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节 盟议
歩鹿孤乐平纵马向着虏酋冲去,索超挥舞大斧,如同亲兵一样护住主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两人打头,挡路的祖卜骑兵都被横扫马下。
虏酋率领自己的亲兵,渐渐和歩鹿孤乐平近了,眼见歩鹿孤乐平弯弓搭箭,虏酋暗暗冷笑,见对方弓架一动,身体一偏,手一伸,抓住了来箭。原来他有一手接箭还箭的绝技。
他正想把这支箭搭到自己的七斗软弓上,突然心生警觉,身体一侧,歩鹿孤乐平的第二支箭从堪堪从旁擦过。
还未等他把身体正过来,第三只箭已经穿透了虏酋的皮甲,正中他的心口。虏酋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首领落马,虏酋的亲兵已无战心,与宋军正面相撞,几个回合下来就四散而逃。
歩鹿孤乐平率队杀到篷车旁边,将号角手全部斩杀掉。早有亲兵去取了虏酋的人头,歩鹿孤乐平叫人用长枪挑了,高高举起。随后将篷车点燃,隆隆黑烟升上天空。
普六茹伯盛在城上看见了,急令赵邦杰带领步兵出击。
城下祖卜虽有万人,但已经失了头领和指挥,和宋军交战,一触即溃。宋军乘势掩杀,斩首数千,俘虏妇孺千余人,牲口无数。
过了几天,又有部族从奉圣州旁迁徙经过,没有来攻击奉圣州,歩鹿孤乐平派人将迁徙的车队拦腰斩断,纵兵劫杀,这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迁徙部族,就被抹去了。仅有少数几人向北逃去,将奉圣州山口被人堵住的消息在草原上扩散。
已经是九月底,正是草原部族奉了金国号令,到燕京集结,随金兵南下劫掠的时候,大量的草原部族被堵在山口,进退不得。
在尝试了几次围攻奉圣州、宣德等城池,被火箭、神臂弓,长枪阵教育过之后,终于有部族派人充当使者,到奉圣州:“草原上就要下雪了,请宋大人指一条生路。”
歩鹿孤乐平看着眼前这个汉化说得很好的人,好奇的问道:“你是汉儿?”
“下官是契丹人,刘敌烈。”
“契丹人,刘姓,那就是耶律分支了,居然降了女真,还给草原蛮子做狗腿子,真是有出息啊。”
“下官有部族家人,总要为他们讨一口饭吃。”这刘敌烈倒是不卑不亢。
普六茹伯盛道:“金贼,吾死敌也,尔等蛮部要随金人南下劫掠,岂会给宋人活路?”
刘敌烈微微一笑:“不若我将山口北边各族大族长都请来,让将军和他们商谈一番,将军要他们如何做,直接告诉他们。若他们允了,将军便可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他们不允呢?”
“他们都在奉圣州中,不过五个刀斧手就解决了。”
“五个刀斧手?山口北边有五个部族吗?”
“十来个吧,但大头领就五个。”
刘敌烈第二天,居然真的领了近千草原部族到了奉圣州城下,“草原十七头领,特来拜上将军。”
歩鹿孤乐平在城上望去,见城下的部族兵人人着甲,胯下都是骏马,手中全是铁制兵器,便知道都是族长的亲军,想来这十七个头领,即使不是族长亲来,地位也不低了。
“亲军后退一里地,头领单独进城即可。”
城下听到这话,一阵大哗。歩鹿孤乐平喊道:“最多每人带一个不着甲的随从,若再不从,就不必谈了。”
刘敌烈在城下与蛮部头领争执了一番,最终头领们各带一个随从进城。
十七个头领,十七个随从,顺从歩鹿孤乐平的安排,来到了州衙前,头领们解下兵器,交给随从,随后坐到州衙里。
歩鹿孤乐平在堂上端坐,普六茹伯盛坐在一旁,另外有一个从河东带来的商人,充当通译。堂下各头领分左右两边落座,刘敌烈坐在左手边第一位。
歩鹿孤乐平先问各部的情形。
此次奉金国的召唤前来的,有乞牙惕、泰亦赤兀惕、翁吉剌惕、蔑儿乞、札剌儿、克列亦惕、乃蛮、塔塔尔等等。这些草原部族头领倒真的是天性质朴,不善言辞,都只是简单的说明自己的部族和名字,随后等通译转告。
待诸部首领自我介绍完,刘敌烈炫耀自己的见识:“乞牙惕和泰亦赤兀惕,还有翁吉剌惕,都是蒙兀人的分支,室韦、蒙兀、鲜卑蒙兀、蒙古,大致都是鲜卑蒙兀氏的不同读音,蒙兀,是将军本族人呀。”
刘敌烈从歩鹿孤乐平的姓氏里,推断出他是鲜卑后裔,故而专门强调一下蒙兀也是鲜卑一脉,拉近下关系。
歩鹿孤乐平哈哈大笑:“莫说是几百年前的同族,就是当世的亲兄弟,也有背后捅刀子的。而且本将一句鲜卑老话也不会说,也不知道你说的真假,判断是不是鲜卑故族,本将自有一套方法。”
“汉人有句话,亲兄弟,明算账。所以愿意和本将当面把账算清楚,哪些是你们的,哪些是本将的,就是鲜卑人,就是本将的自己人。若是不愿意和本将算清账目,不听本将吩咐的,就是敌人,便是蠕蠕,就和这桌角一般。” 他抽出腰刀,一刀就把面前桌案砍下一角来。
蠕蠕,鲜卑对柔然的蔑称。柔然处于五胡和突厥两大草原部族兴起高峰之间的低谷时期,天不假年,终被西魏和突厥所灭。
刘敌烈自讨了个没趣,但他还想把事情办成:“那将军的账目是?”他知道歩鹿孤乐平要开条件了。
“按我鲜卑故事,设草原府兵,战时随军出征,以为税收,但亦可得到战利品。平时可与本镇通商,获得中原的盐铁布帛。每逢雪灾,可许个部落到关内避雪,但要听从本镇府的调用。”
府兵制创立于西魏大统十六年,设8柱国12大将军、24开府将军,统24军。早期府兵自相督率,自带弓刀,不编户贯,将领无论何族均用鲜卑赐姓,军人也从主帅之姓,带有浓厚的部族兵特色。
在汉地的府兵,则平时种田,战时服役,而原先草原上的鲜卑部族,则平时放牧,战时充入二十四军当中。
虽然在唐代府兵制逐渐败坏,但在魏和北周、隨时期,还是很好用的。
刘敌烈知道府兵制的渊源,便向各部首领解释了一番,有通译在一旁,也不怕他弄鬼。
歩鹿孤乐平已经当众砍了桌子,说出了“敌人如同桌角”这番话,就是在不开眼,在座的各部头领也不会说不同意。大家都心悦诚服,称颂这大大的善政。
刘敌烈却问:“不知税收是如何计算,战利品又如何分配?”
普六茹伯盛在旁边一直没作声,他只是安静的观察众人,他心中感到奇怪,这刘敌烈和歩鹿孤乐平倒配合得挺好,每句话都问到重点上,好似极力要让歩鹿孤乐平把事情做成。
歩鹿孤乐平把价码开出来了,各部每年要向范阳镇抚司上交多少牛马,以为税收,若是出军征战,每一丁能抵消多少税收,战利品如何分配,各部族之间有了纠纷,镇抚司如何仲裁。
刘敌烈在下面听着,暗暗叫好,具体税收的数字可能需要商量调整,但这套方法,的确比辽、金的强行征丁,更能拉拢草原部族。他不知道,这是呼延庚预先告诉歩鹿孤乐平的,另一个时空清代对蒙古的政策。
通译和刘敌烈分别将这一系列政策告诉了各部落首领,刘敌烈道:“这鹿将军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各位首领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早说,可以多要一些利益,若是出了这州衙再反悔,便是没有信义之人,遭人看不起。”
通译在一旁听到了,将这段话转告歩鹿孤乐平和普六茹伯盛,普六茹伯盛笑道:“既然这刘头领如此帮忙,咱们就行个方便,让头领们在这里住一晚,私下商量下。乐平你以为如何呀。”
步鹿孤乐平道:“好呀。那咱们先吃饭。”
商量了大半天,大家也真的饿了,于是酒宴摆上来。草原上不缺肉,关内的蒸馏酒却是好东西,各部首领犹爱此物。
酒过三巡,部落首领们也放下戒备,胡言乱语。通译没有喝酒,而是将这些话语偷偷记下来。
第二天,不知昨晚经过了怎样的商议、讨论、交易和争执,刘敌烈带着部落首领们,开始和歩鹿孤乐平讨价还价。
经过一天的讨价还价,部落首领们终于和歩鹿孤乐平达成一致:范阳镇抚司授予每个首领鹰扬郎将的名号,首领们纳税,从征,从而可以带领部落南下避雪,并和中原贸易。
歩鹿孤乐平在自己左臂上轻割一刀,将手臂的血滴入酒碗中,倒了十八碗血酒,要与十七位不足首领歃血为盟。
刘敌烈叫道:“还加我一碗。”
歩鹿孤乐平道:“中间人另有酬谢。”
“非也,吾也自领一部,契丹部。”
原来如此,普六茹伯盛在一旁说:“那就给刘首领来一碗吧。”
不管真情假意,喝过血酒,当场都算发过誓,要竭力同心,永为盟好。
“各位头领,此次结盟以后,请各部选出一百名勇士,随本将远征大漠。”歩鹿孤乐平将刀插在桌上:“谁不去,谁就是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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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 合不勒
歩鹿孤乐平说道:“本将远征大漠,谁不去,谁就是背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话一出,在座的部落首领面面相觑。
这些部落本来奉了金国的号令,要到燕京取齐,随后南下劫掠。他们对金国即使谈不上什么好感,也绝对不是敌对关系。
但没想到,被宋军卡在阴山山口,十七个部落好几万人要吃饭,在没打下奉圣州的情况下,听刘敌烈的劝说,到奉圣州来探探风头。
见到歩鹿孤乐平要拉拢他们,这些部族首领心中明白着呢,若是不答应,他们今天走不出奉圣州城。而他们身死,也不会有太多人记得给自己报仇,相反瓜分自己部落的人会如同秃鹫一样涌来。
于是喝血酒,发盟誓,这些头领都一一照做了,甚至讨价还价也是真心的。但一旦他们回去,是否还会坚持今日许下的承诺,就要看是不是情势所容许了。
但没想到,歩鹿孤乐平当场就提出了远征大漠。
刘敌烈问道:“请问将军要远征哪里?”
“我答应大家避雪的钱粮,总要有出处,我要远征东京道。”
东京道自然不是说宋廷东京汴梁,而是指金国的东京辽阳附近,这是金国治下除却燕京附近以外最富庶的区域,比受过多次征发的西京大同要富庶得多。
刘敌烈看各部头领都看着自己,不由得硬着头皮说道:“将军要袭取东京道,自然是好的,但东京道远在三千里之外,各个部落拖家带口,只怕很难走到呀。如果半途之上,老弱妇孺纷纷倒闭,有损将军的威信呀。”
刘敌烈说完这番话,并没有回头向部落头领们转述。
歩鹿孤乐平问刘敌烈:“莫非你有更好的去处?”
“将军可知金界堡。”
歩鹿孤乐平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因为真正的金界堡是金界壕的一部分,要在胡沙虎扫北无功之后,才正式动工,用来防备漠北部族。
而现在的“金界堡”是金国刚刚灭辽的时候,由婆卢火在嫩江边上修筑的一道哨堡,其目的是将建立一个前哨,当草原部族要进入金国治下较为繁荣的咸平道和东京道的时候,。
刘敌烈解释道:“在界壕的南面,临潢路与咸平道交界的地方,有大片的草场,草场中又有绿洲,前辽曾在绿洲中设立屯垦司,生产南人的米粟菜蔬。”
歩鹿孤乐平来兴趣了:“大漠中有个屯垦司?”
“正是。”刘敌烈所说的地方,就是通辽——赤峰一带的科尔沁草原,在辽代就以水草丰美著称,在草原中的绿洲中,辽代统治者让渤海人和被俘虏的汉民进行耕作,有塞北江南之称。
现在,金兵忙着进攻南边的宋国,暂时还没顾得上这块宝地。
歩鹿孤乐平和普六茹伯盛低声商量了一下,歩鹿孤乐平道:“好,你前头带路,本将随你去取这塞北江南。你以何人为质?”
“妻子为质。”
普六茹伯盛见刘敌烈毫不犹豫,心中暗赞一声“好!果然是个枭雄。”
歩鹿孤乐平许可了之后,刘敌烈才向部落头领们宣布了攻打金界堡的的决定,部落头领们一片哗然。
普六茹伯盛发现,吵吵嚷嚷的头领中,明显分作两种,一种是极其不愿意调头向北走的,另一种却在问战利品是不是按规矩分配。
他招招手,将通译叫道身边:“要分配战利品的部族都是漠北的?不愿意的是漠南的部族?”
“镇府明见。”
这时,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站起来,几哩哇啦的说了一番。通译解释说,这汉子是乞牙惕部头领的长子合不勒,他说,他和兄弟们愿意带领本部族人,去攻打金界堡,他叔叔的部族,也会跟着去。
“那他以何人为质?”
通译问过,合不勒一通回答。通译脸色大变:“他说可以用他的父亲和叔祖,也就是乞牙惕、泰亦赤兀惕、翁吉剌惕三部头领为质。”
把自己的父亲为人质,自己夺取部落的统治权,还真是果决的人物。不过这样,他所表现的的忠心才可信吧。
合不勒这番表态,让漠北诸部坚定了决心:不管怎样,先到漠南抢一把再说。札剌儿、蔑儿乞、克列亦惕、乃蛮、塔塔尔等部落也跟着同意了。
漠南诸部没有办法,也只好跟着同意。
“那好,各位回去,一面将人质送来,一面整顿部落,过几天我等就可以出征了。”
待部落首领们纷纷起身要走,刘敌烈故意晚走一步,问歩鹿孤乐平:“为何不等人质送来,再放我等回去?”
“合则留,不合则去,若是有人不甘心受洒家驱使,自可率领部众远去。”
“但恰恰就是不能通过阴山山口南下。”刘敌烈点破这一点,随后就告辞了。
晚上,十二个部落将人质送来,其他五个部落已经连夜带着部族向西北出发,另寻出路。
送来的人质中,以合不勒兄弟的人质地位最高,他们是合不勒兄弟的父亲和叔叔:乞牙惕部首领屯必乃薛禅、泰亦赤兀惕部首领察喇亥领乎、翁吉剌惕部抄真斡儿帖该。第一人为传说中的海都汗的孙子,另两人是海都汗的儿子。
第二天,歩鹿孤乐平带了二百亲兵,出山口去点验部众,其余各部头领都在,却唯独少了合不勒。
“他们去哪了?”
合不勒的堂兄弟俺巴孩留下的人回答说:“那些连夜逃走的部落,是对将军不敬,合不勒大人最恨这些无信之人,连夜去追杀这些蠕蠕。”俺巴孩已经接替他的祖父,成为泰亦赤兀惕部首领,而合不勒的妻弟赛因,则成为翁吉剌惕部。
到了下午,合不勒才带着部族,赶着成群的牛马和俘虏,回到了集结地,他一夜又一天,袭击了三个西迁的不足,夺去了他们的牛马和人口。并向歩鹿孤乐平请功。
歩鹿孤乐平将战利品中的三分之二,都赐给了合不勒,其他的分给其他部落。
他早已收拾停当,立即就要率领各部出发。
刘敌烈道:“已经是下午了,是否等到明天再走。”
歩鹿孤乐平道:“我已经等了一个上午,然道还要浪费一下午吗?走,马上启程。”
索超带领骑兵先行出发,普六茹伯盛与歩鹿孤乐平告别。
普六茹伯盛道:“刘敌烈心怀鬼胎,合不勒野心勃勃。兄弟,你要小心。”
“你放心,大不了凭我这二十斤独脚铜人,八壶连珠箭,一路杀回来便罢。”
“兄弟,你千万要慎重。最凶险处,不在战场”
“我知道,刘敌烈,合不勒都有野心,为了他们这野心,可能会把我出卖给金贼。但同样因为他们的野心,在打败金国这个大敌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与少兄交恶。”歩鹿孤乐平笑道:“兄弟,你为我坐镇范阳,只要你不出事,刘敌烈便不敢炸刺。”
送走了歩鹿孤乐平之后,普六茹伯盛回到奉圣州,召集宣德、怀安、怀来的守将开会。他们夺取奉圣州,连接草原诸部的任务已经完成,四个主力团没必要都呆在奉圣州。
普六茹伯盛留下赵邦杰的第十六团镇守奉圣州,就带着第十一、十二、十三团南下回到飞狐,随后登船向着河东撤退。他们将在五台休整后,再加入到河北战场中去。
就在歩鹿孤乐平刚刚夺取奉圣州,正在和祖卜人厮杀的时候,河北,雄州前线,宋金两军在此已经对峙了十余天,这些天里,没什么大战,只是双方的斥候,小打小闹几场。
巡夜的士卒敲响三更的更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帐外传来。两三句几不可闻的耳语,一名亲卫走到账外。“将主?”他隔着帐幕低声地叫道。
呼延庚披衣起来,认得是亲卫的声音:“何事?进来说。”
来人低声而急促地道:“将主,沧州生变。张益谦调王渊部北上,要接管沧州。”
温柔的夜色,顿时变得金戈铁马。呼延庚短促地命令道:“讲来。”
亲兵递上来一封军报。是沧州的坐营指挥使宣赞写来的。
呼延庚观完军报,神情剧变,险些站立不稳,勉强克制住,扶着坐塌坐下。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手脚冰凉,带军至今,从未遇到过这等凶险之事。
“怎么了?将主。”
阳光、绿荫,堂上、冰冷,呼延庚挥手急令:“传邱穆陵仲廉来。”亲兵不敢怠慢,拔脚就走,未到门口,呼延庚又改变了主意,拽他回来,“且慢,且慢,……容我再想想。”
翻开军报,一目十行,再看一遍。宣赞写道:“王渊大军北上,末将奉夫人之令,将粮草铁器等诸般要害物,收入沧州州城当中,沧州坚城,支持一月当无虞也。唯张运使所驻塘沽,尚未通消息,不知情境如何。”
呼延庚稍微平复了一下心境,宣赞是奉张婵之令,退守沧州城内,以王渊之无能,沧州老家还是安全的,可是塘沽的张彦橘,怎么没有信来呢?
第九十八节 内讧
呼延庚正在疑惑,张彦橘没有信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军营外马蹄的的,又送来两封军报。
第一封军报正是由张彦橘发来,他的军报非常详细,报告说张益谦此次蓄谋已久,不仅调动王渊部北上,还同时抽调李成的部属。幸好李成听从他谋主陶子思的劝告,在棣州没有出动。
另一封军报是是折月岚通过鸾阁发给高鹭,由高鹭转送来的。
呼延庚看着这两封军报,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无论是新保甲,行业公会,还是鸾阁,整个士农工商妇体系,都在发挥作用。
折月岚顶盔掼甲,站在沧州城头,她左边站着宣赞,右边却是一个江湖人物,刘唐。
在李成接到河北东路安抚使张益谦的调令之后,他便请教自己的军师。
陶子思道:“将主,以我军的战力,与呼延将军所部接战,胜负只在两可之间吧?”
李成知道陶子思这是客气话,他说:“不能敌,不过我奉朝廷调令……”
“讲与朝廷的关系,将主以为,张安抚与呼将军,谁得宠,谁能上达天听?”
李成沉默不语。陶子思又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主与呼延将军争斗,索虏乘势进攻河北东路怎办?到时候以将主一支孤军,能够抵挡索虏吗?”
“不能,不过先生说过,我命在主政一路……”
“但不在河北,既如此,将主何必去争呢?”
“那依先生,该如何?张安抚的调令在此,不接也不行。”
“虚以逶迤,静观其变,还要示好呼延将军。”
“如何示好?”李成问。
“待学生去办。”
棣州李成的军师陶子思是龙虎山教中人,与公孙胜师兄弟相称,他把此事就告诉了公孙胜。公孙胜派遣刘唐到沧州和塘沽送信,让沧州有了准备。
在折月岚的主持下,所有的粮草和值钱的物件,都搬进了沧州城里,同时新保甲和行业公会,以两户抽一丁的方式,以锐士和公士为骨干,迅速在沧州城里组成了两万武装卫军。
“刘大侠。”折月岚轻声说。刘唐拱手领命,他一个桀骜不驯的汉子,不知怎的,在折月岚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
折月岚慢悠悠的布置:“刘大侠,你回去和公孙道长说,呼延将军让他取滨州,龙虎山教也可以鸾阁的形式,成为呼延将军的助力。”
“小的可否请宣防使赐一封手书?”折月岚在官方没有官职,因此刘唐向宣赞讨要手书。
折月岚很干脆的回绝了:“没有手书,公孙道长叫你送信来,便是相信呼延将军,有恩必报,你若是不信这一点,就算给你手书也没用。”
“是,折……将军,宣防使,小的今晚就潜出城去。让公孙道长率领教众攻打滨州,断了王渊这贼子的后路。”
刘唐退下去以后,宣赞道:“都指挥,让公孙胜这等神汉去取滨州,到时候将主回来,不认这件事,不将滨州与他,那该如何是好?”
“我又没说要将滨州交给公孙胜或者龙虎山派,不过是说将主有恩必报是也。以将主之狡猾,定不会让龙虎山教钻了空子。”
宣赞笑笑,呼延庚对折月岚的欣赏之意,沧州满城皆知,折月岚可以说呼延庚狡猾,却不是他能接口的。
沧州,州府清池县城下。
王渊为了攻打沧州,这一次下了老本了,他麾下正军两万余,这一次带来了一万二千人,并力攻门。已经打造了几座简单的浮桥,试图冲过护城河。
可恨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沧州把秋收的粮食都收进了城中,各色民壮,要么也躲进了城中,要么向北去了霸州静海,他在沧州指拉到了几百民壮,连云梯都没人打造。
第一波冲过护城河的王渊部士卒被轻易的赶了回去。宣赞提着刀,大叫:“王渊部兵弱,非我等之敌也,兄弟们,杀。”
城外鼓声大作,王渊部的士卒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狂呼。
折月岚往城外看去。
东城墙外的王渊部士卒大约有四五千人,参与攻城的占一半左右,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分成了七八个攻击方阵,每个方阵人数不等,多则四五百人,少则一二百人。
诸人都看出来了,这每个方阵应该就是一个营队。在正规的军队编制里,各个营队之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人数悬殊的情况的。看来王渊在滨州,收了不少杂部,还未来得及整军
不管人多人少,每个方阵都大概分成三个部分。最前边的士卒抬着浮桥,中间的士卒拿着各色武器,应是攻城主力,后头的士卒扛着做工粗糙的云梯。
他们高喊着“沧州城里有粮食”的口号,在各营小帅们的驱赶下,跑向护城河。
折月岚站在高处,将整个战场一览无遗。总的来说,此次参与攻城的王渊部士卒虽然不少,但队形散乱,毫无章程可言,就像放鸭子似的乱七八糟。
她松了口气,说道:“久闻河北禁军不堪一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看着王渊部士卒一点点地接近护城河,折月岚道:“距离尚远,弓矢难及。没有将领,不得放箭。”
布置在东城墙这边的弓弩手有两百人,接到命令后,以“伍”为单位,或拿弓矢,或提着弩机,乱纷纷地到了各个城垛口。步兵中的长矛手亦在队长们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地在他们身后列阵。
虽然新保甲已经操练了有一段时间,但大多数人从没有过守城的经验,大部分弓弩手、长矛手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显得慌乱不堪,甚至还有摔倒在地的。
折月岚不动声色地把郡兵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庆幸地想道:“武装卫军久不经战事,突逢骤变,表现惨不忍睹。幸好对手更是土鸡瓦犬!”
敌我双方半斤八两,攻城的乱七八糟,守城的手忙脚乱。攻城的王渊部到了护城河下,各个方阵中最前边的士卒纷纷把浮桥架到河上。
他们没有经验,总共八座浮桥,在搭架的过程中掉入河中了三架,最终只有五座成功搭成。
浮桥搭架好后,王渊部士卒调整了一下进攻的队形。
没能搭成浮桥的那三个方阵汇入了别的方阵中。
小帅们把搭架浮桥的士卒调到后边,抽调了一批盾牌手出来,代替他们排在队伍的最前边。王渊毕竟是都钤辖,所部的装备还是不错的。
调整好队形后,王渊部开始了进攻。盾牌手高高举起盾牌,半弯着腰踏上了浮桥。弓弩手跟在他们后边。再后边是攻城的主力。最后是扛着云梯的兵卒。
城头诸人屏住呼吸,望着城下的王渊部士卒分队渡过护城河,慢慢靠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开弩、搭箭。”
得益於平时的操练,面对两千多逼近城下的王渊部士卒,弩手们尽管大多心慌,但在开弩、搭箭的这个过程上倒没出什么差错。一支支冰冷的弩矢上了弩机,对准了城下。弓手们也取出箭矢,搭在了弓上。
城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了攻城的王渊部士卒身上,看着他们一步步地邻近。
二百三十步。二百二十步。二百步。
“射箭!射箭!”
一千多弓弩手,同时射出了箭矢。
弩矢的速度快,眨眼间已射进王渊部士卒的阵型中。前边的那些盾牌根本没起到防护的作用,数十个王渊部士卒相继中箭。紧接着,速度较慢的箭矢又到,又有十余人负伤。
王渊部素来散漫,好似不会攻城,过河之后,他们不但没有分散队形,反而更加聚集。一波急射,就给他们造成了数百的伤亡。
从城头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王渊部阵型中,如被疾风扫过似的,瞬间倒下了一片人。
“再射,再射!”
有了第一波急射的经验,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战果,守城的弓弩手放松了许多,有条不紊地再次开弩、上箭、射出。又一波急射。王渊部的阵型再度受到冲击,又有百余人倒地。
中箭的王渊部士卒中,当场阵亡的只是少数,大多只是负伤。有的手脚中箭,有的肩头中箭,有的胸口中箭,有的大腿中箭。他们原本只是农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痛?满地打滚惨呼。
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五个方阵中,最南边的那个方阵里,落在阵后、扛着云梯的王渊部士卒丢掉了云梯,转身就跑。随后,其余几个方阵里扛着云梯的王渊部士卒也相继扔下了云梯,加入逃跑的行列。
受他们带动,其它的王渊部士卒也开始逃跑。阵型最前头的盾牌手、弓弩手听到了后头的纷乱,停下了向前的步伐,短暂的犹豫过后,也掉头向后,簇拥奔逃。
城下乱糟糟一片。两千多人你拥我挤,互相踩踏,抢着往护城河外跑去。
各队的都头猝不及防,束手无策。有反应快的,举起刀剑,试图把逃跑的士卒赶回城下,却无济於事。最终,这些都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被王渊部士卒们裹挟着撤回了对岸。
第九十九节 幼犬对弱鸡
城头上的诸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射了两拨箭,就打退了数千王渊部士卒的进攻?
“这,这就退了?”便在不久前,这数千要进来抢粮的王渊部士卒还令人倍感压力,然而一转眼,他们却就落荒而逃。这胜利来得太突兀,不但文太守,折月岚等人也不敢置信。
王渊不愧青史留名的逃跑名将。内战外战,一视同仁,不像有的军队,对外时几乎从不主动进攻收复失地,对内时却全面进攻,重点进攻,花样层出不穷。
因为没有想到王渊部会溃败的这么快,城里没有做追击的准备。
一个时辰后,王渊派出了十几个小队,从溃逃的王渊部士卒中揪出了数十个最先逃跑的,把他们押到阵前,当众枭首,随后,重新整顿阵型,开始了第二次进攻。
巳时末,王渊部士卒开始了第二次攻城。
折月岚遣人烧掉了他们留在城下的云梯、浮桥,因此,他们这次攻城和上次这样,依旧是举浮桥的在前,扛云梯的在后。
不同的是,上次攻城,他们分成了八个方阵,这次只有五个。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紧,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浮桥和云梯。
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是,他们开始分散队形。在过了护城河后,不等指挥使下令,五个方阵的王渊部士卒就主动散开了阵型。
这样一来,就大大减轻了守卒箭矢的威胁。郡兵里的弓弩手急射了三轮,也只射中了四五十个敌人,还不如上次两轮急射的战果大。
攻到城下的王渊部士卒士卒冒着箭矢架起了云梯。五个云梯彼此间隔百十步。
“弓弩手靠后,令长矛手向前。”城头上的弓弩手应令而退,长矛手整队上前。
王渊部士卒制作的云梯很粗糙,从露出城头的那部分可以看出,他们连木干上的树皮都没削掉。
折月岚亦抽刀在手,临到城前,向下看。两千多王渊部士卒散在城墙外边。每个云梯下都有二十几个人撑扶,盾牌手在外守护。几十个悍勇的先锋已经开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折月岚在密切地观察攀爬云梯的王渊部士卒,这时她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下令说道:“长矛手,预备!”
旗手挥动军旗,打出旗语;传令兵沿着城垛飞奔,传达命令。
每个云梯前都有五个矛手,两个在前,三个在后。接到命令后,齐齐将长矛平举而起,对准了云梯。每两个云梯之间,折月岚又布置了一队刀斧手,以防有骁勇的王渊部士卒冲破长矛手的包围。刀斧手也做好了准备。
左边云梯上,一个王渊部士卒的脑袋露出了城垛,刚露出头盔,还没看到他的脸,守在这架云梯前的守卒大喝一声,将长矛向下刺出,中了他的肩头。这个王渊部士卒失去了平衡,惨呼痛叫着掉下云梯。
百余步外,右边第二架云梯上,露出了第二个王渊部士卒的脑袋。
先前那个跌落云梯的王渊部士卒的惨呼惊动了守在这架云梯前的卫军,五个矛手里有三个都扭头去看,脸还没有扭回来,这个王渊部士卒就跃上了城头。
一寸长,一寸强,长矛适合远战,一旦被这个提刀的王渊部士卒近身,这几个长矛手就要危险了。
五个长矛手手忙脚乱,齐齐刺出长矛,想要把这个王渊部士卒逼下去。这个敌人的动作很灵敏,如一条游鱼也似,间不容发地将几条长矛悉数躲过,挥刀劈砍,砍伤了一个矛手。剩余的四个长矛手惊骇慌张,忙不迭要往后退。
便在此时,听见啪的一声,弓弦响,一箭正中这个士卒这士卒翻下城墙。折月岚扭头一看,射箭的是宣赞。
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王渊部士卒爬到了城头。
“轰、轰、轰”,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从城下传来,百余扛着树干的王渊部士卒兵卒到了城门外,在撞击城门。
宣赞提起长刀,带了一指挥选锋,在城门里等待着,突然打开大门,宣赞一马当先,杀出城去,先将撞门的敌军杀散,随后将云梯都捣毁了。
王渊的第二次进攻也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以失败终结。
夜幕来临,笼罩大地。王渊部士卒没有再发动攻势,但是从入夜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却必会遣派数百人到护城外敲锣打鼓,大呼大叫。
这分明是疲兵之计。在用兵的诸多计策里,疲兵之计可谓阳谋。你明知敌人是想使你疲惫,但却又不能不管不顾。如果不理会他,万一敌人变虚为实,真的攻上来怎么办?
折月岚让城中的卫军分波值守,今夜宣赞不下城,在城上宿卫。而折月岚则直奔州衙,去见张婵。
张婵客气的请折月岚落座,张婵在嫁给胡延庚前,是个小家碧玉,根本没有领军的能力,因此城中有折月岚坐镇,她十分感激。
折月岚简短的告诉张婵,敌军战力不强,州城十分安全。
“折姐姐费心了。请赶快回去歇了,明日还要劳烦折姐姐守城。”
待折月岚走后,王彦淑从墙后转了出来。张婵现在处事还有些胆怯,便让王彦淑在后面偷听,如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好提醒自己。
王彦淑道:“这折三娘子倒是老爷的良助。”
听到这话,张婵脸上一阵晴一阵白。
王彦淑观察了张婵一会,接着说:“主母,你要替老爷好好笼络此人才是。”
“如何笼络才好?”
“再怎么笼络,也莫如变成一家人。”
“唉。张婵叹了口气。
“主母休得烦恼,老爷要娶小的,您也拦不住,不若索性做的大方些,占得一个贤字。再说,三娘子若是主母揽进门来的,也好为您固宠。”
“现在围城呢,待解围了再说吧。”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城外敌军大集,传来阵阵欢呼声。
折月岚已经赶到城头,和宣赞并肩站立,望着城外的敌军,折月岚突然问:“那是王渊吗?他身边是文官?”
“是将官的铠甲,多半是王渊本人。”
这时,王渊带着身边的几个文官到了城下三百步的距离。
折月岚边上有小吏叫道:“那是王公,那是谢公,还有陈公。是各个知县。”
原来是盐山、乐陵、南皮三县的知县。王渊对这三人说了句什么,这三人就开始向城上喊话,大意是奉安抚使张益谦令,将沧州交给王渊驻防,让清池县不要违背安抚使得命令。
这三人一喊,在城上引起了一阵惶恐。毕竟沧州还是大宋的治下,既然其余三县的县令都接受了安抚使的命令,那这个命令还是合理的吧。
连宣赞都有些动摇了。
折月岚脸色一凛:“城上诸军,回我话语,孰人给汝饭吃?”
亲信的军士一起回答:“呼将主。”
“孰人给汝衣穿?”
“呼将主。”已经有许多军士回答了
“孰人救汝性命?”
“呼将主。”这一面城墙的军汉和百姓齐声呼喊
“孰人与金贼苦战?”
“呼将主。”更多的人加入了回答.
“孰人是沧州真父母?”
“呼将主,呼将主。”这一串回答山呼海啸,好似全城的兵卒都在呼喊。
既然呼延庚才是沧州真父母官,那该听谁的命令还用说吗?
折月岚拔出随身的佩剑:“此乃折家断珏剑,朝廷如有责难,自有此剑当之。尔等只消奋勇杀敌。”
折月岚将佩剑插回剑鞘,又从旁取了一张弓,挽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三名文官之一,折月岚高声叫骂:“不能为国守土,不能护百姓平安,不能明辨是非,不能威武不屈。留尔等何用。”
另两名县令打马掉头便走。城上的军汉们见文官退却,对折月岚的信任又多了一层,欢呼起来。
远处,王渊的中军处响起了鼓声,护城河外的敌军士卒重新开始前进,并加快了脚步,在一万人的狂呼声中展开了又一次的攻城。
因为王渊部的疲兵战术,守卒昨夜本就没休息好,天一亮就又迎来了敌人三个时辰不间断的进攻,无不疲惫不堪。一个上午,守卫东城墙的八百余武装卫军就伤亡了近百。
“这可不行。咱们就这么多士卒,死一个少一个。贼兵人多势众,他们不怕伤亡,咱们怕。得想个办法扭转局面。”
在打退了王渊部士卒的一次进攻后,折月岚把分散在城头各处的指挥使,或者叫上级大队指挥虞侯们聚在一起。
宣赞按着膝盖,半站起身子,探头往城下瞧了眼。
此时城下只剩下,被守卒推倒的云梯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云梯是赶制出来的,不太坚固,倒地后大多即四五分裂,散落了一地的木头、枝杈。
尸体大部分是王渊部士卒的,也有少量武装卫军的。相比昨天,今天的王渊部士卒斗志昂扬,只折月岚亲眼看到的,就有三个武装卫军被攀上城头的王渊部士卒抱着一块儿跌落城下。
想来是有文官撑腰,让他们胆壮了些。
一天半的鏖战,城外的雪地早被王渊部士卒踩得泥泞不堪,现又被鲜血浸透,配上尸体、断裂散落的云梯,给人一种巨大的冲击,令人不觉回想起刚才激烈的战斗。
第一百节 解难
第一百节 解难
刚才发动进攻的王渊部士卒约有千人,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激战,在付出了上百的伤亡后,奉中军将令,主动脱离了战斗,活着的士卒或扶或抬着伤员,过了护城河,向后方撤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在他们经过的位置,在护城河外一里多的地方,又有大约一千四五百人在集结。
可以预见到,接下来负责的攻城就是这正在集结的一千四五百人了。
这一幕,宣赞等人在今天上午已经看到过多次了。
最初的时候,王渊部在进攻或者集结时都会大呼口号,但在过了最开始的一个时辰后,在守卒连着击退了两股攻势后,也许是因伤亡太大,他们不再出声了,进攻也好、集结也好,都是默不出声。
可是,在有些时候,沉默比高呼更有力量,更令人胆寒。
折月岚深知,若不把王渊部士卒这个进攻的势头打断,城上的守卒必定人心惶乱。
伤亡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八百余士卒虽然已经伤亡了近百,可城里还有一万多武装卫军,几万百姓,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能再组织起几千青壮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士气”。眼看着一**的敌军士卒不要命似的扑来,打退一波,又来一波,沉默而坚定,仿佛无穷无尽,再胆大的人也难免会陷入绝望。
虽说城中的军汉和百姓都认为呼将主才代表朝廷,呼将主一定会率军回来,但是,万一呢,万一呼将主被金贼缠住,没有回来呢?万一朝廷怪责呼将主呢?不见知县们都站在张益谦那边吗?
宣赞缩回脑袋,拾起放在脚边的长刀,拍了两拍,漫不在乎地说道:“要想扭转局面也简单。”
“郡马有何良策?”
“趁贼兵撤退,给我一队人,我带他们出城去,杀上一阵。”宣赞穿的铁甲本是铁灰色,此时甲上遍是血污,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郡马主动请缨,勇武可嘉,然依我之见,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
折月岚连正式的官身都没有,宣赞的勋官是防御使。但折月岚这番说话,自有一种雍容大气。宣赞就不再坚持。无形之中,折月岚已经是清池县的主将。
第二天,打着“鲁”字大旗的援军出现在王渊所部侧面,看来是鲁智深的第三团,在塘沽补足了兵力,就来救援了。
王渊派人试图将鲁智深赶走,但见一个胖大和尚,单人在王渊的部下中杀了个来回,安然退回车阵,王渊就不再作赶走鲁智深的打算了。
接下来几天的战事,乏善可陈。主要是王渊所部散漫惯了,就算暂时能凝聚士气攻城,经过三天的苦战之后又故态复萌,何况还有侧面有敌军这个借口。
但鲁智胜兵少,硬攻王渊的一万余人也不现实。
十月初,雄州城外,呼延庚部正在有条不紊的登上南易水的船只。雄州的金兵已经出城,一些哨探在宋军一里地外观察着,却没有上来挑衅。
从金兵的态势来看,他们是希望把宋军“礼送离开”,没有再战一场的意思。因为,金兵存放在归义城的粮食被宋军劫走了。
在呼延庚得知王渊进攻沧州的消息后,他就没心思在雄州打下去了,但又不能贸然敌前撤退,弄不好就成了大溃败。
于是呼延庚派遣驻扎在霸州的海军陆战队第五团,乘船走白沟河,在归义县南面转向李河北上,在归义县登陆,将完颜蒲鲁虎存放在归义县的两个月军粮全部搬走了。
“我知道南蛮子善用水军,但我那里知道他们连李河这样的小河沟也不放过呢。我在归信县打仗,粮食存在归义线,有一天突然没有运粮食来,我慌忙派人去看,只剩下一堆斩首的头颅。你,达懒才告诉我,怕不是遭了劫粮的……”
完颜达懒同情的安慰着完颜蒲鲁虎,心里却在想:“如果把这个蠢猪推上皇位,是不是更容易控制一些?阿骨打一系子嗣众多,人才济济,不太好相与。”
紧接着,完颜达懒和呼延庚几乎是同时得知宋军占领奉圣州的消息。这意味着,雄州以南的金兵,可能今年到年底都没法得到足够的补给。
在这样的局面下,一个清醒的金兵将领,是不愿意继续和呼延庚耗下去的。
呼延庚心中暗暗咒骂了一句:“张益谦这个傻缺,若不是你,眼下就是我军乘胜追击了。”他开始安排全军从水路撤退。
船队在霸州接上高鹭率领的幕僚们,接着东行进入黄河,随黄河南下,第五团率先在清池县附近登岸,建立登陆场,随后一、二、四、六共四个团和骑兵依次登陆。
呼延庚打起战斧钩镰旗和呼字大旗,向着清池县挺进。
“将主,将主回来了。”城上的士卒一阵欢呼。
还未接战,王渊的部下深得王渊的真传,一哄而散。王渊落荒而逃,狂奔五百里,直到京东东路境内才停下来。
呼延庚率军入城,先安排各团也各回驻地,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呼延庚回到州衙,连夜升帐,褒奖守城有功的将士。
正在说话间,张婵从后堂转了出来。
众将都起身,向夫人行礼。
“夫人,你有孕在身,还未安睡?”
“好不容易盼得老爷回来,诸位将军都在这里,待吾向将军们致谢。”
众将纷纷回礼。张婵客气了一番,回到后堂。
呼延庚处理完公事,回到后面的住处,张婵仍未睡下。
“夫人怎的还未安歇?身子要紧呀。”
“妾身惭愧。”张婵按照王彦淑教她的话说。
“什么惭愧?慢着,你自称妾身做什么?”
“老爷在外征战,按说妾身当随身服侍才对,可吾从未习武,去一趟延州,身体已经累坏了。现在又有了身孕……”
“婵妹,哪里话来?”
“眼下正好有一人,出身武臣勋贵,身怀家传武艺,性子又好,正可以跟在老爷身边服侍,不若由妾身出面,为老爷讨来做平妻。”
呼延庚背后汗都下来了,自己对高鹭的承诺,还未对其它人讲过,莫非张婵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他心中有鬼,就不敢接张婵的话。
张婵见呼延庚这样子,便流下泪来。本没有几个女人能够忍受丈夫另娶,怀孕期间情绪又不稳定。
呼延庚走上前去:“娘子莫哭,我不娶便是。”对张婵好生安慰。
张婵情绪稳定了些,想起自己所读过的那些妇德的故事,又想起王彦淑对自己的劝诫,男人三妻四妾,自己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还不如借此占据伦理的制高点,巩固自己在家中地位。
“你要娶妾,我也不拦着你,老爷不用哄我。只是话说在前头,不管娶谁进来,将门之女也好,勋贵之后也好,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妾室,性子好我便不与她为难,若是放刁,看我用家法打不死她。”
张婵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呼延庚点头如捣蒜:“婵妹……娘子……夫人,内宅之事,但凭夫人做主。”心里在想,看来要把麻将发明出来了。
看到呼延庚态度诚恳,张婵心绪平静了些:“好歹对方是勋贵之后,也和吾相处得来,趁着在沧州得闲,就把礼仪都办了吧。”
“全凭夫人安排。”
“折姐姐家中还有何人,折代州殉国。”折代州就是折可与,折月岚的父亲,张婵问道,“可要派人往府州折家问名纳采?”
“什么?折月岚?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呼延庚的声音变得如同蚊子一般:“还以为是高鹭?”
“高鹭?”张婵微微有点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关于高鹭的风言风语,她也听到过,而且高鹭护送她去延州,一路和她相处得不错。
“高鹭也是好姑娘,也被你糟蹋了?”
“还没有。”
“好吧,高鹭,你想办法调高宠回来问名纳采吧。”
“谢夫人。”
“那折月岚呢?你就不想要?亏得彦淑劝我,说娶了折月岚,能让你得一大助。”
呼延庚像个犯错的孩子:“也想要。”渐渐的把声音提高了:“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大助,没有府州折家的帮助,我照样战无不胜,我只是真心欣赏折月岚。”
呼延庚对张婵是怜爱,对高鹭是喜爱,对折月岚则是钦慕了,这些微妙的区别,他却懒得解释。
“欣赏,就要收到房里来。”张婵冷笑了一下,“我倦了。”
呼延庚要服侍妻子睡下,张婵道:“在外面这么久,馋了吧,你不用陪我,去找彦淑和黛娟吧。”
“不,今晚我陪陪夫人,也陪陪我们的孩子,我来给孩子讲个故事。”
“你讲故事,他也听不懂呀。”
“夫人你这就不知道了,这叫做胎教,能让孩子更聪明。”
“那你讲吧。”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天下定伦。世界之间,便分作七大洲,曰东胜神州,曰欧罗巴州,曰非利加洲,曰大洋洲,曰北美洲,曰南美洲,曰南极洲,我堂堂中华,便在这东胜神州中部,号赤县神州,北面是鲜卑利亚,即鲜卑故地,南面则是东南亚,即东胜神州的南方。”
张婵已经有点半睡着了,嘟囔着:“太假,我大宋只有天下二十分之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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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节 火并
呼延庚去折月岚的住处,向她道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渊之叛,多亏有折月岚主持守城,减轻了不少损失。
“这有什么好谢的,吾也是领了鸾阁官职的,在其位,谋其政。要说,我还真心佩服将主。新保甲这一套东西弄下来,转眼间拉起两万兵。两万兵倒不出奇,指挥有序是难得了。”
呼延庚客气了几句,问道:“守城之时,三娘子拔出了断珏剑?洒家对折家的传家之宝久仰其名,可否与我一观。”
折月岚一笑,从旁边墙壁上取下佩剑,走到呼延庚面前,将佩剑拔出一半。
呼延庚看这剑普普通通,不由得一愣。
折月岚道:“呼将主是看不起我折家的家传宝物吗?”
“不敢,果然是一把好剑。”
折月岚嫣然一笑:“这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断珏剑只是传说罢了。若是军汉认同将主的威信,便任是一把铁剑,也能号令三军,若主将无威信,就算拿了皇帝的诏书来,又有谁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主将。”
“听起来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呼延庚的手顺着剑鞘一滑,轻轻握住了折月岚的青葱玉指。
折月岚不动声色,握着剑鞘,从呼延庚手掌中抽出来,转身将佩剑挂在墙上。“呼将主还有什么事吗?路眉,送呼将主出去。”
路眉送呼延庚到街上,刚刚经过围城战,街上的行人还不是很多,有些萧条。
“路眉,如果三娘子嫁给我,你作为通房丫头,也嫁过来吧。”
“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呼延庚看左右无人,把路眉一把搂过来,抱了一抱,才放她跑开。
下午,张彦橘就从塘沽赶过来了。塘沽距沧州数百里,张彦橘风尘仆仆。呼延庚请他先歇息了一会,才将折月岚请过来一同议事。
“我就奇了怪了,”呼延庚先开口,“王渊怎么有胆子动手,再怎么说,大家也是同殿为臣,这样摆明车马来抢城,谁给他壮胆撑腰?”
张彦橘道:“下官倒是听到两个传言,一个是,张益谦与索虏有勾结,乘将军出征在背后捣乱,另一个是,张益谦好像领了什么圣旨,说地盘谁打下来就是谁的。所以他让王渊抢地盘。”
呼延庚想了想,说道:“这些传言不尽不实。不过,假如张益谦这次成功了,夺了沧州,就算我单枪匹马跑回汴梁去告状,也奈何不得张益谦。”
张彦橘一愣,好像还真没什么麻烦,大不了就是个“跋扈”,但一路安抚使驱逐了一名武将,能有什么罪名呢。
“反过来说,如果我说张益谦勾结金人,把他砍了,也不会有太大麻烦。”
“这……”张彦橘犹豫了,杀安抚使这样的重臣呀,怎么可能善了?
“张益谦,我知道他,他早就想着投降金贼了。”呼延庚说的是另一个时空的事实。
张彦橘叹口气:“可惜没有证据。”
“我又不审案子,要什么证据。对沧州百姓,张益谦勾结王渊来打我,祸害沧州,我便杀回去,天经地义。对朝廷,让王贯清送一封信去给张枢密和李相公,让他们为我喊冤。”
“张益谦勾结金贼,斯为叛国,让王渊内讧,斯为残民。”折月岚在一旁补充。
“好,下官以此上书朝廷。请朝廷处置。”
“上书就好,却不用等朝廷的处置,喊冤只是赌住言官的嘴,少些麻烦。烈寒,你安排一下,郭天官在河间府德故人,可以联系一下。咱们要动张益谦,要速战速决,要在金贼和朝廷反应过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看着张彦橘领命,呼延庚心中一动,情报工作似乎一直是自己的弱项,对外,金人的布置,对内,张益谦的举动,自己都是后知后觉。太被动了。但现在要组建情报机关,一时之间,也没有得力的人选。
折月岚一直话不多,张彦橘退出去后,呼延庚问起:“三娘子可曾给龙虎山教许诺过什么?”
折月岚如实说了。
呼延庚道:“没落下口实便好,我可以让龙虎山教向纯意识形态发展?”
“什么意思?”
“家传秘诀,传媳不传女。三娘子可是真的要知道?”
折月岚站起身来告辞。呼延庚送她出去,轻声问:“联姻之事,三娘子可有什么决断。”
“不是说过,联姻之事,再也休提。”
“我真心仰慕三娘子,若三娘子还寻得佳偶……吾定不负娘子。”
“呼将主,你也恁贪心了。这等轻浮,也与都统制身份不符。”折月岚说完,转身离去。
两天后,呼延庚就下达了紧急集合令。
分兵三路。
第一路,邱穆陵仲廉率领第一团、第二团出莫州,作出对外攻击的态势,防止金兵趁虚而入。
第二路,以张彦橘坐镇沧州,宣赞坐营,继续防卫老家。
第三路,呼延庚亲自指挥,率领背嵬军和四个团,直奔河间。
“武松。”
“在。”
“带几个人,去前边看看。吩咐游骑,多散出二十里,凡是遇见的人,无论敌人、居民,一概抓了,顽抗者,杀!要确保不走漏风声,保证我军出现的突然性。”
秋风萧瑟,野兽归穴,飞鸟宿巢的天气,烽火不接。直到呼延庚的军队,铺天盖地地出现在了河间城下;“围城,筑营。”
呼延庚跨马扬鞭,远远地绕城观察。以前他来河间的时候,对周边地形有过观察,山川河流心中有数;河间城内的种种防御措施,他也曾经走马观花的略有了解。催马奔上个小土坡,他极目远望。
放眼雪花飘舞,三四个河间将官立在城头,风中零乱。他们来的太出人意外,张益谦没法儿相信呼延庚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前来围城。
城外大营,很多宋军没有来得及撤回城中,而城门已经关闭。顶着风雪,他们仓皇惊骇,拆掉了一切可以拆掉的东西,堆积起一切可以堆积的物事。成千上百的人,躲藏在薄弱的防御后边,奋力挥动着铁锹、榔头,挖掘壕沟,筑建临时的工事。
“将主,给末将五百人,就能冲乱了他们城外的防御。”
一门门的巨弩拉上了城头,强弓劲弩安放适合的位置。反应过来的河间守军,手忙脚乱地进入备战的状态。滚油、檑木、飞钩、狼牙拍,一桶桶、一排排、一件件、一个个,归入其位。
张益谦虽然是个文官,但河间是河北重镇,在守城的装备非常充足。尽管事起仓促,其部下们经验丰富,缓急轻重分的一清二楚,转眼间,慌乱不堪的城头很有点有条不紊的样子了。
“给你一个千人队,我要城门北角儿的那座小山。”
鲁智深纵马奔出,绕着本部营地兜了圈,点些精卒悍将,一股脑儿丢下筑营器械,拿起枪戈,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七梢炮、投石机呢?架起来,试炮!”
石弹、泥弹乱飞,发作时,声震九天;落下时,人喊马嘶。神两三炮就试准了远近。以之为准绳,别的炮手或者抬高、降低炮架;或者前后拉动投石车,很快,弹无虚发。
城头鼓响,城门大开。
万箭齐发,矢石如雨,两彪军马呐喊冲出。数千人合而复分,分作两股。一股奔过吊桥,冲撞呼延庚前营;一股折而向北,抢夺城脚小山。
“放箭!火箭不要发,虎蹲炮也不要动,太贵了。”
立足未稳的沧州军,与城头尚在忙碌的军,两军的前锋霎时间碰撞一处。血肉横飞,鏖战沙场。城脚处,杀声沸腾;吊桥前,刀戈交鸣。,
呼延庚的目光都只不过在此略作停留,随即传命加速筑营。
小小的交锋,不过河间给的个下马威,还以颜色罢了。究竟谁胜谁败,无关大局。河间胜了,多得数里地的周旋空间;沧州赢了,振奋几分士卒长途跋涉后的疲气。但也只不过,仅此而已。
交锋来的快,去的也快。河间军扔下了百十具尸体,随着鸣金的声音,潮水般退了回去。
鲁智深夺下了城脚小山,插在山峰的红旗招展,一片雪里,红的耀眼。
“弓箭手不许后退,防备他再出来。”
“是。”
呼延庚提了缰绳,打算回去帅帐。郝思文忽然道:“将军,你看。”
顺他手指看去,见河间城上,有数十个将官拥着个文官登上了城楼。数百个守军异口同声,大叫道:“大宋河北东路安抚使张益谦,请大宋河朔四镇都统制呼延将军,城下叙话。”
两个大宋连着喊出,一气呵成,叫人听了难免心生异样。郝思文啐了口:“攻心计。”
“他说的也没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呼延庚笑了笑,道,“杨可发嗓门大,把我这话喊回去。”
杨可发带头,沧州军齐声回应:“大宋河朔四镇都统制呼延庚,回大宋河北东路安抚使张大人,请这话不叙也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王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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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节 书到用时方恨少
沧州军在城下追问王渊何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城头上沉默片刻,喊道:“王渊不奉军令,擅起兵端。国法军纪,岂容小觑?本抚已上书弹劾他。朝廷定不轻饶。”这段话两个意思,第一把围沧州的责任都推给王渊,第二强调张益谦是安抚使,既可以弹劾王渊,也可以弹劾别人,威吓呼延庚。
呼延庚纵马奔驰,前呼后拥来到吊桥前边:“安抚大人有何话说?”
“安抚大人问你:为何提军至此,是否受了小人谗言?有什么误会,自家人尽可说的分明,何必兵戎相见?没得便宜了外人索虏。”
“我呼延庚,一心报国。视朝廷如父辈,我执礼如子侄。但凡朝廷有所差遣,友军处于危难,救赵州、救大名、取平州、夺雄州、复代州刀山火海,无有不往,置之死地而后生。对大人,不可不谓恭敬从命。我尊敬的是大人么?非也!我尊敬的是朝廷。”
呼延庚扬起马鞭,指向天空,慷慨激昂,道:“我尊敬的,是大人代表我大宋。可大人呢,交通完颜达懒;让王渊背后捅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人既有反意,暗通鞑虏,不忠我皇宋,即非我皇宋之臣,乃为汉贼,人可诛之!”
呼延庚并不确认张益谦是否和完颜达懒勾结,但这种时候,喊出来就行了,张益谦只能受着,越辩越黑。果然,呼延庚此言一出,城上守军微微骚乱。
河间知府董谊扬声大喝,道:“我城中守军数万,粮足兵精;更有朝廷为后援,说什么暗通鞑虏?休得血口喷人,你就以区区万人,来犯上作乱么?速速退去,念你往日微功,张抚愿为你分说,免你一死。”
呼延喟然长叹,道:“安抚大人,休得狡辩;你如何待我呼延庚,待我河间将士,历历在目,你若是还有半分忠于朝廷的念头,开了城门,负荆请罪;我虽位卑人微,愿意用性命担保,乞求朝廷,只罪及一人,不将你满门抄斩。”
城头半晌无话,大旗飒飒,呼延庚又道:“此次只与叛臣张益谦算账,其余士卒,一律无罪。”
城上一阵慌乱,隐隐听见城上军官呵斥的声音:“他连安抚都不肯饶过,岂肯饶过尔等。”
城下的沧州军组织了一下,齐声呼喝:“只拿张益谦,余者无罪。”
夜深了,北风呼呼地刮着。天上的乌云消散开去,显出一钩明月。清冷的月光洒将下来,映照得城上城下,宛如白昼也似。远山莽莽,近水皑皑。
这已经是围城的第三天,呼延庚没有命令军队强攻,他对河间府城内的一万多士卒,十余万百姓抱有期望。虽然郝思文反复和他讲,既然要内讧,就要尽快了结。
静寂的营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口令!”
“侯马。”
呼延庚放下笔,抬起了头。
“城上来信了。”
三天,三十六个时辰,每一刻钟,都有人冻死。雪拥蓝关马不前,呼延庚岂会不知雪下攻城的险处,他所倚仗的,非将校之豪勇,非士卒之能忍;他所倚仗的,正是这一封城中来信,这一封姗姗来迟的城中来信。
樊瑞,本是河北地面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汉,被公孙胜收为弟子之后,被派到河间的军营当中。
呼延庚与公孙胜约定让公孙胜南下的时候,只是清除了自己军队中的龙虎山教徒,樊瑞就在河间守军中呆了下来。
这一次呼延庚回到沧州以后,决定把龙虎山教纳入体制之后,立即派人与公孙胜取得了联系。
公孙胜深知,这关系到以后还能不能在呼延庚治下发展的问题,让信徒暗地里带信给河间府城中的樊瑞“教门兴衰,在此一举。”
呼延庚接过箭书,打开观看。上边寥寥数字。他低声读道:“三更,火起,夺门。”他蓦然抬头,聆听帐外更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
“传令,各团紧急集合。派人通知城角小山的鲁智深,准备四城同时攻打。”
呼延庚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樊瑞身上。如果樊瑞能够夺门,让沧州军安然进入,那是最好,但如果樊瑞已经变了心,和张益谦做了个圈套,也不要紧,照样四面抢城。
帐外的风,猛烈掀动着牛皮帐篷,拍打出惊心动魄的声响。插在帅帐两壁厢的火把,火光漂浮,漂浮出郝思文将领脸上、盔甲上的阴晴不定。呼延庚展臂起身:“着甲。”
兜鍪戴上,眉庇、藏额,护耳护颈放下。甲胄穿上,甲片相连如鱼鳞,碰撞在一起,嚯嚯作响。披风系好,呼延庚接过银锏背在背后。弓箭悬其外,佩剑在腰间。呼延庚检查一番,满意点头。
“出帐。”
鲁智深、熊大白、关力原、杨可发,有份参加夜袭的军官们,接到临时的军令,指挥使以上纷纷赶到。
月光中,他们排列成整齐的两队,立在月里雪中,聪明的猜出即将总攻,迟钝的也知要有战事。无一例外,人人眼神热切,盔甲和兵器反射出森严的冷光。
见东门火起,四面同时攻城,不用区分内应是谁,不降者杀。
如果樊瑞是真内应,那就收了公孙胜的人情。如果是做的圈套,河间守军也为因为计谋得逞而松懈一些,或者为了顺利诱敌而放一部分沧州军上城吧。
帅帐外的十几个军官,凛然听命。
“月夜攻城,破敌门,砍敌首级,岂不快哉?先入城者,首功;斩杀张益谦者,次功;斩杀董谊等属官者,三功。”
众人热血沸腾。
呼延庚面沉如水,接着道:“扰民者,斩;杀良冒功者,斩;趁乱抢取民财者,斩。此为三功、三斩,从我命者,我亲为之庆赏,以壮其勇;逆我命者,我亲为之处决,以显其恶。诸君!且勉之。”
没一点征兆,河间城门冒出一点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沧州军中顿时鼓声大作,鲁智深早引了人马埋伏城下,鼓噪着掩杀过去。万众齐呼。
其余三门也响起石弹打在城墙上的声音,这时候,炮声响起来了。
虎蹲炮,或者更准确一点,大仰角虎蹲炮,或曰青蛙炮,专门用来打城墙上的守卒。连着十轮霰弹,城头上已经被扫干净,沧州军们架着云梯登城了。
城上的守军懵了
城下东门,十余河间士卒开始斩杀同袍,领头的杀掉两个人后,掏出一把茅草点燃,往城门下的窝棚里一扔,靠墙准备防守城门的河间军乱作一团,人人流着眼泪,咳嗽着,撒开腿乱跑,先跑出这烟雾弥漫的地狱再说。
樊瑞只有十余个心腹,到处放火。城头大乱,城下火势冲天。黑色的烟云升腾,到处是浓烟和纷乱。樊瑞领着他的心腹,砍瓜切菜般,杀了促不及备的守军个人仰马翻,不费吹灰之力,洞开了城门。
樊瑞拿了火把,在城门洞里挥舞起来,这是约定的暗号。
但没有沧州军进城,沧州军仍在中规中矩的攻打城墙。
张益谦本非名将,河间军也不是什么强军,见到城门烟雾弥漫,以为城门已经失守,城上守军就一哄而散了。
枪戈、箭矢、马蹄;厮杀、屠杀、喊叫。
喊叫的声音,终于传入内城。百姓恐慌,家家闭门。军营震动,无数的人转首东望。
张益谦坐在地上,想起了这首他自金贼入侵以来的一番打算: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不过是想在金贼与宋廷的夹缝当中,安逸的活下去,顺便赚点钱,他本以为以他的韬略,能够左右逢源,没想到呼延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他突然很想写两句诗。张益谦好歹也是进士,诗才本是有的,可就在这当口,他却一句诗也想不起来。
张益谦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不,他不能死。大不了丢个河间,有甚么大不了的?他可以重头来过。大不了去投金人嘛。他是被呼延庚逼反的,呼延庚违背了大宋以文御武的祖训,他张益谦逼不得已投降了金人,这是多么好的理由啊。
他好像被电流通过,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精力百倍,面色吓人的红润。他收剑入鞘,干净利索,丝毫再无半分颓唐之态。他精神抖擞,微一沉吟,道:“点齐军马,分路突围。”
突围后去哪儿?河间三面都是金……国人,还怕没有地方去吗?听说金人分作大太子二太子外系好几派,索虏蛮子,自己大可在几派金人中如鱼得水。
“沧州军马近了,大人,该走了。”
张益谦出得门来,在护卫的保护下向西面撤退,走不了几步,就见一干军马赶来。
“尔等可愿降?”
还未等张益谦的护卫答话,这一干沧州军就杀了上来,砍瓜切菜一般,将张益谦的护卫杀散。
见到穿着文官袍的张益谦,军汉们有些犹豫。带队的指挥使叫道:“都统制没说抓活的,砍了。”
呼延庚是在州衙见到张益谦的人头的,他心中有些感慨,与打死王时雍不同,这一次没有枢密院给自己背书了。他是大宋朝第一个,将自己的文臣上司砍掉的武将。
想到这一点,呼延庚想说点什么名言警句,用以纪念这一时刻,辗转了半天,叹了口气:“书到用时方恨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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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理顺
行走在清理干净的街道,步入河间府城最壮丽的府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呼延庚仰头,望了望天空,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清澈。这个府衙曾是河北东路转运司,后来变成提刑司,张益谦入驻后变成安抚司,而现在该叫什么还没定。
经过半夜半天的巷战,负隅顽抗的河间军队要么全歼、要么投降。张益谦,董谊等人,只以首级,不要活人论功,张益谦的亲信被斩杀一空
“知道我军为何获胜么?”呼延庚心情不错。
“都统制神机妙算,无形之中便布下了内应,我军怎能不胜?”
呼延庚摇了摇头:“要非机缘巧合,区区些许内应,起不了太大作用。”
“我军获胜的原因,当首在都统制运筹帷幄,其次诸位将军奋勇杀敌。”
呼延庚又摇了摇头。
诸将都假装迷惑不解,刚刚投靠呼延庚的樊瑞站出来:“因为都统制有天命,张益谦调李成兵马,便不得人心,消息就传到沧州,沧州提前做了准备。”
“哈哈,休得胡说。并非我有天命,我皇宋有天命也。张益谦背主,私通索虏,没了民心;公然内讧,失了军心。这,才是他的败亡之道,也才是我军之所以获胜的原因所在。”
诸将等人,连连点头,交口称是。
见樊瑞这么知情识趣,呼延庚对龙虎山教还报了一个合作的心思,他问樊瑞:“滨州现在什么情状?”
“公孙真人已经打下的滨州,封库挂印,待都统制前去接收。”
看来公孙胜志不在一城一地呀,这样一个人,还需再次见面,看是能为自己所用,还是一刀杀了永绝后患。
“樊瑞,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请公孙真人到河间一叙。”
“不敢,谨奉军令。”樊瑞领命后转身就往衙门外走。
呼延庚在樊瑞走出去后,带领诸将来到大堂坐下。眼下攻占了河间府,绝非万事大吉,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首先,就是派人向朝廷解释攻入河间的原因。之前他说派王贯清到汴梁去哭廷,告张益谦的状,但现在河间已经打下来了,就不能如此处理。
在张益谦的安抚使司衙门中,搜出了一份圣旨,即依据李纲的河北建藩镇折子所下的圣旨,呼延庚这才知道,原来朝廷早就授予自己建藩河北,难怪张益谦这么急于解决自己。
幸好王贯清还没出发,呼延庚让他另写了一份表章,说王渊作乱,被呼延庚击败后乱兵入河间,杀了张益谦等人,呼延庚率领本部入河间恢复秩序。
同时河北东路转运副使张彦橘也上了一封同样内容的表章,并表示自己已经按照帅漕宪仓四司的序列,主动接掌了河北安抚使得职责,直到朝廷另派大员下来。
从朝廷的体例来看,呼延庚和张彦橘文武殊途,他们两人的表章互相佐证,有极强的说服力,只要有心人不刻意找茬的话。
而有可能找茬的黄潜善等人,应该会被李相公张枢密拦下来吧。即使黄潜善找茬,那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笔墨官司,短时间内伤不到呼延庚。
第二件事,就是彻底统合内部。
现在外部的金兵不论,就在河北东路,卧榻之侧,还有李成这个隐患。呼延庚唤来十来个亲兵,将一封书信给李成送去。呼延庚知道李成在历史上的恶名,他相信以李成的性子,不会不知趣的。
现在在卫州的杜充,理论上也是呼延庚的上级,呼延庚也给他送了封信去。先在流程上不能有疏漏,以后吵架才不会居于下风。
河间是个大城,攻克后事情很多。张彦橘带来了不少河北东路转运司的官员,城中的户口、图籍、田亩、府库粮钱,各项都有专人负责。呼延庚不必亲力亲为,这是当藩镇的好处。
他把重点放在了整编降军上。
张益谦一死,他在河北新募杂牌近两万,几乎一箭未发,尽数投降。呼延庚没那么多的人看管,索性悉数解散,愿意从军的,重新编制;不愿意从军的,听其回家。新卒本来就是被强征入伍的,九成选择了回家。他们一回去,人口相传,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民心稍微稳定。
河间是宋廷在河北的四庭柱之一,储备缴获盔甲、兵器、辎重无数。这些都由转运司统一处理。
呼延庚交代完了诸将的任务,让诸将退去。随后处理过几件军政急务,不经意间,天光渐渐黯淡。呼延庚伸了个懒腰嘟嚷了一句:“今天就到这吧。”
一个俏丽的身影走过来,帮呼延庚收拾桌子,要将砚台等拿去洗净。呼延庚抬起头,是高鹭。
两人一起将桌子收拾赶紧,转向堂后,呼延庚轻轻握住高鹭的手:“我已经和夫人说过,待高宠回来,我就上门纳采问名。”
高鹭心中还是隐隐的有些委屈,但事情终于有个结果,也感觉如释重负。
后堂收拾了几间房,供呼延庚等人休息,走到高鹭的房间门口,呼延庚微微一蹲,一把将高鹭抱离地面,将她抱到屋子里。
高鹭慌了,对着呼延庚的额头就是一肘。呼延庚哎呀一声,将高鹭放到地面上,高鹭不愧将门之女,呼延庚的额头已经青了一块。
呼延庚吸了口冷气,用手轻轻揉着额头。高鹭道:“谁叫你无礼。”
“啊呀,好疼啊,你下手太重了。”
高鹭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远远的伸出手,给呼延庚揉了揉。
“揉两下就算了?”
“那你要怎样?”
“亲一下。”
“出去。”高鹭将呼延庚推了出来。
张彦橘已经出发,巡视河北东路下辖的各个州县。南面的棣州还被李成占据,张彦橘巡视的是河间、沧州、清州、霸州、莫州五个府州。
处理方法可谓快刀斩乱麻,除将州和县两级衙门合并,将河北东路变成路——县两级机构,他不能任命知县,便任命各县掌书记,代掌县事。
而遇到州县同在一地的,则空置其中一个衙门,另一衙门设掌书记。例如清州,空置知州,而设静海县掌书记;在霸州,则空置下属的保定军,设霸州掌书记。
古代的能吏可以日判百案,张彦橘与他们不相上下。自河间至塘沽,一圈绕下来十几个州县,罢黜官吏、提拔候补,快的半天,他就能搞定一个。
要说起来,他的办法很简单,每到一个州县,先翻阅官员们的档案功绩,然后面见考核,接着视其官员人数,定一个裁汰数额,去粗存菁。最后,将王贯清的东海书社笼络的读书人,提拔补缺。
遭到裁汰的官吏,幸运的,全身而退;倘若有人检举贪污、违法,悉数砍头。
“河北兵马钤辖王渊,自居忠义,而结鞑虏,偷袭沧州,劫杀安抚。闻者无不震怒,末将也不才,提十万众而三日河间城陷,王渊已逃亡京东,请大人发榜捕拿之。”
卫州城内,州府衙门里,书房的案几上放着这么一封信笺。河北西路安抚使杜充借住在此。
“看呼延庚这封信的意思,是王渊杀了张益谦,怎么我听说,王渊十日前已经跑到济南府去了?”
“那只要找到王渊,让他和呼延庚对质,就水落石出了。”
听了幕僚的建议,杜充不屑撇嘴,道:“水落石出,那有什么用,金贼纵横河朔,本帅还能到河间去拿他?哼,他敢去打河间,对文官动手,胆子不小!小看他了,小看他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道,“接着念。”
“辽东索虏三分,保塞完颜达懒,冀州完颜讹里朵大名,则有完颜兀术;而尤以完颜兀术祸害本朝最烈。仆尝闻言,有识之士皆道:无大名,则无河间;无河间,则无沧州。“
提到大名,杜充脸上一阵扭曲。
“大人独当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二贼,功勋不可谓不高矣!劳苦,不可谓不深也。诚可谓我河北之砥柱,我皇宋之柱石。”
杜充听出来了,信里实际上是说,你丢了大名,这笔帐朝廷还没和你算,而你杜充独自面对完颜讹里朵和完颜兀术,局面很凶险。无论在朝廷吵架还是和金贼作战,你都离不开河间的配合。
“今张益谦已死,河北无首。末将也不才,诚惶诚恐,愿听大人号令。悬河间之榻,不足以表末将之盼;书南山之竹,不足以表末将之望。”
“他邀请我去河间?”杜充愕然,继而大笑。好听话人人爱听,呼延庚言辞恳切,夸了他那么一大通,他明知不可信,到底心情好了点。
他霍地站起来,转了两圈,道:“指望灌几碗迷汤,一封书信,就哄老子去河间,忒也天真。”
“大人的意思?”
杜充在房间里转着圈儿,设身处地想了会儿,不由毛骨悚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点齐了兵马攻城,杀文官。这样的宋将,岂不是比金贼还可怕。自己要站出来痛斥呼延庚,要求朝廷严办么?
杜充转了好多圈,最终说:“把信先放放,朝廷肯定也得到消息了,看朝廷怎生处置,看看风向再说。”
第一百零四节 彻查
杜充做了决定,幕僚们都准备告辞了,杜充又提出另一个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斟酌再三,问道:“你们说,呼延庚攻打河间,肯定千夫所指。本抚以安抚使名义率军去 河间,骗开城门,以安抚司名义将他拿下问罪,可不可行?”
杜充要去拿下呼延庚。幕僚们面面相觑,道:“咱们去河间,可得路过大名。”
“无妨,走黄河,金贼拦不住。”杜充转来转去,反复考虑可行性。他的直觉告诉他,成功的可能性六成以上,毕竟现在还是大宋天下,就是呼延庚的下属,谁敢真正对抗朝廷?
幕僚们都被杜充说服了:“大人虎威,呼延庚一定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万一他不束手就擒呢?他提了银锏,来硬的。”杜充思量再三,“还是先看看朝廷处置吧。”
呼延庚的表章,张彦橘的表章,杜充的表章,还有京东东路安抚使刘豫代转的王渊的表章,都送到了枢密院。枢密院又将这些表章转到了都堂。满朝哗然。
乱兵杀安抚使呀。现在是两种说法,一种是说张益谦被王渊的乱兵所杀,另一种是呼延庚亲自统兵攻城,杀了安抚使。宋代的信息传送慢,信息传递的过程中也有大量的走形,在没有河间的人员到场的情况下,汴梁根本弄不清楚谁杀了张益谦。
无论如何,兵将杀了安抚使这件事跑不脱。
御史中丞李回,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弹章,指责李纲的“河北建藩”政策。
“前有宰相建藩,后有武臣叛乱,五代藩镇之祸,复现于今日……”李纲面对这样的攻击,只得暂时闭门思过。
当少宰何栗代理宰相之后,文官对呼延庚的攻击才真正开始。
“五代纷扰,郡县目成仇雠,天下骚然一甲子余。幸天降圣人,惩武夫乱国之祸,以文驭之而定天下,此诚皇宋之家法也!……祖宗家法岂可废哉?”
“北虏乃癣芥之疾,效先圣故事,遗之以金帛,镇之以静,百年可解;私兵乃腹心之祸,祖宗成法犹在,不可稍纵。臣不敢避死,请出藩镇而戮乱首,去寄奴而定国本!”
在这如同暴风骤雨的弹章之中,都堂居然没有一个保护呼延庚的声音。而到现在为止,到底沧州——河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汴梁还没有一个人弄清楚。
睿思殿,童穆刚刚向朱凤琏汇报了关于呼延庚的一系列“传闻”。童穆很清楚,在朱凤琏这里,消息就三种:“金贼打进汴梁城了”,“关于呼延庚的”和“太后懒得知道的”。
听到有一百多道弹章弹劾呼延庚,朱凤琏“嗤”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随后淡淡的说:“给哀家取张帕子来,哀家扎了手了。”
身后的宫女赶紧过来,将太后手中的刺绣针线接过来,又用手帕将朱凤琏的手指包住,童穆朝门外吩咐说:“快传太医。”
朱凤琏道:“不必了。”她看着自己手指上包着的手帕,问童穆“这么多弹章,李相公作何表示?”
“李相公避罪停职了。”
“什么?胡闹?宰相避罪,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让哀家知道,你们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后?”
这种诛心之言一出,睿思殿内所有的内侍宫女统统跪下了。
“去找皇帝来。”
童穆都不用去见赵谌。太后发脾气,赵谌立即就得到了消息,立刻坐着龙辇赶来。
“李相避罪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为什么不慰留?”
赵谌把御史弹劾李纲的事情讲了,“宰相逢人弹劾,无论真伪,需闭门思过。此乃大宋祖制,儿臣是想等李相躲过了这一轮风潮,再将李相请回来。”
朱凤琏心想,儿呀,你太老实了,宰相遇到弹劾,就要闭门思过,这是为了防止相权过大,给从宰相那里收权一个理由。现在明显不需要,你慰留不就行了嘛?
朱凤琏忘了,她刚刚监国的时候,也闹过宰相被弹劾避罪的事情,还是靠侍御史张所才将局面扭转过来。她对赵谌说:“那百道弹章弹劾呼延庚,都堂是个什么处置。”
“何相还未表态,孙中书让儿臣下诏,将呼延庚召回汴梁,黄左丞愿意副署诏书。”
“皇帝是怎么做的?”
“儿臣以为,眼下河北大战,召回呼将军肯定不妥,故而想先查清楚,再作处置。”
唉,这孩子还算明事理。朱凤琏松了口气,称赞了赵谌几句。
赵谌却面露难色:“只是有人说,宁亡于虏,不亡于武。”
朱凤琏脸色冷了下来:“这是谁说的混账话?”
“儿臣只是听到些传言,说胡人不过百年运,当年契丹逞凶,现在契丹都亡了,我大宋还好好的,这都是太祖太宗以文驭武的遗泽。李相建藩之论,实乃祸乱之源。此次无论呼将军有无过错,都先召回汴梁为妙。”
“还有什么?”
“还有宗室说,若是亡于胡人,宗室尚可活下去,若是亡于武夫,唐、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五朝宗室,可都被杀得干净。”
“一派胡言,汴梁围城,索虏取帝姬宗女为质,宗女嚎哭于天清寺之惨状,犹历历在目,吾儿忘乎。我母子流落郊野,食马肉野果为生,吾儿忘乎?”
赵谌喏喏不敢答,心中却在腹诽:“呼延庚救了我,我也给过他封赏,已经报答过了,何必反复提起。”
朱凤琏见赵谌一副俯首听教的样子,心中气消了些:“吾儿所言,先查明真相,不知是要派何人去河间?”
“尚书右丞,河防使张悫可当此任。”
张悫?张诚伯?朱凤莲知道,在赵构担任河北兵马大元帅进京勤王之前,就是张诚伯为赵构筹集了五十万贯军资。看来他是赵构夹人中的人,而且还很有能力,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查呼延庚呢?
“此人不妥,可派显文阁侍讲张崇前去。”张崇,呼延庚的大舅子,朱凤琏提议此人,也就表明了态度。
赵谌看了一眼童穆:“童内室也建议用张崇。”
喔?朱凤琏赞赏的看了童穆一眼。
“可是张崇说他和呼延庚是姻亲,当避嫌,正是张崇推荐的张诚伯。”
是这样?朱凤琏有点拿不准了,问童穆:“童穆,你怎么看?”
“军国大事,奴婢不敢多言。不过奴婢只知道,张右丞一向与黄左丞,康王相善,若是他前去,无论什么样的结论,黄左丞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对呀,既然张诚伯是康王一系的人,那他的调查结果,赵构得认呀。而张崇也没有要坑自己妹夫的理由,他推荐张诚伯也该有点把握吧。
“官家,”朱凤琏的口气柔和了些,“就派张诚伯到河间查一个水落石出。”
“儿臣遵旨。另外,儿臣也要召王渊到汴梁对质。他围攻沧州,定要论罪。”
朱凤琏摆摆手:“官家用心去做吧,这江山终归是你的。”
张诚伯就要出发了,众宰执和枢密在都堂议事。
“诚伯,你此次去河间,当小心处置,真定、大名俱已失守,河间是河北仅存的支柱。万事以抗敌为大,切不可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少宰何栗,给出了现实的建议。
“何相公此言不妥,胡虏不过百年运,金贼已经耗光了锐气,难成大患。可武臣作乱,便害了大宋的国本。诚伯,你定要彻查此事,将罪魁祸首捉拿回京问罪。”
“黄左丞,到底谁杀的张益谦还没确定呢,就说拿捕问罪,未免心急。”
“我只说拿捕罪魁祸首,又没说罪魁祸首是谁?何相公稍安勿躁。”
何栗不再理会黄潜善,而是对张诚伯道:“诚伯,万万不可自毁万里长城呀。”
同签枢密院事许翰却见不得这话,他速来刚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呼延庚当不致作乱,但他肯定难逃跋扈之讥,难道除了呼延庚,便无人可抵御金贼了?”
张叔夜有些着急,你许翰到底是哪边的?
许翰这时拿出一份军报来:“看看,河东解州、河西陕州、京西峡州,李彦仙大捷。不是离了呼延庚就不能打仗。”
张诚伯带着一堆矛盾的建议出发了,
当天晚上,黄潜善来到康王府,面见康王赵构。将李彦仙大捷消息转告给了河北大元帅康王赵构:“完颜娄室悉兵自蒲、解大入,彦仙伏兵中条山击之,金兵大溃,娄宿仅以身免。”
赵构大喜:“近知彦仙与金人战,再三获捷,孤王喜而不寐。”
别看赵构口头叫得亲热,他根本没见过李彦仙,但立即以大元帅的名义颁下了封赏:即命知峡州兼河南安抚使,迁武节郎、阁门宣赞舍人。
黄潜善立刻就明白了赵构的用意:赵构的武将班底里,杨惟忠已死,王渊现在处于漩涡之中,赵构急需一个大将来给自己撑门面。这下,他绕开都堂和枢密院,以大元帅印任命李彦仙为安抚使。
这么做有点不合体例,但黄潜善已经上了赵构的船,只得尽量帮赵构完成此事。李纲不是提出建藩之策吗,那就让李彦仙在陕豫交界处建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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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节 洛阳
黄潜善走后,赵构回到后堂,康王妃邢秉懿尚未入睡,见赵构面带喜色,问道:“大王神采奕奕,可是有捷报传来?”
“爱妃,孤得一大将,可与呼延庚相抗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邢秉懿礼节性的半拜贺喜。
赵构道:“爱妃,你生产不久,不要劳累,早些歇息吧。”
邢秉懿回到自己的住处,抱起襁褓中的女儿,端详着女儿的脸,心中暗想:“大王说自己得了一大将,而不是朝廷所得,又说可与呼将军相抗,而不是和金人相抗,大王做些什么打算?一着不慎,可就成了谋反了。找到机会,还要劝诫大王一番。”
赵构不知道王妃心中所想,而是去看望自己的长子赵甫。赵甫为潘夫人所生,在另一个时空被封为元懿太子。赵构轻轻拍拍自己长子的小脸蛋儿:“孩儿呀孩儿,爹爹拼了性命,去河北议和,总不能白跑一趟呀。”
完颜娄室在中条山大败,意味着以完颜粘罕为首的金兵西路军进攻河西的计划受阻。完颜粘罕调转马头,直奔洛阳而来。
十月下旬,完颜娄室重新回到河阳孟州,完颜银术可狂飙激进,占领偃师。金兵从三面包围洛阳。
洛阳在靖康二年曾被金兵占领过,金兵当年北返以后,又被宋军重新占领。现任西京留守坐镇洛阳的,是原先的永兴路安抚使范致虚。他当时率领五万西军援汴,被完颜娄室在洛阳附近一战击溃。
范致虚得知金兵已经占领了西京河南府洛阳周围三座县城,便召集幕僚商议。
等幕僚属官到齐,范致虚先找了一个汉儿出来。众人看这汉儿,已经辫发左袒。“金……人国相让这汉儿带话于吾等,且听他说来。”
“国相元帅兵十万取明日巳时攻城,城破鸡犬不留。若能速便投拜则可以免祸。”
“如之奈何?”
洛阳是诸多名臣的养老之地,富家、韩家、文家、范家、吕家等均有。而在金兵第一次围汴梁之后,河南河北的名臣之后忙着将家业迁往南方,只留下少数族中子弟在河南府观望
而这些名臣族中子弟集中在范致虚的幕府当中。
见留守动问,富弼长孙富直亮道:“敌国围城,自当战,不能战则走。”
文渊博的第九子文维申颤颤巍巍的道:“祖宗家业在此,岂可弃之?”他一说话,感觉众人都在暗笑。因为他文维申在金兵上次占领洛阳的时候,曾代表金兵到汴梁去送信。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金大人有向学之心。”
上次金兵攻取洛阳,对洛阳诸大族都礼敬有加,只索取书籍字画。
范致虚道:“文公的意思,是可以投拜。”
签判李操道:“当尽死节。”
文维申道:“岂不知尽节死而为忠,虽死无益於事。柰一城生灵何?”
既然拿生灵说话,李操无语。
范致虚道:“只是金人素来蛮……质朴,孰可与之约定投拜之事。”
文维申站起来:“为国无暇谋身,老朽走一趟吧。”
李操纠结了一番:“愿随文公同去。”
两人到了偃师,向完颜银术可说明投拜之意,完颜银术可折箭为勢:“绝不洗城。”
文维申带回了这个消息,约定三日后在东城门向金兵投拜。
三天后,洛阳的官员、世家大集,等候完颜粘罕等人前来。这时就有人问:“怎不见范留守?”
河南知府燕瑛叫了个小厮:“快去府中请范留守前来,不可让金大人等候。”
小厮去了一会,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范留守给知府留了一封信。”
燕瑛取来一看,范致虚说自己德浅力薄,不足以担当留守之任,已经挂冠归去。请燕知府带领官员百姓向金人投拜。
签判李操也挂印而走,留书给文维申:“金人必不守信,不忍见洛阳之荼毒。”
众官员正在议论纷纷,突然几名宋兵飞马来到:“国相元帅已到十里之外。”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将完颜粘罕、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引入留守司衙门就坐。众人纷纷夸赞国相元帅的仁义。
粘罕说道“本相率兵南下,只找不忠不孝的赵家小儿说话,断不与百姓为难。”
“国相真义师也。”文维申称赞道。
“既是义师,百姓当赢粮而景从也。本相喜欢读你们中原人的书,这句话没说错吧?”
“国相博学,文某佩服。”
“那粮食在哪里?”
在座的官员愕然。
完颜银术可一拍桌子:“我大金兵遵守承诺,绝不洗城,你们却连粮食也不提供,你们到底有没有信用?有没有廉耻。”
完颜娄室道:“言而无信,不知其可,真当我女真蒙昧好欺?”
完颜粘罕道:“稍安勿躁,文家南朝名臣,断不致欺我。”
文维申望向燕瑛,燕瑛喉咙里发干:“且宽限些时日,容罪臣慢慢筹措。”
“军情紧急,岂容你慢慢筹措?今日起,全城根括。”
史载:金人入河南府,轻赍纲及聚粮草尽为金人所得。又需索百色技艺人及金银物帛,如京师围城中根括之法,河南五县,十室俱破,百姓逃难死者相枕籍。
河南府失守,天下震动,而在卫州、相州一带驻屯的杜充部最先得到消息。
现在杜充麾下,有陈粹带来的杨惟忠的部下,有从河东召回的王彦、岳飞部,他们加起来大约五万人,另有有以前追随宗泽的杨进、丁进、薛广、张琼等义十五万。
河南府陷落的消息传来,岳飞当即求见杜充,希望能回军去勤王,杜充道:“汴梁自有守军,鹏举安心镇守相、卫,阻挡完颜讹里朵等贼酋。”
河间,四镇都统制府,呼延庚正在见客,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
“伯友何来之迟也。”坐在下首的这人,正是棣州知州李成。
当呼延庚稳定河间北面五州同时,就派出信使,让棣州知州李成,和占领了滨州的龙虎山教主公孙胜到河间相见。
李成纠结了十来天之后,终于听从他谋主陶子思的劝告,到河间来见呼延庚。
呼延庚假情假意,邀请李成为他的副手:“为朝廷守住河北东路这一亩三分地。”
李成心念朝廷:“成来之前,刚刚得到军报,金贼已经攻下洛阳,成要带本部南下汴梁护驾。”
李成已经决定离开棣州地界,一来,陶子思跟他说,他有割据之相,但不在河北,二来,李成已经知道朝廷要派人来调查杀张益谦的事情,这趟浑水他可不趟。而金兵打进洛阳,正好借南下勤王远离是非圈。
既然李成摆明了要走,呼延庚也不会拦他,便道:“勤王事大,伯友何事率军出发?”那你就快走吧。
李成却取出一个单子来:“棣州贫瘠,粮草全靠河间拨付,军无粮不行,只好厚着脸皮来求都统制。”
李成来之前,和他的军师陶子思商量过,呼延庚为了应付朝廷的彻查,粮草肯定愿意给。
呼延庚接过单子一看,不由得嘿了一声。李成一口气要半年的粮草,粮草底下,列的分明:钱一万贯,盔甲若干,枪戈若干,弓矢若干,补充士卒若干。尤为重要的,找呼延庚要火箭:包装好的豹影横奔箭五百箱,就是火箭两万支。
“伯友好大的气魄,两万支火箭,我现在手头也没有。”
“听闻火箭是战金贼的利器,成向弄几百箱在军中,到时候汴梁危急,可以力挽狂澜。”
看来都盯上我这火箭了。我自己都不足的东西,自然没法补充给你,粮草也要得太多。“粮草委实给不了这么多,伯友也知道,河北战乱已久,农田大半荒废,所得收获不足供应军中日常。京东两路富足,请伯友南下后在当地多想想办法罢。”
李成干脆答应,道:“好。火箭呢?”
“火箭我只存了一个基数,不过一万五千支。河北现在战火正炙,这样吧,我给你三千支散箭。”
李成又问:“粮草能给多少呢?”
“我给你三个月的粮草,保你渡过这个冬天。”
“都统制是实诚人,钱呢?”
“一万贯没有,两千贯吧。”两千贯就是两百万钱,给起来还是有点肉疼的,但不让呼延庚肉疼,也没法让李成满意。
李成果然不满意:“两千贯连一千石黍都买不到,六千贯吧,就当两千石黍米。”
“四千五百贯。”
“都统制大气一些,凑个整数,五千贯。”
“好,五千贯。”
李成笑道:“都统制待我以诚,我也有回报。这是上给宣抚司的表章,请都统制过目。”
表章中就是写的河北战局,写道呼延庚进攻雄州,王渊偷袭沧州,都是如实叙述,还以李成在棣州观察到的情形做旁证。
“渊部为呼延都统制击溃,渊仓皇南逃,不及约束溃兵,溃兵骄慢,致袭杀安抚使于河间。”
呼延庚看过表章,哈哈大笑:“那就祝伯友南下勤王一切顺利,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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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节 意识形态
已经是十一月了,天空中充满了寒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邱穆陵仲廉站在一片工地之前,望着天上若有若无的云彩,叹了一口气。冬天就要到了。赵正云空着左手,正站在他的身边,同样望着天上的云彩,不发一言。
“只怕不能赶到雪前完成。”邱穆陵仲廉凝目看了一会天气,叹了一口气。冬雪一来,要么上冻,要么化雪。总之土地变得泥泞不堪,根本无法继续动工。
“苍宁,我一会便要回河间去了,塘沽为我河朔四镇根本之地,断断不得有失。现下最为紧要的是将居住地先建出来。”
本来河北东路的流民,给他们一碗饭吃,已经是仁政。但呼延庚来自后世,异想天开,要按后世港口城市的标准建设塘沽,便有了十万流民修住宅的壮观场面。
除了流民的劳力不花钱,修住宅的材料费,流民的衣食供应,都算是呼延庚贷给流民的,需要在以后几十年内,流民们分期偿还。为了更好的处理贷款,河北东路已经重设了提举常平司,以长史代行提举常平使的职责。
邱穆陵仲廉初来的时候,按照呼延庚的吩咐,搭起“德意志村落”。即以一个都保甲为一个聚落,砖石构成的房屋筑成一圈,所有房门都朝着圈内,圈内的空地就是都保甲的公共用地和操练场。
各个都保的住宅圈相隔三百步,这样敌人要围攻聚落的话,就会遭遇多个圈形房屋的交叉火力。而多个住宅圈集中的地域,称为邑,作为县下面一级的行政单位。邑设邑守。
一个一个以两百五十户单位的居住村为错落有致的座落在这一片大地之上,当然这是建成后的样子,而如今此处之地,到处都是半矮的土墙,以及木工设施。
赵正云看了邱穆陵仲廉一眼,低声说道:“既然穆将军知道初雪将至,为何不劝阻将主迟一些动工?”
若不加紧建设,真正到了严冬,还让流民住在茅屋里,生火驱寒,赌命过冬吗?这一年以来,河北东路不仅要应付一波又一波的兵事,还要坚持完成春耕夏收,直到天气转寒,实在不能拖延了,流民建屋之事才被提上日程。
归根结底,呼延庚麾下顶用的文官太少,张彦橘一个人忙不过来,没有呼延庚或者张彦橘盯着,许多事情便启动不了。
“若是化雪,那么让人先挖一些壕沟,将这一片营地用水环绕起来。用小船,水车排泥沙,当可在水中动工。”邱穆陵仲廉指点着,看着已经立起来的一个水车说道。这个水车的作用,已经开始缓慢的显现出来,极大的加快了工程的进度。
“这些还要穆将军和建筑公会疏通下,也难怪工商地位低下,建筑公会这干人,没有一丝仁心,所有的工料都要记账。”
“亲兄弟,明算账嘛。”邱穆陵仲廉为呼延庚的政策辩解,“反正只是记账,由常平司付账,也耽误不了工程。”
“嗯,这倒是。”决定了这一片营地的建设规划,赵正云心中的豪迈之情又起。他以景祖之后,摆脱宗室的羁绊,投笔入仕,为国守河北。本想做个诸葛亮式的人物,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谁知道他为棣州知州,一天都没守住,棣州就为金兵所下。他以前所想象的各种计谋,在战场上根本用不上。 只能仓皇出逃,直到呼延庚复河北,他才重新出仕。
现在协调各方力量建设塘沽的各个居住邑,让他感觉“可以一展生平所学”。只是村寨规划,却让一向诗书风流的他有些束手无策。呼延庚军中士子很少,每一个人都兼有几分工作,他也不敢向呼延庚叫苦,因而只能请教没有走的邱穆陵仲廉,研究商讨一下。
“当日在厌次,处于金兵重围之中,朝廷又无援兵,吾也未曾想到能活到此时。都统制将塘沽造邑之事托付于我,便是将根本后路全部托付于我,吾岂敢忘了将主之托。”
“若你若此想,我便放心了。”邱穆陵仲廉宽心的一笑道。“苍宁说得是,我等起兵,未必想过能活到天下太平之时。哦,不说了。”
他停止方才越来越沉重的话头,转口说道:“苍宁,塘沽被将主称作‘港口城市’,眼下建设居邑只是第一步,以后塘沽,还需苍宁多费心了。将主还说,让苍宁多找一些同窗来,我河北东路,读书人太少。”
“将主托付,敢不用心?”
“那好,我今日便走了,塘沽就拜托给苍宁了。”
“后会有期。”
邱穆陵仲廉再次望见河间的时候,沧州正处于一阵鸡飞狗跳之中。高鹭带着一群小不点孩儿兵,正在沧州的宽阔之地散发着食物。拿到食物的老弱,一边不断的向着高鹭谢恩之外,口中念叨着感谢呼将主,感谢道尊的话来。
高鹭看到邱穆陵仲廉,微微招呼了一声,然后就转身为这些特别的流民继续分发食物。
邱穆陵仲廉认得这些流民,即使再肮脏,他们的头上都扎着一个道士的发髻。他的脑子里边轰然涌现出那些汴梁西城城破之事,郭京的那些神兵来。
一股冰水将他从塘沽快马赶回的热汗迅速的湮灭殆尽。他仓惶上马,赶向呼延庚身在的河间府衙。
一阵飞驰,不待府衙前面的卫兵通报,邱穆陵仲廉扔下马匹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一阵卫兵的叫喊声让正在大堂上谈话的两人,呼延庚与龙虎山道的公孙胜大吃一惊。公孙胜急忙向后走避,而呼延庚则傲然而立。
“仲廉?”呼延庚对于看到邱穆陵仲廉出现在这里,自然十分惊讶,看他满头大汗,神色慌张,不禁揣测难道金兵有什么异动。“何事如此惊惶?”
邱穆陵仲廉狠狠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龙虎山道师。公孙胜正纳闷之间,才听到邱穆陵仲廉说道:“将主难道不知汴梁神兵之祸?以道蛊惑人心,取一时之利,贻万世之害。将军莫要听了龙虎山妖人谗言,种下明日种种祸因。”
“原来仲廉是说此事,不待通报便闯入,也不怕被乱箭射杀,不是你家‘诸葛一生唯谨慎’地风格嘛。我还以为是金兵来袭。”
呼延庚笑着说道:“前几日我闭门参道,耳边听到道尊之语,才有此事。既不是为了取一时蛊惑民众之利,也非为背离与龙虎山教之盟助。”
他看了一眼公孙胜,接着说道:“我等朝廷命官,或学孔,老,墨,法不一而足,但诚如庄子言,春秋诸子皆得大道之鳞角。大道无行,先贤尚且如此,何况我等。先贤受道,无不想教化民众,以别贤愚,方有孔子有教无类。然我受道尊所托,自当法先贤,让大道遍布天下。”
他说的时候一脸正气,让人觉得仿佛他便如同一个圣贤似的。
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的邱穆陵仲廉,以及满脸不以为然的公孙胜,他接着说道:“我大宋,受辽、金累世侵扰,燕地汉人,还有投了金人的汉儿签军,甘心为异族臣仆。此大道之不行也。”
说着说着便激昂了起来:“而吾心中有大道之议,却不知道如何告知民众。公孙道长却熟知向蜀黎传道的方法,故而我要公孙先生,帮我传道。”
邱穆陵仲廉信奉敬鬼神而远之的信念,从来没有想过利用鬼神来为自己谋划一些方便。遇到呼延庚这样,不信鬼神,只拿来利用的人,立刻无话可说。
呼延庚看他说不出话,当下一笑,却从桌上拿出一张纸来,却是先古传说,却又与先古传说不大一样。
“盘古开天地,宇宙大爆炸,而有日月星辰,吾等居于地球之上。”
“地球分作七大洲,曰东胜神州,曰欧罗巴州,曰非利加洲,曰大洋洲,曰殷地安洲,曰殷家洲,曰南极洲。而其中最大的一洲便是东胜神洲,东胜神洲又分做五大块,北有大漠,西有西域,南有天竺、东南有东南亚,而我中华居于中央赤县神州。”
“俗说天地间混沌初开,未有人民, 女娲,伏羲,兄妹居于昆仑山,相依为命,议结为夫妇,耻之祷之,祝曰:‘上天如果不让人类绝迹,要让我兄妹二人结为夫妻,就让两堆火的烟合为一股吧;若不同意我们结为夫妻,就让两堆火的烟分开吧。’ ”
两股浓云纠缠之时,伏羲女娲为繁衍人类开始交融,女娲甚悦,伏羲取草扇,遮住彼此交融时候的表情。
“女娲得神圣之德,搏黄土做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绳人也。自此人类繁衍。”
“太皞伏羲氏,继天而王。蛇身人首。有圣德。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旁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于是始制嫁娶,以俪皮为礼。养牺牲以庖厨。故曰庖牺。有龙瑞。”
“女娲造人,伏羲创制,乃天地人伦之始也。故现今之世,奉伏羲女娲为创世之神,秩序之祖。故曰:伏羲女娲,秩序双蛇。”
邱穆陵仲廉看见“双蛇”被一道横杠划掉,下面又写了一句。
“伏羲女娲,秩序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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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节 天下一家
邱穆陵仲廉坐在一旁,细细的看呼延庚给他的教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呼延庚看见邱穆陵仲廉坐在那里不出声,方才转头向着在旁边看戏看了好久的公孙胜说道:“我并非想要与龙虎山道争风,只是伏羲女娲托梦于我,不得不对龙虎山道略有变通。”
公孙胜不说话,看呼延庚如何表演。
“我河北东路,户口数百万,流民五十万,多是一无所信,多是见神必拜,儒生则敬鬼神而远之。道师当知,呼延庚只是有心驱除金兵,自然不敢掀起与道门的争斗来。”
他一口一个不敢掀起争斗,但在公孙胜听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呼延庚已经胆敢公然围城攻杀文官,还说什么不争斗。
“其实天下道门众多,各有所悟,我有意以公孙道长为祭酒,帮我打理轩辕教,将天下诸教化元混一,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轩辕教?将军是要以轩辕黄帝之后,来统合天下万民吗?”
“按我刚才给你看的,是伏羲女娲之后。”
“伏羲女娲,秩序双龙,还不如叫秩序教呢。”
邱穆陵仲廉抬起头来:“伏羲女娲,日月双悬,不如叫日月神教吧。”
“日月就是明,然道叫做明教?岂不成了方腊余孽。”
呼延庚摆摆手:“名字的话以后再说吧。公孙道长,你可愿为祭酒?帮我完善教义。”
“将军的教义,所说借用了很多道家的用语,实际是自成一家,以伏羲女娲为最高神,又借用老子为孔子师和老子西行化胡之说,将道门分作原道、儒、释、泰西教四家,又以一气化三清之说,将泰西教又三分。”
“故而在将主这里,天下教门系出同门,都出自伏羲女娲。”
呼延庚暗暗点头,公孙胜看出重点了。
“故天下信神者,都是伏羲女娲的子孙后代,自然要遵守将主所写的教义了。”
“不在教义,而在身份。”呼延庚纠正说。
“对,伏羲女娲的信徒,便是自己人,不信者,便是敌人。”
这是呼延庚的主要用意。在眼下山河破碎,外地入侵的局面下,需要统一的民族意识。常常有人说,中国是一个文明伪装成一个国家,孔夫子说:“入夏则为夏”,中国的民族意识实际上是对中华文明的认同度。
因此,要在宋朝唤起民族意识,实际上是对本身文明的拥护和热爱。文明是很虚幻的,需要一个明确的载体。
以往的传统,是将朝廷作为文明的载体,但万一朝廷里是昏君奸臣,那岂不成了“文明不行了”?
故而,呼延庚要以“道”作为文明和民族的载体。
但宋代的民族局面又非常复杂,“炎黄子孙”会把契丹排除在外,而一个“夷狄顺民”,就会得罪以往的辽地汉儿。
故而呼延庚将民族的外延扩大为信徒,只要信仰伏羲女娲的,便是同族。
比如对契丹,有白马青牛为始祖的传说,而秩序双龙化身千万,变做骑乘白马青牛的夫妇便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他来自后世,对泰西诸教都有些了解,因此在这个设计体系中,也留了后门,为管理统治区内的其他教徒提供了体系支持。
“若是遇到敬鬼神而远之的儒生如何处置?”
呼延庚笑道:“若是他自认炎黄子孙,那当然就是伏羲之后了。”
“将军在教义中,各个神职等级的设置,好像朝廷命官的样子。”公孙胜继续探讨教义。
“不错,除了伏羲女娲,其他的神职,都是人间的凡人,在世间累积了功业之后,得到凡间的封赏,在他死后,便升任对应的神职。比如包公,在人间善惩贪官,平冤狱,去世后便是第五殿阎王,专管冤案真凶,又谥孝肃。”
“故而信徒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人间的事情,死后便能得到对应的官职和谥号。”
“正是如此。”
呼延庚和公孙胜相视哈哈大笑。
“不知将主现在立马需要贫道做什么?”公孙胜已经改了对呼延庚称呼。
“用道家的语言,帮本将修改教义。”
看着呼延庚送走公孙胜,又看到呼延庚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邱穆陵仲廉正颓然坐在哪里,良久,他木然的看了呼延庚一眼,“少兄,以教愚民,后患无穷呀。”
呼延庚笑笑:“我非是以教愚民,而是以道化民。你不见我所说的道门功业,就是军功、治功。”
“我担心这些神棍鸠占鹊巢。”
“我会小心的,不还有仲廉你看着他们吗?”
邱穆陵仲廉又想起一事:“少兄,若是唤起所称文明认同,虽说少兄是大宋勋贵,但追根溯源,呼延终归是匈奴姓。我怕有些小人,借此发难。”
呼延庚道:“呼延也是轩辕黄帝之后,鲜卑则是高阳帝之弟也。”
“《史记》曰:黄帝‘北逐荤粥’,这个“荤粥”又是猃狁的异写。在争霸黄土高原的战争中,“轩辕”击败了本是同类的“猃狁”。胜利者入主中原变成了“黄帝”,猃狁留在北方成了匈奴。而汉代匈奴归附大汉,则是认祖归宗。所以自汉之后,再无匈奴了。”
呼延庚看看邱穆陵仲廉,笑着说:“鲜卑,本西伯化音,西伯者,乃黄帝元妃西陵氏之父族,西陵妃号嫘祖,生子三人:昌意、玄嚣、龙苗。长子昌意,降居若水,长子名乾荒,乾荒生颛顼,为高阳氏,五帝之一。”
呼延庚继续说:“拓跋也有黄帝血脉,高阳帝三弟名悃,迁居北土大漠。北土之人则谓‘土’为‘拓’,谓‘后代’为‘跋’,故以“拓跋”为姓,称拓跋氏,鲜卑拓跋,意即西伯和黄帝土德的后代。”
“少兄你太能编了。”
“胡说,这是太史公和房玄龄写在史书里的,当代儒者,谁敢认为他们写得不对,嫌我刀不快吗?”
呼延庚心想:“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读过的玄幻与西幻又何止万卷。”
邱穆陵仲廉问道:“匈奴鲜卑都是黄帝之后,五胡这一节就解释得通了。但大漠部族层出不穷,信仰也各异,又如何解释?”
呼延庚道:“乐平说过,大漠部族,不管他们自己怎么叫,顺我者鲜卑,逆我者蠕蠕,至于信仰……”他又拿出一张纸来:“仲廉你看,这是老子化胡说的记录。”
“老君传道于阗,西域八十一国王云集受教,共有九十六种外道。而西汉建昭三年,陈汤灭郅支单于。匈奴余部在呼延笑的带领下继续西迁,在西域的最西端成为罗马雇佣军,呼延笑拥立屋大维为罗马之主。”
“罗马?我听少兄说过,就是大秦地都城吧。”
“对的,呼延笑有一子,也在罗马军中服役,他与一名叫玛利亚-玛格达雷纳的犹太少女相爱。但罗马军官不得与犹太人成婚。因此玛利亚只好称自己处女怀孕,草草嫁给一个叫做约瑟撒发那忒巴内亚的男人。”
“那生出来的孩子怎样了。”
“生的那个小孩叫呼延酥,按西式读法,“呼”是不发音的,故而名字变成了延苏。他出生时天上出现了异象,被三清发现了,他们断定是新一代帝君下凡修炼,便腾云驾雾来耶路撒冷,当他们走进屋内,看见婴儿和他的母亲玛利亚,遂祝福了他,指引他升入三十三天的道路,打开自己的宝匣,给他奉献了礼物,即太极图、天门钥、诛仙剑。”
“此后延酥的两大门徒,圣彼得的塑像拿着太极图和天门钥,使徒保罗的塑像捧着诛仙剑。”
“塑像?这些塑像少兄你见过?”
“还没有,等我们以后有机会去泰西的时候,你可以核实一下。”
呼延庚继续说:“泰西祷词曰:扬尘顿首,谨办丹诚。微臣归命,俯仰三清。灭其鄙俚,敬道光辉。罗皇心喜,敬重玄龄。诚惶诚恐,稽首归依。敕修宝殿,御制庭闱。广陈供养,高挂龙旗。罗天大醮,彻夜看经。通宵秉烛,镇日香菲。一诚达上,寸敬虔归。俯求垂念,延寿长生。”
五台山,宝器和尚在不安中等待着五台山智真长老的召见。
宝器和尚本是游方僧人,善医术。鲁达从太原突围后负伤逃到五台山,为五台山的僧人所救,宝器和尚帮助鲁达康复后,鲁达拜智真长老为师兄,法名智深。宝器和尚随鲁智深下山,救援汾州。
他本在呼延庚军中作随军医官,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战后便救治伤员,号称“杀一人,救一人,不欠阎王一条命。”
这一次呼延庚派人联络五台山,鲁智深抽身不得,他便毛遂自荐而来。
此次带了呼延庚的书信,来拜见智真长老,是宝器和尚在呼延庚麾下首次单独承担一项任务。
“使者可以进去了,祭酒在大堂相候。”前去通报的五台山文殊院的之客僧,不一时就出来了。宝器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了静自己混乱的心思,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只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僧人,还有一个年轻和尚站在身边,大约是师徒。
宝器和尚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河朔四镇都统制呼延庚命我前来拜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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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节 智真长老
“金国已派使者来,要封我师父为国师,河北之地,已失大半,都统制又如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年轻和尚看到宝器和尚将都统制拿出来吓人,忍不住冷言相讥。
“五台山丛林众多,在河东河北广有信众,长老一呼信众百应。但若是成了索虏的国师,智真长老这几十年的修为,五台山五百年的声誉,岂不毁于一旦。吾不信长老如此不智。”
“明安不得无礼,”智真长老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宝器下山之后,在凡尘中修炼一番,嘴皮子变厉害了。金国的招揽,吾自然不会理会。否则寒了信众的心思。”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清朗,接着说道:“宝器此来,是又要劝说五台山的僧众下山与索虏作战吗?前次呼将军前来,带去三百弟子,老纳听闻已经折损过半。我五台僧众虽有拳拳之心,但也经不住这般消耗。”
宝器和尚一声哀叹,终于来了。五台山如何反应,只有看凭借自己的一张嘴巴了。手中摸了摸呼延庚送来的书信,递给旁边的明安。
明安和尚哼了一声,转手递给了智真长老。智真长老看了一眼并没有打开书信,而是等着宝器和尚的回答。
“索虏入寇,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为索虏所杀,冻死饿死,不计其数。又岂止三百人?两河豪杰,只盼以自己一条性命,换得百姓十条性命,慷慨赴义,前赴后继。又岂止三百条性命。”
他干着嗓子,按照自己了解的智真长老的性子,激将道:“为了五台山三百位高僧的性命,便不理会时间千百万百姓的性命,这便是大师的慈悲吗?”
智真长老没有说话,明安和尚却怒道:“我师傅最善医术,曾为五台百姓驱除瘟疫,普渡众生,焉能受尔讥讽。”
智真长老伸手拦住弟子,说道:“呼将军让尔来,是想要多少僧兵?”
“一个僧兵也不要也,只为光大我佛。”
“宝器,如何光大我佛?”
“自浮屠北传以来,虽丛林遍布,但终不为朝廷认可。小的事情不说,光是天子之威,便有三武灭佛。何况浮屠还分作许多派别。长老虽是宗师,也受百姓爱戴,却非天下丛林的领袖,光是五台山上十九座丛林,恐怕便有不同的几派。”
宝器和尚抬头看了一眼智真长老,长老眯着眼睛,目光森森。宝器和尚一惊,接着道“故我家将军,欲将天下教派,化元混一,特请长老前往河间,共襄盛举。”
“天下教派,化元混一。呼将军好大的口气呀。我且问你,佛家讲为来世修功业,儒者说当入世,重在当世。这便如何化元混一。”
宝器和尚当了这么久的游方僧人,知道单凭口齿辩难,自己绝非这老僧的对手,也根本不可能说服这老僧,自己只能守定一条信念,不被这老僧说得理屈词穷已经是胜利。
“入世救民,就是最大的功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智真长老笑而不语,取过呼延庚的信看了起来。
“你家将军让我去河间,帮助修订教义,还可与道家的高人辩难?”
呼延庚请公孙胜修订教义,自然不是要把教义的解释权交给公孙胜。请智真去,也不是全按照智真的说法去修改教义,重在互相辩难。
呼延庚编写些口号,记录些七大洲四大洋的常识,他能够胜任,但要用佛教徒熟悉的语言,引导他们信奉伏羲女娲,却超出了呼延庚的知识储备。
故而呼延庚要找一个擅长辩难,而且与道教龙虎山派不对付的,来和公孙胜打擂台。
在他们辩难的过程中,呼延庚让东海书社的士子们摘取对自己有利的只言片语,按照自己的理解裁减组织,修改后放到教义的正文中去,用支持他的说法的文字,来吸引相对应的信徒。
这样出来的文字,一方面高深莫测,可以由着呼延庚解释,另一方面自相矛盾,用来对付各个教派的顽固派。
呼延庚给智真长老的信,就是大致阐明了伏羲女娲的教义,如果智真长老认为这些他可以妥协,宝器和尚就带他到河间去。如果智真长老不知变通,宝器和尚得到的命令是:放弃。
智真长老又重新读了一遍呼延庚的信,闭目沉思。
宝器和尚紧张的望着长老。
半晌,智真长老说道:“此开宗立派之事也,若能成功,老纳……”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笑了笑,“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参不透功名二字,老纳就随你走一遭。”
十一月的风吹过张宪身躯,微微中一股潮湿的味道。看着身边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张宪至今也有些不信这便是呼延庚手下的赫赫有名的第一骑将。高宠的名声,已经隐隐压过歩鹿孤乐平了。毕竟是郡王之后。
高宠拿起手中的一块烤肉,扔给张宪,自己手中拿起一块,呵呵笑道:“本来我等想诱歼附近的一股骑兵,却不想被你破坏。”
“我等要护送张招抚前往沧州,确实不该节外生枝。”张宪是张所得亲儿子,但在高宠面前,他一本正经的用官位称呼自己的父亲,以示护送张所这件事是呼延庚的命令,而非张宪的私事。
张宪和高宠奉呼延庚命令,到河北西路接应张所。本来很顺利的找到张所,可张所却不愿走。“若吾离去,河北西路生民若何。”
现在呼延庚全占了河北东路,便传令给张宪和高宠,让他们协助张所,将张所招抚的流民和义军引向河北东路。
“河北西路流民百万,呼将军有真么多粮食吗?”张所问道。
高宠道:“眼下是没有,但总比都窝在河北西路挨饿好。呼将主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关键是把人先保住。”
有了这句话,张所同意将流民引往河北东路。
但金兵占据了大名,西路的流民要往东路去,就只能走赵州——深州这条线。
夜色已经开始降临在在河北大地。前面再有几十里,就是平棘了。高宠骑在马上出神的看着前面旁边的荒草从中两个搂抱着的数骨嶙峋的人。队伍绕开仿佛末世交缠的鸳鸯,依然向前行进。
荒野之中,早已经寻不到一路可以行走的道路,只有那深深压入土地的车辙,显示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流民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按照张所所想,聚集到一处,由他带领着向河北东路迁移。而只能广为传讯,让流民们自发向河北东路去。
赵州的各个县城,仍由宋军占领,但县城之外的地方,大队的金兵自由活动。赵州已经成为金兵的控制区域。完颜讹里朵占领的赵州冀州深州全部郊野,屯军四万,将河北中部牢牢的抓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放出的侦骑快速的掠过正在平稳前进的队伍。“嗒嗒”的马蹄声打破了行军之中压抑的沉默,一阵阵马的嘶鸣声,所有的人马的步伐,都紧紧的加快了起来。
“报统领,侧面十里处有五百人的金兵骑兵,正在向这里赶来。”侦骑的背上斜插这一只折断的长箭,身下的马上也插了几只。恐怕是遇到了对方的侦骑。
侦骑将马身上的箭随手拔出,然后向着高宠说道:“还有几个兄弟,试图引开他们,向着后面跑开。”
高宠点了一下头,左手拍了拍侦骑的肩膀,右手将那只箭拔了下来,长箭入肉并不是很深,但带起的血肉溅的四周都是。亲兵撕下一条布来,将侦骑的伤口粗略的包扎了一下。
高宠眉头一皱,问道:“你说发现他们之时,他们不是在劫掠流民,而是正在朝我们而来?”
“是!”因为疼痛,侦骑的声音之中一阵阵颤抖。
“哒哒”队伍的前方,急速的马蹄声再次出现,一个身上带着鲜血的侦骑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宠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宪,他明白了,金兵是向着他们来的。
策马向前,高宠长声喝道,“全军,准备接敌!”
背嵬军的少数几个人紧紧的聚拢在张所和张宪的周围。而两百名骑兵跟随高宠布成箭形队列。
枯燥的马蹄声中,骑兵的队列正在迅速的变化,一个冲锋的阵型逐渐出现在张宪面前。所有的马匹并没有开始加速,而是有条不紊的向前缓慢的行进。一列新的侦骑从队伍两侧向前奔了过去。
这种爆发前的沉默,虽然只有仅仅的半个时辰,但却让张宪感觉到一阵阵压抑。
一面黄旗,在马队的前方摇动了几下,大地忽然振动了起来,接着便是震天的咆哮。
高宠将自己的银枪一招:“随吾来。”所有的背嵬军骑兵一声咆哮,跟随在高宠的后面,手中的弓已经开始张满。
张宪一阵热血冲动,不顾身边的亲兵的阻挡,纵马向着队伍之中跑了过去。他抽出长剑,高声呼喝道:“死战~”
“死战~”一个小队的背嵬军迅速的响应着,策动着马匹,将他保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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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节 过赵
前面的围截的金兵卷起的烟尘,正在迅速的席卷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嗖嗖”金兵手中的弓箭席卷而来。背嵬军手中的箭只也瞬间释放,天色突然一暗,宋军士兵用左臂上的小盾护住要害。不时有受伤的士卒摔落在地上,幸好宋军的队形散得很开,没有踩到自己人。
两军瞬间接近,第二波金兵的箭雨又落了下来。背嵬军一声呐喊,前面的迅速的抛出破甲锥,后面的持续用弓箭还击。
高宠身着瘊子甲,几只长箭劈过了小盾,插在了他的马身上。战马吃疼之下,疯了一样向前奔跑。他放下弓,右手从马上拿起了一支长矛。一声呐喊,骑兵前面如林的长矛长长的平端了起来。背嵬军骑兵,生生的冲入了金兵的骑兵队列之中。
两军轰然相撞,金兵疯狂的勒马躲避悍不畏死的宋军。高宠的长矛,狠狠的贯入了前面一个金兵的躯体,不等高宠动作,便再次贯入另外一个金兵的身体之中。两个金兵长声的惨叫着,长矛一沉,矛尖撞在地上,木杆断成几截断裂,脚下一阵爆裂之声。
高宠扔掉手中的矛杆尾巴,从得胜钩上摘下自己的亮银枪,枪花一展,在金兵阵中走了个来回,不愧他高一枪的名号,每一枪,都把一个敌人挑下马来。
高宠的长枪狠狠的插入正在一个正向他策马扑过来的金兵,还未把银枪拔出来,又一名金兵又到。
金兵一刀砍过来,得意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未落,瞬间就变成了煞白,高宠戴着铁手套的右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刀刃,右手往后一拉,居然将这金兵拖下马来。高宠左手枪已经,枪钻向右一挥,将这金兵砸死。
一阵阵咆哮声从四面传出。眼前猛的一亮,他们从金兵之中穿了过来。“回马”,高宠打马转头,继续大喝到:“随我来。”
沿着冲口的缺口,冲出的背嵬军再次回马,沿着缺口猛然冲了过去。高宠当头,无人可挡,缺口瞬间扩大了起来,几十名被截断的背嵬军再次聚集。被分成两半的金兵再也无力维持,更无法抵挡高宠,似乎高宠一枪一个,能把他们杀光。
一个金兵大喊一声,向着战场外围冲了出去。金兵终于溃逃了。
“弓箭,阻击~”高宠亲兵的下令声再次长长的响起。长箭再次成为了战场主角,但是这一次的攻守双方已经调换过来。
张宪带着亲兵,冲到了高宠的身边。他武艺高强,方才在乱军之中,也斩首数级。
太阳已经西下,背嵬军的队列正在急速的向着平棘方向前进。
“张少君,保护张招抚先走吧。”匆匆的越过一个小树林的旁边,高宠对张宪说道:“看来索虏知道我们这里有大人物。少君快些护送老爷子去平棘吧。”
说完高宠回身看了一下金兵,勒住马匹,他身边的一都骑兵也随即停住了马匹,不待惊愕的张宪出声,呼啸一声,就带着两个小队向着尾随而来的金兵冲了过去。
张宪一声大骂,圈马回身,追了过去,“传招抚使号令,全军前往平棘,若有不从,军法从事!”张宪用手中的马鞭向那个高宠狠狠的抽了过去。
高宠一闪,将鞭子抓在手上,喊道:“张招抚,河北黎庶之望。请招抚亲望平棘,调姚友仲出城,保护平民前往河北东路。”
张宪狠狠的盯着高宠,高宠毫不躲闪,呵呵笑了一声,随即厉声说道:“张宪听令,护送张招抚前往平棘,沿途不得停顿。”真的计较起来,高宠是牵牛都尉,六品官,张宪不过是白身。
不待张宪反应过来,一声呼啸,两高宠带着队伍队伍两侧犹如溪流一般向着两侧的荒木丛中流了出去。张宪回头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空,狠狠的在抽打着坐下的马匹。战马吃力的向前奔跑过去。
再向前走了两里,一阵阵惊叫声传了过来,已经快黑的荒野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阵列,正在吞噬着天空中微弱的余晖。
阵列大约有不足千人,站在哪里,虽然没有一支箭只射出,但是前路被堵的情形,让张宪众人的眼睛之中已经出现了绝望。看着胯下透支了力气的马匹,所有的人都勒停勒马匹,拿出了弓箭。
沉默之中,一个火把在背嵬军的战旗被点燃了起来,对方阵列前面一声欢呼,几匹快马从奔了出来,接着本方的军士一阵欢呼。
援军,平棘的援军。张宪拉起胯下的疲马,沿着欢呼声奔了过来,一个火把已经在对方的阵列之中点燃了起来,一个青年将领正勒马站在火把的旁边,威武之气充盈于身,旗帜在火把的光亮之中若隐若现,一个“姚”字正飘扬在暮色之中。
看到有人从背嵬军队列中奔驰而出,青年将领也呼啸一声,纵马了奔了过来,看到张宪,微微有些意外,口中哈哈笑道:“高一枪,果然名不虚传,一百来人就横行无忌。”
张宪也不待解释,口中急切的说道:“此刻不忙寒暄,还有千余金兵跟在我军后面,高宠只带了百人阻敌,姚将军速速派军接应。”
听到金兵跟在后面,青年将领纵马到明灭之间的阵列前高声喝道:“友军身后有千余金贼,谁与我姚友仲取其头颅?”
回身圈马,手中长矛高高的扬起,“众军听令,绕过友军,与我一同破贼。”
一阵呐喊,八百余人猛然的动的起来,姚友仲一马当先,向着张宪的来路冲了下去。奔腾的声音卷起了已经疲惫不堪的背嵬军,众人一声欢呼,催动着疲惫不堪的马匹,向着已经突破了阻击的金兵冲了过去。
援军犹如一支利箭一样瞬间破入了尾随而来的金兵,姚友仲站在攻击的潮头之上犹如一个与海浪搏击的弄潮儿。沿着他的方向,金兵被瞬间劈成了两半,两侧的金兵无人敢挡其锋芒,犹如被夺了心魄般的纷纷走避。
跟随的众人一阵欢呼,向着走避不及的金兵纷纷的攻了过去,不一时,尾随的千余金兵便已经开始崩溃,那面“姚”字大旗,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染成了血红。
姚友仲站在旗帜下面,宛如战神。
这时,就在他的对面,正在逃跑的金兵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纷纷向两侧逃窜,待金兵散开,只见高宠一马当先,率领数十骑迎面杀来。
戌时,战斗才告一段落,众人回到城里。
此刻,平棘赵州州衙,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坐在上首,他的儿子张宪坐在一侧,姚友仲和高宠分边而坐,姚友仲麾下其余的将领散座在堂下。
众人先询问赵州外部情形。赵州境内各个县城虽未被围死,但金兵肆掠,一直没有正规的信使到平棘来,倒是谣言纷纷。
姚友仲所部想要弄清楚冀东呼延庚的具体情况。
当众人听到呼延庚救大名,攻雄州两战,虽胜犹败,徒劳无功的时候,众人一阵叹息。
看众人交谈得差不多了,张所在堂上说道:“本抚欲调遣赵将军麾下,护送流民,前往河北东路。”
“张招抚,非是末将不听将令,只是赵、深、冀三州,俨然一体,说来惭愧,三州实际上已被完颜讹里朵占领。我姚友仲麾下五千人,可战之兵不过两千。完颜讹里朵部下三四万人,若非依托城池,吾早已全军覆没。”
“可是北面真定失守,南面大名失守,赵州已经失去阻断河北的作用,最多是让金贼不便运粮罢了。”
张宪说得客气,实际上,姚友仲连阻断金军运粮也做不到了。目前他麾下的主力大部在平棘,其他几座县城,不过是虚插旗帜,金兵一个谋克就可以拿下。
张所伸手向下挥了挥,阻止儿子继续揭短。对姚友仲说道:“若是困守平棘,终究难以攻破完颜讹里朵之围。不若保护百姓去冀东。”
“招抚,非是姚友仲不愿护送百姓。听招抚所言,河北西路流民五十万,我麾下把平棘的民壮都算上,不过七千人,如何护得流民周全?”
张宪道:“流民五十万,迤逦数百里,如何能护住头尾?我等当以辅兵帮助流民迁移,而以主力不断牵制金兵,不让他们骚扰流民即可。”
“小将军所言,也是一个办法,只是兵力差距太大,如何引诱、牵制金兵呢?”
“仅靠赵州兵不够,还需调深州吴镇府一同行动。”
“这么说,是我和吴革协同作战了。”
“正是,不仅如此,还需河间出兵支援。”
“眼下和河间之间,金贼肆掠,如何通知河间策应呢?”
高宠腾的站起来:“末将不才,愿去深州和河间送信。”
招抚使下了命令,高宠又愿意去联络最强大的友军,姚友仲推脱不得,只得领命。
张所问:“要深州与河间配合,景仁,你把心中所想写清楚,交给高宠带回去。高宠,沿路金兵肆掠,你把背嵬军带回去吧。”
“背嵬军自当留下,保护招抚,请张宪代我指挥,末将一个人,一杆枪,杀回河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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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节 偷闲
清晨,风吹起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丝冷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群小孩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念着书本。被读书声吵闹的呼延庚刚刚走到院子之中,便看到高鹭在一面用墨汁涂黑的盾牌上,用一些颜料在上面写着字。
孩子们口中一边不知所云的读着,一边在下面的沙盘之上写着字。高鹭的几个使女站在一旁,不停的巡视着课堂,看到有人打瞌睡,便狠狠的抽了过去。
孩子们见到呼延庚出来,尊尊敬敬的站起来,向着呼延庚躬身行礼。呼延庚一摆手,有些惊异的向高鹭问道:“怎么这些孩子突然如此乖了?”
他平常没有什么排场,而这些孤儿也从来没有受到过礼仪之类的训练,经常看到他过来,一把鼻涕,一把口水,让他十分狼狈。
两人走到没人的僻静角落。
“孩子们正在长大,你或许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了。”高鹭幽幽说道。
“呵呵,”呼延庚干笑两声,说道:“这几日公事繁忙,我无暇分身。这幼子营,本是折月岚当管,你怎么跑到这给她帮忙了?”
“我还是鸾阁的长史呢。”
“那倒是,你以后是不是专心做鸾阁的文书,女儿家打打杀杀,终究是有些不便。”说着体贴的话,呼延庚的手便向高鹭。
“女儿身又有什么不便,高姐姐是将门世家,不说力气,我看她的枪法比你好多了。”路眉从一边钻出来。
呼延庚一皱眉,不理会她,只是看着高鹭,说道:“算了,此事等到以后再说,这两日你以轩辕道名义赈济流民,不知众人对新道反应如何?”
高鹭脸上出现一丝恼怒的神情,也不回呼延庚的话来,只是转头看着那群小不点。几个大一点的小不点口中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呼延庚仔细一听,却是一首儿歌。
“金兵掳河北,生死离家园。沧州振戈起,道尊降人间。真人庇妇孺,苦战金兵远。更有白衣女,赈民于饥寒。生死两相依,沙场两手牵”
这是儿歌?这是情歌才对。他看了一眼恼怒的高鹭,再看了一眼正再旁边偷笑的路眉,心中突然恍然大悟,这首儿歌肯定是有心人编了之后,传播出去的,眼下这些正在唱儿歌的小不点,便是这个事件的主角之一。
呼延庚笑了一笑,向着高鹭走了过去。高鹭方才听到儿歌之后脸色便一阵醋意,如今听到呼延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突然满脸恼怒:“白衣女又不是我,代你领兵的是谁呀?你找她去吧。”说完甩手而去。
只有折月岚曾代替呼延庚守沧州,那歌中唱的是折月岚了?难怪高鹭恼怒呀。
“路眉!”呼延庚心下也十分郁闷,厉声叫路眉过来。他转头向路眉看去,只看见路眉一脸的绯红,目光迷离,仿佛正在神游天外。
“路眉~”呼延庚又喊了一声,看到路眉依然身游天外,只好走进几步把路眉一拉。
“干什么?将军自重。”
呼延庚这才又说道:“方才那个儿歌是你编的?为何不编一些宣扬轩辕道的,却编成了情歌?”
“哪里是情歌了?”路眉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折姐姐为你解了后顾之忧,还不该传颂一番,感谢一下她。”
“那为何让这些孩子在高鹭面前唱。高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你不要折姐姐了?”
一句话问得呼延庚语塞。
路眉洋洋得意:“将军,不是我说你,折姐姐、高姐姐都出身将门,你这么好色,她们以后要是打起来,你帮哪边?”
见到难住了呼延庚,路眉如同一个胜利者,叉起腰,笑吟吟的望着呼延庚:“你这都没想好,会被姐姐们分尸吧。”
呼延庚自从雄州回来,一直在忙着攻杀张益谦以及善后,张婵有怀了孕,今天和高鹭的亲近的机会又被路眉打断,此时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他一把抓住路眉,将她推到角落里:“我哪边也不帮,我告诉你怎么安抚她们。”
呼延庚将路眉面朝墙壁,在背后用左手把她按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右手伸进路眉的裙子里,将她的裤子拉了下来。
“将军,饶了我吧。”路眉一声哀鸣。
这声哀求一面让呼延庚更兴奋,另一面去让他心软了。他靠在路眉背上:“我可以饶了你,可我憋着火,怎么办?”
“将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将军答应留我清白的。”
“好,那你站着别动,我在你身上泄个火。”
“孩子们在外面呢?”
“那你小声点,可别让他们听见了。”
呼延庚的左手又紧扣住了路眉。从她的短袄探入,拨开她的肚兜,扣住在路眉裸露的纤细柳腰,滚烫的掌心紧贴路眉**的雪肤,指尖几乎已经触到了路眉的胸部。
呼延庚的身体同时再次从背后贴压住路眉的背部,路眉立刻感觉到一个坚硬灼热的东西,强硬地顶上自己的双腿后方,并探索着向里。
路眉几乎要叫出来,可是想到一群小孩子就在不远处,自己竟然叫不出声音。
遇如此猛烈的袭击,路眉全身的机能好象都停滞了。她感到自己的襦裙后半扇已经被撩起,而裤子已经被解下。坚挺灼热的尖端,已经顶了进来。呼延庚的小腹,已经紧紧地从后面压在路眉丰盈肉感的背后。
像一把滚烫的火钳,路眉感觉自己要被烫化了。
“夹紧。”呼延庚命令她。
路眉浑身一抖,条件反射般双腿绷直,夹紧了。她感到呼延庚的动作带来一阵阵火热的波浪,仿佛一股电流串过背部,路眉拼命地掂起脚尖,差一点叫出声来。双腿用力蹬了蹬,突然全身瘫软,靠在呼延庚身上。
“你认命了?”呼延庚在她耳边轻轻说。
路眉半闭着眼,不理他。
呼延庚把她的头扭过来,好好的吻了吻她,路眉没有抗拒。
“你知道了吧,我就这么让她们开心就好了。”
路眉还是不做声,呼延庚也沉默下来,尽兴而罢。随后帮她穿好衣服,路眉低着头,一动不动。
“好好跟着三娘子,到时候,你和她一块过门。”
“嗯。”路眉轻声答应了。
一匹快马向着城门快速的驰来,骑士全身伏在马上,即便是在城墙之上,也能够看到那插在人与马身上的长箭。
两匹快马从城门冲出迎接上去,一个人拉住受伤的战马,另外一人将受伤的骑士接在怀中,急匆匆的向着城内驰去。不一会时间,几个人从河间府衙之中匆忙的冲出,翻身上马。
营帐内各个统领校尉黑压压在一侧肃立,看到呼延庚到来,众人正要弯身行礼,呼延庚摆了摆手,急促说道:“是高宠消息么?”
“将主,并非高统领的消息,而是完颜讹里朵的消息。”
“完颜讹里朵?他意图攻我河间?”
“将主,完颜讹里朵并非攻我河间,但其先锋已经在我冀州与河间之间扫荡,河间以西的村寨已经几被屠尽,他是要阻断河北东西两路的联系。”
“金兵有多少人?”
“侦骑接连遇到几股金兵,每一股约有百余人。还有一些其他契丹部族兵,只是话没有说完,就昏了过去。”
呼延庚站在上首,看着下面的诸将的脸上的种种表情。他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焦躁的心压了下去,看了看一旁的邱穆陵仲廉,问道:“仲廉怎么看?”
“乐平攻取奉圣州,断了金兵粮草。金贼着急了,进攻我横海又没有准备好,故而准备扫荡西路,以为报复。”
“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若是我当整军出发,借机歼灭完颜讹里朵的主力兵团,莫要让金兵在河北生下根来。”
“张运使怎么看?”他向着张彦橘问去。张彦橘以转运副使署理安抚使,已经是河北东路第一文官。
“将军只需固守河间即可。金兵恐怕是屠杀小寨立威,以杀戮来瓦解我等抵抗之心。河北西路已然无用,我等当尽快将西路百姓撤往东路。”
“高鹭,传令各处,小心戒备,若有金兵踪迹,快速上报河间。附近豪强需相互援助,若有坐视者,呼延庚将带领河间沧州军力以讨还公道。”呼延庚终于拿定了主意,下令道。
“郝思文,传令所有骑兵出城,探查西路金兵状况,不可缠战。”
“折月岚,行文霸州、莫州等与金兵接触前线,小心戒备,小心金人奸细。”
看着众人从营帐中走了出去,呼延庚也走出营帐。在他前面,邱穆陵仲廉正在看着天空,天空晴朗,有几丝云彩漂浮在蔚蓝的天空之上。邱穆陵仲廉微微叹气道,“快下雪了。”
“不错,快下雪了。”呼延庚惊喜道。
“将主,下雪不知有何可喜之处?金人较我之战士耐寒。”
“嗯,仲廉所言极是,金人较我之士卒耐寒,因而需要早做准备。”呼延庚沉吟了一会,传令:“派人到塘沽去找赵正云,各色冬装都备齐了。仲廉,我告诉你,下雪这一天时都站在我们一边”
“少兄有何办法?莫非向伏羲女娲祷告?这就是少兄所说的神学吧。”
“下雪天,胜利属于要吃饱穿暖的一方,这不是神学,这是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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