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老太的大招
程贵荣虽然没有回答，但尴尬的脸色说明了一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饭不让吃，使唤人干活倒是使唤的理直气壮！三婶怀孕了，二婶和程丹丹可没怀吧？咋一天到晚啥事都是我跟我妈干？是不是我们中午不做饭，他们就不吃了？”程燕抱着胳膊冷笑着问道。
“都是一家人，烧个饭也不费啥事，你这孩子咋成这样了？早上韩峰过来，你还给人家甩脸子，把你爷你奶都气坏了！”程贵荣叹了口气，说道，“燕儿，你以前听话懂事，可不是这样的！”
程燕气笑了，看四下无人，说道：“我以前听话懂事，那是我傻，我蠢！我要再听话懂事，就得叫爷奶送给韩峰那个畜生了！韩峰他都跟我大姐睡过了，还要跟我结婚，他不是畜生是什么？他是一分钱不花，凭几句话哄了你们，要了我们姐妹两个啊！”
“啥？”程贵荣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啥？”
程燕低声把程柳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桂香心里愁的要命，摇头难过的说道：“柳儿摊上这事，以后可咋办？就算找了婆家，也是一辈子的心里疙瘩，人家能对她好？”
程贵荣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喘着粗气，手上青筋暴起，“我去打死韩峰这个小畜生！他，他咋这么欺负人！柳儿，柳儿可咋办啊……”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在程贵荣这种传统淳朴的人眼里，韩峰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还跑来退婚，又要娶他小女儿，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程燕拦住了程贵荣，“爸，你要打韩峰，还得看爷奶愿不愿意呢？他们眼里，韩峰可是个贵人，一句话都不敢得罪了韩峰，没了韩峰，他们的宝贝大孙子就进不了城了！”
“我去跟你爷奶说，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程贵荣气呼呼的转身就，被程燕拉住了。
程燕劝道：“你先冷静冷静，先听我说……”
“听你说啥？这么大的事你爷奶还不知道呢！”程贵荣着急叫道。
程燕抬高了声音，恼火的说道：“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别一有啥事，就想着跟爹娘说？我问你，这事你自己咋想的？”
“我咋想？我，我能咋想……”程贵荣愣在了那里，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没生儿子，他习惯了自卑，习惯了抬不起头，习惯了事事都跟程老头程老太汇报，习惯了事事都听程老头和程老太的意思，程燕这么一声声有力的质问，竟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海里也一片空白。
程燕深吸了一口气，程贵荣既然还知道生气，说明还不算麻木到骨子里去，便耐着性子说道：“你要是一时想不出来这事咋办，就先放一放。说到底，你，妈，我姐还我，咱们四个才是一家，你就是跟我爷奶说了，我爷奶能向着咱们家吗？我姐这事不光彩，传出去，不光我姐，还有我，还有丹丹和娇娇，以后可都咋见人？”
“你爷奶不会乱说的。”程贵荣立刻说道。
程燕又说道：“那别人呢？我二婶我三婶呢？这事你就烂在肚子里，知道韩峰是个畜生就行了。而且你说了，我爷奶就不想着拿我给程天宝换工作了？你说了，我爷奶就会出钱给我姐治病了？”
程贵荣犹豫了，但一双粗糙的大手仍然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显示着他心中翻滚的愤怒。
“她爸，别说了，那韩峰不是个好东西！咱就算说了能咋？他不想娶咱们柳儿了，说出去只能让柳儿没脸做人！”李桂香也说道。
眼下情况她看的明白，韩峰是不愿意娶有病的程柳了。韩峰是男人，还是村里人眼里的“香饽饽”，摊上这种事没太大关系，可这事只要传出去一星半点，臭的可是程柳的名声。
“那柳儿的病咋办？燕儿不点头，咱娘就不拿钱出来……”程贵荣发愁的说道。
李桂香摇头，说道：“我想明白了，指望别人不行，我就是去砖瓦厂拉大车，也得挣钱给柳儿治病！”
“咱大咱娘又不是外人，柳儿是他们亲孙女，这事也就是咱大咱娘跟燕儿怄气，话赶话的撂这了，咋会不拿钱给柳儿看病呢……”程贵荣嗫嚅道。
程燕冷哼，“我也是他们亲孙女，他们还不是要把我送给一个人渣？大姐被爷奶锁起来了，没人管大姐的死活，我们再不想办法挣钱，大姐这辈子就完了！”
程燕拉着李桂香先走了。
程贵荣在后面慢慢走着，愁的唉声叹气，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一会儿耳边回荡的是至亲女儿冷静漠然的声音，“你醒醒吧！他们是不会拿钱出来给程柳看病的！”
一会儿又是他自己底气不足的反驳，“胡说八道！柳儿是大和娘的亲孙女，大和娘咋能看着柳儿病死呢？”
程家的大门是破木板拼成的，木板上长了绿苔，糟朽不堪，程老太正站在门口张望，瞧见程燕和李桂香后，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
“去哪野了？还知道回来？缸里的水用完了都不知道挑！等我一个老婆子挑水伺候你喝啊！”程老太大声呵斥道。
程燕和李桂香都没有吭声。
李桂香知道，程老太正愁找不到借口骂人呢，听程贵荣说，韩峰上午来，程燕给了韩峰一个没脸，程老太他们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呢，要是回嘴的话那就等于是点燃了程老太这颗炸药包。程燕则是懒得吭声，宁可没水用也要等她们两个回来挑水，程家上下十几口子都是残废，生活不能自理啊？
“谁叫你去给那病痨鬼送饭的？得了那么个病，是想拖累死我啊？吃我的喝我的那么多年，连一分钱的聘礼都换不来，杀千刀的赔钱货！”程老太见两人不吭声，又“机智”的换了个主题，咬牙切齿的骂道，脸上的肌肉都恨的一抽一抽的。
“娘，我跟燕儿这就做饭去！”李桂香低头说道，硬拉走了程燕。
溜的倒是快，程老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招还在后面，这不听话的母女两个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17章 又是饿饭
灶房里，李桂香舀了三瓢棒子面和两瓢高粱面，倒了水进去开始和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说土地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了，但这时候小麦亩产低，大部分人还是以杂粮为主，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白面。
“燕儿，以后别跟你奶吵，她就那个脾气，再不好，也是长辈，是生了你爸的亲娘！”李桂香劝道。
“不是我想跟她吵，咱越忍，她越觉得咱能欺负。就拿韩峰这事来说，要是三婶家的闺女，她会问都不问三婶和娇娇的意思就这么做主了？”程燕说道。“说白了，我爷我奶就没把咱们当回事。”
这话说到李桂香的伤心痛处，她伸手擦了擦发红的眼角，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地步，“这不是我跟你爸没个儿子么……”
程燕叹了口气，程贵荣和李桂香虽然疼爱她和程柳，但说到底，两人心里对没有个儿子这件事始终是介怀的，没有儿子是两人心中跨不过去的一道坎。没有儿子，程贵荣和李桂香就像是天生低人一等，底气不足，说句话都透着心虚，程贵荣才会对程老头程老太言听计从，李桂香才会在程家那么任劳任怨。
“妈，别想这些了，咱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我招个上门女婿给你们养老。”程燕说道。
李桂香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好点的小伙子谁愿意当上门女婿？你不愿意嫁韩峰，就找个人品好的嫁了，只要你们日子过的好，我咋样都行。”
她想明白了，结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她不能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程天宝当不当城里人，关她什么事？她也不指望程天宝给她养老送终。
程燕听李桂香竟然是这么个打算，也没有多说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先把眼前的难关过去才是最重要的。她有的是时间去扭转程贵荣和李桂香的思想，只要带他们去见识了大的城市，见识了更多的世面，目光不再局限于后庙这个落后闭塞的小村庄，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摆脱掉这些观念。
“大嫂，天宝要吃个凉拌粉条！”程二婶在西屋里嚷了一声。
看李桂香应了一声，要去灶房口袋里拿粉条，程燕按住了她。
“她儿子想吃，让她自己弄去！咱又不是伺候她的下人！”程燕说道。
程家人这么不把程贵荣一家当回事，程贵荣和李桂香太过软弱也是原因之一。
中午饭端上了院子里那张掉光了漆的大木桌，程二婶一看没有她要的凉拌粉条，当即就瞪起了眼，“大嫂，我不是说了要个凉拌粉条吗？”
“你啥时候说的？我们没听到！你想吃，自己去做呗！”程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是我想吃，是天宝要吃！”程二婶叫道。
程燕说道：“谁想吃谁去弄！”
“你这死妮子，你跟谁说话呢？叫你给天宝弄个粉条咋啦？我当婶子的还指使不动你了？”程二婶指着程燕骂道。
上午韩峰刚来，程燕就跑了，韩峰那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程家人小心翼翼的陪好话。程二婶恼火程燕恼火的要命，生怕韩峰一生气，她儿子就当不上城里人了。
程燕推开了程二婶指着她的短粗手指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我就是不弄，你能把我咋样？自己儿子想吃还要别人去弄，哪家婶子脸皮这么厚？”
“你，你是欠挨揍！三天不打，你就想翻精了！”程二婶气的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会儿上，程老头他们出来了。
“大，娘，你们看看，燕儿现在了不得了，不把天宝放眼里了，天宝要吃个粉条她都不给弄……”程二婶急急的就开始告状了。
程贵荣忍不住说道：“她二婶，你不是没啥事吗？你去给天宝拌一个不就成了？”
“凭啥让我去拌？咱家的饭都是她们娘俩做的！”程二婶嗷嗷叫道。
程老太瞪了眼程贵荣，阴着脸的骂道：“娘们儿吵架你一个男人插什么嘴？拌个粉条累死她了？我养你那么大，咋不累死我啊？我早累死就好了，落得现在叫你气死，是我活该！是我命贱！”老大一家子是想翻天啊，先是程燕不听话，现在一向老实的大儿子也敢出来护着那个不下蛋的鸡了！再不敲打，那还得了？
程老太骂人也是讲究策略的，这是程老太典型的骂程贵荣的方式，句句都是在骂自己，其实就是挤兑老实脸皮薄的程贵荣。要是被骂的对象是程家的儿媳妇和孙女，那程老太就直截了当的骂了。
程贵荣被骂的满脸通红，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拌粉条！”李桂香为了息事宁人，赶紧应了一声，慌忙转身出去了。
“粉条拌好了你去刘老太家借个筛子，下午筛面！”程老太又吩咐道。
这时候的面粉都是农民在自家磨的，难免会磨的粗细不均，还会混有小石子之类的东西，吃之前要过一遍筛。
程燕心头的火直往外窜，刘老太家离程家远，一来一回，李桂香还咋吃午饭，程老太又想用饿饭这招了。
她蹭的站起来，拿了个干净的碗筷，把大盆子里的菜捡好的舀了一碗进去，还拿了三个饼。
“你这是干啥？”程老太瞪着眼问道。
程燕说道：“给我妈留的饭。”
“留啥饭？我说给她留饭了？”程老太恼了。
程燕看着程老太，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妈吃饭了？”
“谁不让她吃饭了？等她回来再吃！”程老太叫道，“一家人都没吃，咋先给她盛？”
“程天宝见天睡到日上三竿，你每回不都先给他留饭？我妈当大伯娘的，还不如他一个小辈？”程燕忍着火气问道。
程老太指着程燕，神情轻蔑，仿佛程燕就是垂死蹦的一只蚂蚱，“天宝是我们老程家的根！你妈算个球！我话撂这，你要是再犟着不跟韩峰结婚，我饿死你妈！”
程燕早就料到程老太打什么主意，转而看向了程贵荣，平静的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我妈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就看着我奶饿死她？”
“你这孩子，这叫啥话……”程贵荣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劝程燕别不懂事，然而这话实在说不出口，自己亲娘打什么算盘他心里清楚，就是不想让李桂香吃饭，程燕要是还有点良心，不忍心看母亲挨饿，早晚得点头应了这门亲事。
李桂香听到吵架声，慌张的奔进了堂屋，手里还抓着一把粉条，劝道：“燕儿，别跟你奶顶嘴！”
程燕看着一桌人，程老头和程老太怒瞪着她，好像她是阻碍了他们宝贝大孙子前途的仇人，程二叔一家得意洋洋，程三叔一家事不关己的看笑话。
小姑娘程燕的人生就是因为这些人，葬送在了花一般的十七岁。
她要是再忍，很快就要被这些豺狼虎豹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程燕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将程家众人或得意，或看笑话的丑陋模样一一尽收眼底。
在众人毫无防备中，程燕猛的掀翻了桌子，哗啦几声巨响，碗筷砸烂了一地，菜盆子扣到了正得意大笑的程二婶头上。
第18章 砸锁
“啊！”程二婶尖叫了起来，扒拉下了菜盆子，菜叶子和菜汤扣了一头一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老太回过神来，恼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上前去一耳光就要往程燕脸上打：“你这个狗日的x妮子！”
程燕连忙闪身躲开了，程老太扑了个空，扑到了地上，开始没命的嚎叫了起来。
“你，你……”程贵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做梦都没想到，话少内向的小女儿会干出这么激烈的事。
他以为今天在韩峰面前，程燕甩脸色走人已经是“叛逆”的极限了，没想到更刺激的在这里。
程燕趁众人没反应过来，拉着李桂香就往外跑。
不跑的话，程二叔和程天宝他们肯定饶不了她们，她和李桂香两个女人可打不过这几个男人。
“x妮子你给我站住！看老子不打死你！”程二叔率先追了出去，袖子捋的老高，脚上的破黑布鞋都跑掉了，双眼喷火，打算逮到程燕后好好收拾她一顿。
程燕拉着李桂香跑到了大门外，刚才她那一桌掀的可真是解气，回头看程家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啊？我傻啊！”程燕冲追出来的程二叔哈哈笑道，又四下里大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快来看啊！程家老二能耐的很，要打嫂子和侄女了！”
程二叔脚下踉跄了下，险些没栽到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个死妮子疯了是不是？不知道啥叫丢人啊！”
小叔子打嫂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出去他可没脸见人了，程二叔还不得不拦住了虎着脸要冲过去打人的程天宝。
“你们干那么缺德的事都不嫌丢人，我有啥嫌丢人的！”程燕冷笑道。
程家人把生病的程柳扔出家门不觉得丢脸，拿孙女给孙子换工作也不嫌丢脸，她不过是在外面嚷嚷两声，程二叔就嫌她丢脸了，这样的亲人她可不稀罕！
“你个死妮子赶紧给我回来！”眼看端着碗出来看热闹的乡亲们越来越多，程老太简直要气晕过去了。
程燕哈哈大笑了起来，拉着李桂荣往外跑了出去。眼角余光处，她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身影和打扮像极了今天她在湖边看到的那个身材棒棒哒帅哥，不过她忙着带母亲“逃跑”，没仔细去看，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三月的风吹拂着程燕的刘海，露出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鼻头也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从程家跑出来，程燕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放松高兴过。
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在那个压抑的程家过那么多年的，她不过是过了半天，就受不了了。
眼看着程燕拉着李桂香跑的不见人影了，程二叔气的跺脚，问道：“大，娘，这咋办？”
“不信这俩混球东西不回来！”程老头狠狠的挥了下手，恼怒的说道，“等回来了再好好收拾她们！”
程燕一直拉着李桂香跑去了村西头关着程柳的破土坯房，捡起石头砸坏了铁锁，再一脚踹开了门。
“我跟妈不打算在程家呆了，你是要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咋地？”程燕跑的气喘吁吁，叉着腰问道。
程柳茫然的看着程燕，她被程燕砸锁踹门的彪悍行为给吓到了。这锁是程老头上的，程老头就代表了程家的天，程燕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她敢砸程老头的锁，敢踹程老头锁上的门？
李桂香也茫然的看着程燕，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从刚才程燕掀桌的“壮举”中回过神来。
“不在程家呆，去哪？”半晌，程柳回过神来，惴惴不安的问道，无家可归，那不成了流浪汉吗？
程燕说道：“这世界那么大，离了程家咱们就活不了了？咱们有手有脚，哪都能过的好，去哪都比程家过的舒心！妈，你也看到了，这家根本就容不下咱们，不走也得走了！”
“那你爸呢？”李桂香犹豫着问道。
程燕摇摇头，“他啥时候想明白了，咱们就还是一家人。可他要是一直向着我爷奶，帮着我爷奶作践咱们，那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现在的程燕可不是原来那个谁都想讨好的可怜小姑娘了，她理智冷静，李桂香是站在她这边的，那就是自己人。而程贵荣不一样，在程贵荣心里，程老头和程老太还有程天宝的分量加起来可能大于他们这个小家。
程燕可以尽力争取程贵荣，她把道理都给程贵荣讲了，劝也劝的够多了，只要她活着，一定会给程贵荣养老，将来她有钱了也不会亏待程贵荣，这是她占用原主身体的报答，也算是小姑娘程燕的心愿。但在程贵荣彻底和她成为一个阵营之前，她是不会当程贵荣是父亲的。
“你自己咋打算的？你要跟我们走，我跟妈挣了钱就给你治病。”程燕看向了程柳。
“我，我能有啥打算？”程柳结结巴巴的，心里慌成一片。
李桂香劝道：“柳儿，跟我们走吧，你爷奶是指望不住了。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你叫我一声妈，我就是拉大车也得想法挣钱给你治病！”
程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吭声。
“你快点给个话！我们还等着走呢！”程燕看程柳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程柳是不愿意跟她和李桂香走的。
“韩峰他，他回城里吗？是不是还在韩岗？”程柳躲闪着不敢看程燕的眼睛，低头问道。
李桂香见她还念着韩峰，气的直跺脚，“柳儿，你咋还念着他？韩峰他不是个能靠的住的……”
程燕拦住了恨铁不成钢的李桂香，平静的对程柳说道：“你要去找韩峰就去吧，我们走了。”
程柳脸上就是一喜，眼前的程燕眼神锐利，气势如虹，早和之前那个说话走路都要看人脸色的小丫头不一样了。潜意识里，程柳甚至都敬畏起了程燕，程燕发话同意她去找韩峰了，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过你记住，你今天既然选择了韩峰，日后你过好过歹跟我们没关系，我跟妈都恶心韩峰这个人，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程燕冷冷的说道。
第19章 逃出程家
程柳负气说道：“你话别说那么难听，他怎么说也是你姐夫！我人都是他的了，说不定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我，我也是没办法……”
李桂香抹了把眼泪，看着一脸委屈的程柳，点头说道：“你要找韩峰也行，你俩的事总得有个说法，他不明不白的就叫他娘来闹，说不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要是铁了心要跟你断，你就跟他断了，咱做人得有骨气……”
程燕在心里默默点头，李桂香虽然性子软了些，但三观还是很正的。她很幸运自己穿越一场，能够拥有李桂香这样的母亲。
“妈！你说这叫啥话？啥断不断的！你咋就不为我想想？我这样了，就算得的不是肺结核，我还能找到比韩峰更好的？韩峰是城里人，有工资，我要是能嫁给他，下半辈子啥都不愁了！”程柳不高兴的说道，“再说，你咋就知道韩峰要跟我断？他肯定没这个意思，都是他娘那个死老婆子作妖！他今天不是还来咱家了吗？”
“柳儿，你糊涂啊！”李桂香气的摇头，“要不是韩峰点头，韩峰他娘能来这么闹？”
“我不跟你说了，你不懂！”程柳见母亲句句都是在反对她，火气上涌，不耐烦的说道。
程燕拦住了还要苦口婆心劝说程柳的李桂香，说道：“人各有志，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我有啥后悔的！只要你别动歪心思就行！”程柳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还是怕程燕起心思会跟她抢韩峰。程柳想起她和韩峰在一起时说过的情话，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容。韩峰有文化，是城里人，只要能嫁给韩峰，她也能进城，过上体面的生活。
程燕和李桂香站在土坯房前，看着程柳瘦弱单薄背影走远了。
“你姐这孩子，从小长的漂亮，心气儿高，嫌我这个娘活的窝囊……”李桂香心里发酸，难过的嗫嚅道。
程燕叹了口气，如果李桂香是个像程二婶那样厚脸皮的，李桂香在程家的日子不会过的这么难，可惜李桂香是个脸皮薄的善良软和人，遇到的又是程老头和程老太那样的公婆，只能像个包子一样任由别人搓圆捏扁。
“我看我姐去韩家估计没啥结果。”怕李桂香越想越难过，程燕换了个话题。
“谁说不是？你姐这是一门心思想往城里跑啊！咱都能看明白的，她看不明白。”李桂香摇头说道。
程燕笑了笑，拍了拍李桂香的手，说道：“妈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得赶紧挣钱，给我姐治病。现如今，咱们指望谁都指望不上。”
今天韩峰的态度已经坐实了他迫不及待甩掉程柳的意图，他连娶都不肯娶程柳，怎么可能出钱给程柳治病？到最后，还是得她和李桂香这些程柳真正的家人努力。
“那，咱，咱去哪挣钱啊？”李桂香发愁的说道，“咱身上可一分钱都没有！”
“妈，程家咱们是不能再回去了。咱们要是回去，挨打饿饭不说，还得听老头老太的安排，你继续给程家干活，当牛做马，我跟韩峰结婚，跳火坑里头。”程燕冷静的说道。“他们的手段你也看见了，现在还算是客气的，只是不让咱们吃饭，软刀子杀人，咱们要是再不答应，他们就得来硬的了。”
搞不好会把她捆了扔到韩峰床上，生米煮成熟饭。程家人盼程天宝的工作盼疯了，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李桂香犹豫的说道：“你姐不是去找韩峰了吗？万一，万一韩峰……”
“妈，这事别想了，对韩峰来说，我姐已经没啥吸引力了，还要花钱治病。他几句话哄了程家人，不花钱还能白娶一个我，你说他会咋选？”程燕说道。
李桂香沉沉的叹了口气，她刚才那话也是傻，韩峰那种人会怎么选简直不言而喻。
“我想好了，咱先去大舅家住一晚上，问大李庄的人收些菜，明天进城卖菜！攒点钱咱们就进城，不回来了！”程燕坚决的说道。
李桂香的娘家在大李庄，李姥爷去世的早，剩下一个李姥姥跟着大哥李春生一家过日子。
李春生年轻的时候干活从房梁上摔了下来，腿一直有毛病，去年还去医院住了几天，他和李桂香兄妹感情还是不错的。
大舅家的条件也不好，一间大点的瓦房是堂屋，摆着一张床，住着李姥姥，还有四间土坯房，大舅，妗子（舅妈）和小表妹李爱华住了一间，大表哥李建国和大表嫂魏霞住了一间，二表弟李志新住一间，剩下的是杂物间。
程燕就打上了杂物间的主意。
现在天不冷，打个地铺就能睡人。程燕和李桂香只是暂时借住在大舅家几天，于情于理，大舅都不会拒绝。
两人到大李庄时，大舅一家刚吃完饭，李姥姥年纪大了，正在眯午觉。
“姑，燕儿姐，你们来啦？”小表妹李爱华十五岁，看到李桂香和程燕惊喜的叫道。
李春生和妗子王玉琴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了。
“咋这会儿过来了？吃了没有？”王玉琴笑着问道。
“吃过了，吃过了！”李桂香赶忙说道，脸上的笑容有点尴尬。
李春生看出了妹妹的不自在，问道：“是不是柳儿的事？我刚还正跟你嫂子说呢，打算过会儿过去看看。”
他以为李桂香来是找娘家借钱给程柳看病的。
“大舅，我跟我妈从家里出来了，以后就不回去了。”程燕直截了当的说道。
李志新惊讶的问道：“你们不回老程家了？”
李桂香抹起了眼泪，隐瞒了中午的事，只说程家人逼迫程燕顶替程柳结婚，为的就是给程天宝换工作，“燕儿不点头跟韩峰结婚，他们就变着法的折腾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叫啥事啊！”正在镇上读初中的李志新听了之后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的说道：“现在都是八零年代了，小燕姐的爷奶咋还包办买卖婚姻呢？小燕姐，你别怕，他们这是犯法的！咱们去公安局告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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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暂住李家
王玉琴往李志新头上拍了一巴掌，沉着脸骂道：“读书读傻了吧！胡说八道什么！那是燕儿的爷奶，咋能去告？”
“爷奶就不能告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李志新梗着脖子叫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燕低头笑了笑，没想到她这个小表弟意识还挺超前的，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李春生瞪了李志新一眼，忍不住挥手往李志新屁股上招呼，“简直胡闹！赶紧带着爱华上学去！”
李志新敏捷的躲过了父亲的巴掌，拉着李爱华就往外跑，边跑边回头笑道：“小燕姐，你别怕啊，大不了咱去告他们！他们这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
“别听你志新弟弟瞎说，他是读书读傻了！”王玉琴尴尬的说道，“燕儿这事，得想个好点的办法才行。”
李春生也说道：“就是，燕儿，你再生气也不能去找公安，真把你爷奶告了，你爹可就恨死你了，一家子就成仇人了，你名声也不好听！”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走这一步的。”程燕说道。这个年代还是太淳朴了，她要是去告了程老头程老太，那就是惊世骇俗的中国第一人了，恐怕没人能容的下她。即便是开放的2017年，子女状告老人，老人状告子女都能上个社会新闻，别说是1980年了。她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生命，可不想过上被全国人民戳脊梁骨的日子。
王玉琴问道：“桂香，你跟燕儿是咋打算的？总不能一辈子不回老程家吧？”
程燕说道：“我跟我妈想先在妗子家住两天，想法子挣点钱，就进城找活干，不回去了。”
“我听燕儿的！”李桂香咬牙说道，“我们就是在外头要饭，也不会回去的。”
她在程家过了二十年，深知程老头和程老太表面上的老实忠厚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对自家人可是够狠的，再不出来，迟早保不住女儿。她已经险些要保不住大女儿了，不能把小女人再葬送在程家。
“啥要饭不要饭的，有大哥在，咋也不会看着你跟燕儿要饭啊？”李春生叹道，“咱娘快醒了，你等会儿别跟她这么说，娘年纪大了，别叫她听这些。”
李桂香眼泪又涌了出来，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这个女儿太没用了，不但没钱给母亲养老，每次都是空着手来，临走母亲总会给她准备点东西，叫她带回程家去。
她回娘家一趟什么都不带回去，爱贪小便宜的程老太就会给她好几天脸色看。
李姥姥就是心里什么都清楚，才会想着法儿补贴她东西。
李春生日子也不好过，虽然继承了李姥爷的职业，是乡下办宴席的掌勺师傅，但前些年家家日子都过的差，没几个人办的起席，好不容易攒下了点钱，去年因为腿上旧伤复发，又花了个七七八八。
“我去找程贵荣，我问问他，这事咋办？”李春生气愤的说道，“窝囊废！就任他爹娘胡闹？燕儿不是他亲闺女？他要还想把日子过下去，就过来接你们，好好赔不是！”
程燕拦住了李春生，说道：“大舅，您别去，我知道您是为了我跟妈好，不过这事我跟我妈想好了，找个门路挣钱，不会再回程家了。我爸要是能想的开，肯定会来找我们的，他要是想不开，我跟妈俩人也能活。”
李春生和王玉琴疑惑的看着程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程燕说挣钱了。
“你一个小闺女咋挣钱啊？当钱是那么容易挣的？”王玉琴叹气道，觉得程燕还是年轻，意气用事，把生活想的太简单了，靠着一股气儿出了程家，等过上两天没吃没喝的日子，就该后悔了。
程燕也不多解释，笑道：“你跟大舅就让我跟我妈先试试，说不定就能挣到钱呢！”
“我们打算卖菜，等会儿嫂子带我们去村里收点菜，我们早上背菜进城去卖。”李桂香说道。
王玉琴惊讶的说道：“桂香，这离城里三十里路呢！你们背着菜走那么远，太累了！”
“再说，城里你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啥事，咋办？”李春生担心的问道。
李桂香看了眼程燕，说道：“不辛苦，咋能挣到钱？现在不跟以前一样闹革命了，城里治安好着呢！再怕前怕后，就只能窝在程家受气！”
这些话都是程燕教她的。
李春生还想说什么，王玉琴就悄悄拉了他一下。
这会儿上，午睡的李姥姥已经醒了，听说女儿和外孙女过来了，赶紧叫她们进去说话。
“你咋不让我说呢？”李春生不高兴的说道，“万一出个啥事咋办？”
王玉琴摇头，说道：“她们都决定好的事了，你劝劝可以，多的就别说了。她们能挣钱自然是好事，不能挣钱，肯定就回程家了。”
作为李家的女主人，王玉琴也是有私心的，她可以接纳李桂香母女在家住几天，但不可能长年累月的养着小姑子，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都是刚吃饱饭。
李姥姥今年快七十了，满头银发，瘦瘦小小的一个老太太，精神还不错，拉着李桂香问东问西的。
“柳儿咋没来？上回我听玉琴说她定亲了，对象是个城里的工人！”李姥姥笑着问道。
李桂香强忍着流泪的冲动，说道：“柳儿在家准备结婚的东西，忙，我带燕儿来住两天。”
“哦，柳儿得准备结婚的东西，看我这记性！”李姥姥笑着拍了下头。
下午的时候，程燕和李桂香就在王玉琴的带领下，去村里关系好的人家收菜了。
这时候大棚还没有发展起来，种菜只能靠天收，三月能吃的菜不多。程燕瞄着刚上市或者是即将下市的菜，瞧着比较稀罕的，肯定能卖个好点的价钱。
村里头有早熟的嫩黄瓜，还有小青菜，包白菜，莴笋和茭白。
“家家也就这几样，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王玉琴说道。
李桂香有点发愁，“这可咋办啊？”
“农村能吃的菜少，城里就更少了，菜肯定好卖！”程燕信心十足的说道。她之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八零年的时候国家已经不再给城镇居民供应蔬菜了。她们进城卖菜，就算赚的不多，也绝不会赔本。等手里攒点本钱，她才好想办法做别的买卖。
第21章 程贵荣来接人
因为有王玉琴的关系在，两人能够先拿菜，等卖了菜再给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农户人家大都朴实好说话，而且没什么商品意识，觉得自家菜园子出产的东西，又不是花钱买的，都是乡里乡亲，几把菜不值什么，白给也是使得的。他们给了李桂香菜还能挣到钱，当然愿意。
程燕按黄瓜两分钱一斤，青菜一分钱两斤的价格，跟几户邻居说好了，明天三点钟就来挑菜，要早上新鲜摘的。
三个人回到家，就看到李春生和程贵荣坐在院子里，两人之间隔了足有五米远，互相不看对方，气氛明显不好。
“哟，贵荣来了！”王玉琴先笑着打了招呼。
程贵荣赶紧站起来，冲王玉琴笑了笑，“嫂子。”又喊道：“桂香！”
李桂香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压住了心中翻滚的情绪，问道：“柳儿回家了吗？”
“回了，她去韩岗找韩峰了，韩峰回城了，她没找到，又回来了。”程贵荣说道，又犹豫的说道：“柳儿回来的时候像是哭过一场了，说韩峰他娘说话难听啥的……”
李桂香挂念着程柳，问道：“那现在柳儿在家吧？”
程贵荣蹲在地上叹了口气，涨红了脸，半晌支支吾吾的说道：“她那病，不好住咱家里，咱家人多，咱大咱娘也有难处。”
李桂香就知道了，肯定是程老头他们怕程柳的病传染给程天宝，又把程柳锁到村西头的破房子里了。
王玉琴忍不住说道：“贵荣，嫂子多句嘴，这事你大你娘办的不地道，孩子生病了，不去给她治病，就把一个大闺女锁外头破房子里，这不合适吧？多不安全啊！”
要她说，就是三个字没人性！要是他们家有人病了，她咋也做不出把人扔外头的事来。那程老头和程老太看上去一副厚道老实的模样，没想到心够狠的，难怪程燕和李桂香要从程家跑出来。
程贵荣脸上烧的慌，他也不愿意把生病的大女儿扔外面，可程老头发话了，程家其他人也同意，他怎么能只顾自己，不顾自己的父母兄弟？那也太自私了。
不等程贵荣开口，李桂香就说道：“你回去吧，我跟燕儿想办法挣钱，给柳儿瞧病，不管咋说，柳儿是我闺女，别人能不要她，我不能。”
程贵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桂香，燕儿，跟我回家去吧，挣钱给柳儿治病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他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去砖瓦厂上工，累就累吧，他有的是力气，多少能挣点，再问他娘借点，凑吧凑吧就够了。
没等李桂香说话，程燕就说道：“我们跟你回家可以，但你先跟我们说说，中午的事咋说。”
“你还说中午的事，你掀你爷奶的饭桌，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你这么泼的闺女了！”提起这事，程贵荣气的不轻。
其实程燕和李桂香从程家跑出来的时候，他就想追出来，但盛怒中的程老头叫住了他，不许他去找程燕和李桂香。
他能找到李家，还是趁众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到底是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程燕说道：“我掀桌是过分了，可我爷奶就没点过分的地方？他们不让我妈吃饭，你也认了？你就看着我妈饿着？”
李春生一听，火冒三丈，揪着程贵荣的衣领问道：“咋还有不让桂香吃饭的事？”
“大舅，这事我没跟你还有妗子说，嫌丢脸，如今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要是不答应顶替我姐跟韩峰结婚，好给程天宝换个城里的工作，我爷奶就不让我妈吃饭，他们说的清清楚楚，要饿死我妈！我妈这些年当牛做马的干活，换来的就是我爷奶要饿死她！”程燕大声说道。
李春生恼的眼睛都红了，抡起拳头就要往程贵荣脸上砸。
王玉琴赶紧拦住了李春生。
“当家的，有话好好说！那是燕儿的爹！”王玉琴劝道，“你跟贵荣打起来，不是让燕儿难做人么！”
李春生气的喘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松开了程贵荣的衣领。
程燕看着颓然站在那里的程贵荣，说道：“我跟我妈有政府分给我们的地，收的粮食有我们的一份，我跟我妈活干的也不少，凭啥不让我妈吃饭？”
“你奶那是正在气头上，话赶话说出来的，不是成心的！咋会不叫你们吃饭呢？”程贵荣烦躁的辩解道。
他本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可老天打乱了他的生活，先是待嫁的大女儿生了病，生死未卜，接着韩家大闹退亲，再接着一向柔顺听话的妻子和小女儿竟然强硬的离家出走，一副要和他的父母兄弟撕破脸的架势。
一边是他的父母兄弟，一边是他的妻子女儿，他担心生病的大女儿，他又不愿意把父母兄弟这些至亲往坏处想，心里愁苦矛盾，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燕又说道：“那爷奶逼着我跟韩峰结婚，总不是气头上的话吧？我不愿意，我嫌他膈应，爷奶咋还非逼我呢？”
“他们，他们是为了你好，人家韩峰条件好，是城里的领导……”程贵荣心虚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脸通红。
“都这会儿上了还说这话，你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程燕摇头说道，“我们要是回去了，以后怎么说？我爷奶是能出钱给我姐治病，还是不逼我嫁给韩峰了？这事不说清楚，我看我们还是别回去的好。”
她们就这么回去了，以后在程家还是跟以前一样，那闹这一场岂不成了笑话？程老头他们会觉得她们根本离不开程家，还不变本加厉的欺负逼迫她们？
李桂香叹了口气，坚定的说道：“贵荣，我跟燕儿不会回去了，我生养燕儿这么大不容易，不是送给你爹娘卖了换好处的。”
最开始，她看到程贵荣过来接她们的时候，她是很高兴的，但随着程燕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她的心冷的像掉进了雪窝里。
程贵荣当然不能这么走了，他蹲在李家门口，直到太阳落山，看着程燕和李桂香进出灶房帮王玉琴做饭，没一个人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只得起身回去了。
第22章 程家的批斗大会
程燕和李桂香吃过晚饭，就问王玉琴要了铺盖，准备在杂物间打地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玉琴犹豫了下，说道：“建国两口子今天去魏庄了，说是过一夜再回来，他俩的屋空着，你们就住他俩屋里得了。”
李建国是李春生和王玉琴的大儿子，去年和魏庄的姑娘魏霞结了婚。
“是啊。”李春生也说道，“他们屋里床和铺盖都是现成的。”
杂物间只有一张门板，还潮湿，李春生当然想让妹妹和外甥女住的好一点。
没等李桂香答话，程燕笑着摇头，“不了，我们打个地铺就能睡，就不麻烦建国哥和霞嫂子了。”
程燕早看出了王玉琴的犹豫，便抢先拒绝了。从原主的记忆中，程燕能看得出来，她这个表嫂魏霞可不是个大方人。趁早拒绝了，省得以后麻烦。
“让桂香和燕儿睡小屋吧！”一直没开口的李姥姥发话了，笑着说道，“我看她俩不是住一天两天，建国两口子明天就回来，还是算了。”
王玉琴赶紧应了，照她的想法，家里明明有空的房间和床，却让来投奔的李桂香和程燕睡门板，有些过意不去，可家里的新媳妇着实是个不好相与的。
如今程燕主动拒绝了，李老太也发话了，她就松了口气。
屋外的小虫唧唧叫，天色也黑了，李桂香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一声叹气。这是她嫁入程家二十年来，头一次在娘家过夜。
程燕也有点睡不着，这是她穿越来的第一天，没想到就要在一间潮湿发霉的杂货间里度过了，她无比怀念前世她努力奋斗挣来的那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虽然小，却被她饬的十分舒服。好在前世的她孤身一人，想的也开，早就去公证处办了公证，假如哪天她离世了，她的所有财产都捐给养育她长大的福利院，也不算前世白努力奋斗了那么多年。
“妈，早点睡吧，咱后半夜就得起来进城呢！”程燕劝道。黑暗中，她握了握拳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这一世，重新有了崭新的生命，有了父母亲人，她一定要努力过的更好，连同原主的份一起，好好的过下去。
“我睡不着，也不知道你爸和你姐咋样了？”李桂香发愁的说道。“还有，咱们这一走，也不知道家里那一摊子怎么办？”
程燕笑了起来，“我爸能咋样？顶多挨顿骂呗！除了我爸和我姐，其他人你管他们干什么？眼下只有给我姐治病才是要紧的事。”
要是离了她和李桂香这两个干活的，程家人就要饿死了，那程家人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李桂香想到明天要进城挣钱了，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把菜卖了？要是没人买可咋办？”
“放心吧，肯定有人买的！”程燕笑道。其实她也不想用卖菜这种吃力的挣钱法子，可眼下她和李桂香身无分文，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
李桂香看着程燕带着青春稚气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程燕的脑袋，自责的说道：“我跟你说这些干啥！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净说些堵心的话！”还得劳烦小小年纪的女儿来安慰开解她。
程贵荣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近黄昏，程家堂屋里还没有电灯，程老头程老太，程二叔夫妇和程三叔夫妇都在堂屋等着他。
“你去哪了？”程老太虎着脸问道。
程贵荣不自在的低下了头，有点心虚。程老头可是明确发话说不准找她们的，可他还是担心妻女，偷偷出去找了，说道：“这不是，这不是燕儿还有她娘出去了么，我去找了……”
“她们俩跑哪去了？”程老头沉声问道。
程贵荣说道：“去燕儿她大舅家了。”
“我就说，她们俩还能去哪？”程二叔不屑的撇嘴说道。女人就是没用，出了事就知道回娘家躲着，他看李桂香娘俩能在娘家躲几天！
“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那小骚x呢？”程老太瞪着眼，问道。
程贵荣听了心里挺不舒服的，说道：“她们今晚先住燕儿她姥姥家。”
自己的亲女儿被亲娘骂成是小骚x，程贵荣再生气也只能咽下去。
“肯定不敢回来！”程二婶气势汹汹的叫道，“那小骚x咋突然就翻精了？平日里看着老实，实际上一肚子脏水！会咬人的狗不叫！”
今天程燕泼了她一头一脸的菜，程二婶气的要发疯了。
“贵荣，我就问你，你还算个男人不？”程老太磨着牙开口了。
“娘，你，你这叫啥话！”程贵荣涨红了脸。
程老太拍了下大腿，凶巴巴的叫道：“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回去好好管管你老婆闺女，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眼里，恨不得弄死我啊！”
“大哥，婆娘不听话就得打！”程二婶尖着嗓子喊道，“小燕不听话那是谁教的？你不会教吧！”
这话明显是暗指李桂香指使程燕不听话，不尊重长辈，程贵荣犹豫的说道：“你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一句普通的，和稀泥的话彻底惹恼了程老太。
“我这个死老婆子是做哪辈子的孽啊！我叫个丫头片子掀饭桌，我脸都没了，还活着干啥啊？我生个儿子有啥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叫李桂香那臭婆娘哄的连娘都不要了啊！我咋还不死，我赶紧死了去球！我活着也是碍你的眼啊！”程老太哭骂道，朝程贵荣打着自己的脸皮。
程贵荣慌了，老娘这是打给他看，让他臊呢！他赶紧站起来拉住了程老太自虐的手，说道：“娘，等燕儿回来，我叫她来跟你赔不是！”
“我一个该死的老婆子当不起！她是城里人了，我哪敢叫她赔不是！”程老太立刻顺势止住了“自虐”，恨恨的叫道，她是一点也不想往自己脸上甩巴掌。
“娘，你说这话干啥？燕儿是你孙女，你有啥当不起的！”程贵荣苦着脸劝道。
程老太嗷嗷叫的又骂上了，“那小骚x今儿掀了我的饭桌！我当不起她奶奶，她是我奶奶！她是恨不得弄死我！她就是想弄死我！你要是还当我是你亲娘，你说，今儿这事咋办吧？”
第23章 起了自己的私心
看自家老娘非是不依的态度，程贵荣一个头有两个大，小心翼翼的说道：“今儿燕儿这事，是她不对……”
“光是不对就行了？”程老太更加不满了，拍着大腿，抹着眼上不存在的眼泪，嚎哭了起来，“好啊，程贵荣，我跟你大白生你养你了！我咋还不去死啊！我这个老不死的活着干啥啊！活着也是碍个丫头片子的眼啊！我膈应你那金贵的丫头片子了！我趁早去死，是死我自己手里，要是还厚脸皮赖着活着，得死在你生的赔钱货手里！”
程贵荣一看他娘这样就慌了，赶紧拉住程老太拍打大腿的手，“娘，你别这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是我不给你说法，现在燕儿不在家，在她舅家，我能咋样啊？”
“你闺女跑到她舅家你就没招了？”程二婶气势汹汹的问道，“她还能躲一辈子？我看就是你叮嘱的不让她们回来的！”
“不是，我哪能让老婆孩子住别人家？我去叫她们了，她们不愿意回来。”程贵荣解释道。
程二婶跳脚骂道：“别说那些废话！你是当家的，你叫她们，她们还敢不回来？”
“大哥，虽说你没个儿子，可你也是个男人，你就任由你婆娘和一个黄毛丫头骑到头上作威作福？你那婆娘闺女就是欠打！”程老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顺便刺了刺程贵荣没儿子的伤心痛处。
程二叔手里的香烟冒着红光，随着他激动的摆手，火星在程贵荣眼里划出了一道一道的光线，“要我说，你得重振雄风，好好的收拾她们一顿，她们就老实了！”
“男人要是没了雄风，管不住婆娘闺女，那就不叫男人！搁外头没人瞧得起他！谁见了都要骂他一声软蛋！”程老二说的头头是道，表情得意。
像他，就是很好很完美的例子。
有儿子不说，他把老婆也修理的十分听话，马上儿子就能进城端铁饭碗了，女儿也能找个城里女婿，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像程贵荣这样没儿子，又管不住老婆闺女的，实在叫他瞧不起，简直就不是个男人！程贵荣既然没儿子，就该为了他的儿子出力干活，就该用那俩赔钱丫头片子为他的儿子换前程！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为了省油，程家夜里基本是不点灯的。黑暗中，程贵荣的眼被程二叔手中香烟的红光晃的眼晕，听着程二叔这话，他心里十分的不舒坦。
字字句句都是在讥讽他没用！无能！生不出来儿子！管不住老婆女儿！
程老头发话了，“贵荣，咱家啥情况你也知道，几代都是老农民，穷！要是天宝能进城，咱家出一个城里人，咱老程家就不一样了！谁还敢看不起咱老程家？”
说到最后，程老头的声音都激愤了。
“就是，咱们家天宝要是进了城，谁还敢看不起咱们？”程二婶也赶紧叫道，“那村支书大队书记啥的，见了咱们不都得客客气气的？上回交公粮，那操蛋的大队书记非得说咱们家麦子晒的不干，还有石子土坷垃，非得让咱们拉回去弄干净，耽误交公粮的时间，还扣了咱们十斤麦子的啥金……”
程三叔补充道：“滞纳金。”
“甭管啥金，他们就是欺负咱们老程家没个有身份的人！”程二婶口沫横飞，一副与老程家荣辱与共的义愤模样，“要是天宝当了城里人，谁还敢看不起咱老程家？谁还敢跟咱老程家过不去？”
程贵荣坐在门槛上，头埋的低低的，叹了口气。每家按人头交一定数量的麦子，而程老太为了少交点麦子，动起了歪心思，往晒干清理好的麦子里倒了一大盆水不说，还倒了不少灰土进去。程贵荣是个老实人，劝程老太不要这么做，可程家没人听他的，他还被程老太骂了一顿，说他没胆子不说，脑子也笨，就是个无能的窝囊废。
结果，他们交公粮的时候被验收粮食的人给查出来了，收粮食的人说麦子质量不合格，坚决不收。
他们只得把麦子拉回家，重新清理麦子，耽误了时间，多交了十斤麦子做滞纳金，还被大队书记点名在广播里批评了。
程贵荣觉得要是程老太不想这占便宜的歪点子，老老实实的交公粮，也就没有这糟心事了，可这大实话当然不能说了，要是说出来，那不等于是责怪自己亲娘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况且程老太他们坚决不认为这是他们做错了事，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事，因为他们老程家没个有本事的人才叫人这么欺负了，就是那些收公粮的欺负他们老程家没人！
在程家，谁都能错，就是程老头和程老太这两个程家的当家人没有错，要错也是别人的错！
程贵荣叹了口气，想着假如没交公粮闹的那回事，兴许他大他娘就没那么心心念念的要程天宝进城当工人了。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假如，即便没这个假如，也会有那个假如促使他们想要天宝进城，想要程家改头换面。
自从知道了韩峰诱骗了程柳的身子，程贵荣就不想把程燕嫁给韩峰了，他不能把小女儿往火坑里推。可他心里清楚爹娘有多盼着程天宝出人头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犹犹豫豫中，他就只能沉默的听程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他。
“贵荣，你是男人，得立起来，要是立不起来，叫婆娘闺女骑到头上做主，那像啥样子！天宝的工作是大事，他是咱老程家的根，你没个儿子，将来少不得指望天宝。回去好好想想，爹娘兄弟总不会坑你。”程老头最后说道。
程贵荣沉默了一会儿，想把韩峰占了程柳身子的事说给程老头他们听，但又想起了程燕的话。
便是说了，程老头他们就会打消让程燕代替程柳嫁给韩峰的主意吗？会出钱给程柳治病吗？在他们眼里，没什么比程天宝的前途更重要了。
活了四十多年，程贵荣人生第一次听进去了女儿的话，第一次对父母有了怀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私心，并把私心隐瞒了起来。
第24章 葛家有喜
他一直以为他父母兄弟和他一样，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事实却不是这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很好了，有自己的土地，能吃饱肚子。可他父母兄弟显然并不满足，还要让他贡献出女儿为程天宝铺路搭桥。
其实他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从来没人在意他的想法罢了。
程贵荣又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去怎么面对殷切期盼着他的父母兄弟。
这会儿上，程家大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就传了过来，“姐，还没睡吧？”
程老太一听，连忙说道：“大壮啊，咋这会儿过来了？进屋吧，还没睡呢！”又叫程二婶点了油灯。
来人是程老太的娘家弟弟葛大壮，住在不远的葛楼。
葛大壮背着手大踏步的进了屋。
程老太环视了一圈，很快就在心里又排出了程家的“座位表”，示意程三叔给葛大壮让出了屁股底下的凳子。
“这么晚了，啥事啊？”程老太问道。
葛大壮满是喜色，说道：“金福的亲事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六办事。”
“哪家姑娘啊？”程老太也跟着高兴，问道。
葛金福是葛家的大孙子，葛家不止葛金福一个孙子，葛金福虽然比不上程天宝这个独孙的金贵程度，但也是葛家人的心头肉。他的亲事，自然是葛家的头等大事。
“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刘四根家的姑娘。”葛大壮说道。
程老太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道：“那会儿不是说亲事说不成了吗，刘四根要的彩礼多。”
说起这事，程老太就忍不住撇嘴，当时刘四根提了两百块钱的彩礼，葛家不过是普通农民，拿出得起这么多钱的彩礼？两百块钱够盖三间青砖大瓦房了，当他们刘家的闺女是金子做的？
“唉，那有啥办法？金福就看上刘家的丫头了，一直闹一直闹的，磨的我跟他奶都没法子。好在红儿聘出去了，这亲事也就成了。”葛大壮说起这话来，语气中还有着淡淡的得意。
红儿是葛金福的妹妹，葛大壮的孙女，大名葛红。
程二婶听的认真，哎呦一声，拍手说道：“那红儿聘了多少钱出去？可得不少吧？”
这话一出，所有程家人都坐直了腰板，专注的看着葛大壮，生怕听漏了。
葛大壮嘿嘿一笑，得意的很，“也没多少聘礼，乡下人能出多少？也就两百块钱，外加两口袋白面。”
“这还少？”程三婶说道，满眼都是羡慕，暗骂葛大壮这老头子就是存了心来炫耀的，想想葛大壮家连办两场喜事，程家都得随礼，她就忍不住撇嘴。
“哪比的了你们家燕儿啊！都能给天宝换个城里工作！你们天宝进了城，那可是掉进福窝里了，吃香的喝辣的，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强到天上去了！听说城里工人工资高的很，一个月就能挣两百回来！”葛大壮恭维道。
程二叔和程二婶得意的笑了笑，胸脯挺的更高了。
只有程贵荣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红儿说给谁家了？”
葛大壮说道：“小李庄的李老发，你们知道吧？就他。”
“他，他不都快四十了吗？”程贵荣抽了口冷气，说道。
可没人理会他的话，也没人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可惜，其他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怪不得能换回这么多聘礼”的恍然大悟。
除了那些又老又丑的光棍，谁会拿出这么大笔钱娶媳妇？还是娶葛红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葛大壮说道：“也就李老发这些年攒了钱，有点底子。”
“那红儿能愿意？”程三婶问道。
葛大壮一脸的轻蔑，嗤笑一声，“有啥不愿意的？养她不就是指望着能换点聘礼回来？难不成还指望一个丫头片子给我们老葛家传宗接代啊？”
程贵荣心里悄悄的叹了口气，再没有吭声，别人家的家务事，他管不着，别人也不会听他的。
在他心里，他和李桂香没个儿子的确是个遗憾，可他再稀罕儿子，也做不出把女儿当牲口一样养大了，看谁出钱高就卖给谁的事。之前他坚持让程燕嫁给韩峰，除了想让程老头和程老太拿钱出来给程柳治病，也是看韩峰有本事，女儿嫁他比嫁庄稼汉强，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像葛家这样，为了钱，把十七|八岁花一般的闺女嫁给快四十的光棍的事，打死他也干不出来。
葛大壮来就是跟程家人通知葛金福定亲的日子，请程家人过去贺喜的，没过一会儿他就走了。
等他走后，程老太就怒不可遏的指着程贵荣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恨不得把没用的窝囊儿子程贵荣给撕吃了，程老头和程家其他人也轮番上前助阵。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人家葛红也就比程燕大一岁，看看人家的葛红多懂事，为了给亲哥哥娶媳妇，嫁个快四十岁的光棍都毫无怨言，再看自家的程燕，放着韩峰那么好的女婿不要，还又掀桌子又砸锁的，程家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摊上程燕这么个不孝忤逆的玩意！
程贵荣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满头满脸都是程老太的唾沫星子，恨不得缩进泥地里去。直到夜深了，程老太他们嘴干了，骂累了，才放程贵荣回去。
乡村的夜静悄悄的，外面星光闪烁，偶尔远处有几声狗吠。
程贵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里静悄悄的，他难以入睡。
程家的房子都是土坯房，堂屋里住着程老头程老太，西厢房两间住着程老二和程老三两家子，他和李桂荣还有程燕程柳住在东厢一间屋里，紧挨着灶房，是程家最差的一间屋子。
一到做饭的时候，屋子里就飘满了灶房过来的烟和灰，夏天的时候更是被灶房的火烤的像个蒸笼。
然而就是这样的屋子，他和李桂香还有两个女儿住了二十多年。
屋里一共两张木板床，中间用一道布帘子挡了起来，分隔成了两个空间。他和李桂香睡在外间，程燕和程柳睡在里间。
以前四口人都住在这里，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这里。
第25章 兵荒马乱
程贵荣突然间就想起了程燕跟他说过的话，“大姐这辈子就要毁了！我也要被他们推火坑里了！”
他原本有妻子，有两个闺女，现在一个闺女被锁在外面自生自灭，一个闺女和妻子在娘家不回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评书里说的妻离子散，就是他这样的吧！
偏偏他的父母兄弟，一个个都叫嚣着他窝囊没出息，嫌他管不住老婆女儿。他亲生父母训他也就罢了，他的弟弟和弟妹也跟训孙子似的训他，不就是怕燕儿不再听话，不肯嫁给韩峰，天宝进城的事就没戏了。
他愿意让程燕代替程柳嫁给韩峰，给程天宝换工作，并不是图程天宝将来照顾他，只是顾念着爹娘的心愿，想跟程柳治病，而且韩峰条件不错，不算委屈了燕儿。
但自从他知道了韩峰和程柳发生了关系的事后，就觉得韩峰人品不咋地，燕儿看不上他，也是有道理的。
今晚上，他几次犹豫，想说这婚事就算了吧，但他的父母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训他，逼着他打李桂香打程燕，他连张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柳儿**给韩峰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可当务之急，是先挣钱给柳儿治病，他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明天他就去砖瓦厂问问，看他们还要不要人……
程贵荣从出生到现在，还没遇到过这么糟心麻烦的事，心里头乱成了一团麻，头一次恨自己穷，没本事挣钱，连女儿生病了都没钱治病。
一直到窗外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勉强睡着，打了个盹，接着就听到了程老太在院子里尖利的叫骂声。
“……咋还没做饭？养你们不胜养条狗！你们一个个都是地主老财，都等着我这个老婆子起来伺候你们，给你们当老妈子……”程老太愤怒的骂着。
程贵荣慌忙起身，拖拉着鞋子出来问道：“娘，咋啦？”
“还问咋啦？这都啥时候了，咋还不做饭？”程老太骂道，“还有这鸡，这猪，咋没人问，都饿的哼唧乱叫了！猪粪鸡粪咋不扫，一个两个不嫌臭啊！”
程三叔也起身了，打开了房门，朝程老太嘿嘿笑道：“这不都是大嫂干的么！”
他还不满的看了眼程贵荣，要不是李桂香不在家，能没人做饭？能没人喂猪喂鸡？能没人打扫猪圈鸡圈？
“你媳妇呢？”程老太脸色不好看，知道李桂香不在家，要是李桂香在家，能没人干活？她故意在程贵荣跟前问程三叔，就是为了臊程贵荣。
“小娟说她肚子疼，孩子蹬的厉害。小娟她娘找人看了，小娟这一胎是个带把的，闹的厉害了点，得好好养着，可不能累到了！”程三叔喜滋滋的说道。
程老太脸色更不好看了，冲程二叔一家住的西屋，叫道：“老二家的，咋还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响起了的声音，程二叔一脸睡意朦胧，披着褂子出来了，“啥事啊，娘？”
“装啥装？还不赶快叫你媳妇起来做饭！”程老太恼了，手里的烧火棍差点敲到程老二头上，她骂了那么半天，不信老二一家没听到，她算是看明白了，老二媳妇这些年仗着生了程天宝，那一身懒筋不敲打是不行了。
老大没儿子，老了也是没指望的，她和程老头可没打算指望程贵荣给他们养老。生了儿子程天宝的老二和老二媳妇才是他们的指望，所以这些年，程老头对老二媳妇一直客气照顾，图的就是老有所养。
程老二见赖不过去，只得回去喊程二婶起床，又喊女儿程丹丹起床，帮程二婶做饭。
“咋叫我去做饭？”程丹丹不满的嘟囔道。
“那不是你大娘还有你燕儿姐不在家么！你三婶就是个懒蛋，怀里孩子光知道吃，啥也不干！怀孩子咋啦？谁没怀过啊？就她金贵？不就是仗着她爹当个会计么！有啥了不起的！”程二婶没好气的叫道，透过窗户看到站在院子里准备找人开骂的程老太，压低声音骂道：“就会欺负咱们老实人！昨儿燕儿掀她的桌子，她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程二叔瞪着眼睛叫道：“你小声点！不就是叫你做顿饭么，赶紧去做就是了！叫咱大咱娘听见了咋办？你不想叫天宝进城了？”
一听到天宝这两个字，程二婶偃旗息鼓了，除了程老头和程老太，谁还能压服了程燕去嫁韩峰？程燕不嫁韩峰，天宝还咋有机会进城？
“妈，咱先忍忍吧！”十五岁的程丹丹说道，满脸都是激动，“等我哥进了城，叫我哥想办法把我也弄进城里去！”
“放心，肯定带你一起进城，再给你找个城里人当婆家！”程二婶笑道。
程丹丹说道：“叫我哥给我找个韩峰那样的，也得是在城里当大领导的！”
“你懂啥？”程二婶不屑的说道，“韩峰也就是个屎壳郎驴粪蛋，面上光！他再能挣钱，架不住他家里人拖累！挣多少钱都不够他爹娘兄弟糟践的！叫你哥给你找个城里的，爹妈都有工作的！将来老了不能干活了，还有国家养着的那种！”
要是程燕听到这话，绝对要翘大拇指夸赞程二婶有先见之明，思想境界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把后世人们谈之色变的凤凰男给理解透彻了。
叫程二婶这么一“开导”，程丹丹醍醐灌顶般的点头，脸上洋溢着期盼得意的笑容，仿佛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
韩峰已经是她见过的条件最好的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嫁给韩峰这样的已经是走了大运，没想到她还能飞的更高。
程二叔一家“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外面的程老太等的不耐烦，又催着骂了几句，程二婶这才出来了，披着头发都来不及梳。
程贵荣看这一院子的兵荒马乱，实在没心情吃饭，便朝大李庄走了过去，想着这都一夜过去了，桂香的气也该消了。
然而他到了李春生家后，王玉琴告诉他，李桂香和程燕早就挑着菜进城了。
第26章 送饭
“这么早就走了？”程贵荣诧异的问道，他抬头看了眼天，太阳不过才刚刚升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春生拿着一截破砖头当锤子，修补一条板凳，脸上带着愠色，头也不抬的说道：“后半夜就起来了，一人挑了六七十斤的担子，走上三四十里路进城卖菜！”
程贵荣愣在了那里，心里羞愧，又担心进城的李桂香和程燕，怕她们碰到啥坏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妹子命苦，嫁了个没用的窝囊废！就会听他爹娘的屁话！卖自己的亲闺女，任由他娘饿死他老婆，缺了大德！我妹子要是不出来，早晚死在窝囊废手里！”李春生愤恨的说道，手里的砖头一下下狠狠的砸着板凳上凸出来的钉子，好像砸的是程贵荣的脑袋。
“大哥，我不是，我没有……”程贵荣张嘴嗫嚅道，李春生句句骂在他心上，他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李春生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不愿意听他说话，转身进屋去了。
王玉琴也赶紧跟了进去，剩下程贵荣一个人尴尬的站在李家的院子里，连一向对他最客气最和善的李老太也不搭理他了。李老太年纪是大了，可人不傻，女儿突然带着外孙女来娘家住，肯定是在婆家受了委屈。
程贵荣只得又回了程家。
程家比他走的时候更加兵荒马乱，院子里围了一群人，程二婶哭天抢地的，声音传的老远。
“咋回事啊？”程贵荣也慌了，挤过去一看，程丹丹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旁边的乡亲跟他小声说道：“你家老二媳妇让丹丹下地窖拾红薯，忘了先点根柴火进去试试，结果丹丹下去后，闷着了！”
这年头家家都挖的有地窖，存着红薯和白菜，地窖里常年不通风，红薯和白菜能保很长时间不坏，但人下去之前，得先点根蜡烛或者柴火用绳子拴着，垂到地窖里，要是火焰熄灭了，说明地窖里氧气不足，要透会儿气才能下去。
这会儿上，程丹丹被程老太狠狠掐人中，掐虎口，人中都被掐出血了，才醒了过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程老太阴着脸骂程二婶，“你还有脸哭？你闺女要是出个啥事，就是你个蠢婆娘害的！”
“我这不是忘了吗？”程二婶嘟囔道。
村里一个老太太责备道：“见天拾红薯拾白菜的，还能忘？”
看热闹的一个女人嘻嘻哈哈的叫道：“她都多少年没做过饭了，都是燕儿她娘干的，天宝他娘那日子过的跟地主家太太一样，肯定忘啊！”
老太太摇着头，拄着拐杖走了。
程二婶愤恨的抬头看了眼揭她短处的女人，嗷嗷叫道：“丁香她娘，你胡咧咧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心思，不就是嫉妒我们家要出城里人了！”
“呸！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没见识！”胡丁香的母亲悻悻然走了。
等人都走了，看一大家子人都瞪着她，脸色不善，程二婶理直气壮的说道：“干啥都怨我？平时都是大嫂做饭，她撂挑子不干了，你们咋不找她算账去？她昨天把红薯都用完了，也不知道再拾点上来，懒不死她！怪我干啥……”
程老太不耐烦听她嘟嘟囔囔，挥手让她去做饭，程贵荣还听到她在灶房里跟程丹丹抱怨，“你大娘生不出个儿子，不就该干活吗？除了干活，她还有啥用？有本事她也生儿子去！她不干活，都来怨我了！”
程贵荣再也听不下去了，程二婶和程丹丹忙活了这么久，灶房现在还没生起火来，冷锅冷灶的连口热水都没有。他再去水缸那边看，只剩下浅浅的不多的水了。
往常时候，李桂香和程燕都早早的起来了，院子扫了，牲畜喂饱了，水挑满了，热饭热汤的做好了，程家老小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睡到天亮起来，就有热饭吃热汤喝，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一二十年都是这么过下来的，他的父母兄弟们都习惯了被他的妻子女儿伺候的妥妥帖帖的，从来没有人说过李桂香一句好。没能生儿子，已经成了李桂香就算干一辈子活也赎不清的罪了。
今天李桂香不在，家里乱成一团。虽然只有老二媳妇埋怨李桂香，可其他人难道不都是这么想的吗？他们只是没有像程二婶那么碎嘴的说出来膈应他罢了，都在心里埋怨李桂香和程燕不懂事，不守规矩，竟然敢离家出走，害得他们没人伺候了。
程贵荣从灶房里端了个碗，贴着水缸的底舀了一缸子凉水，拿着凉红薯闷头走了出去。
乡村三月的清晨空气清新，阳光柔美，家家户户的灶房上空都冒着炊烟，宁静祥和，宛如他过去在后庙村度过的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一样。
可程贵荣心里清楚，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这日子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妻子和女儿已经彻底被他的父母兄弟们伤透了心，只怕难以再回心转意。而他要是指望着继续以前一样的日子，也不可能了。
今天李桂香和程燕连招呼都不打，就挑着菜去了城里。程贵荣心里如同手里拿的那块放了一夜的红薯，凉凉的。
昨天夜里，程燕白天说过的话一遍遍的回响在他的耳边，他要是再这么浑浑噩噩，事事都听父母的安排，他无所谓，甚至李桂香也无所谓，可他两个年轻的女儿要怎么办？
程贵荣想起了葛红的未婚夫那个年纪大不说，又邋遢又暴脾气的李老发。葛家把葛红许给了李老发，除了他心凉担忧之外，程家人都在羡慕葛家挣到的那笔聘礼钱，没一个人去想葛红以后日子过的好不好。
他想了一夜，算是想明白了。为啥程家人没人心凉担忧？因为嫁到火坑里去的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心中的亲人。他们只看的到能拿到的好处，才不管别人过的好不好，愿不愿意。
除了他和李桂香，这个家没有人去关心去爱护他的两个女儿了。
程贵荣他去了锁着程柳的破房子，隔着门板把红薯递给了程柳。
“咋是凉的？”程柳肚子叽里咕噜叫，饿的睡不着，早早就醒了，嘟囔抱怨了一句，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程老太恨她生病导致“身价”下跌，差点坏了程天宝的前途，一天只许给她吃一顿饭，现在程柳每天都在饥饿当中，也顾不得那么凉不凉的事了。
看大女儿那狼吞虎咽，连红薯皮都吃了的可怜模样，程贵荣眼里酸的差点掉下眼泪来。算算时间，从程柳生病到现在快一个星期了，也没去县里的医院看看，就这么一直拖着，饭也吃不饱，人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我妈呢？”程柳吃完红薯，问道。
程贵荣抹了把脸，说道：“你妈跟燕儿进城卖菜去了，要挣钱给你治病。”
说这话时，他脸上烧的慌。
他是这个家的男人，本来应该成为妻子和两个女儿坚实的依靠，却没用到连给大女儿送饭都得偷偷摸摸的来。
“哦……”程柳应了一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一起涌了上来。
她低下了头，两滴眼泪掉到了地上，说道：“爸，你等会儿去韩岗一趟，看看韩峰回家了没有。他要是在家，你叫他来找我。”
程贵荣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他心里没打算去，一是今天不是星期天，韩峰肯定在城里上班，二是韩峰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要是程柳的病不好，韩峰估计连见都不愿意见程柳一面。
就算程柳对韩峰不死心，这辈子认准了韩峰，也得等病治好后，再和韩峰谈结婚的事。
“韩峰那人，我看也不是个靠的住的。”程贵荣发愁的说了一句。
程柳压根听不得别人说韩峰不好，当即气的咳嗽了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瞪眼断断续续的说道：“爸！你咋也这样说？是不是燕儿搁你跟前说韩峰啥坏话了？”
“哪有啥坏话！你别多想，我不说了，咱不说韩峰的事了，等你病好了再说。”程贵荣看程柳犯了病，赶紧把手里的水递给了程柳，让程柳先喝着。
程柳好半天才止住咳嗽，一张黄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这会儿上她才察觉到不对，问道：“爸，我奶不说说一天就只给我吃一顿饭吗？你咋早上就给我送饭来了？”
“我偷拿了东西出来的。”程贵荣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奶他们不知道。”
程柳埋怨道：“爸，你也是的，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比你听话，比你孝顺的人！搁你跟前，我爷奶说的话比那中央下的红头文件都管用！我爷奶就是瞅准了你老实你听话，才这么可着劲的欺负你跟我妈！”
“胡说八道些啥！啥欺负不欺负的？”程贵荣不高兴了，训斥道，“那是你爷奶，是你长辈，是你能背后说道的？”
程贵荣虽然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他心里恪守着一个善良的准则要孝顺，不能说长辈的不是。
“知道了。”程柳撇嘴说道，心里对父亲母亲更加不满了，愈发觉得父母这辈子过的窝囊，吃苦受气的事都摊上了，还不敢说程老头他们一句不好。
第27章 卖菜
程燕她们从大李村出发的时候，还不到凌晨三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两个人一人挑了一个担子，摸黑走在村路上。两旁的麦田在凉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远处黑影重重，是安静的还在沉睡中的村庄。
走了一段路后，李桂香看程燕扁担换了几次肩头了，问道：“燕儿，还挑的动吗？”
程燕赶忙说道：“挑的动！”
李桂香拉住了程燕，把程燕筐子里的菜拿了好几捆放到自己筐子里，不容分说，“离县城还远，等妈挑不动了，换你来！”
程燕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她鼻子酸酸的，点点头，暗下决心，一定要挣到钱，带着母亲过上好日子。
两个人走到县城时，天才刚蒙蒙亮，街上还亮着路灯，已经有和她们一样卖菜的人挑着担子朝菜市场走，还有卖早点的人也开始营业了，火炉点了起来，油锅也架上了，炸起了油条蒸起了包子，香味四溢。
一个中年妇女挑着菜担子，看她们眼生，问道：“你们也是去菜场卖菜的？”
李桂香拘谨的笑了笑，“是啊，头一次来卖菜。”
“那快点，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了！”中年妇女说道，走之前，看了眼她们的筐里新鲜水嫩的菜，羡慕的笑道：“你们的菜收拾的可真干净！”
“咱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起走？”李桂香问道。
程燕摇摇头，“咱去别的地方卖。”菜场卖菜的人多，卖的慢不说，也卖不上什么价钱。
管平县不大，只有东西南北四条主要的街道，程燕领着李桂香来回走了一遍，目光锁定了一处都是二层红砖小楼的小区。
这会儿上天已经亮了，程燕观察了下周围，不远处就是县政府和武装部，这里肯定是领导干部住的地方。
李桂香一看这里都是两层的小楼，门口还有警卫亭，跟之前看到的老百姓住的平房瓦房截然不同，心里就没了底，拉着程燕说道：“这是啥地方啊？人家让咱们在这卖菜吗？”
“试试吧！”程燕说道，“咱在门口卖菜，不碍谁啥事。这地方都是干部住的，他们工资高，买菜也大方，不会计较一分两分的。”
李桂香胆小，嗫嚅道：“要是有公安不叫咱们在这……”
“那到时候咱们再走，妈，你放心，公安不管这事。咱堂堂正正的卖菜，不犯法。”程燕说道，笑着拍了拍李桂香的肩膀，“咱是出来挣钱的，脸皮薄可挣不到钱。”
见女儿这么说，李桂香也只得安下心，从筐子里拿出了一块破布，把捆好的菜整齐的摆到了布上。
等东方开始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小区里有人陆陆续续的挎着篮子出门了。
程燕赶忙站起来，声音响亮的喊道：“卖菜啦！早上刚摘下来的新鲜菜！自家种的吃不完，便宜卖啦！”
很快就有不少人围到了她们的小摊子跟前，见程燕一个小姑娘笑的甜美，举止大方，菜新鲜又摘的干净整齐，纷纷动了心思，不少人都问咋卖的。
“小青菜一毛五一把，黄瓜莴笋都是一毛钱三个！奶奶，来点吧！”程燕嘴甜的喊道。
老太太看了眼水灵鲜嫩的菜，犹豫的说道：“贵了点，菜场比你们这便宜！”
“菜场也不便宜！您掂掂这菜，一把两斤，只多不少，才一毛五，拾掇的多干净！您去菜场买，跑远不说，那菜上烂叶子湿泥巴的，不都占秤么！还有这莴笋小黄瓜，都是家里菜园子才结出来的，我们可不是菜贩子！”程燕赶紧抓了一捆青菜，递到了老太太手里。
“是不赖。”老太太翻着看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给我来两把，还有那小黄瓜，来三毛钱的，我孙儿肯定爱吃！”
程燕笑成了一朵花，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奶奶，您这么疼爱小孙子，您孙儿肯定喜欢您！”
老太太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说道：“这丫头真会说话，我明天还来买你的菜！”
“那真是谢谢您了，奶奶！”程燕笑的更甜了。
软妹币啊，明天继续来吧！
李桂香赶紧给老太太把菜装到了篮子里，拿着刚挣到手的六毛钱，还有些不敢置信，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
然而接下来她没工夫去适应这个挣钱的过程了，不断有人来买菜，她头一次做生意，嘴笨，不会说，都是程燕在招呼客人，她忙着收钱，装菜。
等菜都卖的一干二净了，李桂香突然脸色难看的叫道：“坏了，刚才那个人，我多找了她一毛钱！”
“哪个人啊？”程燕赶紧问道。
李桂香往前追了一段，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焦躁的说道：“没找见，我记得她穿了个蓝格子衬衣，头发到耳根，圆胖脸，她要再来，我准能认出来！”
“妈，算了，一毛钱而已，就是下次那人来了，她要不提，你也别问她要，和气生财。”程燕说道。
李桂香也清楚，这一毛钱她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平白损失这一毛钱，等于是白送人一捆青菜，这菜从大李庄挑到这里多不容易，她心里挺不好受的。
“唉，都怪妈没用，嘴笨，脑子也笨！人一多，我这脑子就成浆糊了！”李桂香气的跺了下脚，心疼的要命。
程燕笑了起来，劝道：“妈，做买卖难免碰上这事，咱俩还是头一回卖菜，下次注意就行了，老想着这一毛钱，还咋挣别的钱？等会儿再来人，我收钱，你给人家装菜。”
“好，你年轻，脑子比妈好使！”李桂香笑道。
太阳才升到一丈高，程燕和李桂香的菜就卖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几捆小白菜和几根黄瓜。
程燕兜里塞满了毛票和分币，她从凌晨忙到现在，累的要命，然而摸着鼓囊囊的口袋，心里的喜悦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
“多少钱？”李桂香激动的问道。
程燕小声说道：“我没细数，粗略估算，咋也得有十块多钱！”
李桂香搓着手，疲惫的脸上满是喜悦和激动。
第28章 楚岳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买卖挣钱，一下子就挣到了那么多钱不说，这钱还是实实在在的躺在她们口袋里的，不像往年在生产队挣工分，最后分的钱和粮食都直接让程老太领走了，她和程贵荣一分钱都见不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样的钱他们挣的再多，也不能算是他们的。在程家干了二十年的活，她也没有给大女儿治病的钱，还不如今天这一天挣到的钱实在。
李桂香笑着笑着，眼泪就涌出了眼眶，她被自己的反应给弄懵了，不知道是高兴能挣钱了，大女儿治病有希望了，还是难受自己在程家这么多年受苦受累还没个好。
她赶紧抹了把眼睛，说道：“也不知道你姐那病去县医院里看得多少钱？一进医院多少钱都不够花的，去年你舅腿上毛病犯了，进了一趟医院，原本许诺给你建国哥盖的新房子就兑现不了。”
“咱们挣够五十块钱就带我姐去医院看看，问问大夫得多少钱，要是不够的话，咱们再想办法。”程燕说道。
李桂香愧疚的看着程燕，“燕儿，委屈你了，要不这样，咱一天能挣十块钱，你拿五块，剩下的五块留着给你姐看病。”
“妈，咱是一家人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给我姐治病要紧。您也别太担心了，我看我姐得的不是肺结核。”程燕说道。
李桂香诧异的看着程燕，这已经不是程燕第一次肯定的说程柳得的不是肺结核了，“你咋知道你姐得的不是？人家村里的大夫都说了……”
“大夫也不确定，只是叫咱们去大医院看看。”程燕笑道。前世的程燕在大学的时候参加过防治结核病的公益活动，是学校的公益大使代表。见的结核病人多了，程燕只需要看看程柳的面容，就知道她得的不是肺结核了。
看李桂香还要问，程燕换了个话题，“快中午了，咱们头一次来县城，转转再回去吧。”
李桂香笑着点点头，她以为女儿难得进城一趟，是想逛逛。
程燕领着她挣到了钱，嘴甜又有能耐，她如今对程燕愈发的信服了。以前她总担心程燕太胆小，又闹出了跳湖自杀的事，现在看来，小女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已经脱胎换骨，都能反过来照顾她了。
可程燕到底只有十六七岁，还是个天真爱玩的小姑娘。
程燕没猜到李桂香的想法，她只是想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做生意的门路，如今她手里有了十块多钱的本钱，可以做点别的。卖菜对于她们两个女人来说，太吃力了点。
两人收拾完了摊子，程燕就坐在扁担上，数起了口袋里的钱。数完钱，她笑眯眯的对李桂香说道：“妈，你猜猜今天咱们挣了多少？”
“我猜不着！”李桂香摇头说道，心情既期盼又欣喜。
程燕笑的眉眼弯弯，大大的眼睛黑亮亮的瞳仁仿佛放着光，“十三块七毛，去掉本钱，咱们能挣十一块！”
搁程燕出事前的那个年代，十块钱还买不了一份像样的盒饭，但是搁现在一九八零年，十块钱已经不少了。在原主的记忆里，前些年程家一家老小在生产队干一年活，一年也就能分个七|八十块钱。
李桂香呵呵笑了起来，感慨万千。她就是性子不好，窝囊胆小，这些年被程老太磨搓的一点胆子都没有了，昨天夜里心里还是担忧害怕离开程家以后的日子，没想到离开程家后，才能有好的开始。
能挣钱是好事，有了钱生活才能有希望。
程燕眼角余光瞧见好像有人看着她，扭头一看，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年轻男子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是你……”程燕惊讶的看着那个人，正是昨天在湖边摸了鱼，把最大的那条让给她的男子。只是那会儿上他没穿军装，现在军装笔挺，她险些没认出来。
一想到自己刚才乐呵呵的，吧嗒吧嗒数钱的财迷样子被他看了去，程燕脸红了个彻底。
军装男子见程燕认出来了自己，便朝她们走了过来。
“这是……”李桂香看对方是个生面孔，麦色的面庞十分硬朗，身材高大，军装笔挺，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县城就有点怯意了，赶紧挡到了女儿前面。
程燕拉着李桂香的手，说道：“妈，你还记得昨天咱们吃的鱼吗？就是这位，这位解放军同志送给咱们的，应该是咱老乡！”
程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总不能跟李桂香说这个人在她心中的代号身材棒棒哒帅哥，要不然李桂香还以为她被妖怪附体了，幸好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个解放军同志的叫法。
昨天的鱼是怎么来的，程燕早就原原本本和她说过了，李桂香态度热情了不少，感激的笑道：“原来是这位同志啊！谢谢你的鱼！”
这人看着冷硬，不好说话，没想到是个好心肠的，又是解放军，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大娘，不用客气，我叫楚岳。”那人说道。
程燕还是第一次听这人开口说话，这人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清模样，声音却是意外的好听，而且还挺和气。
“楚同志是解放军吧？”李桂香听他说的是管平一带的方言，感觉更加亲切了，笑着问道。
楚岳点点头，视线看向了两人旁边的扁担和菜筐。
程燕笑着解释道：“楚大哥，我跟我妈是进城来卖菜的，头一天来，也不知道哪里合适，就摆到这里了。”
看着程燕带着笑意的漂亮脸庞，梨涡甜甜的，一双大眼睛剔透的发亮，那人突然想起昨天看到拉着母亲奔跑出家的程燕，笑容张扬明艳，生气活力，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心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看到程燕，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朝程燕这边来了。
那一声脆生生的“楚大哥”，让楚岳微红了脸，别过头不敢看程燕，对李桂香说道：“大娘，我是小周村的。这几个月我在对面的武装部工作，你们要是需要帮忙，就找站岗的同志，让他去叫我。”
小周村离后庙村不算近。
李桂香没想到这年轻人看着面冷，实则是个心善的。
而一旁的程燕显然没有打算客气，冲楚岳甜甜的笑道：“那就谢谢楚大哥了。”
这个年轻男子看着冷硬不好接触，但其实有一双温暖的眼睛。
第29章 新的主意
李桂香是个实诚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还别人十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楚岳先是昨天送了她们娘俩一条大鱼，让她们娘俩免得饿肚子之苦，今天又怕她们两个女人在县城人生地不熟的，还主动提出照应她们，这些让李桂香十分感动。
“楚同志，你中午忙不忙？不忙的话，大娘请你吃个饭吧！”李桂香真心实意的说道，昨天那条大鱼三四斤重呢，白占人家便宜她心里总是不得劲。
程燕也笑道：“就是啊，楚岳大哥，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来到这个年代后，她要面对的程家人简直叫人糟心透顶，加上前世是孤儿出身，程燕特别珍惜那些对自己释放出善意的人。
“大娘，不用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谢谢您的好意，我是请了假出来的，得赶紧回去。”楚岳摆手说道。
程燕还不到十七岁，少女的声音本来就甜软清脆，楚岳听着她叫自己“楚岳大哥”，心里感觉奇奇怪怪的，就像是柔软的毛刷子刷过耳朵，他原本不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特别，但是让这个漂亮女孩一叫，普普通通的“楚岳”两个字也好听了起来。
李桂香点点头，人家是军官，有正事要办。她突然想来筐子里还剩了两根嫩黄瓜，是她留着没卖，准备回去的路上给程燕吃的，便把两根嫩黄瓜都塞给了楚岳，笑道：“自家种的，小楚同志你拿去吃！”
“不用了，大娘您太客气了。”楚岳连忙推辞。
程燕笑道：“楚岳大哥，你就拿着吧，你要是不收，我妈心里肯定不痛快了！”
“那就多谢婶子了！我先走了。”楚岳没敢再去看程燕，和李桂香道别后就转身走了，军绿色的背影高大魁梧，步伐稳重。
程燕没来由的就想起来昨天在水塘边看到的他，上身只穿了条背心，湿漉漉的贴着健壮的身躯，古铜色的肩膀上肌肉结实隆起，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蜿蜒而下。
前方的楚岳虽然穿着整齐的军装，裹的严严实实，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昨天的情景，一下子红了脸，觉得自己也太奔放了点，钱还没挣几块呢，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这会儿上，李桂香“哎哟”了一声，程燕转过头，顺着李桂香手指的方向，看到筐子里多了一张五毛的纸币。
“肯定是小楚同志趁我不注意，扔里头的！”李桂香叹气说道。
楚岳已经进了前方武装部的大院，人影不见了。
“这可咋办？”李桂香叹了口气，“两根小黄瓜，能卖一毛钱就不赖了，本来是想感谢人家的，结果还占人家便宜了！”
程燕说道：“他不是小周村的吗？离咱们不远。咱还知道他在工作，以后有的是机会把钱还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李桂香郑重的把五毛钱装到了衣裳口袋里，准备再遇上楚岳的时候把钱还给他。总占人家便宜，李桂香睡觉都要睡不舒坦了。
程燕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她的母亲是个特别实诚，特别认真的人，谁要待她好一分，她恨不得十分的回报别人。
可惜，就是这么善良实诚的人，却总是叫婆家人欺负。
她印象中，大姐程柳就十分瞧不上李桂香，嫌弃李桂香活的憋屈，话里话外总是说自己不能跟妈一样窝囊一辈子，可程燕却很喜欢这样的母亲，善良隐忍大度，她也很感谢老天赐了这样踏实可靠的母亲给她。
这边楚岳走进了武装部的大院，几个军官正在等着他。
“你脸怎么那么红啊？皮黑成这样我都瞧出来脸红了，可见红的不轻！”一个战友盯着楚岳问道。
另一个战友嗷嗷的笑道：“刚才我看见你跟个漂亮姑娘说话，就在对面！快点老实交代，那姑娘是谁？是不是你对象？肯定是的，看你小子脸红的！”
这下子战友们都沸腾了，抓着楚岳不依不饶，嘻嘻哈哈的笑道：“说清楚，咋回事？背着哥几个不声不响的处对象了？”
“别胡说八道！”楚岳说道，“那姑娘是我老乡，我过去帮个忙而已。”
然而几个人都是楚岳的铁杆哥们，都比楚岳年纪大，也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冷脸的做派，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没一个人怕他，八卦热情高涨，七嘴八舌的问道：“你对象是你老乡啊？你娘找人给介绍的？”
“咋不跟我们说一声呢？我们也好过去看看弟妹啊！离太远都没看清楚长啥样！”
“长的可漂亮了，我刚看见了！头发又黑又亮，眉毛鼻子眼睛就没不漂亮的，笑起来还有俩酒窝，我瞧着小楚脸红的看都不敢看人家，手脚都没处放了！”
“哟！楚岳你小子有福气啊！”
楚岳怒了，严肃的咳嗽了两声，不搭理这群坏心眼的战友，转身进了办公室，把战友的起哄声和大笑声关到了门外。
他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脸，真的脸红了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的确没敢看那个姑娘，一来是不礼貌，二来，那姑娘笑起来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他不知道怎么的，看上一眼就心跳的厉害。
可惜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他有点遗憾的想到。
程燕这边，两个人挑着空了的担子，沿着县城的主要街道又走了一圈。
现在的管平县城还很小，只有东西南北四条主要的干道，成一个十字形，县政府在十字形的中心，几个大型的工厂和火车站都在四条干道的沿线。
这会儿上已经中午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当空，她们经过一家工厂时，看到成群结队的工人穿着蓝色的工装端着饭盒正往大门外走，在对面一片空地的树荫下，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了一起，吃着铝质饭盒里的饭。
离程燕两三步路的地方是工厂的门卫室，里面胡子花白的老头也打开了自己手里的铝饭盒，准备吃饭。
“爷爷，你们厂里中午不管饭啊？”程燕厚着脸皮打起了招呼。
明天端午节，祝亲爱滴书友们粽子节快乐~~说起粽子，夜雨一个北方人最爱的是五芳斋蛋黄肉粽，哈哈~~
第30章 存钱
老头抬头看窗外是个笑容甜甜的小姑娘，看她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乡下来的，笑着摇头，说道：“我们厂是有食堂能吃饭，可得掏粮票买，又贵又难吃，中午厂子就给半小时的吃饭时间，去外头吃又远，这不……”他拿筷子指了指外头那群端着饭盒吃饭的工人，“大家都自己带饭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程燕看老头手里的饭盒，还有工人们手里的饭盒，没一个冒热气的，显然都是凉的。就算清晨上班前做好的饭，放到现在也早凉了，说不定大部分人带的都还是头一天晚上的剩饭。
工人们干的都是重体力活，一上午下来都是又累又饿，要是有香喷喷的热饭热菜吃，谁还愿意吃这冰凉的剩饭剩菜？
“咱赶紧回家去吧，时候不走了。”李桂香不明白程燕怎么在这里逗留了那么久，催促道。
程燕摇摇头，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说道：“妈，你不饿吗？咱吃点饭再走吧，回去还要走三四十里路呢！”
李桂香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吃吧，妈不饿，回去再吃也一样。”
和大多数勤劳朴实的中国农民一样，李桂香节俭惯了，不舍得花钱，而且压根没有在外头买着吃的念头。
挣钱不容易，在外面买饭吃要花钱，没有自己在家做节约。她最记挂的就是大女儿的病，哪舍得花钱买饭吃，宁可饿着肚子走回去，也要多节省几毛钱出来。
程燕笑着拍了拍口袋，说道：“妈，咱挣钱就是为了要把日子过好的，哪能为了省钱不吃饭？要是饿出毛病来可咋办？钱不是一天就能挣出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妈真的不饿。”李桂香笑道。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程燕赌气说道，明亮的黑眼睛忽闪忽闪的，闪着鬼灵的光，“你就看着我饿肚子走三四十里路？”
李桂香是宁可饿死自己，也不愿意饿着女儿一分一毫的，赶紧说道：“你能跟我比？你还在长个子，我老了……”
“老了也得吃饭，再说你一点都不老！”程燕笑道，硬着拉着李桂香往前走，走到了县政府附近的一家国营小饭馆。
这会儿正是午饭的点，饭馆虽然小，但几乎坐满了人。
程燕把两人的扁担和筐子放在了门口，拉着犹犹豫豫的李桂香进了饭馆。
“妈，你看，有面条，有饺子，还有包子，米饭啥的，你想吃啥？”程燕指着饭馆墙上钉着的木牌一一说道。
李桂香没上过学，不认字，她悄悄指着一块牌子，问程燕，“这上面写的啥啊？”
“素面，两毛，鸡蛋面，三毛，肉丝面四毛……”程燕念道，“钱，粮票都能用。”
原主上过小学，算是“脱盲”了。
“给我来一碗素面吧！”李桂香说道，想来想去，估计就素面最便宜了。
程燕知道母亲是想省钱。
她心里酸酸的，说道：“妈，咱大半夜起来到现在，哪能只吃一碗素面呢？给你要碗鸡蛋面吧，贵不了多少，鸡蛋吃了顶饥。”
“好，就依你。”李桂香笑道。
程燕问服务员了两碗鸡蛋面，等面的时候，她又去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端到了李桂香跟前。
“妈，尝尝这包子，我闻着可香了！”程燕拿了一个递给李桂香。
看着小女儿期盼的眼神，李桂香咽下了埋怨她乱花钱的话，接过了包子，咬了一口，皮薄馅厚，浓郁的肉味一下子就充溢了整个口腔，香的她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尽管肚子饿的咕咕叫，李桂香还是小口小口吃着，细细品着香味。
这会儿上服务员把鸡蛋面端了上来，汤是熬的喷香的骨头汤，面条雪白，面上卧着一个荷包蛋。
上次她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生产队杀猪，一家分了几斤猪肉和肥膘。在程家，猪肉都包了饺子，是程老太和男丁吃的，孙女和媳妇只能吃白菜馅的素饺子。肥膘炼油剩下了半碗油渣子，程老太吩咐大年夜的时候和白菜一起炖了吃。
除了程贵荣偷偷给她的两个肉馅饺子，大盆菜里她吃到的一块肥肉渣子，是她今年吃的唯一一顿肉。
至于鸡蛋，就更别想了，程家的鸡蛋都是程老太把持着的，因为她生了女儿，程老太恨死她了，月子里都没让她吃过一个鸡蛋，李姥姥来看她时送了六十个鸡蛋，让她月子里一天吃两个，可李姥姥后脚出门，程老太就把六十个鸡蛋都拿去镇上的供销社卖了。
她还没敢说什么，程老太就在门口把她骂的狗血淋头，说她是个不下蛋的鸡，生个赔钱货还配吃鸡蛋？没把她生的赔钱货扔了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回想起过去的苦日子，李桂香心里头酸酸的。
程燕从筷笼里拿了筷子，递给了李桂香，“妈，吃吧。”
她反正是饿坏了，挣了钱哪有还让自己饿肚子的道理？
“我小时候你姥爷去给人做席，都带着我，我也能吃点好的，再后来……”李桂香叹气道。
程燕听说过，李姥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掌勺师傅，十里八乡有了红白事都叫李姥爷去操办席面，李桂香小时候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可惜李姥爷过世的早，李家失去了顶梁柱，加上李春生腿上有病，就穷了下来。
她都没想到她有一天还有福气进城里的饭店吃饭！
还是自己出来挣钱了好啊！李桂香感慨道，不用求着谁要，也不用吃个饭还得看人脸色！
李桂香把面吃完了，剩下荷包蛋没舍得吃，要夹到程燕碗里，让程燕吃。
“不要不要，我自己也有呢！”程燕赶紧说道。
“妈吃饱了，再吃就该撑着了！你还小，正是长个儿能吃的时候！”李桂香笑道，执意让程燕再吃一个鸡蛋。
看着李桂香慈爱的眼神，程燕心软软的，酸酸的，拿筷子把荷包蛋一分为二，给李桂香夹回去半个，“妈，咱们一人一半，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李桂香见程燕态度坚定，便点头同意了。
程燕低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已经空了的碗，觉得刚才那半个鸡蛋，应该是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蛋了。
有母亲的疼爱是这么美好的事，她都替原主惋惜，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