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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焰     凤冠天下txt下载     凤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3章 风雨暗藏

    唇上还留着他轻咬后隐隐疼痛,抬眼仰望,为她熬夜多日整整瘦了一圈的清俊脸庞丝毫不见玩笑之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已经不止一次被突袭的白绮歌不是来不及反应,而是潜意识里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或者说她本就是期望能够如此的。

    倘若易宸璟能认认真真给她许诺,而后又能信守誓言,她不在乎被他吻或是如何,心都甘愿交给他了,还有什么给不得?

    原以为自己独立坚强,永远不会为感情羁绊,想不到也会有和普通女人一样沉沦情海这一天。

    没有任何告别,白绮歌沉默着离开易宸璟臂弯,又沉默着走出偏殿,杂乱思绪充斥脑海,就连有人迎面走来也未发现。

    “皇子妃……”沙哑声音分不清是谁却熟悉得很,闻声抬头,白绮歌困惑地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女子,片刻后终于从那双哭得桃一般红肿的眼睛认出来人是谁。

    “戚夫人?”声音难掩惊讶,却比往日多了一份冰冷。

    谣言一事白绮歌原以为是易宸暄在暗中操纵一切,包括骗取她信任并成功引她到莺月湖落入圈套那枚长命锁,可是后来易宸璟告诉她,从她被囚禁到小产送回敛尘轩再到休养半月之久渐渐康复,戚夫人在遥阖殿过得好好的,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如果是被易宸暄逼迫抢走长命锁,戚夫人大可私下派侍女前来报信,既然安然无恙却没有来看望白绮歌只能说明一件事。

    戚夫人什么都知道,重重阴谋也有她一份功劳。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皇子妃身子可好,见你无事,我也就安心了。”

    “我没事的话戚夫人理应烦心才是,何来安心一说?”白绮歌嘴角漾起冷笑,心比笑更凉,“怎样,现在五皇子待你比以前更好了吗?为他立下如此功劳肯定有不错赏赐才对。”

    白绮歌话中嘲讽之意赫然,戚夫人明白她已经了解内中实情,一直垂着的头埋得更低:“戚氏这条命是皇子妃救的,可我却恩将仇报险些害了你。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也不敢奢求皇子妃原谅,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赔罪,想打想骂任由皇子妃处置。”

    如今的戚夫人已经没有当初歇斯底里形象,平静得让人感觉死气沉沉,孩子死后,这位被当做替代玩物的妾室的心也跟着死了。同样刚刚失去骨肉的白绮歌不想为难一个同命相连的可怜女人,尽管心里恨不得杀了易宸暄与那些为虎作伥的恶棍,面对近乎行尸走肉的戚夫人却怎么也下不了手,连打她一耳光的愿望都提不起来。

    “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咬着牙低喝一声,白绮歌半眼都不想多看,只要看见戚夫人她就会想起孩子,想起曾在她腹中安稳睡着,历经风波却还是没能守他平安降生的亲生骨肉。

    她和易宸璟的孩子死了,这是重生以来最大伤痛。

    “皇子妃请留步!”戚夫人沙哑喊声没能留住白绮歌,直到扑通一声闷响传来,白绮歌这才止住脚步,迟疑片刻后慢慢转身。一身暗色衣裙的戚夫人长跪在地,见白绮歌回头,光洁额头重重垂向地面,一连磕了十几下。

    丧子之痛,无爱之殇,人间悲苦之事戚夫人占了不知多少。白绮歌终是不忍心看一个波涛中身不由己的女子如此伤害自己,无奈低叹,走回几步将额头沁血的戚夫人轻轻拉住。

    “我们都是乱世深宫里命途坎坷的女人,遭遇不同,结局却该是一样的。”拿出汗巾擦去戚夫人额上血迹,白绮歌低声道,“但我比你幸运,另一段生活教会了我如何自强自立,不依靠任何人也能好好活下去,而你太软弱,甚至连尊严都舍弃了,穷尽一生都困在名为易宸暄的牢笼中无法逃离。戚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叫你,你我各为其主,今天一别,他日再见便是敌人,这敛尘轩你也别再来了,否则我真的不确定下次还能控制住自己不一刀杀了你。”

    戚夫人默默点头,白绮歌的愤怒她最能感同身受,就算杀了她恐怕也难解心头之恨,能得到原谅已经足够。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时白绮歌已经离开身前向徽禧居方向走去,戚夫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快走两步拉近距离,声音微微颤抖:“绮……皇子妃,小心苏瑾琰,他似乎比殿下更恨你。”

    白绮歌没有回应,坚定脚步匀速前行。

    恨就恨吧,这宫中恨她的人多着呢,不差苏瑾琰一个。从今以后,她与遥阖殿任何人再无干系,易宸暄也好,戚夫人也好,苏瑾琰也好,凡帮助五皇子者皆为敌人,她要做的就是尽心竭力帮助易宸璟登上皇位,霸业天下。

    “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们吵架了?”徽禧居内,正在院中茫然望天的白灏城看白绮歌满怀心事踏入,不由叹了口气,“绮歌,别委屈自己,白家获罪不是因为你,你也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肩上。你是白家唯一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妹妹,看你不开心,整个白家都不会好过。”

    “我没什么,不过是遇到个旧识想起些往事。对了二哥,小羽最近怎么样?”随口转开话题,白绮歌立刻问起另一件让她异常关心的事情。

    从云钟缙处得知害死红绡公主的人还有弟弟白灏羽后,白绮歌始终担心真相过早被易宸璟发现,有不再追究她过错的承诺在,易宸璟应该不会对她怎样,可是弟弟呢?他会放过对红绡公主不敬的白灏羽吗?如今白家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人,倘若弟弟再有个万一,年迈的爹娘要如何捱过老来丧子之痛?

    惟愿能以自己辛劳苦劳换他网开一面,大不了用她这条捡来的性命替偿。

    白灏城听白绮歌问起弟弟不疑有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小羽还是老样子,娇纵惯了,什么事都任性而为。常家已经数次提起亲事不愿再拖,爹爹娘亲也十分着急,可是小羽嫌弃常姑娘姿色平凡说什么也不同意,一拖就拖到现在。”

    “小羽跟二哥你不同,任性,蛮横,脾气差,纨绔子弟的糟粕他占了个遍。现在白家家道中落,难得有女子不嫌弃他,他倒嫌弃起人家来了,当真是不懂事。”见白灏城反应正常似乎不清楚红绡公主之事,白绮歌便打消深入询问的念头,反正马上要出征了,易宸璟暂时没精力专注于这件事上,不如等北征结束后她回昭国当面质问。

    随后白绮歌又与白灏城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晚饭是玉澈送来的,对二少爷满怀憧憬、春心萌动的小丫头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双颊绯红,白绮歌不断揶揄调笑,三个人一直闹到天黑。

    夜幕降临似乎对白绮歌影响很大,随着房内光线渐暗,白绮歌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少,白灏城几次担忧询问都被她推说有些疲倦一笔带过,刚入戌时便急着要回去。白灏城劝不住只能任她离开,目送瘦削背影消失后,眸中质疑神色难以掩藏。

    “玉澈,绮歌一直与七皇子同宿?”

    “没有啊,小姐之前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徽禧居,也是近几日才搬去殿下那边空房的,多说也不过半月。”玉澈对白灏城不加防备,心思也没那么复杂,一言一语都诚实无比,“原本方太医说没有一两个月小姐好不了,多亏殿下没日没夜守在床边尽心照顾,补药都也是宫内最好的,再加上小姐有孕时间不长对身子伤害小,这才半个月就能下地走动了,连方太医都说小姐福大命大似有神佑呢。”

    极少同房偏偏怀上孩子,白灏城不禁怀疑,白绮歌的小产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说,仅仅是个意外呢?如果不是意外,那么……

    英气眉宇间一缕煞气闪过,名震九州的白家年轻将军轻轻拍了拍小侍女头顶,笑容表情颇显生硬。

    “七皇子呢,他对绮歌好吗?有没有伤害过她?”

    有没有伤害过外人说不清楚,最清楚的人正惴惴不安往书房走着,单薄身躯在门前徘徊许久后才下定决心叩了叩门,力道轻得仿佛怕惊醒夜色。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身松散常服的易宸璟倚在门边,慵懒目光刚刚睡醒一般,惺忪又带着些许倦怠。

    “你还真来了?”

    白绮歌斜斜挑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往回走,易宸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用力扯到房内。论脾气他比白绮歌暴躁,却远不如她冷硬起来那股倔强,在没发火的情况下基本都是他退避三分,这次也一样。

    “开个玩笑而已。坐。”客客气气把白绮歌让到桌边,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过于殷勤的易宸璟让白绮歌隐隐嗅到一丝诡异味道,冷眼看去,那张清俊不失英武的脸庞总觉得与狐狸沾了七分相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易宸璟嘴角高挂的笑容僵住,手里茶壶不知道该轻轻放下还是该狠狠摔碎,纠结眼神盯了白绮歌半天,最终无奈叹口气作为收场:“你是不是多心了?我让你来只是想聊聊天,没有其他意思。”

    聊天非要夜里到卧房聊吗?白绮歌才不会信他鬼话,依旧不肯给易宸璟半点好脸色。

    “什么事值得堂堂皇子大献殷勤只为聊天?不妨说出来听听,我好考虑有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是你肯定不愿聊起的话题。”脸上笑容散去,事先准备好的一堆话都不知跑去了哪里,易宸璟稍微有些紧张,深吸口气后伸手轻轻覆在白绮歌手背上,“绮歌,我想和你谈谈孩子的事。”

第094章 两情相悦

    孩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绮歌有些恍惚。

    这两个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说近,不久前她肚子里还有孕育中的小生命满怀期待等着降临于世,说远,怀胎三月后,那个小生命终究还是离她而去。

    她一直不想提起有关孩子的任何事情,那是她心里一道疤,一道还未结痂、仍鲜血淋漓的深深伤口,要不是情势所逼,她多希望能生下那个孩子,看他哭,看他笑,听他牙牙学语,叫她一声“娘亲”……

    “不告诉我是因为想生下孩子,对么?”易宸璟躬身,目光恰与坐着的白绮歌平视,长眸里是高兴还是愤怒无从猜测,“你就那么笃定我会让你打胎,确信我想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来问我一句?”

    “问不问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说过,这辈子要娶的人只有红绡公主,除她之外没人可以为你诞下子嗣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那一嘴?”

    白绮歌的恼火比易宸璟来得明显,从脸色到语气,无不是冰冷生硬。

    是他亲口说的,是他让她不得不选择隐瞒的,凭什么失去孩子后要来质问她?!他的恨给了小生命孕育机会,也是他的恨夺走孩子被众人期待的机会,还没见过人世一眼的小家伙比她更委屈,就连存在都不敢被人知晓,他的父亲,给他生命的男人,在他再没机会看这大千世界后才知道,曾经自己有一个可怜的孩子,留着自己血脉的亲生骨肉。

    胸口隐隐作痛,心如刀绞,用了多少日夜才麻木的伤痛再次被戳破,白绮歌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僵硬坐着,手指紧紧抓住冰凉衣衫。

    不哭,不闹,不抱怨自己多么悲惨,不哀求谁来可怜,她就是这样的人,宁愿把所有痛苦都吞到肚子里也不愿任何人看见,嘲笑也好同情也好,无论哪种目光她都无法接受。

    哭,哭给谁看?给天看还是给人看,又或者给自己看?上天不仁,世事不公,她偏不肯掏出可悲的软弱作为乞求同情施舍的资本,她要笑,就算心疼碎了也要笑,告诉炎凉人世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她白绮歌的喜怒哀乐不由天定,命运不由天定!

    少顷,放松手指,白绮歌淡淡道:“没有其他要问的吗?没有我回去了。”

    “有人告诉你了吧?一旦生下孩子我就必须接受封王、离开皇宫的事。”双手撑在桌面上,易宸璟低着头,声音也极低,白绮歌的反应让他准备好的心平气和尽数消失,仅余满腹不知该向谁发泄的怒火与心痛。看着杯中沉底的茶叶,易宸璟说不清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眼角余光看得见桃粉色衣角向房门移动,他却不想阻拦,只想说一句话。

    “你服药小产之前,我刚刚对娘亲说了我的决定——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

    可是,她没有给他机会。

    走向房门的身影蓦地顿住,双肩剧烈抖动着,许久无声。

    易宸璟仰头闭眼,语气疲惫得要命:“我能为你放弃红绡的深仇大恨,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只记着我说过唯爱红绡一人不愿另有子嗣,为什么记不起我也说过想尽弃前嫌从新开始?是,没错,我没想过那两夜后竟然会让你有孕,更没想到你会做得那么绝那么干脆,现在想想,难怪你几次提起戚夫人时都那样满是同情……是我糊涂,若是能早些发现就不必牺牲孩子……”

    “发现又能怎样?封王,离开皇宫,如此沉重代价你付得起吗?”颤抖着深吸口气,胸口疼痛愈发剧烈,疼得快要炸裂。白绮歌转过身,眼里满是黯然冰冷:“易宸璟,你的九州天下,你的江山社稷,你不惜一切也要登上的帝王宝座,这些你舍得拿出来换一个并不被你期待的孩子吗?”

    “舍不得。”回答干脆决绝。

    白绮歌冷笑,笑得苍凉。

    他当然舍不得,他要这烽烟血染,为他十年受辱做偿还;他要这盛世倾塌,为红绡陨殁做陪葬。

    舍得的只有她,作为天下棋局中可挽一片胜算的棋子。

    “我舍不得放弃权势地位,放不下十年忍辱、三年野心,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放弃了同样重要的东西?”

    抬手间,衣袖刮翻茶杯跌落在地,清脆一声响后碎片四溅。那声音比易宸璟的声音更大,却没能阻止白绮歌听得清晰。

    “那天我已经命人备好马车,只要父皇下旨放你回来我就会递上休书,让战廷护送你以弃妃身份返回昭国安心静养。我放弃了对你的控制,放弃了你能带来的利益,比起在身边出谋划策,我更希望你们母子平平安安活着!”

    那样激动的咆哮后,房间陷入死一般寂静。

    他们都明白,一切不可挽回,不管对谁而言。红绡的死不可挽回,她犯下的罪不可挽回,他对她的伤害不可挽回,他们失去的孩子不可挽回,还有,他们曾经互相敌视、互相憎恨的心情,一样不可挽回。

    当看向彼此的目光忘却憎恨,已经注定前尘是错,往事是错,眷恋而不能互相信任,亦是错中大错。

    窗外风声呜咽,悲凉如同洞箫低响,静静燃烧的烛灯许久也不飘动一下,就好像时间停止在了某个时刻。时光若止,此刻定然值得收藏心底,至少对于白绮歌而言这是第一次完完全全相信了易宸璟,相信了他追悔莫及的眼神,还有从每一个字间嘶吼出的真实,相信了他昨天问的那句话。

    做我妻子,你可愿意?

    白绮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眼睛很酸涩,朦朦胧胧一片水雾模糊,却始终感觉不到有眼泪落下。

    “哭出来吧,你一直在忍着,已经够了,够了……”把习惯性掩藏痛苦悲伤的白绮歌紧紧拥在怀里,易宸璟不想去考虑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已经负了红绡,不想再失去令他重拾心动的另一个女人。她付出的还不够多吗?毁容替嫁,身心受辱,如今连孩子也已失去,他亲手刻下的罪孽远超她该偿还的,现在该轮到他偿还了。

    温暖而真实的怀抱里,白绮歌紧贴温热胸膛,听着规律心跳声止不住颤抖。

    也许她该尝试去接受,而不是一个人扛起太多爱恨恩怨在黑暗中孤单独行,既然她需要的易宸璟可以给她,那么还在固执坚持什么呢?是她先爱上了他,所以才选择陪在他身边的,不是吗?

    “我想让他生下来,哪怕你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也好……他是我的孩子啊……”终于,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耳畔低声细语,也带着痛,却极力安慰不可能的事:“是你的,也是我的。不过只要你还在,我们还会有其他孩子,不是么?”撩起耳边碎发,易宸璟贴近白绮歌脸侧,问的依旧是那句话:“绮歌,做我妻子,愿意吗?”

    无限疲倦趁着心力交瘁疯狂滋生,被苦难折磨包裹的境况下又有如此温柔趁虚而入,白绮歌说不出“不”字,她的心不允许。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之前拒绝他是信不过他的心机深沉,害怕自己面对的柔情又是一场卑劣骗局,而当易宸璟赤红双眼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从未说谎时,所有隔阂都不复存在。

    “凯旋那日,我想去拜祭红绡公主。”

    “我陪你。”易宸璟安和轻笑,他明白,这回答就算是她答应了。光洁额头一记淡吻,屈指擦去白绮歌脸上泪痕,易宸璟长出口气:“其实我已经跟她说过想要和你在一起,从小她就那么护着你,一定不会反对。不过你要想好,图谋帝位是千刀万剐之罪,我若赢得天下还好说,自此荣华不尽;我若输了,你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严刑酷法、生不如死。有勇气跟我走完这一辈子么?”

    “死牢我做过,骂名我背过,还有什么更可怕的?易宸璟,我答应过你的事绝对会办到,不管是作为你的妻子还是棋子都无所谓,但是当你睥睨九州那日,除了唯一的后位之外我不接受任何其他名分,后宫三千你也可以广纳,只要不怕血流成河。”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易宸璟苦笑,捧着认真脸庞满眼无可奈何,“四妃九嫔三十六昭仪,还有那些下等妃不计其数,我连一个都不可以设?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还以为你这么外放性格不会有什么嫉妒心,想不到却比谁都可怕。”

    冰凉手指做刀尖状抵在易宸璟心口,白绮歌目光坚定,丝毫没有打趣之意:“我说到做到。其他人如何我不管,若我爱的人用情不专,我宁可孤寡一世。这就是我的毒,足以毒死天下人,毒死食言之人,毒死负我之人。”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只容得下一个人,易宸璟十年痴恋告诉了她何为执着专一,所以她更要沿着红绡的路走下去,既是替红绡完成一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鸳鸯美梦,也算是感谢这身体原本主人给予的重生机遇。或许这条件换做其他男人很难接受,好在,她面对的是易宸璟,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却绝非敷衍的男人。

    “对天发誓那些事我不想做,毫无意义,你只要用这双眼睛见证就好。”将怀中温软身躯搂得更近,易宸璟低下头,纯和嗓音降低半分,轻柔如醉,“今晚没让人给你房间加火炉。”

    所以,她的房间今晚不适合住人,是吗?

    白绮歌扬起眉,狠狠一脚向下踩去。

第095章 蓄势待发

    炉中木炭噼啪燃烧,因为比往日加的都要多,房间里温度也高出不少,不过才坐了一会儿,玉澈额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汗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二少爷冷吗?我再加些木炭吧!”羞涩偷看过去,书案前的白灏城撑着额角出神地在想什么,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询问。玉澈微微有些失望,却还是挂着甜美笑容,嗓音如珠落玉盘:“二少爷可是在想小姐?最近殿下待小姐极好,比在白府时享福多了。”

    白灏城仍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玉澈,你有没有觉得……绮歌与以前有很大不同?”

    “白家出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姐,来到遥国再次相见,小姐变得比以前更坚强、更勇敢,许多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小姐做得干干脆脆,性格也比以前开朗直率许多。”顿了一下,玉澈又小声接道,“如果不是遇到心仪男子,玉澈情愿这辈子都留在小姐身边侍奉。”

    “她确实变了很多,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缓慢改变,而是一夜之间——就在她满身伤痕被送回白府那夜。”白灏城并没有注意到小侍女的羞涩暗示,脑子里想的,口里说的,全都是有关白绮歌令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这些疑问在心里憋了许久,爹爹整日忙于军务,娘亲要操持家事,弟弟白皓羽又顽劣成性每天拈花惹草不务正业,时时刻刻注意着白家唯一女儿的人只有他,所以,也只有他发现了白绮歌的奇怪变化。

    摆脱怯懦,聪慧坚强,外柔内刚,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如今敢爱敢恨的白绮歌让他在感觉陌生的同时又情不自禁觉得,这样不是更好吗?

    有人专注,有人黯然,玉澈看着白灏城出神凝思,每句话谈论主题总不离白绮歌,水灵双眼染满落寞色彩。从她进入白家成为白绮歌侍女开始,从她留意到那抹并不英俊也不擅长舞文弄墨的身影开始,白灏城每天最关心的人只有妹妹,从没有注意到白绮歌身边还有个她,更不知道有个丫头就是为了他才留在白府侍奉并不喜欢的白家三小姐这么多年。

    额头上汗珠更多了,玉澈用汗巾擦了擦,喉咙咕噜一声,狠狠咽下口水。

    “二少爷,如果一直都没能遇到您喜欢的女子,您会……”

    一声刺耳剑吟淹没玉澈问话,白灏城长身而起猛地冲出屋外,留下玉澈心惊肉跳呆坐,片刻后,院中传来金铁相交的铿鸣之声,少顷又归于安静。

    “有人暗中监视。”匆匆走回房内的白灏城眉头紧皱,“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绮歌有没有因此受伤?”

    一连串问题问得本就呆愣的玉澈愈发迷茫,好半天才回过神,额上汗珠瞬间变成冷汗。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她竟没意识到外面刚刚发生一场恶斗,见白灏城上臂衣袖被利刃割破,心里又悔又恨,啪地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玉澈该死!居然忘了这徽禧居总有坏人在外面盯着……二少爷受伤了吗?我这就去找殿下!”

    白灏城拉住眼看就快要哭出来的玉澈,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那人只是试探几下便收了手,应该并无害我之心,否则凭他的身手足可在二十招内取我性命。天色已晚,别再去打扰七皇子,等有时间我再向他说明。”沉吟片刻,白灏城眼中流出一丝好奇,忍不住又开口问道:“玉澈,你可知这宫里有谁是碧绿色的眼眸?刚才交手时我看见——”

    “苏瑾琰!”不待白灏城话音落地,玉澈已经失声叫出。

    放眼整个大遥皇宫,拥有那般奇异而美丽颜色眼眸的,唯苏瑾琰一人而已。

    遥阖殿,无名院落,朴素房屋大门紧闭。

    丝丝缕缕温黁香气缭绕扑鼻,其中混合的怪异味道叫不出名字却很熟悉,苏瑾琰知道,就是这种罕见香料成就了那一炉熏香,赋予它致人无力的神奇功效。除了易宸暄外没人了解那香料从何而来又叫做什么,自然也就只有他才知悉预防之法,每次都是小心翼翼拨几块放入香炉中,而后这房间便成了易宸暄一个人的天下——武艺再高,嗅到这香味不足半刻便会浑身无力软倒,无人能够幸免。

    易宸暄从不相信任何人,凡是能靠近他的必须都是无力伤害他的,心腹属下或是枕边人也不例外。

    “能确定是白灏城吗?”空旷房中唯一华丽奢靡的是墙边床榻,锦被绣枕,丝绦垂地,几幅薄如蝉翼的绯色织绡隐约透出暧昧春光,躬身如虎的男人声音低沉,喘息声中夹杂几许阴鸷冰冷。

    苏瑾琰垂着头,语气一如既往刻板平淡:“虽未曾谋面,刚才交手试探时却看清了他腰间昭国虎符,当是白灏城无疑。”

    “昭国手握三军虎符的只有两人,如今白敬甫那老东西已经告老还乡,看来不甘寂寞偷偷跑到大遥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啊。”卷起手边柔顺发丝扯到鼻下,易宸暄深嗅淡淡胭脂香气,微咪双眼闪过一道光亮,“我早说过那位心怀不轨的七弟不会放着大好棋子不用,看,瑾琰,这么快他就耐不住性子了。可惜大战在即,就算他送走敬妃、把白绮歌带在身边又能如何?原本应该被白灏城派去与他一同出征的副将‘失足’落下山崖,偶大将军要留在帝都掌管御林军,剩下几个副将都是居功自傲的家伙,他势单力薄难以服众,只怕这次北征不但保护不了重要之人,反而要搭上高贵性命了。”

    恶毒笑声伴着微弱*自帘帐后传来,苏瑾琰缓缓抬眼,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臂伸出帘外,骨节嶙峋的手死死抓住锦被,似乎十分痛苦。

    若不是有重要任务执行,大概这时候躺在那张床上生不如死的人会是自己吧?忍不住暗自庆幸的同时,苏瑾琰又为不停痛苦*的戚夫人感到可悲,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那女人即便在被夺走孩子后仍旧逃不过易宸暄的束缚,在人间地狱里挣扎沉沦,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她就那么开心,甘之如饴?

    恶心,这宫里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对了,白绮歌情况如何?易宸璟居然狠得下心让她打掉孩子,她恨得要死吧?”

    “丧子之痛,总不会高兴。”苏瑾琰的回答模棱两可,姣好唇线勾起无声笑意。易宸暄绝对不会想到,给白绮歌送去药并说服她打掉孩子的人不是易宸璟,而是他,至于为什么……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明白。

    一声呜咽低响,易宸暄身下,满面潮红的戚夫人咬着苍白唇瓣,哀求目光投向野兽般疯狂索取的男人。

    “放过……皇子妃……求你……”

    “放过她?”猛地用力一冲听身下传来压抑*,易宸暄愈发兴奋,“贱人,还敢给她求情?你知不知道,父皇和偶大将军赞不绝口那些兵械图都出自白绮歌手笔!要不是你不知好歹投奔她我也不会暴露,让你活着已经够仁慈,你还敢求情,还敢这么看着我!”

    凄厉惨叫回荡房内,一声声撕心裂肺,男欢女爱、**之乐在这里没有丝毫快感可言,只是一种惩罚方式,人间酷刑。

    长的,短的,深的,浅的,无数疤痕狰狞丑陋,横纵交错,再看不出昔日连遥皇也为之目眩的倾国容颜。

    戚夫人闭上眼,没有泪水可供流下,早都干了。

    白绮歌说的没错,她这一生都束缚于名为易宸暄的囚笼之中,永世不得解脱。面纱遮得住被毁脸庞却遮不住枯死的心,她是疯了,入魔了,便是被折磨到体无完肤仍舍不下易宸暄,舍不下今生今世爱上的唯一男人,哪怕负了所有人,哪怕永遭天谴。

    暴风雨酝酿在无人知晓的阴霾云层后,浮生半日一刻偷安,同一时间的敛尘轩里,前所未有的安宁笼罩卧房。

    忍过了,吵过了,哭过了,许多心结一夜化解,白绮歌期待天亮后会是新的天地,能以新的身份站在所有人面前,从此碧落黄泉,天涯海角,世上也有能牵着她手不离不弃之人。

    “不是说累了么,怎么还不睡?”温暖锦被下,易宸璟闭着眼收紧臂弯,困顿中不忘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怀里沉默女子。

    白绮歌拘谨地动了动身子,结果换来更用力拥抱,温良眉宇近在眼前,她却连大气都不敢喘。抛开两次被迫承欢不算,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男人安安静静同床而寝,纵是摒弃封建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如此过近距离依旧令她尴尬。

    “是在我身边睡不踏实,还是……”

    手指抵住柔软下颌把有些苍白的面容微微抬起,易宸璟睁开眼盯准那双澄净眼眸,嘴角漾起的笑意和煦如丝,滚热双唇在黛眉中心一点而过。

    “还是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嗯?”

第096章 如鱼得水

    易宸璟略带暗示的话让白绮歌局促不安,矛盾心绪忽上忽下,不回应觉得气短一筹,想回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被人压住气势的感觉,真的很别扭。

    欲言又止的窘迫表情落在易宸璟眼中便成了绝佳回答,手臂一撑,整个人翻到白绮歌身上,居高临下两相对望。一丝凉气灌入,和衣而卧的白绮歌虽不觉得有多冷,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两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推在易宸璟胸口,似是防备着眼前男人随时压下。

    “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找你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说说话而已,后来发生的事我也没想到。”一手揽住白绮歌两只皓腕,易宸璟移开胸口阻力,身子又向下低了低,“满身刺像只刺猬一样,我敢轻易碰你吗?除了战廷之外,你是唯一一个毫不费力就能要我命的人,我哪敢惹你?”

    “我突然发现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平生所见之极。”

    任白绮歌怎么讽刺,易宸璟始终纹丝不动,狭长眼眸微微眯起:“什么时候都不忘讽刺两句,世间女子若都如你这般大胆,恐怕没有男人能好过了。”

    没有那么大胆子她也活不到今天,其中苦楚外人怎会了解?只是她有胆量闯东宫、伤云钟缙,有胆量威胁他与他讲条件,在这床榻之上却少了几分气魄与他一较高下——男女之事白绮歌知之甚少,仅有知识都来自前世书本,两夜令她不堪回首的强宠留下深深阴影,易宸璟不过是压在身上而已,她已止不住想要逃离。

    过近距离让气息愈发暧昧缱绻,白绮歌不知道,半推半就、欲拒还休最是容易令男人把持不住。细微挣扎勾得易宸璟喘息越来越重,手掌从脸颊游走到腰际,所过之处衣衫半解,用力一扯,外衫抛落在地。沉重身躯终于轰然落下,细密缠吻随之而来,额角,唇边,雪颈,最后仍是停留在唇瓣之上辗转吮吸,中衣系带散乱,露出胸口红丝线坠着的护身符,交叠身躯沉默无声,房中一派旖旎气息。

    与易宸璟的主动急躁相比,白绮歌显得十分僵硬无措,隔着单薄中衣,被他滚热掌心触碰的每一寸肌肤都传来触电般酥麻感觉,心里,却越来越慌乱。

    “停下,我不想——”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低声开口,话音未落,后面字句被易宸璟以吻封锁,手掌也趁机突破最后防线环抱腰间,肌肤相处,滚烫如火。

    白绮歌开始挣扎,她是愿意与易宸璟结合的,可她的身体和心还没能彻底忘却梦魇,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触动回忆,两次被迫**,尤其是第一夜他粗暴如野兽的无度索取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海里抹消,那种撕裂般剧痛,所有尊严被狠狠碾碎的可怕,无不深深刻印脑中。

    轻抚精干脊背的手开始胡乱拍打,尽管易宸璟并不觉得有多疼,发觉身下女人是在抵抗后还是停下所有动作,满是**的目光有所收敛。

    “我会等到你能坦然接受的时候。”翻身躺回白绮歌身侧,易宸璟重又把她抱在怀里,一番折腾后沁出汗珠的额头与白绮歌额头相贴,“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第一个、也会是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所以,别让我等太久。”

    胸口起伏尚未平息,白绮歌咬着有些肿痛的嘴唇,怀疑目光毫不掩饰看向眼前清俊脸孔。

    如此善解人衣,怎么可能是……转念想起第一次他的强取豪夺基本就是横冲直撞,确实毫无技巧经验可言,蛮力之下也没看他有过什么享受神情,也许真的是从未与女人翻云覆雨过吧。

    “这么说来,你倒是无师自通的天生淫才了。”咬着牙一脚踢在易宸璟腿上,白绮歌狠狠瞪了一眼。

    “别乱动。”易宸璟苦笑,把白绮歌又往怀里抱紧些,“你再动我就真控制不住了,忍耐很辛苦,不知道么?”

    下身被硬邦邦的东西紧紧顶着,意识到那东西是什么时,白绮歌迅速红了脸颊,安稳蜷在易宸璟怀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捅破他最后底线苦了自己。

    怀里温香软玉真实可触,易宸璟心满意足闭上眼,体内波涛慢慢退去,呼吸声渐渐宁静。

    他没有说谎,今晚让白绮歌来本想找机会告诉她孩子的事,却不料自己先乱了阵脚抱怨一通,好在最后还是把事情都说开了,只有一件事没能按预先计划说出口。

    白绮歌的失子之痛超乎他想象,考虑再三,方太医诊察后的结果终是被他隐藏下来。

    令她失去孩子的那瓶药药效刚烈,比之戚夫人服食的猛了数倍,导致结果除了小产外还有更严重遗症——白绮歌这辈子,很有可能再不会怀上孩子了。

    为了他的霸业,她忍着苦痛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也许是他们唯一子嗣,如此悲凉结论让他如何说出口?要让她在无法躲避的悔恨中憎恨自己、逼死自己吗?他不忍心,比起孩子,最重要的人终究是她。

    “这几天身子可好?我知道你根本就没痊愈,偶尔疼起来还是会脸色发青一头冷汗,幸好方太医有提醒我说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不然我又被你蒙蔽了。”轻吻乌黑发丝,易宸璟低叹着,隐隐心痛。

    疲倦地把脸埋在他胸口,白绮歌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呢喃。

    “他很坚强,在我肚子里度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从没给我带来任何疼痛。”

    她又想起孩子了。易宸璟心疼得要命,只能紧紧抱着她强颜欢笑:“当然坚强,他是我的孩子。倒是你,怀着我的孩子又是喝酒又是奔波又是落水,现在想来我真后怕,哪有你这样当娘亲的?”

    “还会有吧,我们的孩子?”白绮歌依旧答非所问,语气近乎茫然。

    一瞬无声死寂。

    片刻后,温热手掌轻抚长发,易宸璟重重点头,唇角笑容淡薄:“会的,我们会儿孙满堂,看他们长大成人,听他们叫你我爹爹、娘亲,很多很多的孩子……”

    “你哭了?”仰起头,白绮歌伸手擦去他眼角一道泪痕,心里莫名酸涩。他这样的乱世王者,不该露出这种表情。

    她怎会知道,那是易宸璟无法说出口的祭奠。

    “没有,只是太困倦了,睡吧。”深吸口气拦住白绮歌素手放在怀里,易宸璟默默合眼,却在白绮歌也闭上眼睛很快睡熟后再次睁开,深邃目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他曾失去挚爱女子,又失去了唯一孩子,如今身边剩下的就只有白绮歌,他的结发妻子。他害她流离失所,害她饱经磨难,毁了她的容颜又断绝了她美好梦境,她如此坚强却比任何人都容易受伤,情债难偿,唯有此生此世护她爱她,不离不弃。

    圈紧臂弯,嗅着独一无二的气息,安然入睡。

    敬妃不喜吵闹,去往梅仙姑新庵的时间便挑在了人迹较少的晌午,在暖殿等到天大亮也不见易宸璟出现,着急的素鄢让素娆去看看。一路经过书房直至卧房院外也不见易宸璟身影,只看活力十足的战廷在门前逗弄着苍鹰小迢,一脸喜气洋洋。

    战廷是个和女人说话说多了都会脸红的人,平日里与素鄢素娆往来较少,打个照面互相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继续埋头喂小迢食物,等到素娆推开易宸璟卧房门时才猛地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满面惨然。

    “殿下起了吗?娘亲晌午就要出发去梅仙姑那里了,姐姐让我来催催殿下,可别误了给娘亲请安的时间。”轻轻叩着房门,素娆小心翼翼生怕再触怒易宸璟,语气也因此带了些媚调。

    情绪起伏后的安睡总要长久些,听到敲门声睁开眼才发现天已大亮,易宸璟起身揉了揉额角,侧低下头,白绮歌还在睡着。

    披上衣服轻手轻脚打开门,看见来人是素娆时易宸璟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冷然:“过会儿我就去暖殿,你先回去吧。”

    “虽说时节已是初春,外面还是冷风料峭,殿下多穿些衣裳才行。”

    “行了,出去。”对于素娆近乎谄媚的关怀,易宸璟显得十分不耐,挥挥手声音大了半分,“该做什么用不着你提醒,规规矩矩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足矣。”

    交谈声惊醒了白绮歌,睡眼惺忪看不清门口是谁便随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一句听在易宸璟耳中没什么问题,听在素娆耳中却如惊雷乍起,怒火中烧。

    生硬笑着退出卧房,素娆行色匆匆走到人烟稀少的小花园,角落一只孤零零的腊梅遭了秧,一阵折损,满地花瓣零落。

    “不是说爱着红绡公主吗,为什么要宠幸她!她算什么啊!”不顾柔嫩手掌被尖锐树枝刺破,素娆拼命扯着枝桠出气,两只眼睛赤红如血,“她也不过是个庶民而已,连脸都那么丑的卖国贼,凭什么选她不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嫉妒疯狂滋长,无处不在的阴暗染黑年轻生命,一封被揉皱的信从袖口滚出掉在地上,将所有憎恨承载。

    齐涛齐副将……

    素娆蹲下身捡起信,用力把褶皱处一一抚平,娇俏面容上露出古怪笑容,若有人看见必会觉得扭曲且从心底发寒。

    “不怪我,是你逼我的,白绮歌。”将信搂在胸口仿佛那是什么宝贝,素娆盯着满地残落花瓣,目光里丝丝阴暗逸散,一字一句,狠毒无比,“为了我和姐姐的安稳生活,你非死不可!”

第097章 山雨欲来

    送走敬妃和素鄢后,易宸璟带着白绮歌去了徽禧居,白灏城提起昨夜有人暗中监视并短暂交手,惹得白绮歌忧心忡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易宸暄最怕的就是二哥归入你麾下,之前那么多阴谋诡计都也源于此处。苏瑾琰能来第一次也就能来第二次、第三次,二哥在宫中实在太危险了,不如早些返回昭国。”

    易宸璟并不反对让白灏城提前离开,然而白灏城却不肯,说什么都要眼看白绮歌平安出征后才走,白绮歌知道二哥是太担心自己,加上也舍不得匆匆见了两面就这么分别,只好把徽禧居的安全交由战廷守着,反正她也不需要保护了——陪伴在易宸璟身边,能伤害她的人少之又少。

    就这样在安心与担忧交相错杂的状态下又度过两天,挥师北上出征霍洛河汗国的日子,终于到来。

    霍洛河汗国占据北方要地,是中州与北疆连通的必经之路,想要打破中州地界束缚、把势力扩展到异域就必须先征服霍洛河蛮国,是而遥皇对这次出征十分重视,不但派出四名身经百战的老将为易宸璟副将,还特地把出征时间定在晌午,目的就是要在出征前的几个时辰内完成祭天仪式。

    一大早天还未亮,易宸璟梳洗沐浴、穿好紫金冠服,清俊面容配上华贵衣饰相映成辉,一眼看去威不可侵,丝毫不逊于那些天生一张风流精致脸蛋儿的其他皇子;白绮歌亦是经过精心妆容的,本想等祭天后直接随军出发,谁知遥皇前夜来诏非要二人早晨祭天之前去趟寝宫,这才有了难得一见的胜景。

    白绮歌化妆的胜景。

    “看了一路还没看够?”进遥皇寝宫前,白绮歌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玉澈手巧,胭脂水粉稍一涂抹就有了这般惊艳感觉。”易宸璟叹道,“无怪乎寻常女子都喜欢涂脂抹粉,不管多丑,妆饰过后都可算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是鬼斧神工。”

    “这张丑脸还真是对不住你了,嫌丑爱美的皇子殿下。”

    白绮歌气得牙痒痒,要不是遥皇就在里面不方便吵嚷,与易宸璟唇枪舌战一番是少不了的。

    跟在陶公公身后踏进寝宫,一阵急促咳声传来,剧烈而又透着竭力感。白绮歌蹙起眉尖,她总感觉这咳声不是什么好预兆,撕心裂肺一般,分明应该属于濒死之人,怎么会是花甲之年却豪情不减的遥皇发出的?戎马征杀半世,再雄姿英发终有老去一日,不得不说如今力不从心的大遥皇帝可悲可叹。

    好不容易等咳声止住,陶公公无声摆了摆手,二人点点头走到内间,脸色晦暗的遥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穿得这般立整,远远看去,璟儿倒与朕当年有几分相像。”

    “父皇打天下、定江山,功绩烁烁,旷古绝今,儿臣怎能比得上分毫?”易宸璟淡淡应付,脸上没半点表情。

    “怎么比不上?你这份骁勇善战众皇子中无人能及,韵儿常说,看见你就如看见朕年轻时候。”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刻意忽略,遥皇对易宸璟麻木神色并无不满抱怨,依旧慈父般笑着,“等你胜利归来,朕就封你为北靖王。你是个聪明孩子,懂得隐忍藏锋,自然也懂得分寸,韵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朕绝不会再亏待了你。”

    看似无意且平常的一句话让白绮歌心头一沉,先前对遥皇些许好感烟消云散,慈父形象也瞬间崩毁,在她眼前的就只剩下城府颇深又老谋深算的一国之君。

    分寸,遥皇让易宸璟懂得分寸,也就是在暗示他不要怀有不该存在的奢望。

    嘴上说着不会让易宸璟受亏待,实际上却以封王来堵住他继续争权夺势的机会,这算什么偏袒青睐?从头到尾都是在警告他不要对皇位抱有非分之想!白秀手掌缩在袖内静静握拳,白绮歌终于明白为什么易宸璟从不接受遥皇近乎讨好的美意,他很清楚身为皇帝的父亲抱着何种想法,所以早死了心,再不会相信令外人艳羡的“父子情深”。

    “殿下还年轻,又没有子嗣,封王之事何必着急呢?敬妃娘娘与皇上都在宫中,富贵权位不过过眼云烟,殿下孝心使然,自是宁愿在宫中侍奉。”

    话音落地换来一片沉静,白绮歌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然而说出的话就如覆水难收,只能低着头等待谁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手心很快涌出潮湿汗渍,正在为自己的鲁莽赶到后悔时,一抹温热搭在手背上。

    “绮歌不识大体心直口快,说话多有不当之处,还请父皇见谅。”易宸璟微微躬身,贴在白绮歌身边悄悄握住发凉手掌,轻轻捏了捏。

    遥皇脸色不太自然,凌厉目光紧盯白绮歌片刻,而后忽然变了表情,露出笑容朗声道:“罢了罢了,她也是为你好。璟儿,能得贤妃如此是你的福气,千万莫要亏待。”沉吟片刻,遥皇又招了招手示意白绮歌走近些,语气带着探询意味:“昭国乃水泽之乡,多出倾国佳人,你身为公主在昭国应当备受呵护才对,何以会有这道伤痕?”

    不是公主而是罪民,备受的也不是呵护而是磨难,脸上一道疤算什么,如果把波折经历都说出来,遥皇是不是要大吃一惊?

    白绮歌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易宸璟已经先她一步上前,语气波澜不惊:“父皇有所不知,这道伤痕是儿臣当年无心之过,也是为了弥补这过失儿臣才选定绮歌联姻。只是她自幼流落民间鲜有人知公主身份,因此有了不少替嫁之类风言风语,当然,那些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嫉妒之辞罢了,父皇明智,定然不会被其误导。”

    白绮歌暗吸口凉气。

    难道……遥皇是在怀疑她的身份?!

    不,重点在于,易宸璟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庶民替嫁虽不太好听,但她毕竟还有昭王封的祈安公主名号,瞒天下百姓可以,没必要连遥皇也一起隐瞒啊,这中间又有什么隐情?

    刚解心结又来疑云,白绮歌着实有些迷茫,看来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帝王家那些烂事她是一辈子也想不通、堪不破了。

    眼看祭天时间快要到了,遥皇没时间再多问废话,嘱咐易宸璟几句多加小心之类,二人临走时又有意无意提了句归来后将封他为北靖王,易宸璟装作没听见,沉默着快步离开。

    天色才有些放亮,春寒料峭,易宸璟沉着脸步履匆匆,更显冰冷。

    “你真的接受封王?”白绮歌快走几步拦在面前,语气有些急躁,“易宸暄还在宫中,左丞相一派也极有可能开始注意你了,你若接受封王离开帝都,敬妃一个人如何应付暗处虎视眈眈那些人?”

    “不接受,等父皇以抗旨不遵为由治我死罪?”

    “北征之后你便是遥国最大功臣,提一个无关紧要的要求并不为过,总是这样逆来顺受要到什么时候?忍耐过分就是窝囊你不懂吗?”

    “绮歌,你再聪明终归了解不到牵扯到皇位后人心会有多黑暗。”易宸璟被迫停住脚步,拉着白绮歌的手低低叹口气,“别说些气话,你很清楚不是吗,封王并非无关紧要的事。父皇前两天倒是许了我一个讨赏机会,不过这机会我已经用了,想不到马上就要出征时父皇会来这么一手,的的确确让我回天无力。”

    拼上性命征战沙场才换来的珍惜机会,他竟然不声不响用在其他地方?白绮歌缓慢摇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易宸璟扯出一抹无奈却并不后悔的苦笑,抬手指了指琉璃高墙外,声音温和:“父皇已经答应,等我北征归来后就放了荔儿。”

    纯真而苍白的面颊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耳畔仿佛想起清脆干净的婉转歌声,想起寒冷阴暗的漏风小屋,想起几近变形的纤细双腿,想起看不见未来却依旧澄净的眼眸,白绮歌无法再提出任何反驳。

    荔儿,与战廷一样纯净得不忍污染的存在,那孩子也该得到一丝光明了。

    温温额头忽地贴过,白绮歌一愣,小心地看看周围并无人注意方才放松下来,伸手整理好易宸璟已经很平整的衣襟,眼底依旧染满忧色:“我不认为易宸暄会老老实实等你立下战功回来,但愿战廷和锦昭仪他们能照顾敬妃娘娘周全。”

    “无妨。”易宸璟勾起嘴角,似乎并不担心敬妃安全问题,“战廷一个人或许有些吃力,有帮手就不会了。再说五皇兄也明白对他来说谁更具威胁——如果他要暗中下手,目标最有可能是你。”

    封王的事暂且不说,白绮歌还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向遥皇隐瞒她的真实身份,还不等开口,易宸璟忽地把她拉到身后,平和气息转瞬冷冽。

    “五皇兄辅佐内政,出征之事应该与你无关,这么早来父皇寝宫是为了请安么?”

    目光越过易宸璟肩头,竟然是五皇子易宸暄迎面走来。

    初来遥国皇宫孤苦无依时是易宸暄给了白绮歌撑下去的力量,一叹一笑风度翩翩至今记忆犹新,然而容颜依旧,物是人非,如今再见面只有敌意……以及憎恨。

    易宸暄没有回答问话,既然已经撕破脸,毫无意义的交谈又有什么必要呢?唇边笑意森冷,目不斜视与争夺帝位的亲兄弟擦肩而过,才走出数步之外,身后蓦然传来无情低语。

    “我会亲手毁了你的一切,请拭目以待吧,五皇兄。”

第098章 香花有刺

    低哑笑声阴冷如冰,听得白绮歌浑身发寒,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声可以如此阴鸷诡谲,性格扭曲彰显无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毁了我的一切?你拿什么毁,就凭手中的兵权吗?”易宸暄回身走到二人身边,负着手微扬起头,蔑视之意毫不掩饰,“七弟,你是不是以为能调动几万兵马就可以目空一切了?才回遥国不到四年就备受父皇青睐,看起来真是风光无限啊,可惜,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他乡封王的命,连自己娘亲都照顾不了。”

    “除太子外所有皇子都躲不过封王结局,你也一样,除非你真能翻天覆地,自己坐上皇位。”

    易宸璟的不卑不亢显然激怒了易宸暄,阴暗表情越发狰狞,可是易宸暄也知道动武自己绝对处于下风,目光一冷,右手竟然以极快速度向白绮歌伸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做些什么,既不能反抗又不能还击,易宸璟不出手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女人被欺负,倘若出手……遥皇最厌恶道德败坏之人,居功自傲也好,兄弟阋墙也罢,只要他先动手,就算遥皇不加以惩罚也会在心里打个结,终有清算的一日。

    然而,易宸暄没想到一件事。

    如今的白绮歌已经不是处处受人挟制的白家三小姐,她的狠,她的厉,易宸暄根本不了解。

    突然袭来的手原本只是想吓吓白绮歌逼易宸璟先动手而已,虚闪一下就打算撤回,白绮歌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一手迅速抓住易宸暄手腕用力向外侧扳去,另一手毫不犹豫挥出,趁易宸暄吃痛发愣瞬间,狠狠一耳光抽在俊美却狰狞的脸上。

    啪——

    那一巴掌白绮歌几乎用尽全力,打得易宸暄头颅偏向一侧,红红指印、掌印顿时显现,在白净面颊的衬托下赫然眼前。

    舒坦。

    白绮歌就这一种感觉。

    放开手躲回易宸璟身后,白绮歌若无其事地看易宸暄瞠目结舌傻站着发愣,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心性越高,忍耐越久,积攒的火气也就越大,这一耳光不仅让易宸暄闭上嘴巴停下聒噪,更让一直以来被连番欺骗的白绮歌出了口恶气,要不是苏瑾琰忽然闪出隔在两方之间,真想再上前一步继续来个十连抽。

    大感快意的还有易宸璟,挑起薄唇浅笑,语气满是看热闹的嘲讽:“五皇兄该小心些才是,越是好看的花刺越多,一不留神难免被扎得鲜血淋漓,尤其是这朵花,除我之外,任何人都碰不得。”

    先出手的人吃了亏,失去突袭机会后就再没有还击可能,易宸暄反应过来时只觉脸颊肿烫疼痛,怒火三丈刹那升腾。

    “你这贱人!”厚实手掌高高扬起,卷起的袖风吹过白绮歌面庞,她却不躲不闪,冰冷目光直直看向易宸暄。那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让易宸暄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一瞬冲动高过理智,双目赤红。

    “堂堂五皇子动手打女人,让人看见传到皇上耳中,也不知道皇上会对一向以温文尔雅形象示人的儿子作何感想。”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白绮歌不退反进,迎着高举的手掌仰头站在易宸暄面前,“这里离寝宫并不算远,我若喊上一声大概会有很多人赶过来,五皇子不妨粗略算一算,明天会有多少人口口相传亲眼看见的事实,又会有多少人对你披着的这张伪善人皮产生怀疑呢?”

    一字一句有如尖刀利刃扎在易宸暄心口,顿觉骑虎难下。打,如白绮歌所说,自己辛辛苦苦树立的良好形象将会毁于一旦;不打,他是大遥皇子啊,连遥皇都不曾打过他耳光,一个卑贱的替嫁罪民居然在他脸上留下如此耻辱痕迹,让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北征尚未开始,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已是如箭在弦,火线一触即发。

    高举的手终归没能如愿以偿,挡在易宸暄身前的苏瑾琰强行拉开二人之间距离,贴在易宸暄耳侧低道:“殿下不可冲动,那边有人过来了。”

    易宸暄半信半疑向一旁看去,果不其然,偶大将军与几名将领刚从另一条路过来,用不了片刻就会走到近前。

    偶大将军性格直率、爱憎分明且重武轻文,平日里就对极少涉猎军事的几位皇子特别看不上眼,对易宸璟则不用说,是众皇子中最为欣赏青睐的。昔年遥皇从困境中崛起打天下,一直作为先锋立下汗马功劳的正是偶大将军,所以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在遥国威望极高,就连太子也要敬畏三分,若是让他逮到易宸暄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恐怕遥阖殿半年内都不得安生。

    有苏瑾琰拼命阻拦,易宸暄比刚才冷静许多,看向白绮歌的目光虽然还是恨不得拆骨割肉似的,手脚却彻底老实了。

    “这耳光我会记着。七弟,你养了两条会叫的好狗,看好他们,可别一不留神咬错人丢了性命。”对有恃无恐的二人暗示恐吓后,易宸暄阴沉着脸离开,身后苏瑾琰回头看了易宸璟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看什么呢?”白绮歌捅了捅望着苏瑾琰离去背影的易宸璟,大好心情还未散去。

    易宸璟微微皱眉,似乎是对什么事感到疑惑:“苏瑾琰的轻功很好,很多时候我根本觉察不出他在附近监视,凭他的实力想要阻拦你简直轻而易举,可他刚才并没有那么做。”

    “你的意思是说,他刚才是故意不出手让我打易宸暄?”白绮歌先是哑然失笑,片刻后也品出一丝异样,收了笑容深吸口气,“你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第一次去校军场找云钟缙时是个神秘人救了我和玉澈,那神秘人无论身形、声音还是眼睛颜色都与苏瑾琰酷似,可是当我问起是不是他时却得不到确切回答。还有,打胎药也是苏瑾琰给我的,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易宸暄会放弃逼你封王离宫的大好机会,现在想想,会不会苏瑾琰是背着他这么做的?如果是,苏瑾琰所做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屡次跟踪白绮歌甚至曾经狠下杀手,自幼在易宸暄手下成长的男宠没有理由去帮助敌人,苏瑾琰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易宸璟也无法解答。

    说话间,偶大将军和几位将领已经走到近前,双鬓斑白的老将笑声爽朗,不拘小节地拍了拍易宸璟肩膀:“老夫还以为要到祭天仪式才能看见七皇子你,没想到在这里遇上。正好,齐将军和郑将军两位是此次北征副将,他们还是第一次入宫,你们先前未曾见过面,借此机会认识认识吧!”

    郑泰郑将军年纪与偶大将军相仿,也是为遥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将军之一,只是思想死板僵化不知变通,一直未能担当主将之职;齐涛齐将军是年轻一派将领中比较出色的,自幼深受父亲教诲苦研兵法,于排兵布阵皆有独到见解,但骨子里总有股文臣气息,一言一行习惯引经据典咬文嚼字,也因此不为遥皇和偶大将军所喜,数次出征都只担任副将,这次也不例外。

    易宸璟对四名副将身份来历了如指掌,投其所好捡能聊得来的话说倒也不觉得生疏隔阂,加上有偶大将军在,气氛显得十分融洽。

    简单寒暄后偶大将军等人赶去寝宫觐见遥皇,白绮歌也与易宸璟分道扬镳,一个赶去准备祭天仪式,一个回到敛尘轩与白灏城告别——毕竟是男尊女卑的时代,祭天这种重要仪式女人是没资格参加的。

    徽禧居里,白灏城已经收拾妥当,只等到了时辰与白绮歌一道出都城,玉澈垂着手在门口委委屈屈站着,看见白绮歌回来嘴一瘪,几大滴眼泪噼里啪啦滚落。

    “没出息,当着二哥的面还哭鼻子。”白绮歌靠近玉澈低声道了一句,顺*下玉澈捏在手中藏掖的香囊丢给白灏城,刻意放大音量,“这是玉澈特地绣的,花了不少时间不说,她这双差点儿冻掉的手不知刺了多少个洞。二哥来遥国我也没什么可送的,就让玉澈代为表示好了。”

    白绮歌早就提过玉澈的心意,白灏城不糊涂又不傻,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拿着香囊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唯有无奈苦笑。

    “绮歌,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没有的话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随手将香囊放在桌上,白灏城歉意地看了玉澈一眼。

    玉澈哭得满脸花,心里又憋得很,一肚子话想说也说不出来了,见白灏城还有话说只好胡乱擦擦眼泪闷闷应了一声,一脸失落出了房间。

    “二哥你说已经有了心仪女子,这几天却从未听你提起,是不是为了躲着玉澈胡编乱造出来的?”看着玉澈身影消失院外,白绮歌关上门一声叹息,“可惜了那丫头死心塌地,来遥国这么久还一心一意惦念着你,我都不知道该劝你们两个谁回心转意才好。”

    白灏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白绮歌身边轻抚面颊伤疤,拿惯刀剑的手从未有过如此温柔。沙场上叱咤风云的豪迈不见,仅余复杂目光,微妙神情。

    “北征霍洛河汗国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下次还能不能见面谁也无法预料,趁着还有机会,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099章 血脉亲情

    执着目光紧盯白绮歌双眸,无声地告诉她,未得到答案绝不善罢甘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二哥以为我是谁,我就是谁。”白绮歌回看白灏城,似是而非地答道。

    白灏城的发问在她意料之外,当初为了掩饰在陌生时空的不协调感,她借着落水受伤谎称受到惊吓记不清过去的事,白家人和易宸璟也从未产生质疑,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好不容易获得了易宸璟等许多人的信任,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是最关心她的二哥带着疑问跳了出来。

    对于这样含糊回答,白灏城显然是不能接受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困惑更胜,却依旧是关心占了大部分:“从落水被人送回白府那晚起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记不得身为白家三小姐的一切,反而是很多你从前并不了解的东西变得熟悉甚至精通,连性格亦与之前截然不同。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才导致这种情况,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连喜好、习惯都随之改变,如此不可思议的情况让我想到一个词——”

    白灏城故意留下半句,深吸口气,眼底神色激烈变幻。

    “借尸还魂。”

    传说人死后若残念过剩,魂魄不会前往黄泉再入轮回,而是羁留人间四处游荡。有些亡魂在机缘巧合下遇到将死或刚死之人的躯体便会附身其上,肉身与魂魄再次结合,死去的身体将重新复活,可是,那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本尊,而是被亡魂附体后徒有其表却换了心神的另一个人。

    传说大多不可信,尤其是白灏城这样征战沙场多年、对死亡司空见惯的人,换做一年前有人提起借尸还魂一事他定然一笑置之,打从心底对怪力乱神嗤之以鼻,然而,当离奇变化在白绮歌身上悄然发生时,他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的认知。

    “一模一样的身体,容颜,甚至笑起来的样子都没有半分变化,肩上刀疤足以证明你是我妹妹无疑,可我想要知道的是,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是谁,你,是谁?”

    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提及的问题摆在面前,白绮歌无法回避,白灏城强烈责问的眼神也不允许她逃避。

    那是这身体主人同父同母、体内流着相同血液的亲生哥哥啊,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骗他、瞒他,得到这么多前生求也求不来的亲人温情,她还有什么脸面用谎言来欺骗善良的他们?她做不到,他们,是她宁愿为之付出所有的骨肉至亲,就算得知真相会排斥她、害怕她也没关系,继续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身份太累了,真的好累。

    幽幽叹口气,白绮歌低下头,平静语气与白灏城记忆中怯懦的妹妹大相径庭:“借尸还魂或许不太贴切,但也只能这么说了。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你妹妹,只是借用她的身体罢了。”

    “竟然真的……”白灏城苦笑一声,表情既像是黯然伤感,又似乎有几分如释重负在其中。

    “当我附身到这具身体时,你妹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对周遭一切都不了解,被人送回白府后也只能小心翼翼隐藏真实身份——我想活下去,哪怕是用别人的身体、名分也好,还有……我也想有个家,有父母双亲,有兄弟姐妹……那种感觉你不会了解,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就只是想以白绮歌的身份活下去而已。倘若你非要我把妹妹还给你,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房间许久没有声响,神情恍惚的白灏城沉默地站了半天,抚触狰狞伤痕的手颓然落下。

    这算是最残酷的回答了吧?他保护半辈子的妹妹死了,死在白家遭遇严重变故之前几天,死在他暗自庆幸老天没有夺走他挚爱亲人那晚,而他却一直蒙在鼓里,还以为柔弱可怜的妹妹侥幸捡回条命,就算白家获罪历经风波,终归家还在,一家人还是完完整整生活在一起。

    如今景况,又算是什么呢?

    见白灏城不再言语似是绝望,白绮歌有丝心凉。不可否认她占用了白家三小姐的身体,可是她已经竭尽所能去补偿,为了白家她忍辱替嫁,最落魄不堪身心受辱时也是为白家不受牵连才咬牙死撑过来,她只想保护好得来不易的亲情,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换亲人平安,难道他们要舍弃她吗?就因为同样的身体里栖宿的不是白家三小姐灵魂,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

    如果失去他们,失去最重要的亲人,她活着的意义还剩多少?

    干涩喉咙肿痛哽咽,白绮歌不想流泪,尽管心里的委屈失落无处寄托,让她几近失去所有力量。

    “我一直看着,看着你,从小到大,从呱呱坠地到亭亭玉立,再到大姐二姐相继殒命沙场。”低沉浑厚的嗓音饱含追思之痛,白灏城不知在对谁说话,是魂归九天的妹妹,抑或是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总之,风霜侵染的年轻面庞上笑意苍凉,看着便觉心疼。白绮歌抬头认认真真听他说话,一个字也不肯遗落。

    “爹爹娘亲都老了,膝下除了我和小羽外就只剩一个女儿,我害怕,害怕有一天连唯一的妹妹也会离开人世,所以才固执地反对爹爹把你也送入军中,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绮歌,是二哥没用,是二哥没有尽到责任,是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愿意付出所有。”

    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伤心之处,泪落如雨。

    白灏城没有责骂她是盗人身躯的贼,而是不停向她道歉,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唯一的妹妹悔恨不已,白绮歌豁然开朗,无论这身体里栖息的是谁的灵魂,白家三小姐这点不可更改,她是爹爹娘亲的女儿,是二哥的妹妹,血可相溶,情不可替。

    血脉相连,至亲至爱,快剑可削铁如泥却斩不断这牵系,唯有亲情,永世不变。

    轻轻靠在白灏城肩头,白绮歌如同一个小女孩儿在像哥哥撒娇,交错身后的手臂搂住白灏城脖子,声音带着几许期待:“我可以继续叫你二哥吧?”

    “你是我妹妹,这点永远不会改变。”紧紧回抱,鬓发轻吻,白灏城闭眼哽咽,心如刀割,“我明白你是为了保护白家才替嫁到遥国的,忍辱负重备尝艰辛,难为你要承担这么多无辜负累。这个秘密我会保守一生,便是死也绝不教第二个人知道,作为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白绮歌毫不犹豫点头,家在,亲人在,她的心就不会死,只要能守住这份亲情,就是让她答应十个、百个、千个条件也无所谓,连命都可以不要,何惧其他?

    长出口气放开手,白灏城怜惜地抚着如瀑长发,言语仍是担忧不尽:“答应我,好好活着——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你自己。”

    “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撑起笑容,白绮歌满心温暖,“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有敬妃娘娘疼着,有易宸璟护着,还有爹娘和二哥惦念着,我比任何时候过得都好。如今只希望尽早北征归来,到时我会和玉澈一同回昭国去看爹爹娘亲。”

    “那样最好。爹爹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你想得紧,你走后他病了足有两个多月,连梦里都喊着你名字。早些回来吧,哪怕只见上一面也能让他们二老安心许多。”

    长久以来的困惑解开,压在白灏城心头的沉重也随之散去,能知道真相,能与白绮歌坦诚相待,这便足够。

    他并没有失去唯一的妹妹,不是吗?

    屋外隐约传来*鼓声,大概是祭天仪式快要开始了,离别也即将到来。白灏城抹去男儿泪无奈笑笑,整理好衣衫后拿起桌上玉澈绣的香囊,声音略显沙哑:“沙场无情,自己小心些。”

    “等等。”白绮歌忽地拉住白灏城衣袖,想了想,抓起茶杯丢在地上,拾起一块锋利残片在发间一割,一缕青丝翩然落入掌中。白灏城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只看她拿过香囊将发丝细心塞入其中,系好封口又递了回来:“敬妃娘娘对我说过许多大遥风俗,其中之一便是寄发托梦,把这香囊放在枕下,夜里睡熟做梦便会见到我了。眼下正是紧张时期,我没办法丢下易宸璟独自返回昭国,希望这香囊能让爹爹娘亲多少安心些。”

    思念之人梦中相见,醒来只会更增烦忧。白灏城没有说出口,接过香囊仔细收好,仿佛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祭天马上就要开始,我还得回去换衣服,临出发前我会让玉澈来告诉你。”白绮歌打开门,外面喷薄而出的朝阳高悬天际,火红耀眼。

    天亮了,照亮她接下去要走的路,但愿再无黑暗。

    瘦削却挺直的身影沐浴阳光,淡淡金色笼罩脸庞,安详宁静。白灏城心头一动,不由自主伸手拉住白绮歌手腕:“你……你的名字是?”

    名字,有多久没人唤过那个名字了?也许再过不久连自己都要忘记。

    白绮歌轻笑,有如纯净莲花绽放。

    “安寻昔,我的名字。不过已经没有安寻昔这个人了,我是白绮歌,白家唯一的,也是永远的三小姐。”

    前生终了,此世延续,一切才刚刚开始。听风吹来肃穆鼓声礼乐,那是即将开始的新旅程前奏,而她终于可以摆脱往事留下的沉重束缚,无论是对易宸璟还是白家来说,她,白绮歌,是全新的。

    只是这时候的白绮歌还不知道,出征霍洛河汗国将会是她卷入九州乱世、烽火狼烟的起点,阴谋爱恨如影随形,纷纷扰扰,不死不休。

第100章 踏上征途

    祭天仪式意义重大,遥皇不顾身体染病执意亲临祭坛为众将士祈福,消息一经传出,在城边准备出征的一万骑兵倍受感动,气势大振,效忠喊声震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易宸璟身为领兵主将要坚持到仪式最后,直到离出征还有一个时辰时才匆匆赶回敛尘轩,白绮歌已经收拾妥当在门口等候。

    “穿上戎装倒不显羸弱了,只是身材矮小些,像个少年新兵。”看着一身皮甲的白绮歌,易宸璟打趣道。

    “将军都这么年轻,随侍兵卒自然也要年少才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出来。”白绮歌手里抱着头盔,柔顺长发高高束起,眸中光芒坚定,打眼一看确实像个少年士兵。

    白皙细腻的面颊唯独那道伤疤十分碍眼,易宸璟皱了皱眉头,拿过头盔扣在白绮歌头上恰好挡住伤疤,看了片刻满意点头:“这样正好。让你随军出征是父皇密旨,除了几位副将和近前随侍外没人知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被外人发现,以免招来祸端。”

    “我明白。”

    白绮歌还记得从昭国来遥国路上被几个士兵骚扰的事,遥国这些年一直处于对外征战中,士兵们有很多都是背井离乡与妻儿阔别数载,常年没有女人的日子让一些人憋闷难忍,一旦军中出现女子,自然就会引起躁动与事端。

    在许多朝臣送行下来到宫门口,白灏城骑马带着玉澈已经等了半天。见到白绮歌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玉澈先笑又哭,不停唠叨易宸璟千万要照顾好白绮歌,白灏城却一直沉默着纵马伴行,目光始终不离白绮歌身影。

    “出了城门就要分路而行,白将军若有话说还请尽快。”

    “不必了,要说的话已经都说过。行军时辰耽误不得,末将谢过七皇子好意。”白灏城直言谢绝易宸璟好意,将玉澈抱下马后又翻身而上,缰绳一紧,骏马低鸣。

    “好了,别让其他将军久等。”白绮歌依依不舍看了眼白灏城,调转马身,与易宸璟并驾齐驱,“二哥路上保重,北征归来我一定回昭国探望爹爹娘亲,在此期间就请二哥代为尽孝。”

    诀别近在眼前,白灏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动了动嘴唇却一字未出,挥挥手,声音沉重。

    “绮歌就拜托七皇子了,末将告辞。”

    马鸣咴咴,蹄声响亮,一骑黄沙飞扬,尘埃落地,再不见伟岸身姿,竟是白灏城先纵马飞驰而去。

    目送昭国第一勇将离开,战廷也带上不停掉眼泪的玉澈辞别易宸璟和白绮歌赶去梅仙姑新庵,敬妃和素鄢、锦昭仪已经提前两天前往,他们也要尽快到达才行。

    易宸璟靠近白绮歌,温热手掌盖在紧握缰绳的白秀手掌上:“霍洛河汗国是游牧民族,兵力不强,想要攻下并不困难,快的话三、四个月便能归来,那时正赶上初夏,昭国风光最佳时节,向父皇请奏后我就陪你一起回白府去看白老将军,如何?”

    “嗯。”白绮歌轻轻点头,稍稍提起些精神,紧紧回握易宸璟手掌,十指交缠。

    十里之外,人烟稀少,白灏城驻马远望,一双星眸似乎想要望穿秋水,望穿打不破的距离。抬手,装着青丝的香囊轻贴唇瓣,波澜心潮久久不能平息。

    “我会守护你一辈子,作为哥哥。”

    只能作为哥哥,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尽管……

    想要像易宸璟那样,永伴身侧,与她执手并肩。

    一万骑兵在遥国帝都外五里整齐结队,另有三万兵士在不远处军营等候汇合,到了与霍洛河汗国接壤的地方尚有十六万人马会加入大军,届时将有总计二十万兵力踏上征程,向霍洛河汗国大举进攻。四名副将与众参军在骑兵处恭候,远远看见戎装铁甲的皇子将军踏马而来,万人齐呼,声扬百里。

    “想不到你的威信如此之高,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凭借皇子身份混迹军中的草包将军。”听远处呼声传来,白绮歌粲然一笑,不无揶揄地看了易宸璟一眼。

    “也只在你眼里我才如此不堪。”易宸璟并不生气,为防止被众士兵发现二人之间关系,不得不收回一直牵着的手,清俊面庞波澜不惊,“我用三年时间从归国质子爬到大将军之位,其中虽然有父皇偏袒之心,大部分却还是我自己的实力。终有一日我要让天下知道,这世间一切皆归我所有,那些曾经伤害我和娘亲的人,我要让他们后悔、畏惧,看他们长跪脚下,卑躬屈膝。”

    这番话恨意多过豪情,白绮歌却清楚他并非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只是暂时被仇恨蒙住双眼罢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散发出独有的耀眼光芒,平江山,定天下,一统中州,冲天为龙。

    她爱的人,必是乱世英雄。

    “末将参见七皇子!”行至军前,四名副将齐齐单膝跪地,低头响亮高喝。

    “几位将军不必多礼。”易宸璟翻身下马把四人一一扶起,淡淡道,“诸位都是我大遥名将,能有你们从旁提点,此战必以我大遥告捷为结局。”

    “七皇子过誉,我等虽经历战火多些,于带兵谋略上却是远远不及七皇子的,此番出征还要多向七皇子讨教才行。”首先开口回应的正是副将郑涛,黑白掺杂的胡须在微风中飘荡,一派大将之风。

    旁侧看起来比较严肃的中年副萧百善将拱了拱手道:“出征时辰已到,请七皇子下令出兵。”

    “人马可有清点?”

    “回七皇子,早已清点完毕,全数在此。”

    易宸璟无奈摇头:“既是在军中就不必称我七皇子,行军打仗听的是将令而非皇子之命,传出去徒让人笑话。人马既然已经到齐便不再耽搁,行进之事交与郑将军负责,有什么情况及时通报,诸位群策群力,必能得出最佳解决方法。”

    众副将、参军领命各自退下,易宸璟位处骑兵队尾,不到两个时辰与三万步兵汇合后便处于中间位置,前后相距百步有余,与白绮歌说话自在许多。

    简单对霍洛河汗国情况做了介绍后,易宸璟对白绮歌近乎无知的表现十分诧异,挑起的眉梢满缀不信:“这些事小孩子都听过,你怎么会不知道?再不济也是将门之后,对你的变化刮目相看后不久,我不得不再次刮目了。”

    “刮有什么用?不如直接丢掉,最好连着记性一起。早说过我记不得以前事情,你想嘲笑到什么时候?”身后有士兵看着,白绮歌不方便动手,不然非得狠狠踹易宸璟一脚不可,“我现在所知都是娘亲、二哥以及敬妃娘娘等人告诉我的,什么霍洛河汗国,什么中州九国,除了名字外我根本不了解分毫。”

    失去记忆又不是自愿的,易宸璟无法责怪白绮歌,只能感慨命途多遄,上天好不容易给他一个值得信任且十分聪明的女子,偏偏这人脑中空有智谋却不知世事,可惜可叹。

    天黑之前,大军已经远离遥国都城,经易宸璟同意后郑将军下令驻兵过夜,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生起点点星火。

    “启禀大将军,军帐都已搭好,安排下四队人手轮换巡夜,可还有其他吩咐?”副将齐涛走到篝火边,恭恭敬敬垂首询问。

    易宸璟平和道:“你们都是颇有阅历的将军,这些事情心里有数,我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哦,对了,时节还是初春,让众将士睡时小心着凉,路上若是感染风寒就麻烦了。”

    “末将替众将士谢大将军关心。”通报结束,齐涛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犹犹豫豫在篝火边站了半天,易宸璟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开口,只好主动问起,“齐将军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也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齐涛偷偷瞥了白绮歌一眼,腰弯得更低,紧贴易宸璟耳侧低语:“皇子妃要住在何处?现在皇子妃身份尚未公开,以随侍身份与殿下同寝似乎……”

    耳朵敏锐捕捉到皇子妃三个字,白绮歌抬起头,好奇地看向易宸璟。

    “这件事我自有安排,劳齐将军费心了。”唇边抿起浅淡弧度,易宸璟迎着白绮歌目光笑意暗藏,“一路劳顿,齐将军吃些干粮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起早行军。”

    私人事情不好过多询问,齐涛点点头退回自己营帐,篝火边就只剩下白绮歌与易宸璟二人。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男人的事,问那么多干什么?有想法?”易宸璟挑眉反问。

    白绮歌斜了一眼,继续对付又干又硬的干粮。真刀真枪的行军打仗与她前世利用高科技与个人能力执行任务不同,这些不是谁对她解释几句就能明白的,少不得要亲身经历去体会,既然易宸璟不想告诉她那肯定就是说了也白说的事,还不如不问。

    消耗很多时间在充饥晚饭上,感觉困倦时已是深夜,仰望星河天悬,皓月银辉一泻千里。

    然后,白绮歌终于想起相当重要的问题。

    “……我睡在哪里?”

    易宸璟淡定无比,翘起嘴角指了指主将军帐。

    以少年随侍身份与大将军同住一个帐篷?白绮歌质疑目光不加掩饰,似乎还带着几分鄙夷:“你是想和易宸暄一样传出男宠流言?”

    好整以暇起身走到帐前,易宸璟拍了拍守卫的两名兵卒,语气温和:“我不习惯有人在帐前看守,你们两个去休息吧,其他将军若问起就说是我的命令。”

    守卫兵卒忙不迭谢恩,面带喜色跑去歇息,留白绮歌原地发愣。

    “看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易宸璟掀开帘帐,回头一脸纯良,“还是,你想以天为盖地为庐,或者与一群鼾声震天的士兵挤在一起?”

第101章 危机暗伏

    大遥历元晨三十一年三月末,帝都祥和,绿草新芽,一派生机勃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北征军已经出发半月有余,传回消息都是平安无事,正值春暖阳光明媚,遥皇心情大好,缠绵半年之久的病也好了许多,借着异国使者觐见机会大宴群臣,一醉入深夜。

    “许久不见五皇子,今日高兴,再去续饮几杯如何?”宴席散场,众臣三三两两带着醉意各奔回府,唯独左丞相兴致不减,拉住五皇子非要去自己府上继续喝酒。其他大臣只道他是喝多了一时兴起,也就没人去管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会说些什么,却不知阴谋巨网已经拉开,目标,正是奔赴霍洛河汗国前线的皇子将军易宸璟与其正妃,白绮歌。

    丞相府就在皇宫外不远,左丞相支走旁人安坐于堂内,隔着半桌给五皇子易宸暄倒了杯茶:“齐涛那边可有消息?”

    “急什么,这才过了几天?”端起茶杯嗅了嗅,易宸暄摇摇头,“你的茶还是如此无味,不喝也罢。”

    左丞相远不如他这般沉得住气,重重一拳捶在桌上:“真没想到那些军械图竟出自女人之手,早知如此,当初不如让她冻死在雪地里,也省的易宸璟那小子如虎添翼,愈发得皇上宠信。”

    “几张兵械图就让你这么震惊,我若说她的才智远不止如此呢?那女人胆大心细,手段凌厉得很,就连我也吃了她的亏。”想起出征那日被白绮歌狠狠抽了一个耳光,易宸暄脸色阴沉可怖,脸颊仿佛还在火辣辣疼痛,“事情很奇怪,我命人打听过白家旧仆,他们都一口咬定白绮歌是个怯懦又软弱的女人,被云钟缙胁迫偷献布防图的举动也说明她十分胆小,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转性,摇身一变成了易宸璟最得力的棋子?好在出征前已经知会齐涛见机行事,凭他的小心谨慎与狡猾,想来除掉白绮歌并不是难事。”

    左丞相冷哼一声,似乎对易宸暄所作安排不是很满意:“光除掉白绮歌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易宸璟,那小子有心争位蠢蠢欲动,而且遮掩程度不亚于你——他把敬妃送出宫外以防我们下手,我派人打听了这么多天也没发现半点踪迹,可恶至极!”

    要杀人家生母还怪人有所防备,真不知是该叹可笑还是愚蠢。易宸暄不动声色把玩茶杯,阴鸷眼眸米成一条缝隙。

    “放心好了,不管是白绮歌还是易宸璟都跑不掉,霍洛河汗国将会是他们埋骨之地,就让他们在地下做一对儿至死不渝的鬼夫妻吧!”

    千百里之外同样的夜色下,遥国大军正沉浸在熟睡中,远远看去只有几间营帐内还亮着灯,其中一个,便是主将易宸璟的营帐。

    “过了乌阙河再走上二百余里就是大遥边境重地灵芸城,在那里需要停留三天备足粮草并与剩下人马汇合,这期间还要防止霍洛河汗国的偷袭。那些游牧民族士兵最擅长突袭骑射,灵芸城依托护城河与高墙才免于被日夜骚扰,饶是如此也不止一次出现霍洛河族混入城中大肆抢夺破坏的事件。”

    易宸璟凝眉看着平铺案上的地图,神情比行军初时严肃不少,直观地让白绮歌体会到大战临近的紧张感。风餐露宿她不怕,吃苦受累也难不倒她,唯独易宸璟的愁眉不展让白绮歌揪心。四位副将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实际上却对年轻的皇子将军并不信服,易宸璟每做一个决定无论合适与否都会受到很大阻力,才半个月下来,人已经明显瘦了一圈。

    “还要三天才能到乌阙河,这么早担心干什么?”将油灯拨暗,白绮歌抢下地图塞到一边,瘦削身影投映地上被拉得老长。伸手按住易宸璟眉心,白绮歌真希望能抚平他的所有烦忧,从此不再看剑眉皱起,可是她也明白,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他是皇子有皇子的烦恼,是将军有将军的忧虑,他若为王,亦有王者的不顺意。

    冰凉指尖让易宸璟微微心疼,白绮歌小产还未彻底康复就随他出征,体寒气虚之症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手脚一直冰凉如隆冬,尽管她一直装作无事隐忍不说,他却是清楚的,好几个夜里都看她满头冷汗,咬着嘴唇浑身发抖。

    这病,也许会伴她一生。

    严肃面色缓解许多,易宸璟回身拥住白绮歌,语气轻柔:“还想着今天早些休息,看看地图又忘了时辰。睡吧,这两天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到了?”

    白绮歌闷哼一声没有回答,躲开易宸璟,一个人钻入被褥中。

    其实她很想抱怨几句,睡不好并非因为太累或是怎样,而是完完全全因为易宸璟——这几天下雨,天凉,易宸璟睡梦中总把她当成暖炉一般抱得死紧,呼吸都难以顺畅,那种状态下怎么可能睡好?可是看他疲惫神色又不忍心抗议,能给他一时片刻的温暖安然入睡,她情愿少睡些时间。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易宸璟在身边时,白绮歌总能是睡得很踏实。

    熄了油灯解下战袍,易宸璟驾轻就熟卸去白绮歌的甲衣,躺在地铺上手腕一勾,温软身子滚入怀中。

    以前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不吃不喝连睡觉都不要,每天全心扑在征战之上,自打白绮歌出现后,行军多了许多乐趣,尤其是夜晚降临成了易宸璟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时候白绮歌才能卸下男装,安安稳稳紧贴怀里。

    “又瘦了。”手掌抚在柔软腰肢上轻轻捏了捏,易宸璟贴着白绮歌耳边轻道。

    白绮歌拍开滚热手掌,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易宸璟能否看见:“别闹。”

    “如果被将士们知道我每夜都有佳人相陪,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真是秀丽佳人或许会惹人嫉妒不满,这张脸……估计没人会艳羡。白绮歌不置可否,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除了易宸璟这个“别有用心”的男人外,绝对不可能有其他男人沦入自我羞辱之道。

    困意如丝如缕一点点侵袭脑海,正当白绮歌迷迷糊糊将要进入梦乡时,耳边一阵热气搅了局,继而唇上一热,气息又开始不顺。

    第三次,这是出征以来易宸璟第三次把持不住出现“小动作”,夜夜相拥,也只能相拥而无进展,对于正当青年的易宸璟来说想要一直保持近乎禁欲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前两次燥热都勉强压下,连日来的不顺与暗中急躁让他这次实难忍受,再怎么亲吻也是隔靴搔痒,难解**。

    “绮歌……”

    吞吞吐吐的语气让白绮歌敏锐察觉,今晚的易宸璟似乎不太一样,少了些耐性,多了些燥热气息。下意识躲开滚烫双唇,白绮歌扭头偏向一边,却不料易宸璟热息也随之跟来,躲躲闪闪中竟被压了个正着。

    “今晚可以么?”粗重喘息低回耳畔,压抑暗藏,“我想要你。”

    “你是不是疯了?!”被易宸璟的话震惊,白绮歌瞪圆眼睛,“这是在营帐,周围睡着四万士兵,想在交战前军心大乱吗?”

    主将营帐虽然无人看守,可是其他几位副将参军的营帐距离并不算远,倘若发出一星半点的奇怪声响,在如此安静的夜里肯定会被人听见,白绮歌可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被人发现她真实身份,更不希望之后的日子里数以万计的士兵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再说……

    她还没做好准备。

    纵使易宸璟每晚温柔相对减弱了不少她对那夜可怕回忆的阴影,可是要让她现在就迎合他的**还太早,被他碰触时虽不再浑身僵硬发抖,心理的隔阂却还没能彻底消除,回忆中那撕裂疼痛太过真实,真实到仿佛仍身处黑暗而无助的夜晚,尊严被无情践踏踩碎那一刻。

    冲动了些但理性还在,易宸璟撑着身子在白绮歌脸上盯视片刻后,表情无奈地躺下。

    “还是不行么?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抗拒?”

    白绮歌没有回答,这种事她说不出口,也许在骨子里,她还是个比较保守的人。

    易宸璟一番折腾弄乱了被褥,雨后微凉空气钻入,冻得白绮歌打了个喷嚏,伸手去拉扯滑到身下的被子时冷不防被他一拉倒在身上,忍不住一声低呼。

    “嘶——”

    倒吸凉气声音低低传来,帐内两个人瞬间僵住。

    那不是他们两个人发出的声音,而是来自外面,紧贴着营帐的极近之处!

    易宸璟反应迅速,扯过外衣披在身上飞快冲出帐外,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外面冷清萧索,夜色深沉,哪还有半个人影?想来那人也知道自己不小心暴露了,第一时间逃脱开去。周围密密麻麻满是营帐,想要找一个不知身份的人何其困难,便是身为主将的易宸璟也毫无办法。

    拧着眉头回到帐内,白绮歌已经穿好衣服,见他表情就知被偷听那人成功逃脱了,二人面面相觑对望许久,眼中神色皆是愈发凝重。

    远离遥国皇宫的千里之外,危险依然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相距不远的草窠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主将营帐,直到营帐内油灯再次亮起又熄灭方才蹑手蹑脚离开,手中紧攥信纸已被冷汗浸湿,上面字迹有些模糊,若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写的是什么。

    除皇子妃,诛易宸璟,保君功成名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102章 陷入重围

    原以为安全的军中也出现不安定因素,易宸璟与白绮歌熄了灯和衣而卧紧紧相拥,却是双双睁着眼睛找不到半分睡意,一夜无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早起后继续行军,直到晌午也不见有人来试探或者提起昨夜之事,倒是易宸璟愈发不对头,面色赤红不说,浑身忽冷忽热,咳嗽也一声响过一声,到下午时干脆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呼吸粗重,额头烫得不行。

    “大将军这是染上了风寒,须得服些驱寒之药再好好睡上一觉发发热汗,快的话一两日就能好,若是硬撑着不肯休息,只怕严重了是要危及性命的。”随军大夫一脸愁容看着四位副将。一来军中没有药材可供服用,二来,谁不知道易宸璟一切均以出征为重?小病小灾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前进步伐,可是这样挺着也不是办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掉脑袋的肯定是耽误病情的随军大夫。

    四位副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定主意,目光不约而同向一旁面相清秀的随侍兵卒看去——在不知内情的随军大夫看来,身穿甲衣的白绮歌就是个普普通通清秀少年而已。

    白绮歌略微沉吟,向四位副将重重点了点头后走向不远处倚着大石闭目小憩的易宸璟,手掌贴在滚烫额上,心里又是一阵冰凉。

    “比刚才还要烫,这么下去非烧坏身子不可。”接过士兵递来的湿汗巾,白绮歌屏退周围众人,一边给易宸璟擦汗一边低道,“昨晚胡闹弄出一身汗,听见声响披着单衣就跑了出去,这会儿湿寒侵体发起热来,你让几位将军进也不是停也不是左右为难。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停兵休息,这样好了,反正此处离灵芸城不远,让郑泰齐涛两位将军快马送你入城先行休息调养,如此一来能挤出两三天左右的时间,等大军行至城外你也好差不多了,不会耽误行军速度,你觉得呢?”

    易宸璟脑中昏昏沉沉无力思考,简单想着既然不耽误行军速度,留其他两位将军随军应无大碍,迷蒙着眼睛点了下头,喉咙因咳得厉害说不出话,手却一直紧攥着白绮歌不放。

    他是不想跟她分开,怕有危险。

    白绮歌怎会不明白他所想,只是她并不精通骑术,想要快马加鞭同去灵芸城完全是痴人说梦,唯有把易宸璟托付给两位将军自己留下随军同行了。浅浅一声叹息,白绮歌靠近易宸璟耳边,滚热气息扑面而来,心疼更甚,面上却还要装淡然:“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城中好好休养,过几天我就会赶到灵芸城与你会合。”

    叫来最擅长骑行的郑泰和齐涛两位副将,白绮歌反复叮嘱一定要尽快赶去灵芸城就医,二人领命后将易宸璟小心翼翼扶上马背捆在腰间,急匆匆向灵芸城方向奔去。

    每一次与易宸璟小别都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这次有被人偷听的前因在,白绮歌事先就做好准备,把碧目游商送的短剑藏在腰侧甲衣之下,吃饭时也由三位参军陪着,平安无事度过一夜一日。第二日傍晚,正当白绮歌准备去找三位参军一同煮些清粥时,护送易宸璟前往灵芸城的副将齐涛忽然出现面前,焦急神色似乎是遇上什么极大麻烦。

    “启禀皇子妃,大将军、大将军路上不小心坠马,伤势严重,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白绮歌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心脏一瞬间仿佛停滞,脸色登时苍白如纸:“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多加小心了吗?!”

    “皇子妃息怒,我和郑将军已经万分小心了,可是、可是大将军着实病得厉害,神志不清楚,不知怎么就自己歪向一旁从马上坠了下来。”齐涛如热锅上蚂蚁惶恐不安,指了指马匹声音发颤,“皇子妃,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将军伤得十分严重,现在正在路旁驿站由郑将军照顾着,嘴里喊着非要见您。我实在怕……皇子妃请跟我走,再晚就真可能来不及了!”

    事情来得突然,加上齐涛说得毫无漏洞,白绮歌心急如焚不疑有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翻身跳上齐涛所乘马匹,随口让附近一个士兵转告随军的两位副将后催促齐涛尽快赶去。

    白绮歌焦急望向灵芸城方向的功夫,齐涛快速向不远处一位参军使了个眼色,二人共乘一马绝尘而去后,这参军看看四下无人便追上去报信的士兵,随便编了个借口把士兵骗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正说着话,寒光一闪,锋利刀刃突然透体而出,染满士兵滚热鲜血。

    “今儿轮到你倒霉,谁让那女人非挑上你去报信呢?”看着断气士兵,参军惋惜地摇摇头,捏住嘴唇发出一声野鸟啼鸣似的唿哨,很快便有十名士兵从营帐群里匆匆赶来,个个都是身材魁梧,一看便知身怀武艺,非一般士兵。警惕打量打量周围,确定没有外人后参军将十人唤到身边,压低声音道:“人往灵芸城西面去了,一切按计划进行,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做得干净利落的话,齐将军那边赏赐少不了你们的,懂吗?”

    “多谢陈参军!”十人异口同声,眼中难掩狂喜之色。

    不耐烦地挥挥手斥令众人快些行动,陈参军趁着无人注意把无辜枉死的士兵拖到草丛中稍作掩埋,而后若无其事走回营帐群,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计划天衣无缝,只要没有人出现差错,那两个人,今晚就会魂归离恨。

    夕阳没入地平线之下,残留一片火烧云天边飘荡,渺无人烟的平原驿路上,一骑棕色骏马四蹄如飞,空荡蹄声无边扩散。马背上靠后的女子不断向前张望着,不时催促驭马的男人快些、再快些,似柳长眉眉头深深勾起,面容因心悸而惨白。

    坐在前面驭马的男人起初还敷衍地应两声,待到驾着马离开驿路踏上碎石与嫩草交错的广袤平原后,不管女子如何询问催促都不肯再开口回答半句了。

    “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说殿下和郑将军在驿路上吗?”眼看笔直驿路慢慢偏向一边越走越远,白绮歌终于觉察出异样,一边厉声着质问齐涛,一边悄悄把手伸向甲衣内摸索。

    齐涛仍是不答话,眼中一丝狠厉闪过,双脚紧紧夹了夹马肚,马蹄便如疾风一般加速向前冲去。

    前后表现差距过大让白绮歌对齐涛产生了怀疑,虽然并不后悔自己听闻易宸璟坠马受伤就不顾一切想要赶去,心里却还是对未卜前途充满担忧——并非担忧自己会落入何种险境,而是担心假如易宸璟真的坠马受伤而齐涛又抱怀恶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身处危险之中?

    他还发着高烧神志不清,若有危险,谁能护他安全?

    身后女子忽地没了声息,齐涛正奇怪她怎么不再逼问时,一道寒芒划过眼尾余光,冰冷剑刃紧贴颈项。

    “停下。”低沉语气沉稳冷静,丝毫没有寻常女子遇到危险该有的慌张惊恐,颠簸的马背上不容易握稳短剑,少顷后齐涛的脖子上就被割出三两道不算太深的伤口,一串血珠沿着皮肤滚落,染红衣襟。

    齐涛头皮一麻,手中缰绳下意识拉紧,骏马一声长鸣,终于停下疾驰脚步。

    “殿下到底有没有受伤?人在哪里?”

    “皇子妃误会末将了,末将并无恶意,先把短剑拿开好吗?”齐涛一动也不敢动,僵硬笑道,“大将军确实坠马受了伤,我怕皇子妃着急,所以离开驿路抄近道行进,再有些时辰就能赶到与大将军相见了。”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地图上又没有标志何处有小道近路,是谁告诉你这条路可走的?”白绮歌不为所动,仍坚持着以短剑相威胁。

    她的敏锐机警在齐涛意料之外,是而齐涛为引她离开驻军大营设下周密计划却没有考虑到半路有可能被发现,敷衍塞责随口说出的遮掩之词难免有所纰漏,就是这么一点点问题,致使白绮歌彻底失去对他的信任。

    手腕下压,短剑上又加了三分力道,越来越多的血液涌出伤口浸染衣衫,齐涛脸色铁青,咬着牙满目凶光。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后面远远传来一片杂乱马蹄声。

    这里荒无人烟应该没有其他人来才对,白绮歌立刻想到齐涛可能还有帮手,一个失神,冷不防身下骏马猛然跃起,前面齐涛趁机横起手肘狠狠向后一击,猝不及防间白绮歌跌落下马。

    赶来的十个士兵都是精通马术的,老远距离见白绮歌落马便知时机成熟,当下毫不犹豫加快速度,赶在白绮歌从地上爬起再拾匕首之前将其团团围住。

    “皇子妃好身手、好胆量,真可惜如此女中豪杰不能为我大遥效力,马上就要与大将军做一对儿凄惨孤魂了。”抹了抹脖子上血迹,齐涛凶相毕露,一个眼神使过,那些紧随而来的士兵翻身下马,锋利刀刃全部对准白绮歌。

    远离危机的遥军驻兵大营里,副将萧百善与梁宫正研究着地图,帐外忽然闯入传令兵,身后还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平民百姓。

    “二、二位军爷,我是灵芸城的住民,今早在城外放牧时遇到两位军爷,其中一位让我、让我赶来这里把这个交给管事的将军……”

    萧百善与梁宫满面狐疑,对视一眼后接过那庶民手中染血的衣襟一角,上面几个斗大血字触目惊心,引得二人均是凉气倒吸。

    齐涛反,大将军遇袭,危。城东速来救援。

第103章 绝境求生

    距离灵芸城还有不到百里的东驿站处,满地残肢断臂,血腥扑鼻,十余具尸体横陈驿站内外,清一色遥军士兵服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萧百善握拳的手微微发抖,胸口宛如被巨石重击,看一片狼藉惨烈之景痛心疾首。领兵出征霍洛河汗国是遥皇多年心愿,如今厉兵秣马好不容易走到两国交界之处,谁能想到身为主将的七皇子竟会遭叛将陷害生死不明,而四位副将……

    一个叛变,一个与七皇子一同失踪,只剩他和梁宫二人要如何是好?军队最忌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倘若主将有个万一,只怕这次出征要以败北收场了。

    “萧将军,那边有烟火升起!”身后同来的参军眼尖,一下便看到远处一缕黑烟缭绕升空,在广阔平原之上煞是惹眼。

    那烟的颜色与寻常百姓家生火做饭的烟色不同,可以确定并非农家燃起,萧百善心头一动,颓废沮丧之气去了大半,声音也高扬许多:“跟我走!也许是大将军与郑将军!”

    一行三十余骑兵不敢怠慢,奔着烟火升起处飞驰而去,尚未到近处就闻一股焦臭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浓重血腥之气。有眼力好的仔细瞧了瞧,看清是什么在燃烧后登时弯腰作呕——滚滚黑烟燃烧在两具尸体之上,衣衫已经烧光,只剩黑炭似的骨肉,难闻气味正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两具尸体,难道是……绝望悄悄滋生,萧百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连缰绳都要握不住了。

    “郑将军、郑将军在那边!”跑在最前的骑兵忽地惊叫失声,一手指向烧焦尸体不远处,“萧将军,是郑将军和大将军!他们还活着!”

    萧百善毕竟已过天命之年,眼神不如年轻人犀利,远远看去只见一个模糊人影在孤零零的枯树前站立着,脚下似乎还躺着许多人。挥挥手示意众人加速,萧百善心里七上八下,默默祈祷着易宸璟与郑泰不要有事。

    距离在忐忑中逐渐缩短,终于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树前挺胸傲立的人正是副将郑泰,然而萧百善高兴不起来,反从心底涌出一股悲愤与苍凉。

    “郑将军!”

    饱含悲怆的呼声发自萧百善口中,身后,三十余骑兵不约而同全部下马,大惊失色。

    拄着长剑站立的郑泰浑身浴血,身上深深浅浅伤口无数,脚下鲜血已经积成血洼,浇灌了无数幼嫩青草,而在他脚边,六个遥军士兵衣着的男人陈尸草上,身后则是陷入昏迷但毫发无损的遥军主将,易宸璟。

    郑泰被鲜血染红的身子已经冰冷,那张严肃面容带着一丝莫名笑意,微微扬起的嘴角似是骄傲又似期待,双眼圆睁,深邃目光遥遥望向远方,望向遥国方向,家的方向。

    曾随遥皇出生入死二十多年的一代良将没有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了同族手下,屹立如山的身躯伤口无数,却顽强地用自己的生命拼死护卫年轻主将,热血流尽,傲立着,死于大遥国边境最北方。

    “让郑将军……休息吧。”萧百善不忍再看相交数年的同僚惨状,擦了擦通红眼角,挥手命几个士兵将郑泰放倒在地,恭恭敬敬抬上马背。

    郑泰是个有些臭脾气、倔强却无比忠诚的老将,尽管私下里曾数次抱怨易宸璟太过年轻气盛恐难服众,而在生死攸关之际,他仍旧毫不犹豫选择以命相搏,让自己化身盾牌牢牢保护着主将安危。萧百善怎会让他白白牺牲?当下不加思索把高烧昏迷的易宸璟置于自己马上,一声高呼,众人策马奔向已经不远的灵芸城。

    易宸璟从混混沌沌的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甫一睁眼便脸色阴沉。

    他还存留着支离破碎的记忆,记忆里自己被郑泰背在身后,齐涛似乎与郑泰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两人意见不合,齐涛竟趁其不备抽出长剑凶狠地刺向郑泰,后者未及防备身负重伤。而后周围好像又出现许多遥军士兵,这些遥军士兵并没有拦下穷凶极恶的齐涛,反而出手帮忙一起纵马追击他与郑泰,再往后就记不太清楚了,但有一点易宸璟十分确定——有人造反,齐涛要杀他。

    三言两语问清来龙去脉,得知郑泰已经为保护他而死,易宸璟紧紧握拳,森寒目光令萧百善不寒而栗。

    “齐涛人在何处?”

    “末将一接到郑将军血书就急着赶来,并未见齐涛回去,现在军中有梁将军坐阵,只要齐涛一露面必定会被立刻拿下。”

    “他还没回去?”易宸璟略感意外。齐涛在那些叛变的遥军士兵出现时就离开了,时间大概是昨日平明时分,有二十多人的兵力追击,齐涛应该不会想到他能在郑泰的保护下安然无恙。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成为遥国叛徒,否则此时理应隐藏实情赶回军中才对,怎么可能还没回去?难道……

    陡然深吸口气,冰冷眼神几许慌乱闪过。

    “皇子妃呢?皇子妃是不是还好好呆在军中?”

    萧百善愣住,忽然想起从得到消息起就没再见过白绮歌,半张着嘴不知该怎么回答。茫然表情让易宸璟的心狠狠一沉,喉中一紧,又是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声,尚未彻底退烧的身子挣扎着想要冲出房外,却在双脚刚刚踏到地面的刹那无力软倒。

    不知所措的萧百善急忙弯身去扶,反被双目通红的易宸璟厉声呵斥:“枉你们个个身经百战,连个女人都守不住吗?!立刻派人去找,哪怕舀干乌阙河水、将灵芸城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带回来!”

    出征以来易宸璟都以平和形象示人,就算与几位副将偶有摩擦也是竭力息事宁人,这还是第一次翻了脸雷霆震怒,萧百善浑身一抖,无形魄力压得魁梧副将不敢反驳半句,唯唯诺诺领了命令退出门外,慌忙吩咐近前众人立即联系灵芸城预备军去城外寻找白绮歌。

    事实正如易宸璟猜测一般,齐涛把追杀任务交给下属帮手后就匆匆赶回遥军大营,又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将白绮歌骗走,策马疾驰行至预定的灵芸城西侧平原,在他之后紧紧跟随的,是十个由某人在出征前精挑细选、特别指派的杀手,无疑不是身负武功与人命债的亡命狂徒。

    斜阳夕照温和,被刀光折射后却发出凛冽寒芒,十把长刀光滑平整,指向的,是同一个人。

    白绮歌冷冷扫视,执刀相对的士兵全都是身材健硕、面目狰狞之人,看起来应该都会些拳脚功夫,凭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绝境她不是没遇到过,生死存亡之际反而愈发镇定:“齐将军这是打算叛乱吗?殿下待你不薄,是谁在背后怂恿你犯下如此糊涂错误?”

    “少废话,谁指使我的与你无关。”被短剑架住脖子的惊惧尚未过去,齐涛喘着粗气,阴狠目光死死瞪向白绮歌,“我只知道杀了你和七皇子我才有出头之日,其他一概不论!”

    其实就算齐涛不说,白绮歌一样猜得到阴谋背后是谁在执着棋子冷笑,恨不得将易宸璟碎尸万段又对她极为憎恨的人只有一个,易宸暄。

    紧握短剑横拦胸口,看似娇弱的身躯挺直长立,十一道目光封锁下,白绮歌迎着刀锋做出御敌之姿,无声地传达着自己的决定——死可以,但她不会束手就擒。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今日往赴黄泉也要让世人知道,她白绮歌不是贪生怕死软骨头!

    染满自己殷红血迹的手高高举起,齐涛眉间一丝煞气涌动,手臂重重挥下,字字狠绝,咬碎齿间。

    “给我杀!”

    白绮歌早做好准备面对一片雪亮利刃,然而,预想中的疯狂屠戮并没有到来。那些亡命徒看来对齐涛没什么敬畏之意,连他的命令也当做耳旁风丢弃一边,倒是眼前瘦弱女子不惧生死的豪情胆量让他们为之震惊。

    面面相觑无声交流后,其中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上前一步,刀尖垂向地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是贫民庶女还是什么皇子妃,我们兄弟既然收了人家好处就不得不送姑娘上路,这是最起码的规矩。不过要让姑娘怎么死这是我们兄弟的自由,谁也别想干涉。”那人有意无意看了齐涛一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我们这些兄弟都背着人命案,平生最怕气短,最不怕死,遇上性情相投之人难免惺惺相惜。这样好了,姑娘,既然穿着甲衣我就当你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们兄弟十个不会以多欺少蜂拥而上,一对一,由你选想要死在谁手,如何?”

    “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齐涛勃然大怒,方欲下马呵斥,薄而锋利的刀刃唰地挡在身前。

    “齐将军是不是忘了,我们兄弟受的是那位大人好处,而不是你。”为首的男人一声冷哼,转回头向白绮歌扬了扬下颌,“选吧,别再浪费时间,横竖都是要在今天之内上路的。”

    戏剧化局面让白绮歌有些不适,但这终究是一线生机,如果把握得当或许能脱离虎口也未可知。深吸口气稳定心神,白绮歌沉吟片刻后抬手指向十人中身材较为高瘦的一个,低眉敛目,提足向那人挪动数步。

    “我?”高瘦男人有些呆傻,憨憨地指了指自己鼻尖,随着白绮歌一步步走近,脸上居然情不自禁露出眼看猎物自投罗网般开怀笑容。

    不过,白绮歌可没心情欣赏一个亡命徒的纯真笑脸,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这个男人,只是因为他恰巧站在那个位置而已。高瘦男人低头摸了摸刀背,爱怜目光仿佛那把刀才是他心爱之人,而就在这瞬间空隙,白绮歌身形疾动,短剑寒光先于身影落入众人眼帘。

    目标,齐涛。

第104章 意外援手

    齐涛是武将出身,生死战场也没少踏过,多年军旅生涯给了他极为出色的反应力,当闪着寒光的短剑直直刺来时,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向后仰去,堪堪避过白绮歌手中利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突袭一击没能命中,白绮歌并不气馁,手腕一转,短剑由执拿变为倒提,仍是迅速无比地向齐涛刺去。齐涛人在马上行动不便,可以逃窜的地方也只有巴掌大一块儿,尽管听到短剑破空刺来的声音却无处躲避,噗地一声,短剑深深没入大腿。

    惨叫没能换来旁边十个亡命徒帮助,对于这种背叛者他们毫无敬意,与其出手相助倒不如冷眼旁观看热闹,反正给他们好处的人只说杀了征军主将易宸璟与他身边女扮男装的皇子妃就可以,又没说要保护从中联络安排的齐涛。抱着如上想法,为杀人而来的亡命徒或笑或面无表情,总之,没人打算上前制住白绮歌。

    并非他们怜香惜玉有放白绮歌一马的意思,而是他们太自信,自信敌寡我众的情况下白绮歌无路可退,插翅难逃。

    饱饮鲜血的短剑又一次贴上齐涛脖子,强忍疼痛脸色煞白的反叛副将瞪着面前冷峻女子,眼神却难掩惊恐,对死亡的畏惧终是高过一切。见那些人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白绮歌稍稍放心,拎着齐涛衣领一把将他拽下逼在马身上,语气冷硬如铁:“易宸璟到底有没有受伤?他在哪里?”

    齐涛已经流了很多血,加上冷不防被突袭再次受伤,这会儿连反抗一个女人的力气都没有,又何况气势凌驾于上的白绮歌?狠狠咽了口口水,齐涛战战兢兢地盯着颈间短剑,声音明显发颤:“我、我不知道,坠马是我随口胡说的,但真的有人去追他和郑将军了,之后怎么样我不清楚……”

    生死关头没有假话,像齐涛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更不会用性命说谎。

    白绮歌余光向身后众人瞟去,见他们都未加防备,猛地把齐涛推向众人身前,自己则以极快速度翻身上马,双脚勒紧马腹,一声嘶鸣,一人一马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奔出十余丈远。

    那些亡命徒刚才要杀她的时候纷纷下马,仓促间来不及做出反应,白绮歌就是抓住这个契机萌生出驭马逃跑念头的,之前挑选那个高瘦男人也好,突然袭击齐涛也好,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为自己夺马的真实意图做掩盖。

    一番设计没有白费,无论是齐涛还是那些亡命徒都没想到白绮歌会有如此举动,等到回过神骂骂咧咧想起要追时,眼前哪还有白绮歌身影?

    “不能让她跑了,那位大人追究起来咱们谁都没好。”为首的男人恶狠狠啐了口吐沫,脸上懊悔不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刀宰了她!好在雨后土路松软,顺着蹄印就可以追踪得到。那女人骑的马已经跑了很久,应该不会再坚持很长时间,都上马,谁先逮到她就能多拿一份银子!”

    亡命之徒,生死不惧,他们想要的就是银子和出路,十个人毫不犹豫上马疾驰追去,只留下齐涛捂着汩汩流血的大腿哀嚎*,求天不应,叫地不灵。

    脱离重围还算不上是解除危机,白绮歌自知马术绝对比不过那些常年在马背上颠簸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现在惟愿能赶在他们追来之前进入灵芸城,那里有驻兵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想要躲藏哪里都可以,白绮歌如此着急进入灵芸城还有另外一层打算——阐明情况,搬救兵,无论碧落黄泉也要找回易宸璟。

    他不可以死,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然而白绮歌低估了那些人的速度,纵马奔行不到半个时辰,身后便传来渐近的杂乱蹄声与怪腔怪调的呼喝,那些人似乎把她当成了逃不脱的猎物,一边掌控速度追逐着,一边欣赏她疲于奔命的狼狈。

    抬头看看,视线中灵芸城已经有了模糊轮廓,高墙大门隐隐可见,可是,她还能坚持到城中吗?身后的人会允许她逃脱吗?

    咬着牙夹紧马腹,白绮歌分明感觉到马速越来越慢,心里焦急也越来越甚,再这样下去用不了片刻就会被追上,那时再不会有人粗心大意到给她留下生路,或许能给她的就只有一道刀光,一泊热血,一具尸体,一场遗憾。

    与杀机四伏的远疆相比,大遥帝都的皇宫不知要安宁多少倍,所有人都在翘首等待前线捷报传来,唯独遥阖殿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他走多少天了?”依旧是香气缭绕的房间,依旧是锦衣玉容的男人,就连那双阴鸷眼眸也不曾有半点改变,只是周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眼看去极不协调。

    “六、七天,或者更久些。”戚夫人跪在地上,脸上面纱隐隐有血迹溢出,虚弱得连声音都不太清晰,“大军出征后几日就走了,他手里有殿下的令牌,我以为又是殿下要他出去办事,所以就没在意……”

    手中茶杯毫不留情摔在地上,溅起碎片紧擦戚夫人面颊划过,又几道闪着血光的浅浅伤口留下。易宸暄怒气不解,抬起脚狠狠踹在戚夫人肩上,瘦得不能再瘦的身子委顿在地,他却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瑾琰,苏瑾琰……你若敢坏我好事,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狰狞表情望向门口,没有绝美男子垂首守候的院落空空荡荡,说不清是冷寂还是枯燥。

    那是用尽卑鄙手段好不容易才束缚在身边的重要棋子,如果连苏瑾琰都跑去帮易宸璟,那他还有什么本钱与易宸璟争皇位、抢天下?低头看着手里药瓶,易宸暄眯起眼睛,狭长眼眸冷光荡漾,嘴角一抹冷酷笑意森寒刺骨。

    “我怎么忘了,就算瑾琰他有心帮易宸璟,恐怕也没有命能捱到那天吧?”细长手指捏住戚夫人尖削下颌,逼迫她仰着头对准阴冷双眼,毫无爱意的吻落在苍白唇瓣上。易宸暄喜欢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她眼睛,因为能看见恐惧、看见臣服,却看不见厌恶,这会让他觉得,也许自己还算是个人。

    “唔……”离开时,戚夫人闷哼了一声,唇边滚下两滴血珠,是他咬的。

    满意地看着自己留给别人的又一道伤口,易宸暄终于不再感到愤怒:“瑾琰身上的药只够支撑半月,半月内不能赶回来,他会生不如死。七七,你知道吗,瑾琰恨我恨得要死,他只是不敢杀我而已,倘若有一天他能离开我了,绝对会毫不犹豫用最可怕的方式来报复我。你们都一样,都装作温顺驯服,其实心里恨透了我不是吗?我喜欢这感觉,喜欢全天下人都痛苦着、只有我一个人高兴快乐的感觉!等我坐上皇位……”

    之后会发生什么,戚夫人没有听见,苍狂近乎疯癫的笑声淹没了一切,也淹没了她的微末惧意。迎着笑声戚夫人慢慢站起,伸手抱住笑弯了腰的大遥五皇子,温柔如水。

    “哪怕世间所有人都背叛了你,还有我在。”

    总有人为一个许诺一句话搭上一生岁月,不管对方是对是错,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一如白绮歌的坚持,只为那个她答应要为其谋划江山的男人。

    马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白绮歌从不知道原来麻绳也可以当做武器,不伤人只伤马,却能让人在马背上体验何谓心惊肉跳,何谓命悬一线。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距离灵芸城还有很远时,那些亡命徒就已经从两面包抄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薄刃云头刀锋芒毕露,寒光挡住白绮歌去路,亡命徒之首脸色阴沉,还在为刚才自己的豪爽性情却换来被人横摆一道而愤怒:“我给你机会让你舒舒服服去死,是你自己不知好歹非要看看什么才是地狱,也罢,反正我们兄弟自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让你见识见识也无妨。”

    一个眼神使过,其他人有条不紊地逐渐缩小包围圈,每个人手中武器都换成三尺来长的铁钩,末端不是实心铁棒而是带着倒钩的空槽。白绮歌对冷兵器研究不多,但这种离奇设计她却是明白的,那空槽一旦扎入体内便会成为导管使血液不断流出,令人活生生失血而死,痛苦异常。

    拉紧缰绳让已经接近死亡的马止住脚步,轻轻抚摸两下马头,白绮歌深吸口气,握紧短剑。

    “还想作垂死挣扎?”有人嗤笑。

    “现在不是还没死么?”白绮歌反问道,澄净目光里隐含令人肃然起敬的坚毅,“但有一口气在,决不放弃。”

    那样顽强近乎偏执的精神让众人再次讶异,为首的男人满面困惑,实在不能理解眼前女子毫无意义的抗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假如有机会,他真想好好问这个女人许多问题,可惜,那只是假如,而不能成真。

    十把铁钩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包围圈缩至身前一丈距离,不知谁低低道了句“一路走好”,仿佛有人无声命令一般,铁钩齐齐举起,落下。

    入肉疼痛没有降临,痛苦低鸣也不是发自自己口中,白绮歌只看得到一段长鞭如蛟龙般游走跃动,将周围十人瞬息逼退到十步开外,而在被强制破开的空隙后,一个不知该说是熟悉还是陌生的身影闯入视线。

    “苏瑾琰?!”

第105章 再遇贵人

    荒芜原野上竟然有人出手相救,这让那些亡命徒始料未及,更糟糕的是,仿若天降的男人实力显然远在他们之上,一根柔韧长鞭看似几下无意甩动,十把铁钩纷纷落地,被长鞭抽麻的手腕半天也缓不过来劲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位英雄功夫甚好,兄弟们佩服,不过兄弟必须事先提醒一句,这种风头出不得!”为首男人心里虽没底,嘴上仍十分强硬。

    带着虚假敬意的威胁并没有得到回应,长鞭一端垂地一端握在纤长掌中,任谁稍有动作便会被似乎有生命的长鞭盯上,刚刚吃过苦头的众人满心戒备,均乘马原地踏步。所有人中唯独白绮歌没有紧张神情,望着那张精致近乎妖娆的面容长出口气,握剑握得发酸的手也终于能放松力道,身心都松懈下来。

    “过来。”简短而平淡的声音传来,白绮歌警惕地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赤红色马匹旁边,面对伸向自己的手掌迟疑片刻后紧紧拉住,借着力道翻身坐到后面。

    那几人见白绮歌就要被人救走自然着急,互换眼色后方欲突然发难,谁料长鞭撤回,一把零碎东西撒了过来,尽数落在众人马匹之前铺满大片地面。定睛看清撒下的东西是什么后,亡命徒们不得不放弃追击,眼睁睁看着白绮歌坐在神秘人马后绝尘而去——那是一堆细小却尖锐的拐形铁钉,马匹要是一蹄子踏上去就会使其中一端翘起扎入马腿,再无行动能力。

    这是山匪贼寇用来阻挡官兵追击的小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神秘人又为什么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救走白绮歌?为首的男人跳下马恨恨踢起地面泥土,心里困惑却比懊悔更浓,只是人已经逃走,再怎么自责也没用了,这次任务彻底失败。

    远远回望没人追来,白绮歌可算松了口气,顿感筋疲力尽,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

    “你又救了我一次。”收起短剑别在甲衣之下,白绮歌轻道。

    之前冒冒失失闯入校军场找云钟缙就是被他救回的,虽然当时他蒙着半张脸,平日表现又全不像会帮她的样子,白绮歌也一度怀疑神秘人到底是不是苏瑾琰,可这次她百分之百肯定,救她的人就是苏瑾琰无疑。

    一样的身姿,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碧色眼眸,不是苏瑾琰还能有谁?

    “带我去灵芸城,”猛地想起易宸璟还生死不明,白绮歌瞬间失去冷静镇定,紧拉着劲装衣袖语气急迫,“易宸璟有危险,我必须找到他!”

    马速没有如她所愿加快,倒是被要求的临时马夫淡淡开了口:“他没事,有人救了他,人就在城内。”

    “你怎么知道?”

    “信不信由你。”

    只这两句对话,之后无论白绮歌怎么焦急询问对方都不再开口,径自驾着马向驿路方向行去。

    长时间奔波追逃令白绮歌体力近乎透支,得知易宸璟暂时平安后精神上也放松下来,颠簸的马背上,竟然就那样迷迷糊糊坐着睡了过去。认真驭马的男人感觉背上一沉被她无意识靠住,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抹无奈表情,悄悄放慢速度以便让她睡得安稳些。

    望山跑死马,茫茫原野亦然,广袤平原看着近实则远,返回驿路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距离灵芸城尚有很长一段距离。

    马蹄安稳停下,白绮歌依然沉浸熟睡之中没有醒来的意思,看着驿路边一间冷清小客栈,碧色双眸泛起一丝不忍犹豫。沉默片刻,白秀手掌伸到背后轻轻触在白绮歌肩头,蓦地一用力,全无防备的单薄身子禁不住那力道推搡,直接从马上跌落,重重摔在坚硬地面。

    没有梦境的睡眠被突如其来的下坠感与剧痛惊醒,白绮歌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却见高瘦身影遮住阳光,自上而下静静看着她。

    “剩下路程自己走吧。”

    再无其他只言片语,碧绿双眸甚至没有更多停留,调转马身,绝尘而去。

    这个样子要怎么自己走去灵芸城?白绮歌苦笑,揉着扭伤的脚腕坐在原地。她实在分不清刚才那一推是有心还是无意,马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摔下来伤到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事,不过是苏瑾琰的话倒不至意外——那人时而帮她时而害她,淡漠近乎死板的精致脸庞下是阴晴不定的怪异性格,总也摸不清虚实,大概是被易宸暄折磨的吧。

    然而白绮歌还是忍不住感到奇怪,为什么苏瑾琰不留在易宸暄身边而要跑到千里迢迢之外的边疆?那些人可以确定是易宸暄派来暗杀她和易宸璟的,按道理苏瑾琰不是该帮他们么,怎么反过来救了她呢?

    疑问越来越多,如果说易宸暄是她没能及时发觉的虚伪假象,那么苏瑾琰就是一团迷雾,拨不开、看不透,在易宸暄与易宸璟两方势力之间飘忽不定。

    望着看不见远去身影的驿路出神思考,白绮歌没注意到客栈大门悄无声息推开,有人正一步步接近。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受伤了吗,小兄弟?”温和声音忽地传来,白绮歌一楞,恍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甲衣高束长发,像极了少年新兵。

    “不小心扭了脚,坐一会儿就好了。”白绮歌随口敷衍,忍着疼痛扭过身子想要看一看后面是谁——那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宽厚手掌伸到眼前,金丝绣边的衣袖代表着富庶,与边境的贫瘠格格不入。抬起头,目光触及对方面庞,白绮歌讶然失声:“是你?!”

    柔和面容线条干净,碧色眼眸与苏瑾琰酷似,眸中如流水安宁、波澜不惊,浅金色发梢耀眼明亮,唇角微翘,一身平和气息温润如玉。那样令人难以忘记的翩翩风度深刻心间,是而即便这次没有面具遮掩,白绮歌还是立刻就明白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是他!帝都集市上送她短剑的行商!

    “小兄弟认识在下?”那人微微有些吃惊,详细打量一番后也认出了白绮歌,顿时笑容大绽,“原来是姑娘你!恕在下眼拙,隔着这身甲衣竟然没能马上认出,真是失礼了。”

    白绮歌长出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尽管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姑娘一身甲衣,难不成是随大遥军出征的?也没见遥军过来啊,怎么姑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说来话长,不便赘叙。公子可以帮个忙吗?我急着赶去灵芸城,可是这脚……”白绮歌指了指脚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年轻行商。求人帮忙不是她喜欢做的事,可眼下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一直担忧易宸璟的心又始终放不下,无论如何,白绮歌都想要尽快赶到灵芸城与易宸璟相见。

    “看我糊涂的,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重重拍下额头,年轻行商急忙扶起一瘸一拐的白绮歌,扬手指了指客栈,“正巧晚些时候我也要去城中,不如结伴同行如何?客栈还有空房,姑娘不妨先休息休息,现在驿所没有空闲马匹,再着急也无计可施。”

    冷冷清清的客栈确实不像常有人往来的样子,白绮歌迟疑片刻点点头:“也好,麻烦公子了,所用花销到城中后我会加倍奉还。”

    “些许小钱,不必在意。不过在下有个小小请求,希望姑娘能答允。”碧目商人一本正经道。

    “公子言重了,两次帮忙感激不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稳稳扶住白绮歌肩膀,温和笑容坦诚直率,“只是希望姑娘别再叫我公子了,听着未免生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宁惜醉。”

    忙里偷闲宁惜醉,花间著语故相矜。

    这人倒和他的名字一样,闲逸有若隐者,一身风华好似不染凡尘,配上异族雪肤碧眸、浅金长发,凭空染了几分谪仙之姿。

    在宁惜醉的搀扶下进客栈休息半晌,白绮歌简单说明了情况但并没有道出皇子妃身份,只说是自己是七皇子麾下一个无足轻重的部属,副将叛乱中与易宸璟失散。宁惜醉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反而念着白绮歌的名字赞叹半天,几经催促才结算房钱、打点好诸多事宜,又特地找客栈掌柜弄了瓶跌打药给白绮歌涂好后方扶着她下楼,小心翼翼搀到马车上。

    “此去灵芸城路途不远,只是拉着两车易碎货物不能疾行,委屈白姑娘多忍耐些时间。”

    白绮歌摇了摇头:“能赶去足矣,如果没有遇到宁公子,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停顿少顷,白绮歌目光淡淡扫过,有意无意问起毫不相干的事:“宁公子眸色发色都与大遥种族不同,想来应是异族贵客,独自在他乡异地行商多年不觉得孤单吗?还是说,宁公子在大遥亦有同族乡亲,也如你一样拥有如此奇妙颜色眼眸的人?”

    苏瑾琰,宁惜醉,这两个人都拥有同样的眼睛颜色,更值得注意的是,苏瑾琰没有任何解释就将她丢在客栈门前,而宁惜醉又恰巧出现,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又或者是另一场卑劣骗局?

    被骗太多次,白绮歌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她对宁惜醉充满好感。

    “有,当然有。”宁惜醉笑意不改,依旧温润亲和,“并且,就在此处。”

第106章 小别重逢

    宁惜醉的回答让白绮歌心里一惊,碧目之人在大遥可以算是极其罕见,在这里她也只见到两个,难道宁惜醉真的与苏瑾琰有所关联?

    见白绮歌脸色不对,宁惜醉有些茫然:“怎么,白姑娘认识我义父?前两天他就赶去灵芸城搜罗奇货了,你们应该没见过面才对啊……”

    “义父?”白绮歌讶然,哭笑不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苏瑾琰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比宁惜醉还要小些,绝对不可能是其义父,难不成小小的灵芸城还真有第三个碧色眼眸之人?白绮歌不禁为自己的臆断感到可笑,同时也因对宁惜醉的猜疑颇感愧疚。

    “对了,宁公子怎么明知要开战了还跑到边境来?这里的建筑破旧不堪,看起来不像富庶之地,就算要行商也不必挑选这种地方吧?”

    “这你就不懂了。”宁惜醉浅笑,指了指窗外拉货牛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买卖寻常物品,而是专门奔着大遥与霍洛河汗国之战,说难听些就是发战乱财。你想啊,两军交战少则几月多则数年,这期间就算后方粮草供应得上,酒呢,肉呢,那些朝廷不会想到却不可或缺的东西呢?将士们都在用性命拼杀,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所以他们并不在意钱财。我则相反,我手里有他们要的东西,拿这些东西换他们手里暂时用不到的钱财,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不愧是商人,头脑精明非一般人能比。”

    听了白绮歌的夸奖,宁惜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白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很市侩,很会算计?”

    “这有什么?”白绮歌叹道,“谁不是为生活所迫做着许多自己并不情愿的事情?商人要赚钱就得学会囤积居奇,为官的要出头就得懂得见风使舵,平民百姓想要吃饱穿暖还得精打细算呢,不过是看准商机谋求利益罢了,哪里算得上是市侩?宁公子为人磊落大方,即便对陌生人也不吝伸出援手,世上若能多些你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白姑娘再夸下去我真要无地自容了。对了,既然白姑娘是皇子将军手下,也就是说可以与大将军说上话,对吧?宁某正愁没有机会与遥军管事提出贸易之事,不知白姑娘……”

    商人到底是商人,三句话不离生意。宁惜醉说半句留半句,但并不妨碍白绮歌理解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要经由她的介绍把军资粮饷等生意全部包揽,从中大赚一笔。其实这样也不错,行军路上白绮歌看很多士兵破衣烂鞋无处更换,还有些体质差的人因为长期吃干粮导致肠胃生病,如果有新鲜蔬果、暖衣新鞋供这些士兵吃穿使用,遥军战力必然只增不减,而大遥朝廷又不需要拿出大笔银子支付额外军饷,的确是个好办法。

    “这件事等我见到大将军会向他建议的,宁公子尽管放心等消息好了。”似乎被宁惜醉平和性格感染,不知不觉中,白绮歌的焦躁散去很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在遥国皇宫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像这样毫无芥蒂与人交谈已经多久没有过,白绮歌记不清楚,只记得即便是面对易宸璟她也有许多话不能说,从没有哪次闲谈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开心。或许是因为宁惜醉远离权势争夺的身份吧,又或是单纯因为他令人感觉可靠、凡事都不斤斤计较的安稳性格。

    搭载二人的马车与宁惜醉两车货物慢悠悠向灵芸城移动着,还未到城内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队士兵,个个神情严肃地在听谁说着什么。

    “爷,今天全城所有往来货物都要开箱搜查,您这车上可有什么怕磕碰的贵重货物?”负责押车的临时苦工在城门口打听一圈回来,恭谨地向宁惜醉问道。

    宁惜醉不解,面上带着困惑:“灵芸城一向往来自由,怎么突然设卡搜查了?就算要防霍洛河族也不该在南门设卡,这是闹的哪一出?”

    “听说是大遥军一位重要人物被掳走不知所踪,这会儿大将军就在城内,吩咐让人一边巡城一边搜查方圆百里,就算把灵芸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那人。”苦工一声长叹,苦笑着摇摇头,“都是千金富贵之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比得了?官爷们一句话,下面百姓就算再苦也得受着,这不,为了一个人就闹得满城不安,可这心里再不满也只有忍着的份,谁让咱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呢。”

    这番话听得白绮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是因为可以确定易宸璟就在城中并且安然无恙,否则也不会说出什么把灵芸城翻个底朝天之类夸张的话;担忧是因为百姓对遥军乃至朝廷的看法,天高皇帝远,遥皇在帝都的开明统治似乎没能传到这里,灵芸城及其周边地域仍由当地官员掌控着,便是胡作非为也都打气皇帝旗号,长此以往只怕内乱暗藏,早晚有一天要爆发出来。

    倘若遥皇退位后真是易宸璟接管天下,这般隐患一定要及早解除才行,等到出事再补救就来不及了。

    “白姑娘,想什么想这么出神?”见白绮歌发愣,宁惜醉好奇问道。

    “不用管关卡,直接过去,没事的。”白绮歌摇摇头没有回答宁惜醉的问题,而是朝苦工摆摆手,转头又吩咐驾车马夫走在前面先行接受盘查。

    易宸璟肯定是知道了军中变乱且收到她失踪消息,所以才派人在此设卡,现在她平安无事回来了,那些关卡与出去搜索的士兵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执行任务,少做些折腾百姓的事才最重要。

    守城盘查的士兵不认识白绮歌,见她拿出皇宫通行腰牌似是极有来历的人物,疑惑下把萧百善叫了过来,一见白绮歌安然无恙,萧百善连连拍胸大呼上天保佑,就差感激涕零虔诚拜谢了,惹得宁惜醉在马车里好一顿闷笑。

    有白绮歌作担保,宁惜醉和两车货物通行无阻直接入城,又因她扭伤脚不方便行走,马车一直驶到易宸璟所住客栈前才停住,而城门处早有通信兵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出马车脚踏地面时,熟悉身影已等在门口,一脸倦容负手而立。

    从发烧昏迷到遭遇险情再到重新相遇,时间只有短短不到四天,可是在这四天里易宸璟几乎是滴水未进,得知白绮歌去向不明很有可能被齐涛带走后更是连休息都不顾了,一直扶着栏杆向城外远望。他的担心远远高于怒火,齐涛的叛变再可恨终究已经暴露破灭,然而白绮歌落入敌人手中的担忧如丝如缕,始终缠绕在心头难以消除。

    早知如此,当时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和她分开,就算死在一起也比如今这般煎熬好太多。

    踏出马车的白绮歌并没有直接向他走来,而是等到另一个男人也下了马车搀扶着她才迈开脚步,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易宸璟瞬间沉下脸色,阴暗如乌云密布——百般祈祷,她还是受伤了!

    快步迎上前,相距不到三步时两人四目对望,齐齐开口。

    “伤得重吗?”

    “病好了吗?”

    异口同声说完又都是一愣,表情九成相似,看得旁边宁惜醉忍俊不禁:“二位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默契得很,可是兄妹?”

    兄妹?如果这人不是白绮歌相识,绝对要把他眼睛剜下来悬在城头上暴晒三年。易宸璟冷哼一声不予理睬,不动声色地隔开宁惜醉,伸手轻揽白绮歌腰际,权当周围只有她一人。

    “只是下马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并无大碍。”白绮歌怎会看不出他心思,心里暗骂几句小气抠门,侧身歉意地向宁惜醉点点头,“多谢宁公子相助,说好的事绮歌都记在心里,三天内必有答复。”

    宁惜醉儒雅回礼,丝毫没有因为易宸璟的不礼貌对待产生不满,就连笑容也还是那般平和温润:“我和义父就在城东客栈暂住,白姑娘有什么事派人去那里找我就好。哦,对了,义父那里还有些南漠膏药,治疗跌打扭伤最是奇效,不知晚些时候白姑娘可有时间出来一叙,宁某好把膏药带来。”

    时间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找各种借口不让她出来。不着痕迹地一个回肘撞在易宸璟胸口,白绮歌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阻止了易宸璟即将脱口而出的冷硬拒绝,微笑淡道:“药就不再劳烦宁公子了,小伤小痛过两日就会好,军务繁忙,绮歌不便相送,宁公子勿怪。”

    “不会不会,是在下唐突。”被婉拒的宁惜醉看起来有些失望,走回马车上轻轻挥了挥手,“那宁某就在客栈等白姑娘消息了,告辞。”

    冷眼目送马车离去,易宸璟挑起眉梢,两只眼眸病色尽退,紧盯白绮歌不放。

    “哪儿认识这么讨厌的人?以后不许见他。”

    “没他我还不一定回不回得来,你哪来这么多怨气?”瞥了孩子气爆发的易宸璟一眼,白绮歌似笑非笑,“男子汉大丈夫大度些,别总一脸别人欠你钱的表情,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小气哥哥。”

    哥哥。

    这算是刚才那个姓宁的所说“兄妹”的延续?

    斜飞长眉挑得更高,易宸璟忽然意识到,有些时候绝对不能与白绮歌讲理,会活活气死。手臂猛地用力,一瘸一拐的利嘴女人低呼一声被打横抱起,大庭广众下引得远处士兵目瞪口呆。

    “又抽哪门子风?放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既然是兄妹,怕什么?”单薄嘴唇漾起微微弧度,易宸璟眯起眼眸,回击成功的眼神熠熠发亮,“不喜欢的话,下次就直接告诉那家伙我们不是什么兄妹,你,是我的女人。”

第107章 裂隙渐生

    低矮石室潮湿阴冷,室外明媚春光丝毫不入,就连是白昼还是黑夜都难以辨明,三丈见方的空旷地面上躺着不停抽搐的少年,污黑手掌颤抖着伸向开门瞬间落入的一点光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道光转瞬即逝,封死了希望,也封死了少年的心。

    “水……我要……水……”干裂嘴唇暴起层层白皮,本应秀气的面容因为过于痛苦扭曲得令人不忍直视,三天不沾一滴水,未体验过的人永远不会了解那有多可怕。少年已是濒死状态,严重脱水带来死亡危机,求生本能让他紧紧抓住垂在地面的衣角拼命求救,然而,得到的只是几声冷笑。

    “白家小少爷,真是意外的礼物。瑾琰,你出去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他?”

    碧色眼眸读不出半点感情,面对垂死挣扎的少年亦没有一丝怜悯:“不然还能去哪里?我先去找云钟缙,从他口中得知事情与白家小少爷脱不开关系,想着白灏城就快要返回昭国都城了,所以没来得及禀告殿下就直接赶去把他带了回来。”

    “呵,我还以为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挑战我的耐性呢。”纤长不逊女子的手指轻抚精致面容,暧昧气息在肌肤相触间游荡。纵是在人前被如此抚触调戏,苏瑾琰仍没有半点反应,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便是沁骨之恨也能轻易隐藏,不露痕迹。

    还太早,太早。

    衣角被拉住的感觉让易宸暄十分厌恶,一抬脚,狠狠将虚弱少年踹到角落之中:“身体里果然流着同样的血,这副贱模样和他姐姐一个德行,看见就想吐。”

    “红绡公主死因真相已经全部查明,是要留着他还是送上路?”麻木目光看了眼*不断的白灏羽,苏瑾琰垂下近乎妖冶的眼眸低声询问。

    想起当初为了离间易宸璟与白家关系不得不与白绮歌假装亲昵,每一次看见那张丑陋不堪的脸时易宸暄都会告诉自己,早晚有一天他要毁了她,亲手毁掉,用最残忍狠毒的方式来补偿自己。而今看到与她容貌有几分相像的少年,那种恨意又忍不住上涌,抓心挠肝,恨不得把白灏羽扯碎撕烂,就像扯碎污染了他对美丽事物执着的白绮歌一样。

    深吸口气驱散脑中狂乱想法,易宸暄露出冰冷笑容,抬脚踩在白灏羽手指上,狠狠碾动。

    “还不能杀他。无论云钟缙说什么老七已经不会再相信,但他不同,他是白绮歌的弟弟,是那件事最有力人证,想要让那两个人产生矛盾相互憎恨的话,他的价值不可估量。”

    “现在七皇子十分宠爱那女人,他们有可能会为这件事反目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抬起脚听惨叫变成倒吸凉气之声,易宸暄慢慢蹲下身,拍了拍白灏羽惨白脸颊,“瑾琰,你说一段近十年的痴恋与一段掺杂许多利益关系的短暂感情相比,哪个更可靠?”

    苏瑾琰沉吟片刻,答道:“自是岁月深远的痴恋更可靠。”

    “那就对了。老七是个聪明人,他的野心不比我小,有那十年备受屈辱的质子生活,想来他的自尊心比谁都要高,对别人的信任却比谁都要差。白绮歌又是谁?是害死他心爱女人的凶手,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好棋子,我想他之所以对白绮歌如此宠幸,为的就是榨取她最大利用价值。十年磨一剑,一朝试天下,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半生心血?”

    接下去的话易宸暄没有说,有些事情没必要都告诉别人,就算是苏瑾琰也没必要。

    于易宸璟,一边是旧恋情深的红绡公主,一边是其貌不扬的白绮歌;于白绮歌,一边是辱她身心的易宸璟,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他们要如何取舍、如何面对真相,想一想便觉得身心舒畅。

    那两个人,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痛苦低吟还在弥漫,曾经鲜衣怒马游戏人间的少年再没有高傲神情,如落魄乞丐一般蜷缩墙角,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名动九州的白家后人,更想不到那张秀气的面庞曾犯下滔天大罪。

    以及,他即将引发的动荡风波。

    遥国征军出师不利,尚未到前线便损失两位副将,好在主将易宸璟于突发叛变中得以保全,在灵芸城等待数日,四万大军终于抵达城外,与剩余十六万兵力汇合。重新分配各自负责任务后,易宸璟又将两位参军提到副将之职暂代,并迫于无奈公开了白绮歌皇子妃身份——一时冲动在众目睽睽下抱她的结果。

    本来易宸璟不想这么快暴露白绮歌身份的,可是那天惊世骇俗的横抱令军中流言蜚语迅速散播,结合几位副将、参军平日对白绮歌恭敬态度,士兵们纷纷猜测身材矮小、面容清秀的随侍兵卒会不会是皇子将军男宠,这让白绮歌走到哪里都要背负揣测目光和不时传入耳中的窃窃私语,终于在某天再次遭到议论时爆发,易宸璟则借此机会拿出遥皇手谕公开,毫不羞涩地宣称身边一瘸一拐的女人就是他的正妃,联姻公主白绮歌。

    身份公开后再听不到各种非议,吃饭睡觉都能落个清静,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

    “都知道你是我妻子了,同居一室有什么问题么?”客栈房间里,易宸璟挑着眉目光轻荡。

    “问题很大。”白绮歌翻了翻白眼,“说好只在灵芸城停留三日,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还不发兵?霍洛河汗国必然已经知晓我们出征的事,再拖下去你就不怕夜长梦多,哪天被那些擅于奇袭的游牧民族来个突击?”

    易宸璟托着腮微微偏头,表情全无紧张之色:“计划不及变化快,决定在灵芸城暂留是半个月前的事,可现在霍洛河汗国情况有变,我们自然也要调整部署安排。昨天有巡查骑兵在城北五里处发现霍洛河汗国暗哨,我和萧将军、梁将军商量过,霍洛河国极有可能已经在前面设下埋伏,与其冒险通过不如静观其变,这期间让前哨兵细致勘查,顺便也能让将士们养精蓄锐准备开战。”

    这两天因扭伤脚一直在房内休养,易宸璟极少与白绮歌谈起军情变化,忽然听说计划有变而自己却毫不知情,白绮歌不禁有些被排斥在外的感觉,那滋味,很不舒服。

    他们应该无话不说才对,至少在出征一事上应该如此,但自从跟随大军出征以来原有那份透明变得越来越模糊,行军路线也好,驻扎地点也好,甚至就连她亲手画的兵械图也很少能亲眼看到,白绮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易宸璟不愿她过多接触军务还是怕她太劳累,又或者……他在防备她?

    种种猜测堆积心头烦闷异常,看了眼窗外明朗天气,白绮歌推开房门想要离开客栈,前脚刚踏出房外便被拉住。

    “去哪里?”

    甩开易宸璟的手,白绮歌头也不抬:“散心。”

    “要散心我陪你去,不知根底的家伙少接触。”强行把人又拉回来,易宸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个行商而已,有什么事非要找他说不可?这两天你们在一起还有什么话没说够?”

    白绮歌侧过头看向易宸璟,嘴角低低翘起,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讽刺:“好心好意给你联系行军商人,不领情也就罢了,你还怕我与人勾结要害你不成?”

    那本是句玩笑话,是白绮歌对于这两天宁惜醉时常来看她、谈及随军物资买卖总要聊很长时间,因而让易宸璟颇为不满的缓和,也可以说是试探,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

    紧握皓腕的手力道极大,似乎想要将她捏碎,逼视目光也没有如预想般毫不在意,深邃眸中,有冰冷雾气缭绕。

    “我只问你,不许再见他,能做到吗?”

    空气仿若瞬间凝滞,突然降临的严肃气氛令人无所适从,尤其是冷漠语气生硬得就好像最初相见时一样。易宸璟的所有反应都让白绮歌难以接受,她实在想不通,宁惜醉那样与世无争的性格怎么会让他如此排斥?是他说不愿看她城东城西两面奔走才把宁惜醉硬拉来同一间客栈暂住的,这会儿又忽然提出不许二人再见面,凭什么?为什么?

    “他只是个商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灵芸城就是为了买卖生意,一不抢你的二不偷你的,你到底在介意什么?”白绮歌也沉下脸,露出质疑眼神,“易宸璟,你到底是在怀疑他还是在怀疑我?”

    “我不想怀疑你,是你的表现太过反常让我不得不怀疑——”

    话未说完,白绮歌已经怒火中烧,音量陡然提高:“那你说说,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怕我和齐涛一样暗藏阴谋要加害于你,还是怕我与易宸暄勾结要夺你的权势?是你处处对我隐瞒,我不追问已是极大忍耐,你有什么资格反过来怀疑我?!”

    “非要我说出来是吗?”紧紧锁住纤细双臂压在墙壁上,易宸璟踢上门,将白绮歌囚禁于自己胸前一片狭小空隙之中,复杂目光里有怒火,亦有被夺走珍宝似的不甘。一手伸到白绮歌耳后托住因气愤而微红的面庞,易宸璟低下头贴近,声音低沉:“告诉我,他有什么地方吸引你,让你每次与他说话都会露出开心笑容?为什么对我就不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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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国捐躯,重生古代,昔日华颜不在,只剩残缺容貌、待罪之身。 本想沉默度余生,却不料卷入无休无止阴谋争斗,乱世宏卷中难掩璀璨光芒,宫闱倾轧,天下权谋,内忧外患,干戈不休。 替嫁受辱身心摧残,一场化爱为恨的阴谋扑朔迷离;并肩戎马恩怨交杂,束缚报仇竟变奏一曲凤求凰;二夫三嫁心灰凤冠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冠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冠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