙的话有些存疑。
顾安雅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性子,按她对这位三小姐的观察,这也算是个有些心眼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青葙听了郑妈妈的话,不由更加生气,“那是妈妈您不知道,三小姐来求小姐帮的什么忙!”
“哦,是什么?”郑妈妈奇道。
“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得了谢小姐的帖子,请小姐去文国公府赴赏花宴嘛,哪知道三小姐打主意,想让小姐带她去文国公府呢,可谢小姐帖子上单只请了小姐一人,小姐凭什么要带她去啊,这不,见小姐不应,竟然编瞎话诓骗小姐,说什么这京都里的贵人们邀人饮宴,皆要带个伴去,妈妈您是没看见那位方才的眼神,那个热切呀,就差直接叫小姐带她去了!”
竟是这么回事!
郑妈妈听了青葙这番解释,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三小姐也太过分了,竟然编这种瞎话来骗小姐。
若小姐这次真上当了,带了她去,惹恼了谢家小姐和文国公夫人,小姐以后还怎么在京里走动!
三小姐为了一己之私,竟是全然不顾小姐的处境,实在可恶,怪不得青葙气成这样!
“小姐,这些日子,奴婢对外便说您病情加重,不便见人了吧。”
郑妈妈很快便猜到,安笙装病的用意了。
既不能直接回绝顾安雅,装病倒也是个极好的借口,反正小姐本就在“病”中,病情反复也是有的,倒也不惹人奇怪。
况且,等太子殿下大婚一过,老夫人和夫人定要腾出空来收拾那位方小姐呢,府里水正浑着,小姐摘出来也好,任她们闹去,小姐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不错的。
“就依妈妈所言吧。”安笙颔首应了郑妈妈的话。
郑妈妈所想,也是她想的。
如今因着太子殿下大婚,府里暂时安静了些,但是,等这件大事一过,方小姐那里必然还有的闹,与其到时候放着她们哪个不还好意牵扯自己,倒不如现在直接绝了以后麻烦,反正玉笙居自给自足也够了,她又何必凑那份热闹。
不过,该做的样子总还是要做的。
“妈妈,你待会儿做些安神汤,跟青葙一道送到松鹤堂去,就跟老夫人说,我忧思老夫人身子,恨不得日日守在床前尽孝,奈何身子不争气,听闻老夫人犯了头疾,一急之下,病情倒加重了,让老夫人宽宥我不能榻前伺候汤药。”
“是,小姐,奴婢这便去做。”郑妈妈福身应是。
小姐未叫她提三小姐的事情,不过,可没说老夫人问起,要不要答。
小姐既然没有特意嘱咐,便是要自己实话实说的。
既如此,便该是怎么答,便怎么着答吧。
......
顾安雅从出了玉笙居,脸色就十分不好。
秀琴见她脸色这般难看,几番思忖,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您也别着急,二小姐那身子从来都是这样的,打小儿便是药喂大的,这一个月里,半月得躺在床上,不过,到底也没什么要紧的毛病,您且放宽心,二小姐如今这样,自然也去不得老夫人那里了。”
秀琴猜着,顾安雅定是担心安笙去了徐氏那里,提到她方才说的话,被徐氏戳穿,受到责罚,所以才这么担心的。
可是,她只知其一,哪知道顾安雅心里还有别的担忧呢。
顾安雅是害怕安笙去徐氏那里提到她,但是,她更害怕安笙这一病又十天半月的不好,那文府的赏花宴,岂不是都错过去了?
可安笙错得起,她却是等不及了。
若是,她那日没有于偶然间听见方氏与方妈妈说那些话,她或许还不会这样着急,可是,她已经听见了那些话,她又怎么能不着急呢。
她早知道,自己的亲事,方氏是有绝对的决定权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三,过了年,才不过十四,方氏竟然已经打算好将她许人家了......
若是心中没有别的想法,她便也认命了,只要方氏给她寻的人家过得去,她便老老实实地嫁过去,可是,她心中有着那样不可说的念头,又岂会甘愿嫁给别人?
这世间,求而不得最是苦痛,不想她小小年纪,便要尝这人间至苦,实在是不甘啊......
秀琴见自己说完那些话,顾安雅并未理会,脸色反倒愈加难看,便不敢再说了,只老老实实跟在顾安雅身边,不再作声。
安笙那条路没有走通,顾安雅只得回去想别的办法。
可是,她一无人脉,二无金银,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到什么办法,不由愁得不行。
就在顾安雅这边一筹莫展之时,紫竹也将府医请到了玉笙居。
府医看过之后,说安笙得的是虚症,须得好生调养,不可操劳伤神,郑妈妈等一一应下,拿了府医给的方子,又将府医好生送走了。
而就府医刚一离开玉笙居的时候,徐氏那里,便也得到了消息,心下奇怪,便遣了徐嬷嬷去府医那里细问缘由。
第六百四十六章:孝心
徐嬷嬷很快便回了松鹤堂。
徐嬷嬷身份不一般,想从府医那里打听些消息,实在不难,所以,没花多少工夫,人便回来了。
“老夫人,”徐嬷嬷几步走到徐氏面前,福身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问过府医了,府医说二小姐是惊急交加,这才加重了病症,看来是得好好将养了。”
徐氏听说安笙病情又重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下眉,尔后才道:“这孩子,身子骨也实在弱气了些。”
徐嬷嬷抬首,小心看了看徐氏的神情,见徐氏面色不算好,到底还是将心里的话又压了下去。
二小姐为什么身子骨不好,府里谁不清楚呢?
打小养在庄子上,身边又都是不喜欢自己的嫡母派去的人,受了苛待是必然的,况且本身又是个早产的,可谓先天不足,后天再没有好生调养,若身子骨强健的不得了,倒是奇怪了。
不过,这些话徐嬷嬷却是不会说的,因为她明白,徐氏不可能爱听。
毕竟,当初送安笙去庄子上的事情,徐氏也是首肯了的。
而且,方氏安排了人在庄子上,徐氏又何尝没安排呢?
所以,安笙这些年在庄子上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徐氏并不是不知道。
不过,这些话不说,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的。
“老夫人,奴婢还打听到,二小姐晕过去的时候,三小姐正在玉笙居。”
徐嬷嬷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刮连顾安雅,只是打听到了什么,就要跟徐氏汇报什么罢了,至于谁是谁非,那不是她要关心的,自有许氏定夺。
“她?”徐氏奇道,“她到玉笙居去做什么?”
安笙这几日养病,没听说谁过去过,顾安雅突然跑到玉笙居去干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老夫人也知道,今日府中繁忙,二小姐那里一向幽静,况这几日二小姐都一直在养病,并没有什么人过去,奴婢便也没派人盯着二小姐那里,知道三小姐去了,还是从府医那里问出来的。”
府医是徐氏的人,所以,徐嬷嬷才能从他那知道这些情况,知道的这般详细。
徐嬷嬷并不怀疑府医的话,同样的,徐氏也不怀疑。
那么,顾安雅去安笙那里做什么呢?
而且,还是挑的这么个时候,再有,安笙突然晕倒,跟顾安雅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徐氏沉吟了片刻,对徐嬷嬷道:“你再出去问一问,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实在不行,就去二丫头那里走一趟,正好看看二丫头身子怎么样了,她病情加重,我这个做祖母的,总要问一问。”
“是,老夫人。”徐嬷嬷颔首应下。
不过,让徐氏和徐嬷嬷没想到的是,徐嬷嬷这里还没有去安笙那头问话呢,安笙的人倒是先来了。
徐氏听说郑妈妈和青葙来了,忙叫徐嬷嬷将人叫进来。
须臾,郑妈妈和青葙跟随徐嬷嬷,一道进了徐氏的房间,青葙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瓷盅,虽盖子盖的颇为严实,但仍旧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药香味,并不浓重,反轻柔和缓得很,叫人闻了心里便觉得分外舒畅。
郑妈妈和青葙见了礼,徐氏叫了起,说:“你们来的正好,我听说,你们小姐晕倒了,如今怎么样了?”
郑妈妈闻言,忙福身回说:“回老夫人的话,小姐是晕了一下,不过这会儿已经醒了,还好,府医来看过了,说是虚症,须得好生调养,不让伤神。”
“醒了就好,”徐氏听说安笙醒了,似乎松了口气放了心似的,然后又问郑妈妈,“虽说你们小姐醒了,可正需要人伺候呢,你们怎么倒来我这里了。”
这话听着似乎在责怪郑妈妈和青葙,但是语气和缓,并无生气发怒之意,显见是没有怪罪的意思。
郑妈妈大概也听出了徐氏并没有真心怪罪的意思,便急忙答说:“回老夫人,奴婢等是奉了小姐的命令,才特来老夫人这里走一趟的,若是奴婢等不来,小姐才是真没心思好好养病了。”
徐氏一听这话,便觉得有些奇怪,心说难不成是来告状?
那是告谁的状?顾安雅?
心中虽这样想,但徐氏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淡淡问说:“哦,什么要紧的大事,你们小姐非要遣你们过来?”
“是这样,”郑妈妈不急不缓地回道,“小姐听说老夫人犯了头疾,非要来瞧老夫人,谁知许是起的太急,忽然间便晕过去了,好在府医来的及时,看过之后,说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要好生休养,不可伤神,可小姐惦记着老夫人的身子,哪里肯好好休养,眼下自己实在是来不得了,便叫奴婢等炖了安神汤,给老夫人送来,方子是小姐特地拟的,专门针对老夫人的头疾做的,小姐说,她不能日日伺候榻前,已是不孝,现只盼老夫人能早日康复,免去病痛,小姐才能心安。”
郑妈妈这一番话,将安笙忧思祖母身子的急迫心情,描绘的淋漓尽致,饶是徐氏冷情惯了,也是不免有些动容。
再开口之时,口气已是好了许多,“难为这孩子了,自己还病着呢,还惦记我这个老太婆,苦了她了,行了,她一片孝心,我也知道了,只是她如今也离不开人照料,你们东西送到了,话也传了,就赶紧回去吧,跟她说,不必惦记我,我这里也不缺人伺候,叫她好好养病要紧。”
“是,老夫人,奴婢知道了。”郑妈妈福身应是。
接着,青葙将瓷盅交给徐嬷嬷,又跟徐氏行了礼,便同郑妈妈一道退下了。
她们二人离开后,徐嬷嬷便将安神汤端到徐氏面前,问说:“老夫人,二小姐一片孝心,您可要试试?二小姐对您的头疾之症,倒是真有几分心得,兴许二小姐叫人做的安神汤,对您还真好用呢。”
这话倒也不假,徐氏听了,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应了。
徐嬷嬷见徐氏点头了,便将瓷盅放好,另叫人拿来小碗,将安神汤倒出些许,服侍徐氏喝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