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四百三十九章 线人与线索
“……失踪的麻鸡儿童？嗯……有倒是确实有。可你知道的，这纽约街头的流浪汉什么时候少过？每个月都会有几个不知所踪——也许上个周末你还和谁聊过天，几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都是经常会发生的事了。至于儿童，那就更没人会注意了不是么？”
在喧闹无比的酒吧某个角落，一个身材高大、脸上留着好几道伤疤的男人正歪倒在脏兮兮的皮质沙发里，醉醺醺地说着话。
老实说，光看外表是真看不大出这个男人的具体年龄，瞧那体格健硕魁梧，身上满是虬结贲起的肌肉块儿。他手里拿着个酒瓶，每次仰脖子喝酒都能看到紧实的皮肤之下肌肉在明显地滚动，可就约翰从傲罗副队长的一些话语判断，对方的年纪应该已经很大了。
这是一名狼人，而且是一名相当强大的狼人，这应该是没错的了。
“嘿！老威廉，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可要不是非得查个清楚，我也不至于非得跑来这种吵吵嚷嚷的鬼地方来找你了不是？有没有有价值的消息，你这毛手毛脚的老家伙倒是给个准话啊！”
副队长的姿态显得有些蛮横，一边肆无忌惮地挥着手，一边在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扯着嗓子大声吼着。说到最后，甚至还“嗵”地一拳砸在了那魁梧男子的胸口上，看起来用的力气还不小。
坐在一旁的约翰眼看着这一幕，虽然表面上还算镇定，似乎只是在和着音响中的动感音乐摇摆着身体。可老实说，他心里却多少有点儿没底。
虽说那个年代的约翰，也恰好正是他人生中最为大胆放肆的时候，可平日里他也不过就是喜欢在各种年轻男女的派对聚会里乱窜，最多也就是与那些和他一样离经叛道的巫师凑在一起，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罢了。
像狼人这种绝对算得上是危险的生物，他又哪里真的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而也正当约翰看着那位毫不客气的傲罗副队长十分有侵略性地锤着那个健壮男人之际，忽然间，刚刚还满脸醉意双眼迷离的男子眼神一凝，竟猛地一把抓住了副队长的手腕。下一刻，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便腾地从对方身上散发了出来。
“克罗杰，你小子是想挑事吗？”
然而，就在约翰心头一寒的那一刻，却见副队长只是用力把手一甩。在发现没能甩掉对方抓住自己的手后，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狠狠地盯着对方大声道：
“上回充指标的是那帮该死的尖牙鬼，怎么着？老威廉，这回你是打算主动接下那几间空牢房了吗？”
“啧。”
副队长这话一出口，对方登时面色一沉，在又对视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颇有些晦气地甩手放开了前者。而后，约翰就见那老威廉重又往身后的沙发里一靠，脸上的凶煞之气倏然如潮水般退去。
“刚才你说想知道什么来着？”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又变回了先前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噢，最近流浪汉里有没有又出现小孩儿失踪的事情？”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拐骗或者绑架——至少这种可能性不小！”副队长甩了甩刚被对方攥住的手腕，随口补充了一句。
“嗯，”老威廉想了想，而后才道，“不说拐骗绑架什么的——这种谁会去在意？只说失踪，那肯定是有的……哦，我想起来了，皇后区那边好像就有过一个老娘们儿忽然吵吵嚷嚷着，说是女儿不见了……唔，还有布鲁克林区的地铁站近期好像也少了些人，里面大概有几个不大的孩子，你们可以找时间去转转。”
“是嘛？”副队长克罗杰闻言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朝约翰这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了，你们还见过最近新来的吗？那种单独出现的小流浪者——你知道的，这种肯定更容易下手。”
“单独来的？”老威廉一听倒是皱了皱眉，“这可不多见——小孩子没大人照顾，根本活不久，更别说还是外来者了。不过听你小子这么一说，倒是……”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沉吟了起来。
“倒是什么？有什么头绪吗？”副队长挑了挑眉，追问道。
“嗯？”老威廉抬了抬眼皮，回过神来道，“哦，就是我刚说过的布鲁克林区的地铁站那边，前段时间好像确实有人见过有个孩子深更半夜的，拖着行李到处溜达。后来很快就没在那片出现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外来的流浪者……哼，说不定也就只是个突发奇想离家出走的小鬼罢了！”
话音稍落，副队长与约翰他们偷偷对视了一眼——不管那是布鲁克斯还是提娅，总之，听起来确实很符合那两个一开学就逃了课的小家伙的情况了。
而在那之后，副队长又与那老威廉随意聊了几句，将对方所知的相关情报大概地掏了一遍。随即大家便就起身，又与其他几名分头行动打听消息的傲罗队员重新合流，从各种乱七八糟的人群中间挤出了酒吧。
随着无比刺耳的乐声终于被酒吧大门隔在了身后，只见副队长克罗杰使劲掏了掏耳朵，跟着才摇了摇头道：
“吵死了。”
“副队长，既然那家伙的手下好像确实见过提娅或者是布鲁克斯——不论是哪一个，为什么不拿出相片去让他找人认一认呢？”
刚一出来，那名和约翰一同过来的研究所同伴终于忍不住问道。
可是克罗杰闻言，却是立刻摆了摆手。
“老威廉虽说也算是我拉拢的线人，不过这个老东西也并不完全靠得住。有些事情，最好别让他知道，这个案子终究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查的。”
说罢，他便按着大衣之下的魔杖杖柄，带着其他人走向了酒吧一旁的阴暗巷子口，边走便说道：
“走吧！总之就先按照他刚才说的，先去布鲁克林区的地铁站转一转吧！那里的流浪汉确实不少，既然有人曾在那里见到过疑似逃学小巫师的孩子的身影，去问问看总能有所收获的。”
第二千四百四十章 虚假的温度
那是一座占地不小的修道院，矗立在哈德逊河畔、一座恬静美丽的林地公园内。据艾丽莎说，这座中世纪风貌十足的修道院很多构件似乎都来自遥远的法国，是一座历经了远渡重洋的旅程后再重新组建起来的建筑，历史相当地悠久。
然而，当提娅跟随着艾丽莎来到这里时，却并没有感受到它本该拥有的太多沧桑——可以看得出来，这座修道院被维护得相当好，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很多精致又暖心的生活的痕迹。
前庭的地砖被擦洗得一尘不染、静谧的教堂中萦绕着淡淡的馨香、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摆放着高矮不一却一概葱翠的盆植、后头的花园里喷泉叮咚百花齐放。
更重要的是，这里住着很多人，大家时时刻刻都面带微笑。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了谁，他们都能向对方释放出无限的善意。
被艾丽莎带过来的第一天，提娅就已经彻底喜欢上这里了。
只可惜，也就只有那第一天。
“听我的没错吧？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当晚，刚刚在食堂那边和大家一起用过了一顿丰盛晚餐的提娅，正与艾丽莎一道在中庭的走廊上散步。时不时地就有同在修道院居住的那些人与她们擦身而过，虽然尚没有全都认识，但是每一次都能获得对方投来的温暖微笑。
“嗯。”
提娅虽然始终内向，到现在为止也拢共没和人有过几句完整的对话，此时也已经适应了与这里的居民安心地互换笑容。在一边与前方的一名少年稍稍笑着点头致意的同时，向身侧刚刚说话的艾丽莎轻轻应了一声。
“听说后天还会有一批和我们差不多处境的朋友要从北边过来，到时候院里会为我们这些最近刚刚加入‘大家庭’的人举办一场非常热闹的晚会——如果晚会上能有烤得油亮喷香的火鸡就好了！”
身旁的艾丽莎似乎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提娅在想些什么，只是一个人在那里随口说着，一词一句地兀自描绘着一幅异常温馨美好的画面。不过提娅听着听着，却也禁不住开始顺着她的话语暗自想象了起来。
是的，哪怕今天这样仅仅还是普通日常生活的体验都已经如此美妙了，那艾丽莎口中的那场“更加梦幻的晚会”，又该会是多么地让人精彩难忘呢？
“哦，到了。”忽然间，身边的艾丽莎伸手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提娅，而后指了指一旁的楼梯口，“还记得吗？刚才马琳女士说了的，从这里上去就是客房……我们上去吧！”
天色已经渐晚了，远处天际那赤红的云霞也已然黯淡了许多。只是不知何时，院里廊间的挂盆便摇摆起了火焰，令得视野中并没有太多的昏沉。
不多时，已经领着提娅来到二楼走廊上的艾丽莎指了指一侧的某扇房门，对着提娅道：
“就是这间房间——之前那些天我就一直住在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位室友，比你大几岁，也是个友好并且善良的姑娘。你可以放松点，不用担心什么，很容易相处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拧动门把，轻轻推开了房门。
说起来，其实今天提娅也已经注意到了，这座修道院里似乎没有哪一扇房门是锁着的，甚至有些地方干脆就没有门。就好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大家，此间的一切都不对人设防，每一寸空间都能与所有人毫无障碍地分享。
“哦，你瞧！你的行礼也已经被送到这里了……我来帮你一块儿整理吧！接下来，我想我们肯定会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嗯，事实上我就没有想过再离开，外面的世界……始终是不属于我们的。”
说到这里，艾丽莎就像是又想到了某些不那么开心的事情似的，原本温暖的笑容略略变淡了一些。不过很快，她就重新快乐了起来，和蔼且亲密地抱了抱提娅那稍显瘦小的肩膀。
“来吧！亲爱的，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可不能给卜丽特添麻烦——她晚餐后通常会去后花园逛逛，不过也该要回来了。”
“噢，好。”
提娅闻言，顿时也顾不得去回想自己刚才在食堂里见过的人中哪个才是那位名叫“卜丽特”的室友了，连忙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而没过多久，就像艾丽莎说的那样，一位年龄大概在十八岁左右的大女孩也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一见面，对方就看着提娅露出了一副充满暖意的灿烂笑容——提娅很快就记起来了，当时在餐桌上自己虽然与对方离得有些远，可对方的笑容哪怕在人人爱笑的这里也依旧瞩目，是一个性格开朗且笑容感染力十足的大姐姐。
老实说，提娅原本以为自己一向都不太能适应与这种类型的人相处的，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普林斯小姐，之前我听说今天会有新的室友要住进来，所以我已经提前帮你晒过被褥了。今天的阳光很充足，我想它们肯定都香喷喷的，希望能给你带来一个好梦！”
卜丽特亲切、热情、却又不失礼貌地这么说着，与提娅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刚刚好的距离，不会给对方带去多余的压力。
“谢谢……谢谢你。”
提娅仍旧不太懂得如何与人对话，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有了要更主动地去向他人表露自己内心的意愿了。
当时的她甚至觉得，去和别人认真地相处，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片刻之后，当回到房间的卜丽特与艾丽莎一起帮着提娅收拾了一下，然后一起高高兴兴地洗漱完毕，夜色也终于彻底降临了。
提娅上了床，缩在果然蓬松而暖和、带着一股阳光芬芳的被窝中，听着下铺的艾丽莎一如往常那样为她和对面的卜丽特讲起一个有关水手、汪洋与孤岛宝藏的故事，不知不觉间便带着微笑沉入了梦乡。
而后一觉醒来，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阴冷、潮湿与惊恐彷徨。
第二千四百四十一章 “很快就会轮到你”
噩梦之所以总是让人心存畏惧，就是因为一旦坠入其中，便永远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说起来，当年提娅身陷其中的日子其实也并没有太久。然而在极度的美好被骤然撕裂之后，那一拥而上的黑暗，即便到了十年后的今天重又回想起来，那早已褪色泛黄的回忆也依旧令她胆战心惊。
“……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下室，被人用厚实的砖墙和铁栅栏门分割成了许许多多的牢房。那里很黑，平时几乎就没有亮光，从门口往外看也根本看不清什么。不过我能听到，周围有不少的呼吸声和痛苦的低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被关在了那里。”
……
或许是因为牢房数量尚还绰绰有余，稍稍冷静了一些的提娅摸着黑在那间牢房里左右前后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而后很快就确定，至少在那间牢房内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不知底细的人。
被单独囚禁可能会让人感到更加地不安，但若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这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从小便没有在旁人身上得到过太多善意的提娅就觉得，即便在这等处境之下，与自己同处一间牢房的人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同伴了。
“如果是艾丽莎、或是那个亲切的卜丽特小姐的话，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正在牢房一角抱起膝盖缩成了一团的提娅，忽然想起了入睡前还和自己一块儿聊着故事的那二人，而后再看看自己眼前的情况，一时间竟也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还是在黑暗中使劲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略略闪过的某些念头甩了开去。
“对了，艾丽莎现在会在哪儿呢？是也被关到哪里去了吗？”
因为没什么事可做，也不敢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随便出声，提娅只能缩在角落里一个人胡思乱想。
牢房里确实很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比起对暴力、对训斥辱骂的那种恐惧来，她反而不太害怕这种单纯的漆黑一片。要知道，过去在孤儿院里为了躲避那些欺凌侵害，她时常还会主动去往别人看不清的地方钻。对她而言，黑暗兴许反倒还是一种颇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保护也未可知。
然而，就当提娅兀自思绪乱飘，开始胡乱地琢磨起了自己到底是如何被人从那到处洋溢着美好的修道院寝舍不知不觉抓到了这儿来的时候，一声无比惊惶的凄厉尖叫陡然自牢房外的某个方向响了起来，狠狠打断了她心间的遐思。
“谁？怎么了？”
提娅还是没敢出声，反而习惯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随后她才意识到，那声貌似距离不近的惊呼在响过一次之后便就此戛然而止，声音的主人眼下情况如何……虽然一切都还是未知，可那终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也是个……女孩子……吗？”
老实说，其实在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男是女光靠嗓音还并不太容易分辨。更何况，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之下，那一声惊叫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这会儿回想起来竟并没有在脑海中留下多少能算可靠的印象。
提娅正这么想着，却又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这边使她更加不敢分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有人在靠近！不止一个人。而且，其中一个似乎还拖着什么，脚步之间伴随着一道明显的沙沙摩擦声……
然后，自打在黑暗中醒来直到现在，提娅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光。
很遗憾，那可不是什么代表希望的光明，如果可能的话，提娅更希望这里永远保持一片漆黑。
下一刻，在那串脚步声来到自己这间牢房门口之前，提娅便迅速低下了头去，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她只透过遮在眼前的凌乱的发丝，偷偷地望向铁栅栏门外那越来越近的光线。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嗤——嗤——嗤——嗤——”
不多时，一团微黄而黯淡的光辉首先从铁栅栏的一侧幽幽飘出，然后再是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先后从栅栏外的走廊上缓步经过。
走在前面的是那个矮个子，因为光团的亮度并不高，而用刘海遮住了大半视野的提娅也本就看不清太多，对方的相貌具体是什么样，她没有看到。不过有一件事提娅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人的手中……
“那是……魔杖？是巫师？”
虽说一年多前经过约翰引导，提娅在伊法魔尼已经上了一年的学。可事实上，原就一直没能融入进去的她这一年里其实并没有学进去太多的东西，甚至连每个巫师的标配——魔杖都没有真正适应起来。
此时此刻，当发现对方手中竟拿着一根魔杖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也已经是一名小小的女巫了？
仍旧尚没有太多实感的提娅轻轻攥了攥小手，第一次开始后悔。既然自己难得地有着当一名巫师的天赋，那为什么还不去好好正视一下呢？记得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授在第一堂课上好像就说过，随时随刻都将魔杖带在身边，才是一名合格的巫师所应有的习惯，因为那说不定就能在什么意外状况下救你一命。
“魔杖……放在哪儿了来着？行李箱里吗？”
正当提娅禁不住开始暗自懊悔之际，接下来映入眼帘的那一幕画面，便将她的所有情绪彻底冲垮，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她看到了在门口经过的第三道身影，以及在对方手中拖着的，那个好似坏掉的玩偶的什么“东西”。
“唔。”
提娅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在目睹那幅画面的那一刻，她的呼吸还是忍不住变重了起来。
地牢中很安静很安静，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呼吸声，也足够让对方听到了。那一瞬间，提娅便清晰地看到，那个人影在即将经过门口的那一刻脚步停顿了一下。而后，一个刺耳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急，亲爱的……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第二千四百四十二章 隧道中的远古洞穴
提娅确实曾在地铁站生活过一段时日，然而跟着傲罗们去那里进行调查的约翰，却并没有获得太多有关她的线索。
不过幸运的是，在陆陆续续地从那些流浪汉中间寻觅目击者的过程当中，他们却得到了一些在事后看来多少有些意外的收获。
“……是的，我敢确定那个男孩应该是一名小巫师，因为我确实看到了他插在口袋里的魔杖——他那根魔杖比一般的要长，口袋太浅很难完全藏住。我想想，当时那小子似乎有些偷偷摸摸的……嘿！傲罗，别动手动脚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起码最近没有！”
一名伪装成人类侏儒的妖精尖声尖气地说着，而且或许是因为副队长克罗杰的动作多少有些粗暴不善，还引得对方有些恼火。
只是从这家伙最后那声嘟哝来看，克罗杰的举动大概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了。
“后来呢？”约翰也没去在意克罗杰对对方的示威逼迫，接着追问道，“那个男孩儿后来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妖精两手一摊，“我还有事要做呢！又不是那群好吃懒做的狼人天天闲着没事干，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没头没脑到处瞎窜的小鬼身上？他后来去哪儿了，关我什么事！”
说到这里，妖精还没好气地哼哼了一声，像是觉得眼下被傲罗缠住也一样是在浪费时间一般。
不过对于以“时间就是金加隆”为信条的妖精来说，他没准儿还真就在这么想呢！
当然，对方在怎么想，傲罗副队长克罗杰可没兴趣知道。
“不关你事？”克罗杰双眼一眯，俯视着身前这名矮小的妖精，颇有些不怀好意地道，“最近队长办公桌上可又多了好几份涉及假加隆私下流通的案子，用的是改良过的小矮妖金币。听说那些假加隆就是从纽约的妖精手里流出去的……我现在就觉得，那些案子是不是就和你有关呢？”
“什么假加隆……你什么意思！可不是我干的！我可是一个正经的妖精！”一听克罗杰这么说，那妖精顿时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大声申辩了起来，“而且……你们要问的那个男孩儿我也只是偶然见过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啊！比起在这儿死盯着我问来，你们还不如去找那帮子吸血鬼和狼人，他们才是这里的地头蛇呢不是吗！”
“是吗？”
克罗杰的视线又在对方身上来来回回逡巡了良久，一直看到对方浑身发毛再度竭力辩解了起来，这才摇了摇头道：
“你该庆幸我现在正在查的是别的案子，不过我已经记住你了，接下来可要小心点。”
说完，他便拉着约翰与另外一名傲罗队员朝着站台过道的另一边走去，只留下那名站在角落里的妖精满脸的咬牙切齿，却还不得发作，最后终究是也戴上帽子独自离开了。
这边，约翰回头又多看了那小小的背影几眼，不由小声道：
“那个妖精真的是那什么……伪造金加隆的案件参与者吗？”
“多半是的，”克罗杰耸了耸肩，边走边说道，“能把短时间内就会消失的小矮妖金币改良成能够有效流通的假加隆的，只有那帮妖精。而你应该知道，那些妖精向来都很团结，做什么事都在一起，刚才那个家伙既然在纽约晃悠，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到假加隆的制作中去，起码也是散布者之一了……当然，眼下和我们要做的事肯定没多大关系，暂且就放他一马好了。”
话至此处，他抬起手来拍了拍约翰的肩膀，而后才又转而道：
“不过说起来，刚刚他最后那句话倒是提醒我了。”
“什么？”约翰忙问。
克罗杰扭过头来冲他一笑。
“‘地头蛇’。”
……
说到纽约魔法界的所谓“地头蛇”，和那名妖精一样，很多巫师都会立刻想起那些自美洲殖民浪潮兴起之初便随风而至的吸血鬼和狼人。甚至在那段时期，在美洲寻求落地生根的吸血鬼与狼人反而要比跑来这边的巫师更多，包括美洲魔法界最初秩序的建立，据说也和他们有关。
然而，就如表面上的美洲麻瓜世界那样，随着来到美洲的人类数量越来越多，当时以吸血鬼与狼人为首的一众类人魔法生物的地盘被一再地挤压、侵占、掩盖，这里终究还是和欧洲一样，成为了人类的世界。
事到如今，当初那批吸血鬼和狼人的后代倒依然还是所谓的“地头蛇”，只是早已从表面转变成了“地下”。
“连那些家伙的处境都成这样了，约翰你说，还有几个人会记得这片大陆上曾经的那些‘居民’呢？”
在越来越幽深的地铁隧道中，克罗杰一边信步走着，一边随口说道。
在他身旁，约翰听着听着，不由眉头一皱。
“你是说——”
“是的，就是那些‘土著’！”克罗杰笑了笑，“事实上，真正知道它们的存在的人，是没有一个敢轻易忽视它们的，不是吗？”
话音稍落，似乎已经回想起一些什么来的约翰不禁兀自点了点头。
没错，和麻瓜那边的某些情况不一样。在美洲魔法界，曾经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的那些“土著”，是真正和从欧洲来的“入侵者”们打过一场狠仗的。只是相对于麻瓜而言，本就早已经互相有过交流的两地巫师与智慧魔法生物的具体交手时间，要比麻瓜的殖民时间点来得更早……早得多！
“噢，到了，就是这儿！”
约翰正回忆着那些曾在学校里的魔法史课上学到过的内容，忽而听得克罗杰一说，这才随之停下了脚步。随后，就见对方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魔杖，在一扇大开的人防门前默念着咒文轻轻一挥。
下一刻，随着一道波动一瞬即逝，大门无声地关闭，而后又自动开启。只是再度展现在约翰面前的，却不再是之前那昏暗幽深的隧道，而是一个倾斜向下且深不见底的远古地下洞穴。
“嘿，”克罗杰干笑了一声，“希望它们今晚能友好些。”
第二千四百四十三章 沼泽下的什塔贝
潮湿、泥泞、所见之处充满了氤氲，这便是每一个能够有机会进入到这片远古洞窟里来的人都会对这里产生的第一印象。
是的，说起来，对于这里具体是什么所在，约翰作为斯图尔特家的核心家族成员其实是知道的。因为在美国魔法国会成立之前，与这里的“某些生物”进行的定期交涉维护工作，斯图尔特家族也一直都是参与方之一。
于是理所当然的，约翰的弟弟布鲁克斯，显见也同样知道这个地方。
布鲁克斯自幼便是一个有些内向的男孩，平日里在家、在学校都很老实，再加上学习很优秀，与比自己大很多的那个不靠谱的兄长约翰不同，他向来都是为家长和教授们所喜欢的孩子。
这次跟在提娅后头逃学来到纽约，或许便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所做的最出格的一个决定了，没有之一。
然而，无论这趟行动事后看来有多么地冲动，布鲁克斯都没有感到后悔。不管是因为对提娅的担心，还是因为他自己内心深处兴许也很渴望这种脱离常规约束的感觉，既然已经做了，便再没有了中途放弃的理由。
所以，当布鲁克斯在纽约那人来车往的喧闹街头跟丢了提娅，之后几天里又遍寻不着之后，聪明的他最终也抱着与那位傲罗副队长克罗杰近乎一致的想法来到了这里。
布鲁克斯在家中的藏书室里读到过——约莫两百年前，他们斯图尔特家族……或者说是美国伊法魔尼魔法学校，还是一个因时局需求、需要同时涉足各方面管理的特殊所在。而与这常年居住在地下远古洞穴中的“那些生物”进行定期交流维护关系的工作，斯图尔特家族的那位先祖也有参与。
直至两百年后的现如今，虽然这项工作已经完全移交给了魔法国会那边的相关部门，但要说到与那些生物之间的关系，恐怕还是斯图尔特家族的人会更好一些——至少布鲁克斯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布鲁克斯来了！毕竟要说起对整个纽约市地区的了解，“它们”若称第二，大概不会有人敢称第一。
“哗啦……哗啦……哗啦……”
洞窟的空间越来越大，脚下的水也越来越深了。隐隐然能够感到这些水其实是有流动的，并不是死水，所以倒是也没什么臭味，只是走起来就显得愈发艰难了。
布鲁克斯蹚着冰凉的水一步步往前走着，手中的魔杖尖端散发着略显微薄的光芒，勉强能够照亮周围的部分景象。他的脚掌能够感觉到，水下的地面并不平整，好像到处都散落着什么，还好起码还不至于没法儿行走。
眼下，他一边不免提心吊胆地在洞窟中继续迈进，一边心里却仍在为自己途中跟丢了提娅而感到有些懊恼。要是当时再跟紧点，又或者在见到提娅的那个路口干脆就不顾一切追上去，那就不至于还要到这种地方来了不是吗？
只是此时此刻，即使再聪明也还只是个孩子的布鲁克斯却还没有想到，不知不觉间其实自己也已经变成了那个因为失踪而被找寻的对象。
“哗——”
忽然间，一个并不是由他自己制造出来的水声自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令布鲁克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谁……是谁在那儿？”他略有些忐忑地开口问了一句，而后才又将将反应过来，“啊！是……是巫师的朋友，沼泽下的什塔贝吗？”
布鲁克斯记得还算清楚，“不是‘小姐’也不是‘先生’，是在沼泽底下居住的什塔贝”。这种早在美洲远古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当地“土著”生物没有性别，而它们也素来都很在意这一点，称呼的时候需要注意这一点。
而待得布鲁克斯话音稍落，虽然浸泡在水中的双足和小腿都冻得有些发僵，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再吭声，只是默默地静立等待。
片刻之后，他才总算又听到水声再度自前方发光咒找不到的地方传来，并且……愈来愈近。
终于，一道并不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出现——那是一个有着深褐色皮肤的小男孩，身上穿着一件带着些绿意的、类似人类睡袍的单薄长衣，正似乎有些好奇地冲着布鲁克斯这个不请自来者上下打量。
事实上，眼下单看两者的外表，倒像是一对年纪相仿的兄弟。
“巫师……朋友。”不多久，布鲁克斯看到对方嘴巴丝毫没动，却有说话声自其身上不知道哪里响了起来，“约帕特说，日子还没到，你为什么而来？”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圆润悦耳如同在吟唱，不过说的倒确实也是英语，虽然难懂却还不至于让布鲁克斯彻底抓瞎。
“那个，”布鲁克斯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决定还是有话直说，“我跟丢了我的朋友，所以，想找谁帮个忙……噢，我那位朋友叫做‘提娅’！”
“是吗？”对方听过，很快便点点头道，“寻找什么，这不难，尤姆喀什最擅长——你跟我来。”
刚说完这句话，布鲁克斯就见对方重又转身没入了黑暗。见状，布鲁克斯心下只是稍有迟疑，但很快就跟了上去。
书上说了，和什塔贝打交道，只要不说谎话、不心存恶意、不侵犯他们的规矩，通常就不会有事。这是一个还算好相处的魔法种族，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达成和解，然后这么多年都互不侵犯。
不多时，布鲁克斯与对方渡水时的哗哗声便逐渐远去了。
……
“对了，说起来……副队，以往与‘它们’的定期联络你有负责过吗？”
在布鲁克斯进入这远古洞窟之后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他与那名什塔贝男孩相遇的相同位置处，一直跟在克罗杰身旁的约翰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而紧接着，克罗杰就点了点头。
“当然，每次定期联络也都要派傲罗同行的，我以前还只是普通傲罗的时候也曾执行过几回护卫任务……放心，没事的。”
说完，他还抬起手来拍了拍约翰的肩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二千四百四十四章 异族的禁忌
“什塔贝一族，北美洲沼地土著类人神奇动物，卵生。自破壳初生起，幼年期的什塔贝会保持完全和人类儿童一致的外表，通常在9到13年后蜕皮进入成长期、并逐渐向蛇类外形蜕变，数十年后类蛇体型可增长至25至35英尺不等、迈入成年期，身体定型后可以随时在人形和蛇形间互相变化，且拥有丝毫不亚于人类的智慧。由于什塔贝族生性温和良善、处事平淡冷静，只要诚恳相处，通常不会发生危险。”
当听着约翰说到当年随傲罗副队长他们赶去面会什塔贝一族所在的远古地下洞窟时，桌对面的赫敏便习惯性地将自己曾在霍格沃兹图书馆内某本神奇动物书籍中所读到过的这段内容，几乎一词不差地背了出来。
在座的其他小伙伴们自然是大都习惯了，甚至包括莎拉和萨芬娜她们，与赫敏在一起相处久了，也早就适应了她这种偶尔会不自觉显露出来的些许书呆子性格。
倒是对面的约翰，听得眼前这位近来名气不小的格兰杰小姐对这一在近代魔法界已然名声不显的美洲土著生物张口就来，登时不禁连连点头。
“是的，就是格兰杰小姐所说的这样。”他道，“什塔贝族的智慧相当高，而且在人形状态下其实和我们人类几乎没有区别，所以当什塔贝族的族人在成年以后，其实也有不少会选择去到地面世界，在麻鸡的城市里默默生活——他们寿命比人类要长许多，再加上同时拥有堪比摄神取念术的洞察力、等同蛇类的强大感知力、以及超越人类的记忆力，当时克罗杰决定带我们去找它们帮忙，的确是个还算正确的想法。”
只是说到这里，约翰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颇有些怅然地道：
“只可惜，它们很多时候虽然确实和人类非常相像，却终究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啊！”
“怎么了？后来发生什么了？”不远处罗恩早已听得入神，这会儿看到约翰露出那样的神情来，不由得开口追问道。
约翰闻言，顿时再次摇头，耸了耸肩道：
“成年的什塔贝族心智成熟，也大都早已经适应了和我们这些巫师共同相处，所以就算我们一个不慎做出了什么有些冒失冒犯的举动来，它们也基本上能勉强接受，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冲突。可像那些还处在成长期的什塔贝族人，就不是那么好交流的了。然而兴许也是什塔贝一族的刻意安排，负责在洞窟浅层巡逻的，几乎全都是还在成长期的族人——克罗杰只是曾经负责过什塔贝族定期联络队伍的护卫工作的其中一名傲罗而已，他对它们，其实并不了解。”
……
十年前的那次遭遇，让约翰记住了一件事——如果你在蹚水行走的时候突然偶遇一名孩童，那你永远不会知道，对方那被水淹过的腰部之下藏着的究竟会是一双人腿，还是一条鳞片泛着寒光的冰冷蛇尾。
“砰——轰！”
昏暗的洞窟中只见一道长长的黑影一闪而过，下一刻，刚刚还在说话的克罗杰的身影便已然自眼前消失不见。不过就听那一连两记猛烈的撞击声约翰就知道，那位傲罗副队长多半已经被狠狠地拍在了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那就是什塔贝族吗？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方会突然间就对克罗杰发起了如此凶猛的攻击？
因为事发突然，从与那名披头散发的“孩子”自黑暗中悄然露面起，到现在其实还不过三分钟，事态就变成了这样……老实说，这可与约翰在家里的书籍记载中所读到的有点……不，是有很大的不同了。
噢，想起来了，刚才克罗杰好像是说了一句“按照《新美洲合约》相关条例，我们将来与贵族完成本次的例行联络”之类的话。据先前克罗杰所说，这是他在当初随队护卫时记下的当时联络队负责人的发言，还说当时那负责人就提到过，这是国会派遣与什塔贝族进行例行联络会议的套话——在真正见到那些成年什塔贝族族人之前，最好是每一个词都不能说错的。
但是，为什么这回就不好用了呢？是克罗杰背错了吗？
不，从头到尾貌似也就这么一句话，其中除了对方的种族名以外，也没有夹杂任何并非英语的词汇在里头。要这还背错了，那克罗杰当年在伊法魔尼怕是也毕不了业，当不了他的傲罗了。
幸好……嗯，其实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好”吧！总之，至少前方那个“孩子”在如闪电般一下子就抽飞了克罗杰以后，并没有再继续向他们这剩下的几个人动手。
约翰站在那里，距离目前已然生死不知的克罗杰先前所在的位置不到半步，脸上刚刚被那蛇尾带过的劲风所激起的麻木感仍旧隐隐残留。在踌躇了片刻，见对方也只是沉默地望着自己等人却既不前进也没有后退离开，这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
“那个……请问阁下刚才……为什么要打他啊？”
与类人神奇生物进行交流，其实可以说，每个巫师都不会太过陌生。在如今的魔法界，矮小却刁钻的妖精、爱唱歌爱吹牛的鱼人、迟钝又易怒的巨人、乃至对巫师抱持服从态度的家养小精灵……许许多多的生物都已经与巫师共同生活了很多年。
可要说对这些外表与人类或多或少有些近似、性格天赋又仿佛截然不同的类人魔法生物有多么多么地了解，怕是还没有任何一名巫师敢夸下这个海口。
就如傲罗副队长克罗杰，平日里和吸血鬼、和狼人常打交道的他或许就因为在那份超出常人的经验里获取了过度的自信，如今才会自尝恶果。
相比起来，本就在这方面了解不深的约翰，眼下再有克罗杰的教训在前，便自然更是不敢动什么小心思了。
“既然套词不能说了，那么……到底该说什么呢？”
正当他一边试探着恭恭敬敬问了一句，一边暗中苦思冥想之际，原本其实没想得到对方回应的他，却听得前方那“孩子”居然真的开口为他提出的问题作出了解答——
“因为，他说谎。”
悦耳动听的话音，在这幽暗交错的洞窟内轻轻回荡了开去。
第二千四百四十五章 危险的味道
“……谁都没有想到，在连罪犯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失去了一名同伴。不过好在，之后我们便发现克罗杰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而已，虽然必须得送去魔法医疗中心治疗伤势，但却并没有生命危险——那名什塔贝族人其实也还是留了手了的！甚至……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当年那场混乱而疯狂的案件调查当中，克罗杰才也幸运地成为了最后那五名事件生还者之一。”
十年前在那什塔贝族地下洞窟里的一系列遭遇，对约翰来说确实也是捏了一把冷汗的，至今回想起来，仍旧颇有些胆战心惊。这一点，光看他在叙述过程中所隐隐流露出来的各种表情便能看得出来了。
然而说着说着，他却又很快将当年在地下面见什塔贝族的惊险体验匆匆带过，将话题重新拨回到了那个案件的后续调查上面。可见在如今的约翰看来，即便是那样的经历，在可怕程度上来说也是与事态的后继发展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后来你们见到那个什塔贝族的主事人了吗？”罗恩适才就听得入神，这会儿见约翰只提及那傲罗副队长克罗杰的情况，不由得便又追问了一句。
对面约翰闻言，当即略略点头。
“是，最后到底还是见到了——其实事后我们才知道，对什塔贝族人而言最大的禁忌就是‘谎言’，只要时刻谨记坦诚相待，哪怕遇到它们当中最难以沟通的幼年期族人，通常也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在这么简单补充了一句之后，他才又接着道：
“不仅如此，等后来见过了那些居住在洞窟深处的什塔贝族长者以后，我们还异常顺利地很快就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线索！你们猜怎么着？我们和布鲁克斯的距离，其实要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近得多！”
……
当约翰等一行人正在远古洞窟中，向什塔贝族询问有关案件相关者——尤其是提娅与布鲁克斯——的线索时，且先不说提娅，至少布鲁克斯其实也才刚刚从那复杂无比的地下洞窟中离开。
是的，就和那名愿意为他带路的什塔贝族男孩一起。
“其实，像我这样还没有成年的什塔贝是不允许离开祖地的。不过这次的情况有点不同——通常我们什塔贝不会插手你们巫师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我和布鲁克斯可以成为朋友！所以这回，我愿意帮你一次，以我个人的名义……约帕特也同意了。”
在离开洞窟回到地面上来以后布鲁克斯才发现，这个起初显得有些冷淡少言的什塔贝男孩，其实还挺乐意和他交谈的。
只可惜，据说什塔贝族在真正进入成年期以前并不会被赋予名字，这便搞得布鲁克斯多少有些不太适应。哪怕他也很想和这样一名愿意出手帮助自己的异族同龄人交个朋友什么的，每每想要开口却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才算合适。
并肩前行之际，沉默了半晌的布鲁克斯才终于开口道：
“呃……总之还是得先谢谢你，愿意出来和我一起去找提娅。”
“不用谢，”身侧的褐肤男孩平静地点了下头，“尤姆喀什已经告诉了我们‘你的提娅’的大概方位，找到她并不困难。不过在那之前，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不不，怎么会是‘我的’提娅，我只是……”布鲁克斯听得对方这么说，顿时有些语无伦次，“那……呃，不是，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嗯，”对方又顿了顿，而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特意转过头来颇有些严肃地看向了布鲁克斯这边，“这个问题有点难，但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布鲁克斯，你是我认可的朋友，所以请认真地告诉我——你是希望将来与那个叫做‘提娅’的雌性巫师交配的吧？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噗咳咳咳……什、什么交、交、交……哈？咳咳……你在说什么？”
感受着自布鲁克斯浅层意识中那突如其来的混乱情绪，这名什塔贝男孩皱了皱眉头，稍稍后退了半步以远离对方少许。
“算了，”他挠了挠蜷曲潮湿的头发，淡淡地道，“当我没问过吧！对不起，是我的提问让你感到困惑了。”
说罢，他便重又转身迈开双腿，沿着这条无人的阴暗街巷继续往前走去。在他后方，站在昏黄路灯下的布鲁克斯又混乱了良久，才终于重新回过了神来，赶忙朝着对方渐渐变小的背影追了上去。
无论如何，现在要做的都只是先找到提娅，其他心思，还是权且放在一边吧！至于刚才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间想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眼下的布鲁克斯自然也没有再去深思。
而必须得说，这什塔贝族的找人能力还真是如书上所说的一样……不，或许还要更加强大！在那之后，对方便带着布鲁克斯一路寻到了之前由对方的同族提供的目击位置处，而后更是循着布鲁克斯根本难以理解的某些痕迹一通七拐八绕，却没有半点犹豫地将他领到了一座修道院跟前。
“就在这里面，”男孩说着，又像刚才那般吐了吐舌头，仿佛是在空气中舔舐着什么一般，随后砸吧着嘴轻声道，“不会有错。”
在他身旁，布鲁克斯看着对方只是一脸的疑惑，但却也并没有对他的判断表示任何的怀疑。在稍稍点了点头以后，就也扭头重新朝着前方那扇修道院大门望去。
修道院的正门大开着，两盏挑在墙头的火盆火焰轻轻跃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与恰好能让人感到温暖的热量，仿佛在向所有来到这里的人宣布欢迎大家的到来。
“那……我们这就进去？”布鲁克斯下意识地说道。
然而，身侧的什塔贝男孩却摇了摇头。
“最好不要。”男孩紧蹙着仍带稚气的眉宇，低声说，“刚刚除了你的提娅以外，我还在从里面飘荡出来的空气中，品尝到了非常危险的味道。”
第二千四百四十六章 在哪里都一样
置身于一场难以苏醒的噩梦是什么感觉？这对于当年才不过刚刚十二岁的提娅来说，其实也并不算太过陌生了。事实上，距离她从曾经陪伴自己度过一整个童年的孤儿院出来进入伊法魔尼生活，也才只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而已。
说起来，她甚至都还没有真正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以摆脱过去的阴影，要不然也就不会有这趟无故逃学的纽约之行了。
然而，相比起以前在孤儿院里被欺凌的日子来，眼下的情况，显然还要严重得多！
提娅感到很害怕——大概是因为过去的一年里自己确实没有好好学习过的缘故，新获得的女巫身份，在这次的危机中似乎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所以现在，在之前那几道人影过去以后，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便又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这种……这种蜷曲着身体让自己躲在黑暗与逼仄当中无力等待痛苦到来的恐惧不安，这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无比令人窒息的忐忑压抑，和过去又有什么两样？
“归根结底，我不过就是一只随时会被人一脚踩死的臭虫罢了，在孤儿院、在魔法学校、在纽约，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救我，神和塔莉莎修女救不了我、伊法魔尼和斯图尔特先生救不了我、纽约和艾丽莎也……因为、因为我根本没有被救赎的资格与价值！”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牢狱之中，娇小瘦弱的提娅只会用力地抱紧自己的身体，而后在恐惧与自卑自弃中微微地颤抖。她在心里这么自言自语着，默数着那些曾经伸手帮助过自己、向自己传递过善意的人，甚至不再去试图分辨那些善意究竟是真是伪。
那很重要吗？不，对提娅而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哪怕只是虚假的善意，在她的感受中也已经足够温暖而美好了。
然后温暖终会褪去离开，而自己只能在余温尚存之际，继续躲在黑暗里品尝这份因为有了对比而更显残酷的彻骨冰寒。
这能怪谁吗？显然不能，能怪的就只有自己的懦弱和无力而已。
“这就是我的命运。”
到了最后，提娅那混乱的脑海当中逐渐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却也就那么变得挥之不去。
一直到，脚步声再度自铁栅栏门外幽幽地响起。
“又……来了吗？这次是谁？”提娅浑身都是一震，忍不住再往墙角缩了缩，“之前那个人说过了，很快就会轮到我，所以……是我了吗？”
因为地牢中的黑暗以及厚厚墙体的包围阻碍，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周围到底还有多少和自己一样的被囚禁者，对她而言，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一切似乎都是未知的。
所以，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只有放弃了吧？
于是当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来到外面那条过道的那一刻，提娅彻底闭上了那双一直藏在凌乱发丝之后的眼睛，放弃了思考。
“嗒……嗒……嗒……”
“铛啷！”
“噢，亲爱的，在乖乖地等着呢啊？那就……走吧……”
零零碎碎的声音在耳边盘旋着，随后胳膊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那是一只干枯而有力的手掌，捏在胳膊上的力道很大，很疼。
“唔。”
提娅能感觉到，自己被相当粗暴地从地上拖了起来，瘦小的身体在对方的力量之下仿佛只是一个玩具。她踉跄了几下，下意识地想要顺着对方的力道自己走，可很快就发现这种举动只是徒劳。
“铛！”
“啊。”
脚踝大概是撞到了半开着的牢门，痛得提娅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为了不再体会这种无谓的疼痛，提娅老老实实地任由对方无情地拖拽自己，即使光着的脚跟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依旧生疼，可起码已经是能忍受的程度了。
就这样吧！随便怎样吧！
在大概是魔杖发光咒的些许照明下，两旁的牢房终于有了轮廓，若是仔细去看的话，兴许还能看到一些同样被关在这里的人的身影。但是此时的提娅依旧闭着双眼，并没有兴趣再去关心周围的情况了。
她只希望，不论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哪怕自己今天就要死——这一切能够尽快结束也就行了。
“呃。”
似乎是过了一个拐角，提娅的小腿又撞到了墙角或是什么，令得她低哼了一声。
“哦，对不起亲爱的，好像又弄疼你了？不过别担心，很快就到了，就快要到了……等主人亲自检查过了你的资质，我们就可以真正成为一家人了……”
那个沙哑难听的声音还在喃喃说着什么，像是在说给提娅听，又好像只是单纯在自言自语。提娅没有去仔细听，只是任凭这场噩梦自己进行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大步流星走得很快，所以或许也没有多久，提娅感觉到好像停了下来。脚跟上的皮早已被磨破了，可能此时此刻已经鲜血淋漓，伤口火辣辣的疼，让她一时间都有些分辨不清到底有没有停下。
“咔嚓……咔嚓……喀啦啦……”
像是锁芯转动、铰链开合的响声传来，之后伴着“吱呀”一记令人牙根发软的开门声响起。
那人拖着提娅走进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内，而后反手一挥魔杖将大门关闭，随着“砰”地一声闷响被抛在了身后，几乎彻底放空了脑袋的提娅此刻终于稍稍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被带出了之前那座漆黑无比的监牢。
“唔。”
多少回过神来的提娅开始睁开双眼，顿时，光亮自逐渐打开的眼睑缝隙间钻了进来。光芒有些耀眼，令先前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提娅眼球微微泛起钝痛，不过她还是忍着痛感和自己渗出来的眼泪左右看了看。
出现在不停晃动的视野当中的，是一条如画廊展道般的长廊，挂在墙上的画几乎每一幅都是动态的人物与景色，和她在伊法魔尼看到的那些一样。只是有的画中有肖像在盯着她，眼神凶厉而阴冷，让她下意识便避了开去。
不过总之，这里果然已经不在黑牢区域了。
第二千四百四十七章 那个老人
在当年那场事件中，提娅从被骗进修道院到最后又被人成功营救，前前后后其实也就不过十数天。在那段时间里，她真正见到那位大概是整个案件“幕后黑手”的犯罪者头领的次数，实际上是屈指可数的。
而其中令她最为印象深刻的，必然就要数那从“黑牢”里出来的第一次会面了。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身型微胖、从外表上看起来明明分外慈祥的白袍老人——当时那位老人正坐在一间堆满了书本的书房里，当她被拖进来时，老人似乎还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只是十分认真地透过鼻梁上的无框镜片默默地翻看一本很厚很厚的书籍。
老人的白胡子被修剪得很整齐，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即使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睡袍，也并不显得邋遢，反而令他的形象更显亲和自然。
“主人，新来的小家伙已经带到了——”
“我都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主人’，这里没有谁是谁的主人谁是谁的仆从。我只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而作为一个人生的长辈稍稍引领你们几年罢了。我已经老了，等我死后，你们就得自己前进了，不是吗？”
在提娅被很随意地丢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感受着脚跟、脚踝和小腿等多处刺骨疼痛时，书房里的另外两人也正在简单对话。哪怕提娅没有特别去留意，却也能从把她拖来这里的那人语气中听出，对方对眼前这位老人的无比尊敬。
只是随即，她便发现那位老人竟不知何时已然从书桌后头走了出来，无声地来到了自己面前。
“唉，这个我也说过了，不要总是这么粗暴——来到我们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与我们曾经一样不幸，因此我们更是要像对待一家人那样对待他们。”
老人边说边俯下身来，似乎是注意到了提娅腿上的伤痕，他缓缓伸出满是褶子却依旧沉稳的双手，面带怜惜地像是想要轻抚。提娅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那双已经鲜血淋漓的腿，老人见状，顿时也就停了下来。
“你叫‘提娅’是吗？别担心，没事的。”
这么说着，老人忽然就不知从哪儿取出了一支魔杖，朝着某个方向略略一招。下一刻，一个巴掌大的药瓶便倏地自远处的角落飞了出来，精准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提娅藏在凌乱刘海后面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这是治伤的药，效果不错，也不会疼……就是愈合的过程中会有那么些痒，一会儿就好了。”
老人举着药瓶在提娅眼前晃了晃，而后才拔掉瓶盖，示意提娅可以把脚再往他那边伸过去一些。
那是一瓶白鲜香精，美国圣弗朗西斯魔法病院出品——标签上都印着呢！即便是进入魔法界才一年、甚至都没有好好学习的提娅，也知道这是目前美国最好的魔药品牌，连伊法魔尼的校医院也都是用的这个牌子。
当然，提娅目前还不知道的是，由于圣弗朗西斯还是以医院为主，下属的魔药研究所产出大部分都只是内部供应。伊法魔尼作为美国唯一的魔法学校，校内医务室一直都有份额倒是不意外，然而外人连想要非正常购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于是在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之后，提娅便选择了顺从对方的意志，把双腿重又伸了出去。
不得不说，白鲜香精不愧是治疗外伤的特效药剂，虽然珍贵，效果却也好得惊人。只那么一两滴滴在伤口上，提娅便看着原本已经血肉模糊的脚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最后连一丁点儿疤痕都没留下。
“孩子，你很能忍耐，这样的伤势都没有使你流泪痛呼。看得出来，你或许已经习惯了承受伤痛的感觉……不过这其实并不好，我们不是生来就注定了要背负痛苦的，我们也应该有资格拥有属于我们的幸福，你觉得呢？”
老人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温暖而平和，既和蔼可亲又极具说服力。只是，单纯靠那么几句话，显然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消融掉像提娅这样的孩子心中的那层坚壳的。
更何况，她还是刚刚才被身旁那个人从黑牢之中粗暴无比地拖出来的！
然而，老人明显也没有仅凭三言两语就获得提娅认同的打算。很快，他便又话头一转温声道：
“孩子，我知道现在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没关系，时间有很多，我们可以慢慢地聊一会儿天……我听卜丽特说了，你是她的新室友艾丽莎从街上带过来的，和她们一样也是一个孤儿院出身的无家可归者——我知道那种身无所属的茫然无措，因为院里有很多和你经历相似的人。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大家都是你我的家人……相信这一点，你在上面已经有所体会了……”
老人就那样蹲在提娅的身前，絮絮叨叨地说着。提娅在听到对方提及卜丽特和艾丽莎的时候，其实有那么几秒钟是想要开口询问的，不过她的内心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
而对面，老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眼神闪烁，继续轻声说着：
“……孩子，刚刚你或许已经听到了，我——或者说是在这里的我们大家——有一个理想，那就是让像我们这样曾有过、或者正在经历痛苦的人，终有一天能够彻底摆脱那份不断纠缠的不幸。
为此，我在这里接纳了很多和孩子你一样的人，在一起共同生活……只可惜，创造一时的美好是容易的，你知道的，就像修道院里那样。
可是，要让这样的生活能够永远地持续下去，要让每一个、每一代的不幸者都能幸福地生活一辈子，这却太难太难了！
提娅，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说到这儿，老人原本已经微微露出愁容的脸上忽地容光一闪，突然变成了一种带着真诚与自信的微笑。
“但是没关系，”他说，“我已经找到了办法。”
第二千四百四十八章 耳熟的姓名
同是一段往事，当每一位讲述者曾经置身于其中的身份角色不同，他们所叙述的内容自然也会随着他们当年的视角差异而形成巨大的变化。
当提娅在向因为并非自幼相伴，而无从了解自己过去的兄长描绘着十余年前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之际，远在伦敦白金汉宫……或者说是“曾经的白金汉宫”餐厅里，一场相对而言更为宏观的旧案侦查回忆录，正如一幅泛黄却依然生动的老旧画卷般在赫敏等一众伙伴的面前逐步展开。
然而，无论是长桌旁的约翰、还是沙发上的提娅，在当初那场涉及并不算广却情节相当严重的案件当中，显然都不是主角。
不过从事后看来，起码约翰当年在那场事件当中所处的位置，还是要比其实只能算是被偶然牵扯进去的受害者——提娅，来得重要许多了。
“……经过好一番的努力，我们才在什塔贝族给出的线索的辅助下，一路寻找到了布鲁克斯的踪迹。我们在与后续增援的傲罗、以及所里加派过来的巫师合流后，一起去到了那座已经被我们锁定为目标的修道院附近。”
“可是，说实话，当时我们不论怎么观察，都只能得出同一个结论——那就是一家经营良好、氛围极佳的普通麻瓜慈善组织罢了！哪怕我们派了不止一个傲罗侦查员试着打入其中进行内部调查，结果却仍旧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我们很快就发现，对于那所修道院，想要混进去其实本就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至于布鲁克斯的行踪，也在那里再度断去……”
约翰说到这里，似乎也随之回想起了当时的那种束手无策感觉，禁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魔咒的痕迹吗？”赫敏理所当然地问道，“比方说……夺魂咒之类的？”
“是不是夺魂咒我不清楚，不过最后事实证明了，其实是有的。”约翰叹了口气，“只可惜，当年我们那些人都能力不足，没能在当时就查出来……后果就是，因为实在没有进展，我们拖得时间有点过长了。”
约翰自然记得还很清楚，那会儿就是由于手头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有源自于什塔贝族的单一线索间接地指向了那座修道院，才使得他们那队人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几年美国本就时局紧张，在那种情况下，国会是不会批准强行搜查麻瓜住地的行动的。
“直到两周后的一天夜里，一名负责守夜的傲罗队员叫醒了我们，说在修道院北面的河道里发现了一个女孩……还记得吗？刚才我提到过的，就是那另一个逃学的、当年由我负责接引的伊法魔尼小女巫，她的名字……叫做提娅·普林斯。”
“提……你是说、谁？”
……
提娅已经不记得当时是过了多久才重新回到黑牢牢房里的了，她只知道，在那间书房里老人十分耐心地和自己聊了很久，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而最令提娅印象深刻的，其实还不是那位老人所表现出来的和蔼可亲，而是对方在向自己诉说那些话语时，那一词一句中所蕴含的真诚与热心。
老人告诉了她，在那里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能够与所有人都平等和睦地相处，让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充满欢笑。
如果能有一天，大家都不再贫穷挨饿，社会上不再有欺凌和压迫，每一个人都能拥有比过去、比现如今更好得多的生活……如果真的会有那样的未来，那么，为什么不努力去将它实现呢？
老人还说了，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胆怯和自卑，但这并非是无从改变的。只要提娅愿意，他也可以出手提供帮助，帮提娅治好这份自幼困扰着她的根深蒂固的顽疾。
然后，他便会与提娅、与这里的所有人一起携手共进，将外面那个已然“乌烟瘴气”、“肮脏腐朽”的世界彻底地“纠正”过来。
是的，即便提娅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满怀戒心，并没有、也没可能会仅凭老人那意外的和善就被化解心防。可至少，她多少能够感觉得到，老人在说起那些话来的时候恐怕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不，又或者说——除此以外，对方将她弄到这里来、还如此大费周章说了这么些东西的理由，又还能会是什么呢？
那天在书房里，提娅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答应老人什么，而老人似乎也没有介意。
只是老人好像也始终没有为将她关在黑牢里的这种“言行不一”的矛盾做法作出任何解释的打算，在那段稍显冗长的对话……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单方面的灌输式谈话告一段落之后，就让先前把提娅带去那间书房的那名“追随者”又将她给重新送回到了黑牢当中。
说起来，兴许是老人专门叮嘱过一句的关系吧！回去的路途，要比出来时更显得轻松一些，对方没有再拖着她的胳膊粗暴地赶路，而是放任她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然而，行动上是稍许自由些了，提娅却也没有去做出任何试图逃跑的不智行为。不管是眼前的形势还是自身的能力，都不足以让她产生丝毫只凭自己就可以逃离噩梦的错觉。
于是，她便只能默默地跟着对方回到了先前那间牢房，继续在那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逐渐失神。
提娅不是一个很笨的孩子，可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却没有任何的头绪——书房一行，除了只给她平添更多的疑惑之外，好像没有半点收获。
那个老人是谁？又是为什么要一边将自己关在这个充满了绝望的黑牢之中、一边又莫名地为自己描绘出一幅几近超出想象的未来蓝图？如果自己当时答应了的话，眼下的处境是否就会有所改变了呢？
那又会变成什么样？
疑问在提娅的心底越积越多，而后又随着置身于未知的时间渐长，重新被一点一滴的恐惧和不安所替代。
不定时提供的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水，成为了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当中，唯一的路标。
第二千四百四十九章 小小潜入者
和外头那批迟到的魔法国会傲罗一样，布鲁克斯在初步弄明白了这座修道院的一些情况之后，首先想到的自然也同是“如何深入其中”这个问题。
然而，不得不说，在运气方面，他可着实要比身为兄长的约翰强多了。在有一名什塔贝族男孩亲自随同协助的情况下，他俩果断舍弃了原本在表面看来肯定更为简单的“假装流浪者混进去”这个选项，而是选择了趁着夜色暗中潜入。
关于这一点，外面那些傲罗当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只是在明知道这个修道院一定有古怪、且多半是有比如说“黑巫师”之类的幕后黑手在从中经营的情况下，始终没能查探检测出什么痕迹来的傲罗办公室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为此，决定下得很快、行动力更是十足的布鲁克斯，才甚至在之前约翰他们追到这里之前就先一步进去了。
当然，无论平日里老实的布鲁克斯这次有多么地坚决果断，眼下能成功地潜入修道院还没有被立刻发现，终究是得全部归功于他身旁这位神秘且又能力不俗的什塔贝族男孩的。没有对方那强大得离奇的感知力与藏匿本领，他怕是早就已经被住在这里的那些人逮住无数回了。
“怎么样？”
布鲁克斯蹲在木制楼梯下方的杂物堆里，小心翼翼地不时透过两个板条箱之间的缝隙朝外望上一眼，在又重新确认过外头没人之后，才抽空回头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而很快，他便看到从十分多钟前起就一直蹲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一手撑在地板上的什塔贝族男孩终于略略扬起了脸来，冲着自己微微地摇了摇头。
打从五天前的那个晚上，男孩声称自己感觉到了有轻微的震动自地下传来起，他们两个一边东躲西藏以避免被人发现、一边就持续地在寻找那可能存在的某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只可惜，在那之后别说是入口了，就连类似的震动也没有再出现过。以致于他们俩这些天来就像是两只找不到粮食的老鼠一般，只一个劲儿地在各个角落窜来窜去，却连自己都快不清楚自己这究竟是在干什么了。
好在，或许正是因为这所修道院对外来的流浪者几乎一概来者不拒的缘故吧！院内厨房对餐食的把控并不严格，这才使得他们两个不至于真的变成两只饥不择食的小老鼠。
“……老鼠是一种相当优秀的食物，繁殖力强又什么都吃，据说曾帮助我们祖先安然度过了好几次饥荒。”
听到布鲁克斯在那里下意识地随口嘟哝，后头的什塔贝男孩还正儿八经地特意纠正了一句。布鲁克斯闻言，却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他可对把老鼠当食物没有半点儿兴趣！看样子，万一以后对方愿意邀请他去吃个便饭什么的，自己还是拒绝的好。
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布鲁克斯又往外面偷偷张望了几眼，随即头也不回地重又问道：
“既然这次感知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又该换个地方了？”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对方在这几天里，一直都在不停地要求变更位置。除却将近每天一次的轮换休息以补充体力、以及定时定量要去厨房那边偷取食物果腹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在移动和规避住民的途中——即便有好几次布鲁克斯都认为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无人点可以作为固定藏身处落足，却都没能得到对方的赞同。
“在明知有我们无法应对的强敌存在的情况下，保持移动绝对要比停留在一处更安全妥当，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在对方眼底下保持完全藏匿的可能性。”
这是布鲁克斯在几番询问之后，对方给出的回答。
老实说，并不拥有像对方那样足以察觉到敌人存在的感知能力的他，其实很难真正体会到那种仿佛有未知的强敌在暗中虎视眈眈的感觉。对于布鲁克斯而言，光是几乎每时每刻都要躲避来往住民，就已经像是在悬崖边行走了。
可是，这位什塔贝男孩既是都愿意陪自己进来冒险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对方呢？更何况单纯从能力考虑，对方可要比自己强多了！
所以，这几天布鲁克斯虽然过得很辛苦，却也一直都在咬牙坚持着，一刻都不敢松懈。
“有人过来了，藏好，不要动。”
突然间，处在更里侧的什塔贝族男孩眼神一变，比在外侧负责盯着外头走廊上的布鲁克斯更先一步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伸手轻轻拉了拉后者的衣服后摆。
布鲁克斯一听，登时缩起了脑袋，将本就裹着全身的防水布直接连头一起盖了起来。而差不多就在他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脚步声才从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处隐约传来，伴随其中的，还有些微的对话声。
“从北边来的那批孩子，都已经安排住下了吗？”
“是的，不过因为这次数量很多，人手有点不够用了——原本应该是一对一陪伴的，这回至少要‘一带四’以上才行了。”
“嗯，无论如何，得先告知院长经过院长的同意才能实施的。让他们先住一天适应适应，不急。”
“好的。”
“对了，之前那个艾丽莎情况如何？她的能力不错，也还算聪明，这次又给院长带去了一个听说资质极佳的孩子……或许是时候将她正式吸纳进来了。”
“是啊！院长也提到过……嗯，今晚我再去试探一下吧！”
对话声从接近到远离，听脚步声，应该是上楼了。楼梯底下，只在防水布下露了双眼睛的布鲁克斯习惯性地朝什塔贝男孩那边看了过去，恰好也见对方正在往自己这边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当中撞了个正着。
“这也许……是个机会？”
布鲁克斯眼下显然是根本不曾知道那艾丽莎与提娅之间的关系的，不过对方既然有可能去见到那位他俩至今未曾见过的神秘修道院院长……这无疑是个相当危险的机会。
“若想救人，这个险终究是要冒的。”
什塔贝男孩点了下头，难得地同意了布鲁克斯的想法。
第二千四百五十章 紧张尾随
“那个女人，就是他们刚才提到的‘艾丽莎’吗？”
虽然只是通过那两人进入房间时的两三秒房门开合，可布鲁克斯还是大致看清了屋里头的那道身影——那是一个相貌还算不错的女性，外表很有亲和力，是甫一照面就能自然而然给人以一定程度好感的类型。
像那样一个看起来亲和友善的女人，眼下又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从先前那俩人的对话听来还明显是在主动为此间的主人做一些多半不是好事的呢？对此，至少布鲁克斯还是颇有些好奇的。
说不定就能从中找到提娅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理由了呢？
只可惜，他俩现在显然并不方便进去多看上两眼，只能暂且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待房间里那三人的交谈……或者说是交涉结束了。
“嘿，你能听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吗？”布鲁克斯想了想，侧头朝身旁的什塔贝男孩轻声问了一句。
然而，男孩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看了布鲁克斯一眼道：
“那个雌性人类，是一名巫师。”
“啊？”
在进入到这所修道院内以后，这位什塔贝男孩便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他说，住在这里的人类似乎全部都是普通人，也就是美国巫师所称的“麻鸡”。其实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人虽然始终不敢轻易使用魔咒，却也还算顺利地在这里东躲西藏了好多天而一次都没有被这里的住民发现。
不过在这样的前提下，忽然间又冒出来一个女巫，也就变得相当突兀了起来。
“如果说她其实就是那个‘院长’的话，那我们接下来倒是能轻松许多了。”布鲁克斯忍不住低声嘟哝道，“但是很明显，她不是……难不成是美国魔法国会的人？”
虽说他目前还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在国会那边定性成了案件，可既然发现了这所修道院中明显存在着异常，身为斯图尔特家的孩子，布鲁克斯对美国魔法国会还是抱有相当的信心的——连自己都已经一路查到了这个地方，算算他和提娅逃学的时间，家里和傲罗办公室也该有所反应了。
“如果她真的是傲罗的话——”
原本对于自己一路追着提娅来到这里的这趟行动，布鲁克斯还只是当做一次麻鸡城市间的寻人兼任性远足来看待的。但是现如今，既是都已经通过身边这位什塔贝族的男孩意识到了此间存在危险，本性终究还是颇为谨慎老实的布鲁克斯其实已经不再敢太过冲动行事了。
只是对于提娅的担心，才使得他到底是没有停下过向前迈进的步伐。
然则，布鲁克斯正犹豫间，却突然听得身旁传来的什塔贝族男孩轻柔却意外有些严厉的警告。
“你身上弥漫出了企盼侥幸的臭味，”他淡淡地道，“我劝告你，最好不要空着手去和命运对赌，除非你已经准备好了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呃，”布鲁克斯闻言一怔，随即便点了点头，诚恳地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嗯。”
什塔贝男孩也随之点了下脑袋，而后忽然伸手拽了拽布鲁克斯的衣服，朝着来时的那个拐角示意了一下。
看样子，他大概是发现房间里的三人已经谈完了，他俩或许可以去那边等着那三人出来，而后再偷偷跟上去。
“但愿他们会往另一边走。”布鲁克斯一边跟在男孩身后，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道。
……
事实证明，什塔贝男孩的选择并没有错。房间里那三个人在出门以后，丝毫没有往回走的意思，而是果然选择了走廊的另一头。布鲁克斯原本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会猜得这么准来着，只是才刚张开嘴巴，就被对方伸手堵了回去。
既然知道如今走在前面的那三人里存在着一名巫师，那他俩自然是多小心都不过分的。即使是个体能力不俗的什塔贝族人，也从来都没敢轻视过巫师。
领着布鲁克斯的什塔贝男孩动作放慢了许多，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放得更长了一些。因为他知道，那名女巫似乎已经答应了那两人带她去见院长的要求，接下来，他和布鲁克斯将要面对的巫师恐怕还不止这一名巫师。
大概是由于什塔贝男孩的情绪也难得地稍稍紧绷了起来，布鲁克斯立刻受其感染，脚步也逐渐变得有些僵硬。迫于不断提升的紧张氛围，他下意识地就把手伸向了口袋里自己的魔杖。
可还没等他手掌触及到杖柄，就被好似在后脑勺上也生了眼睛的什塔贝男孩反手一捞，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刻，布鲁克斯就见到对方略略回首，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什塔贝族施展魔法是不用什么魔杖的，但是对于每个巫师手中那根小棍的作用，作为曾经与巫师战斗过的他们，却或许要比如今这代巫师还更清楚一些。
握持魔杖时若是情绪发生过度的波动，起码他们什塔贝族人是能够“尝”到一些端倪的，因此保险起见，在真正发生战斗前，布鲁克斯最好还是别碰他的魔杖为上。
老实说，他对此间那位“主人”的实力，其实还是相当地戒备的——在来到这里当天他就已经说过了，那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味道！
当然，布鲁克斯虽然还不太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阻止他去取出魔杖来，可就像这一路上他一再地对这位什塔贝男孩表现出来的信任那样，这次他也仍旧原因相信对方。
布鲁克斯没有吭声，只是默默把手从口袋便移开，而后继续跟着已经再度躬身前进的什塔贝男孩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布鲁克斯觉着约莫得有个五、六分钟的感觉吧！走在身前的什塔贝男孩又一次突然停下了脚步，摆了摆手示意他保持蹲姿靠紧墙壁。
随后，布鲁克斯终于听到对方在尾随那三人以来首次开口，兀自短短地嘀咕了一句：
“原来……入口藏在这里。”
第二千四百五十一章 地下回廊
什塔贝少年下去了，就跟在了那三人之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那扇隐藏在厚厚地毯之下的活板门里，显然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老实说，布鲁克斯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毕竟他明明是亲眼看到那位异族少年与先一步下去的那三人之间，最多也就只相差了十余秒的时间。
当然，这点困惑对眼下的布鲁克斯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更重要的是，什塔贝族男孩已经用这种最直观的方式向他解释了，刚刚为什么要坚持让他留在地面——
如果没有魔杖，他布鲁克斯·斯图尔特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即便在伊法魔尼的第一个学年成绩再好，此时此刻也不过就是一个累赘罢了！
“唔。”
布鲁克斯摸了摸鼻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心情，他只知道，这会儿自己脸上的表情多半不大好看。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罢了。就算是生在大家族里从小接受非常优秀且充分的教导，也有着相对不错的天分、以及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更早熟一些的心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终究还是会受到不小的打击的。
嗯，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往日周围的人几乎都在夸赞自己，而今偶然遭遇挫折才会更显突兀。
“他……呃，他毕竟不是人类，是什塔贝族嘛！”
布鲁克斯缩在拐角处的大花瓶后头，暗暗这么想着，可很快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种想法，令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打记事起，他在所有人面前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回难得极为反常地挣脱了往日的拘束、一步步走到这里，不就是想将那个惹人怜爱的同学亲手从这个明显很不对劲的地方救出去吗？
这种事情若是还要假手于人，而且原因偏偏还是自己能力不济，这总有点……说不上来的憋屈。
“……我要变得更强。”
阴影中，布鲁克斯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最后禁不住如此想道。
……
上头那位斯图尔特家最年轻一代的天才正在想些什么，这会儿已经跟着三人来到这修道院地下的什塔贝男孩显见是无从得知了。不过好在，他虽说确实是想要从布鲁克斯身上获得些什么来着，但显然不是眼下布鲁克斯正在思考的那些。
而他也很明确地知道，为了达成愿望，自己应该是正走在一条相对正确的道路上。
什塔贝族隐匿气息的本领很强，这是他们能够自美洲大陆的远古时期一直繁衍至今的众多原因之一，能帮助他紧跟着前方那三人，既不被甩开也不被察觉。
然而说实在的，若非迫不得已，他其实更愿意将跟踪的距离再放长一些的，毕竟那三个人里到底还有一名女巫在呢！
只可惜，这活板门下的空间虽然也同样被建造成了房间与回廊的模样，却终是不如地上来得宽敞，走廊也更复杂。而且更关键的是，这里的“味道”不知为何，很有些杂乱。要是落得远了，他担心会把那步伐不慢的三人跟丢。
幸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已经缀了一条阴恻恻的小尾巴。
“嗯？”
什塔贝少年正走着走着，忽然间心头闪过一丝警兆，令得他脚步倏然一顿。下一刻，他便将停在了半空中的那只脚很果断地收了回来，没有再往前多踏一步。
虽然有点说不清楚，不过他却隐隐觉得，自己如果没有作好下一秒就放弃隐匿转为全力开战的准备，那就最好不要再继续跟下去了。
“到了……一会儿你可以放松一些，院长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就当男孩正侧身紧贴在走廊一侧的墙壁上，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熟悉的话音自前方隐约传入了他的耳中。
“原来就是那个房间了吗？”男孩远远望着那大概是走廊尽头的方向，看到那三人已经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心下暗暗想到。
看来，那位“院长”的能力比他估计的恐怕还要更强些——原本他在修道院大门外就已经“品尝”到了对方的危险味道，可如今来到了这么近的地方，那种味道却反倒是变得越发朦胧了起来。
要不是刚才那个源自于本能的警兆让他停了下来，这会儿怕是都已经被对方率先发觉了吧？
“果然，约帕特说过，地面上仍旧存在着很多很多的危险。”
这么想着，男孩让自己再度后退了几步，随后便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远远地看着那三人敲门、开门，而后挨个消失在了那扇房门的后头。
他想了想，约莫是觉得再留在这里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干脆就扭头往回走去。他记得来时的路上还有很多岔道，或许可以随便走走看，说不定就能找到布鲁克斯要找的那个人类女孩了呢？
不过才刚走到回头的第一个岔口，他便听见身后再度响起了开门声，这使他心头蓦地一突，闪电般地往旁边跨了一步直接走进了岔道。
虽然没有来得及回头去看，但是从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男孩可以判断，开门的就是走廊尽头那三人进去的那扇房门。
“是谁？‘院长’吗？”
假如真的是那所谓的“院长”，那他会觉得自己多半是已经被对方发现了——什塔贝族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可能会是敌人的生物。
而假如不是……
总之，男孩还是尽可能快地在周围找了一个位于走廊顶部的角落，纵身一跃沿着墙柱如同一条蛇般攀了上去，在阴影中全力以赴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
片刻之后，那个自旁边长廊尽头拖沓延伸而至的脚步声，终于不紧不慢地来到了附近。而后……又继续不紧不慢地经过了岔道口往前远去。
“不是‘他’。”
既没有丝毫被发现的迹象，也没有再出现像之前那样的本能预警，藏在廊顶的什塔贝男孩斟酌了一下，决定趁着对方的脚步声还没有脱离他的听觉范围，跟上去。
“不过……那似乎又是一名巫师。”男孩心道。
第二千四百五十二章 他想救你
在被囚禁于这个暗无天日的黑牢中的这些天里，提娅其实并没有受到多么残酷而可怕的刑罚对待……或者如果要说得再准确一些，也许该是“还没有”。
不过无论如何，这几天来除了食物和水都少得可怜以外，至少提娅自己觉得，这日子大概还算好过。
当然，像这般几乎剥夺了一切的牢狱生活居然还能让她得出这样的结论来，自是有其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对比。
当漆黑一片的四面八方，每隔片刻就会冷不丁地响起痛苦莫名的惨叫哭泣、混乱不堪的疯语狂呼、以及犹如鬼魅低语般的呢喃声时，提娅都会在为那不可知、却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恐怖未来而无比忐忑之际，心里又小小地浮现出一丝庆幸。
不管怎样，起码像那样的未来现在可还没有落到她的身上来，不是吗？
事实上，提娅已经在考虑了——等书房里的那位老人下次再让手下把自己带过去的时候，不论老人会有什么要求，自己该答应还是都痛快地答应下来吧！说到底，她就从来没有过什么非得要坚持的东西，不是吗？
就算是上回，她也只是因为不知道答应对方是否正确，这才选择了暂且沉默保持观望而已。
然而，上次负责将她领去书房的那名举动很是粗暴的巫师，却始终没有再到她这间牢房门前来，就更别说打开牢门将她带走了。
如这般好似已然被忘却了的感觉，其实也是相当地折磨人的。好在对于提娅来说，黑暗与寂寞倒也并不算太过难以应付——毕竟就算时间从不固定，量还少得可怜，可至少牢房里的饭盆与水杯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有补充的。
只要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应该还没有被忘记，或者哪怕只是一点儿可能性，便也已经足够让提娅窝在这个地牢一角默默地苟活下去了。
她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虽然她已然很多次听到了这地牢中的其他人在坚持呼救，但是她自己，大概根本就没再想过会有什么人来拯救自己了。
“好像……越来越冷了。”
角落里的提娅又微微耸起肩膀动了动脖子，奢望于那点儿些微的摩擦能给自己带来少许的暖意。
是的，黑牢里确实有些冷，但室温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只是食物的不足，让她即便是近乎整日都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有些跟不上消耗了。所以她不单单是感觉到了冰冷，整个人还越来越没有力气，倦意早已随着寒冷向着身体的每个角落蔓延了开去。
“啊——”
听得约莫是不远处的某个牢房忽地又响起一阵癫狂尖叫，与自己其实相差不多的稚嫩嗓音早已变得沙哑难听。可提娅也仅仅是在最初浑身微微一震，之后便已不再关心，只想着下一顿牢饭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才来。
不过，也就是在提娅埋头于膝盖之间，无视着那见怪不怪的惊叫声兀自遐思之际，一串熟悉的脚步声突然自远处传来，倒是令那刺耳又让人心烦意乱的尖叫蓦地偃旗息鼓了。而在尖叫声陡然消失之后，那脚步声便立时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步伐拖沓、犹如晚餐后的散步，特点分外鲜明……
“……是那个人吗？”
非要说的话，提娅对那个家伙其实是怕的，只是一想到对方有可能会把自己带去那位老人面前，她却又难免多了些许包含着矛盾感的企盼。
因此下一刻，提娅还是稍稍抬起了头来，望向了那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的牢门方向。
脚步声没有停，确实还在往这边走来。近了，更近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片刻之后她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发光咒的光线。
然后，终于，那道背部有着些微佝偻、身形却相当高大的人影，便如多日之前那样一步步出现在了提娅极为有限的视野当中。
提娅不由自主地将头抬得更高了些，凌乱刘海之后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对方。
而后，对方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扭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只是对方下一刻所说的话语，却是让提娅如坠冰窖，发丝后那双刚刚亮起些微色彩的瞳孔更是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
“哦，想要见主人了么？想要答应主人的要求了吗？”他仍旧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着，带着一种讥讽与轻蔑，“很遗憾，主人很忙，现在可没有那个空见你——继续等着吧！或许明天主人就有空了，又或许……你看，这里可还有很多人等着主人召见呢！外头更多。说不定再过几天，主人就彻底把你忘了呢？那你就只能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肮脏而又可怜地死去了……哼哼，可怜的普林斯小姐，毕竟你知道的——你的存在，本来就没有太多的价值，从来都没有！哼哈哈哈哈……”
那道身影说罢，便干脆地扭头转身继续沿着过道往另一侧走去，只给牢房中的提娅留下了他那难以入耳的嘲弄枯笑。
但是，就在已经重又把头埋向膝盖的提娅准备放弃一切幻想、不再将外界的任何声音纳入思考的刹那间，一记并不明显的重击闷响声，将那一串尚未结束的嘲笑彻底斩断。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听起来格外悦耳的话音，从外头幽幽传进了她的耳中。
“你就是，‘提娅·普林斯’？”
在听见这句询问后的数秒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提娅略略有些发愣，直到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将那句话又原模原样重复了一遍，她才猛地重新抬起了头来。
“……是，我是提娅·普林斯……你是谁？”
“我是布鲁克斯·斯图尔特的朋友，他想要救你，所以我来帮帮他。”
话音未落，提娅就见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矮小的身影忽然从过道上方的黑暗中倏地落下，随即双手便往牢门那粗壮坚硬的铁栅栏上一搭，抓住两根铁管猛然往两旁拉扯了起来。
“嘎吱——”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铁栅栏门却只微微泛过一丝幽光，纹丝未动。
第二千四百五十三章 提娅捡起了魔杖
即使是在人形状态下，什塔贝族也是有着相当强大的**力量的，个别个体甚至能成长到堪比变身后的狼人的程度。眼下这个跟随布鲁克斯出来的什塔贝男孩虽然并非是**特化的成长倾向，可若是非要论其力量，却也依旧是完全超出人类水平的。
然而，光凭这点力量，显然还是无法奈何得了眼前这道被施加了坚固化魔咒的铁栅栏门的。
“铛——”
大概是发现自己确实没办法靠着双手就将铁管拉弯，男孩很快便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只是在伸手敲了一下之后，稍稍思索了起来。
“呃……”
牢房内，提娅已经站起了身来。不过兴许是出于习惯性的戒备，她没有立刻就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的阴影中，于牢门外头的男孩、和那个已然倒在地上暂且生死不明的男人之间来回打量着。
片刻之后，她才迟疑着小声道：
“你刚才……提到了布鲁克斯……他也到这儿来了？”
“嗯？”
牢门外，什塔贝男孩闻言稍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抬起头瞥了提娅一眼。
“嗯，他在上面。”
“上面？”提娅下意识地抬了抬头。
“是，”男孩略一颔首道，“那座建筑叫什么来着……布鲁克斯好像是把它叫做‘修道院’？”
“原来这黑牢其实就在修道院的下方吗？”提娅一听，不由心道。
自己是在睡梦中被无知无觉地转移到这儿来的，两眼一睁就是无尽的黑暗，所以不单单是时间的错乱，甚至连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是哪里都全然不知。此刻从对方口中得知，虽然对脱困仍旧毫无帮助，却也不禁感到压力稍减。
很显然，一无所知的状态其实才是最令人不安的，不是吗？
“总之，谢谢你赶来救我……当然，还有布鲁克斯。”提娅抿了抿嘴，却也知道如果连牢门都打不开，这一切便根本无从谈起，“那个……有办法打开吗？”
“有当然是有的，”门外的男孩立刻便点了下头，“不过我在想，是否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他这么说着，又沉吟了片刻，最后却像是妥协了一般，难得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我是不太喜欢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牢房角落中的提娅便有些害怕地看到，外头那男孩突然张开了嘴巴。而且……就见他像是下巴脱臼了一般嘴越张越大，嘴角也逐渐向两侧的耳根裂开，上下虎牙更是倏然伸长了许多，看起来格外地惊悚。
而就在提娅一时间被吓懵，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数秒间，已经将嘴张开至极大的男孩蓦地脑袋一歪，猛地一口咬在了牢门的铁管上。
“嗤——”
一股腥臭无比的液体自男孩的犬齿尖端涌出，顺着坚固的铁管簌簌而落，伴随着的却是铁管被快速腐蚀所发出的森森声响。牢门上所附着的魔咒，没有对这种腐蚀性毒液起到任何的效果。
不多时，男孩便依序咬过数根铁管，在牢门的下半部分腐蚀出了一个足可供成年人爬出的打洞。
待得他看着差不多了，这才重新抬起头来，那张已非人形的脸终于又一点点变回了起初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不过就当提娅在初时的惊吓稍过、开始为牢门终于被成功破坏而感到有些高兴的时候，她却又看到门口那少年忽然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对着地面大力“呸”了一下，吐出了口中残留的毒液，而后竟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开始拼命干呕了起来。
她见状，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无助地继续站在原地，略略发起了愣。
过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能吐出来的什塔贝男孩才停止了干呕，抬起胳膊随意地擦了擦嘴道：
“你应该也闻到了——这种毒液很臭，又老会把嘴里弄得黏糊糊的，所以我才不喜欢，每次尝试都会忍不住犯恶心。”
说罢，他便退开两步冲着牢房里的提娅招招手道：
“行了，出来吧！”
“……哦。”
提娅见状，不由得又犹豫了一下，这才走上前去弯下腰，一边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那几个被腐蚀出来的窟窿一边轻而易举地从缺口处钻了出来。
只是在来到门外的过道上后，她却又禁不住往旁边多让开了一些，试图远离那个自刚才起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而后，她才扭头望了什塔贝男孩一眼，怯怯地道：
“他……死了吗？”
“没有，只是暂时的昏睡而已。”男孩看也没看地上那道伏倒的身影，只随意地回答道，“要是死了，他的魔咒会失效——你明明也是个巫师，这种事不知道吗？”
“是吗？”
提娅扫了一眼对方手中那根尖端还在散发着微光的魔杖，一时也不确定学校的魔咒学教授有没有讲到过，更不清楚事实究竟是否如对方所说的那样。
“我……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她怔怔地自语道。
然而，提娅以后是不是认真上学这种事，对眼前这位什塔贝男孩来说显然没什么关系。此刻的他，已经在提娅愣神之际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出了好几步。
“提娅·普林斯，跟上。”
听到不远处传来男孩淡淡的催促声，提娅终于回过了神来。不过当她立马迈开腿往那边追了两步以后，却又迟疑着转过了身来，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地上那个佝偻男人的旁边，飞快地把对方手中的魔杖给抽了出来，而后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掌中。
随后，她才重又往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男孩那边甩开双腿飞奔了过去。
“那个使魔杖发光的咒语是什么来着？学校的课堂……魔咒学课？记得好像是教过的……”
提娅一边跟在男孩后头努力跑着，一边暗地里搜肠刮肚，试图将自己或许曾在课上听到过、并偶然记住了些许的魔法知识从记忆角落里抠出来。
只可惜，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甚至都还未必能够正常使用这支从他人手中“捡”来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