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王府饮宴
第106章:王府饮宴
拓跋余与顾倾城策马回城,总算到了南安王王府,拓跋余先跃下马,再将顾倾城抱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拓跋余抱顾倾城下马这一幕,恰巧让来南安王府,刚撩起帘幔的拓跋翰看见。
日前拓跋翰去问过拓跋余,拓跋余明明说不喜欢闾左昭仪安排给他的娃娃亲,还说一定会退亲。
如今倒是这般的亲热,不明明是睁着眼睛跟他这个三皇兄说谎吗?
拓跋翰越想越气,气得七窍生烟转道回王府。
拓跋余将顾倾城抱下马来,伸手微笑道:“雪儿请进。”
顾倾城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她的那些蝴蝶儿也尾随而至。
南安王府的侍卫,看着这姑娘身边围绕那么多的蝴蝶,都惊得张大嘴巴。
“本王看这些蝴蝶一直跟着你,莫非这些蝴蝶还是你养的?”拓跋余惊愕的看着那些蝴蝶道。
“算是吧。”顾倾城浅笑,抚抚她那些蝴蝶儿。
拓跋余之前就吩咐备宴,其实不用他特别嘱咐,马云也吩咐下去了。
拓跋余先带顾倾城去参观他偌大的花房。
里面姹紫嫣红,培育了很多名贵品种。花香四溢,吸引来很多蝴蝶。
可是这些普通的蝴蝶,又怎及她蝴蝶谷出来熠熠生辉的粉蝶呢。
“这里的奇花异卉还真多,我吃不吃酒宴倒是其次,我的蝴蝶儿可是能美美的搓上一顿了。”顾倾城开心的笑道。
而后对蝴蝶儿挥挥手,小声道:“快去吧……”
拓跋余看着蝴蝶群里的顾倾城,更加着迷了。
“雪儿看看,这是睡火莲,此花每年只开七天,这几天刚刚就是它的花期。”拓跋余介绍道。
顾倾城看那睡火莲,外面是紫色的花瓣,中间有许多金色的触角,里面有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蕊,只有在凋谢的前一刻才会张开。
顾倾城心不在焉的听着,看着那些奇花异卉,却想到那魔鬼的一揽芳华。
那才真是人间仙境。
“这株虞美人,平日看它还算美艳,如今看来,却过于艳,反不及雪儿的清丽。
这株昙花,总算是勉强可以和雪儿媲美,可惜却是稍纵即逝。”
拓跋余介绍花卉的方式很特别,总把那些花儿与他口中的雪儿比较。
“没想到殿下有那么好闲情逸致。”顾倾城微微笑道,“可殿下怎么将我比作花儿了。”
“在本王的眼里,你比这里的花儿还娇美。”
拓跋余深情款款道。
顾倾城只好去观赏那些奇花异卉,却不看他的眸眼。
拓跋余又看着那些蝴蝶道:
“你看看,你的蝴蝶儿多喜欢这里,喜欢本王这些花儿,雪儿也喜欢这里吗?”
“我的蝴蝶儿只是喜欢你这里的花卉,花和蝴蝶都是最美的,没有女儿家不喜欢。”顾倾城应酬的笑道。
“如今两下一比较,我这里蝴蝶的品相,还真不及你那些蝴蝶啊。”拓跋余带着遗憾的看着那些蝴蝶道。
顾倾城看着这些自蝴蝶谷千里迢迢追出来的蝴蝶儿,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就洋溢的甜甜的笑意。
可这些花卉,令她想到一揽芳华,继而想到拓跋那魔鬼,她的心就乱成一团麻。
“这些,都是本王自己培育的。”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嘴角含笑。
“还真看不出,南安王殿下也是惜花之人。”顾倾城错愕道。
十年前,那魔鬼拓跋却是亲自将一揽芳华整个山峦种上了曾经出现在她身上的海棠花。
她的心又拧着痛!
“雪儿慢慢了解本王,就知道有很多意外之喜。”拓跋余颇有深意道。
“蝶儿,这里的花蜜,味道咋样?”顾倾城轻柔的招呼蝴蝶,张开双手。
那些蝴蝶仿佛知道顾倾城招呼般,全部飞到顾倾城的身上。
或于她的发髻,像珠花般点缀,或伫立在她的双肩,或附在她的双臂。
“姑姑,这是我们这些日子来尝过最美味的一餐了……”蝴蝶儿如微风般对姑姑道。
“好,那就慢慢吃。”
顾倾城张开双臂,与蝴蝶嬉戏着,美丽极了。
“太美了……”拓跋余嘴里喃喃,看得目瞪口呆,眼睛也拔不出来了。
顾倾城见拓跋余怔愣住,便停止和蝴蝶儿玩耍,身子再轻轻旋转,蝴蝶便翩翩飞回花丛中吃蜜。
“殿下别见怪,我自幼和这些蝴蝶长大,它们就是我的小伙伴。”顾倾城笑道。
“你这些蝴蝶,仿佛能听懂你说话般,真是太神奇,又太美丽了。”拓跋余还是震惊道。
顾倾城看看天际的火烧云,悄悄嘱咐蝴蝶儿吃完蜜自行飞回医庐,否则半夜里下雨就飞不走了。
观赏了花房,拓跋余带她参观了一下南安王府。
离开蝴蝶的顾倾城,心情也就没有了,一下子变得心不在焉。
南安王府修建得精致古典,长长的游廊,用了黑漆雕花的柱子,种满了藤蔓。
两旁的屋子,都是赏心悦目的亭台楼阁。
雕花的窗户上,也镶嵌了琉璃彩瓦。殿间是成套的黄花梨木家具。
她无心欣赏富丽豪华的南安王王府,开始寻思着如何脱身,赶紧离开王府。
这时有两个曼妙女子,一紫衣,一红裳,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向他们走来。
“妾妃见过王爷……”那两名女子齐向南安王福身,她们身旁的侍女也行礼。
南安王微微蹙眉,淡淡的点点头。
其中一名女子眉目含情,肌肤瓷白,身材高挑。
另外一位妖娆妩媚,身材丰盈,玲珑浮突。
两位美人一清瘦一丰腴,平分秋色。
两人都惊愕的看着顾倾城。
那不自信的眸光看着顾倾城,像看着突然而来的入侵者。
顾倾城也浅浅的笑看着她们,盈盈一福。
看她们衣着打扮,听她们说话,应该就是拓跋余的侧妃吧?
南安王府一般有客人来,她们是不敢出来冲撞拓跋余的客人的。
如今听侍女回禀马云大肆张罗办宴席,南安王还与一女子共乘汗血宝马回来,还抱那女子下马。
而后带着那一身蝴蝶围绕的美人到殿下的花房,而且谈笑甚欢。
这对于她们来说,可是骇人听闻的新鲜事!
她们才冒着被南安王责备之险,出来一看。
果然是位绝世美人!
她们的心思,岂能瞒得了拓跋余,他眸眼有抹冷厉,一闪而过。
“哦,这两位是本王的侧妃,孟盈。”拓跋余看着那清瘦女子对顾倾城道,又看着那丰腴妩媚女子,淡然介绍,“阮媚。”
顾倾城微微向她们点头:“雪儿见过两位王妃。”
却见拓跋余也没向他的侧妃介绍顾倾城,而是冷冷对她们道:
“本王有客人在,你们也太不懂规矩了!”
“诺,妾妃这就退下……”孟盈和阮媚赶紧向拓跋余福身。
她们临走再看了眼顾倾城,而后带着侍女离去。
“不好意思,让她们打搅,被她们扫兴了。”拓跋余道。
“没有打搅,也没有扫兴,挺好的!”顾倾城微笑着点头道。
顾倾城终于见到他的侧妃,自己心里也没那么愧疚了。
“这些侧妃,都是本王母妃给纳的,并非本王本意。”拓跋余又道。
他再刻意解释一句:“本王与她们相敬如宾。”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他那几个侧妃,与顾倾城较之就像庸脂俗粉,简直不堪入目。
“既是殿下的母妃为殿下所选,殿下千万别拂逆了闾左昭仪娘娘的一番好意。”顾倾城浅笑道,“既已成为殿下的侧妃,便应好好爱惜之。”
拓跋余也不想再谈他的侧妃。
“雪儿,你觉得本王的王府如何?可满意?”拓跋余问。
“南安王的府邸,自是富丽堂皇。”顾倾城尴尬的笑笑,“这是殿下的府邸,满不满意,只要殿下喜欢就好,外人不必给意见。”
“可是雪儿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本王当然要征求你的意见。”拓跋余道。
“……女,女主人?”顾倾城蹙眉低叫。
拓跋余看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王府,再深情的看着顾倾城:
“若雪儿有任何不满,本王即刻命人去改。”
“殿下说笑了,我,我怎么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顾倾城哭笑不得。
“这是迟早的事。”拓跋余仿佛是笃定道。
顾倾城暗暗龇牙,不想与拓跋余谈女主人的问题:
“殿下,我真的不能耽搁太久,否则我家人会担心的。”
“不要担心,你父母若是知道你与我在一起,应该不会有意见的。”拓跋余自负道。
顾倾城暗道:
拓跋余倒是说对了一半,若顾仲年知道自己与南安王在一起,恐怕嘴巴都笑裂!
若柳让霜知道自己与南安王在一起,恐怕又不知出什么阴损毒计置自己于死地了。
观赏王府期间,红彤彤的云霞开始变幻,天色逐渐沉了下来,拓跋余眉宇轻蹙,他的心也逐渐变得忐忑不安。
宴席很快摆了上来。
他的侧妃也未再出现过。
显然那些侧妃是故意出现在顾倾城面前,令顾倾城添堵。
未曾想顾倾城根本不在乎,见到拓跋余的侧妃,她自己心中还少了内疚呢。
顾倾城发现,宴前仆人给南安王换了好几盆水净手,也换了好几条干净巾帛擦手。
王府的丫头仆人,端茶递水捧菜,全都戴着洁白的手套。
难道南安王有洁癖?
天色阴沉,令拓跋余透不过气。
他没地儿撒气,洗手的时候,瞥了马云一眼,马云便来到他身边恭候。
“去告诉孟盈和阮媚,让她们明日就收拾东西离开王府,各自回娘家去吧。”拓跋余阴沉着脸道。
马云有一瞬的错愕,顿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拱手应诺离去。
当然,孟盈和阮媚两个侧妃听到马云来传令,两人自然伤心欲绝的哭闹。
想到被南安王休回娘家,娘家肯定也没有好果子给她们吃。
两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却仗着毕竟是闾左昭仪接近府里的,死活都不肯离去。
孟盈还悲悲戚戚的言道:“生是南安王殿下的人,死是南安王殿下的鬼,若要她离去,还不如杀了她们。”
而阮媚也开始装着要投缳,结果当然是被丫头救了下来。
翌日拓跋余听到她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脸色更冷了。
却毕竟碍于他母妃的面子,也就没再下令驱逐两个侧妃。
摆好酒宴,王府仆人丫头侍卫,知道南安王与心仪的女子用膳,都识趣的退出殿外。
顾倾城想到拓跋余如此纠缠,思忖着脱身之计,如何摆脱他。
想到乡下那些汉子们蹲在树底下纳凉吃饭大大咧咧粗鄙的吃相。
于是把心一横。
她也蹲在椅子上,一副粗鄙的样子。
拓跋余净手过来,便看见她粗鄙的蹲在饭桌旁的椅子上。
他有一瞬的惊愕,瞪目结舌的看着蹲在餐椅上的顾倾城。
“……嘻嘻,乡下人,就喜欢这样蹲着吃饭,习惯了,改不了。”顾倾城讪讪的笑道。
拓跋余嘴角噙着莫测高深的笑,微咽口水,似乎接受了顾倾城这副粗鄙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微笑着向顾倾城敬酒,“雪儿,为了你我重逢,为了你的医者仁心,本王敬你一杯。”
“殿下,仅此一杯吧。我的酒量浅,不胜酒力,怕是不能陪殿下喝酒!”顾倾城连说话,都开始装得大大咧咧了。
像乡下大老爷们喝酒般,有滋有味的抿下杯盏的酒。
想着快点吃完就溜!
自己这副难登大雅之堂的样子,总会把堂堂皇子吓跑吧?
“雪儿无须担心,本王不会逼你,你能喝则喝,不能喝,陪着本王喝就好了。”
拓跋余似乎未被吓退,依然含情脉脉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抿了一杯酒,见拓跋余并不嫌弃粗鄙的自己,她又惊讶道:
“原来王府的酒,是琼浆玉液啊,好酒,好酒!”
这样的好酒,她又像馋嘴的酒鬼般舍不得了,豪迈的开始斟酒,也给拓跋余满了一杯。
拓跋余又给顾倾城夹菜:
“来,多吃点,尝尝王府厨子的手艺,若是雪儿不喜欢,本王马上将他们换了。”
顾倾城毫不客气,故意大口吃菜,大口喝酒,装得更加粗鄙不堪,吃菜嘴巴还吧嗒吧嗒响。
只希望南安王看见自己这副尊容,不再对自己动情。
虽然味同嚼蜡,却好像土包子出城,饿鬼抢食般,嘴里还啧啧赞叹:
“呵呵呵,王府这美食,民间还真的尝不到。这么好吃的美食,我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品尝。”
“雪儿喜欢,就多吃点。”拓跋余好像毫不介意顾倾城的吃相有多不雅。
“殿下,我和我的蝴蝶儿都能在您王府吃上美宴。你说我乡下那些个亲朋戚友出来,若能来王府大搓一顿,是否就把他们美翻了。”顾倾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雪儿不是说,你没什么亲人吗?”拓跋余嘴角溢笑道。
见她故意装作粗鄙的吃相,却觉得更加的娇俏可爱。
“不是亲人,更胜亲人!”顾倾城嘴里臌胀,却一本正经道。
她大快朵颐,而后打着饱嗝,拿牙签挑着牙缝,又粗鄙的吐出口中秽物落地。
未了,还不好意思道:“殿下请见谅,我这乡下人未见过世面,不懂规矩,只会给殿下丢人现眼。我,我就说不能来王府吃饭的嘛。”
“没关系,雪儿以后嫁进王府,这些规矩,慢慢就都能学会了。”拓跋余道。
“……我这么粗鄙不堪之人,还嫁进王府?”顾倾城一瞬的惊愕。
心里暗道:“这拓跋余还真是黏人!”
而后丢下牙签,嘻嘻笑道:
“我老家村庄的亲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
这我要是嫁给殿下,闲来无事,那些亲人就来王府蹭吃蹭喝。
南安王府即便是金山银库,怕是也把你王府吃垮喽。”
“所以呢”拓跋余看着她继续微笑。
顾倾城眯着眼睛笑:
“所以殿下趁早打消想娶我之心,好好过你皇子殿下荣华富贵,妃妾成群的日子,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这个乡野村姑身上。”
“雪儿若是怕你那些亲人把本王吃穷,这个你大可放心。
别说你一个庄子的亲人,就算是十个庄子的亲人,也吃不穷本王。”拓跋余笑道。
“你不怕?”顾倾城眯起眼睛看他。
“你可别忘了,本王可是皇子,养他们一辈子都没问题。”拓跋余又道。
顾倾城黑黢黢的眼睛一转:“可是我这个人还善妒。”
“……哦?”拓跋余拉长声音,漫声道,“如何善妒了?”
顾倾城伸手粗鄙的擦擦嘴巴上的油渍,侧身略为靠近他。
“我爹有九房姨娘,可是她们一个个的,都死于非命。”顾倾城神秘道。
稍顿,挑眉看他:“殿下想知道,她们是如何死的吗?”
“如何死的?”拓跋余晓有趣味的陪她玩下去。
“都被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毒死了!”顾倾城故作凶狠道。
“……那么便宜她们?”拓跋余笑道。
“……我把九个姨娘都毒死了,还便宜她们?”顾倾城瞪目结舌。
“雪儿不喜欢的人,自然留着没用。”拓跋余嘴角下弯道。
顾倾城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又再豁出去道:
“好吧,看在你对我有意思,想娶我的份上,今儿个,就索性都告诉你吧。”
“好,你说。”拓跋余被她的秘密吸引。
“我知道我母亲的死与我父亲有关,我不但把那些姨娘都弄死,最后把我亲爹都剁了!”顾倾城心狠手辣道。
“把你父亲都剁了?”拓跋余赞赏点头道,“既然他有杀你母亲之嫌,该杀!”
“我是把他的皮活剥了,再剁了他。”顾倾城眯着眼睛看拓跋余,“那可是我的亲爹哎!”
这样狠毒的女人,他还敢要的话,顾倾城还真的服他了!
“你那九个姨娘和父亲,肯定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雪儿能干倒他们,也是了不起。”拓跋余依然沉醉的夸赞顾倾城。
“……你不相信?”顾倾城挑眉看着拓跋余。
“故事很精彩。”拓跋余终于笑道,“我知道有个人,讲故事和你一样精彩。”
顾倾城挠挠头,撇撇嘴,不由得腹诽:“真没劲!”
“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南安王殿下还想娶她,殿下到底是痴情呢或者是傻子!”顾倾城又摇头喟叹。
“雪儿,你就算再装得如何粗鄙不堪,就算再把自己编得如何的心狠手辣,本王也不会害怕,更不会放手的。”拓跋余自信道。
“殿下别以为我是吓唬你,我是真的心狠手辣,但凡与我有一点的仇或者口舌之争,我这个人都有仇必报。殿下以后那些妃子,肯定会被我一个个弄死。”顾倾城又捋捋袖子道。
再拍拍拓跋余的肩膀,像渡人回头是岸般苦口婆心道:
“所以,殿下还是不要来惹我这个天煞孤星了。”
“雪儿这么有趣,若本王都放弃,那本王真是有眼无珠了。”拓跋余锲而不舍道。
“看来殿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顾倾城像看个无药可救之人般喟叹。
“即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拓跋余淡定冷静道。
“殿下对我根本不了解,也根本不知我是怎样的人。
咱们仅有一面之缘,殿下就口口声声说想娶我。殿下真的太不明智了!”
顾倾城摇头撇嘴。
“感情若是说得清楚,这世间上就没有痴男怨女了。”拓跋余的眸眼里隐隐透着幽怨。
顾倾城见自己无论是装粗鄙或者装凶残,拓跋余都一往情深。
一时之间也没辙了。
第一百零七章:恐雷暗疾
第107章:恐雷暗疾
她手撑着桌子,支着额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再想想,那魔鬼要是知道南安王来找自己,还将自己带回王府,不知道会不会做什么比殴打东平王更出格的事。
若他一不小心把这南安王杀了,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而拓跋余被自己连累而死,她也过意不去。
可是自己都打算远离那魔鬼了,他们再无瓜葛。
拓跋那个魔鬼,应该不会随便就出手伤人吧?
再想想魔鬼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就这般的受伤。
自己虽然与南安王没什么交集,更没有深情厚意,但隐瞒他自己的身份,终究有欺骗之嫌,委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无论如何,把他吓退,不要对自己一往情深,倒也算是把这歉疚给弥补了。
“雪儿又在想什么呢?”拓跋余见顾倾城神思恍惚,放下酒盏问,“还在编什么恐怖的故事,吓唬本王吗?”
“……好吧,我就是想快些回去。”顾倾城回过神来,直截了当道。
看看外面天色,又幽幽的嘟嘴喃喃:“我那么晚不回去,我家老祖宗真得担心死了。”
“雪儿家住哪里,本王这就派人先去通禀你的家人,让他们放心。”拓跋余道。
“我的家人,殿下实在是不适宜见他们。”顾倾城又为难道。
“雪儿的家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拓跋余又笑问。
“……好吧!”顾倾城摇头叹气,豁出去道:“我索性就告诉殿下,我真实的身份吧。”
“……你的真实身份?”拓跋余的眸光微亮。
“我们一家,其实……是狐族。我其实是一只千年小狐仙,幻化成人形。
你刚才也瞧见了,若是普通凡人,那些蝴蝶儿,哪能听懂我的话。”
顾倾城狐媚的看着开始张大嘴巴的拓跋余。
“你竟然是千年小狐仙?”拓跋余不禁骇然。
顾倾城轻轻点点头,轻轻抚摸着自己吹弹得破的脸蛋,无可奈何道:
“我们狐族每月最起码需要吃一颗人心,才能维持这千年不变的容颜。”
“你们还要吃人心?”南安王的声音开始颤抖。
顾倾城又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再苦着脸道:
“老身也是没法子,为了这张千年老脸,容颜不衰,才迫不得已,以给人瞧病为诱,实则是迷晕他们,挖他们的心吃。”
“你真的需要每月一颗人心,才能保住这……千年容颜?”拓跋余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了。
“这是最起码的,老身已经是修了三千年的狐仙了,若是些几百年的小狐狸,更得每日一颗人心。否则,人形都保不住。”顾倾城嘴角下弯,微微颔首。
这一招狐仙挖心,他堂堂皇子,保命要紧,看来该有效果,如今这般的害怕,应该鸣鼓收兵,退避三舍了吧?
“那狐仙为何至今,还不挖了本王的心?”拓跋余又惊恐的捂着胸口道。
“哎……”顾倾城显得颓然的摇头道:“殿下毕竟是皇子,有龙气在身护着。老身虽已三千岁,毕竟在仙界还是个小狐仙,法力不够,挖不了殿下的心。”
顿了一瞬,顾倾城再护额作悲叹状:
“而且小仙不但挖不了殿下的心,殿下的龙气还会伤了本狐仙。所以,本狐仙得赶紧撤了。”
顾倾城趁他发愣,又拱拱手,想告辞:“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拱起的手,却被拓跋余抓住。
“好,你既然害怕本王的龙气,”拓跋余也豁出去了,抓起顾倾城的手,摁在他的胸口上,“为了狐仙,本王心甘情愿把心挖给你。”
拓跋余这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把顾倾城吓得目瞪口呆,倒退几步了!
但她细看拓跋余,见他嘴角逐渐漾起掩饰不住的笑。
那嘴角就快裂到耳朵根了!
他分明就是陪她演戏,她猛然推开他。
虽然急得抓耳挠腮,气呼呼的咬牙,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
顾倾城自是百般婉拒,拓跋余自是千般浓情。
这冷漠皇子,一点都不比拓跋那魔鬼好对付。
这两种男人,都着实让人头痛!
拓跋余早已笑不可抑,哈哈哈的抱腹大笑起来。
连狐仙掏心他都不怕,这般痴情界的奇葩,顾倾城倒也真是服他了!
她并未曾对他有过什么勾引或者魅惑,他要一头栽进来,她也爱莫能助啊!
外面的马云听到拓跋余如此快意的大笑,惊呆了!
他跟了南安王殿下快二十年了,可是从来没听过殿下会如此的欢笑啊!
他虽然意外,却也像感染他主子的快乐般,开心的笑起来。
心里暗道:“能令冷漠寡情的南安王殿下如此抱腹大笑,这个慕容姑娘还真是个天才!”
“雪儿不但漂亮,而且本王发现雪儿是越来越有趣了!”拓跋余直勾勾的望着顾倾城,忍不住将她拥抱。
顾倾城颓败的挣扎出来:“轻浮!”
“……轻浮?那孟盈和阮媚,私底下还一直说本王是冰雕和木头呢。”拓跋余摇头轻笑道。
稍顿,拓跋余又认真道:“明日,本王就到雪儿府上提亲去。”
“殿下爱信不信,本狐仙真是千年狐仙。我的家人,不喜欢凡人去打扰。”顾倾城赶紧拒绝道。
她怎么能让拓跋余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雪儿,不管你是人是仙还是狐妖,我都要娶你为王妃。”拓跋余情真意切的看着顾倾城道。
“殿下,我真的不可能成为您的王妃的。”顾倾城欲哭无泪。
“雪儿,自从上次见到你,被你所救,本王就对你念念不忘。
知道你便是本王此生等待的女子,本王一定会好好爱你,珍惜你的。”
拓跋余又倾诉心迹。
顾倾城见拓跋余说得情真意切,真情相待,并无轻薄之意,更非拓跋翰那般卑劣下流。
顾倾城只得恢复回本性端庄的坐好。
看着他,认真道:“殿下若要报恩的话,这餐饭就足够了。”
“本王对雪儿不仅是报恩,而是真正的爱慕,诚心诚意与雪儿共谐连理。”拓跋余也认真道。
顾倾城嘟嘴道:
“我一天到晚行医,若我医治好的病人都要以报恩之名娶我,那我不得撕裂成碎片了。”
“本王当然不会因为报恩,就随便娶个女子为妃。”拓跋余笑道。
向来冷漠不苟言笑的拓跋余,今天说的话比一个月攒起来的话都多了。
“殿下,先别说您刚才那两位侧妃。听说你一早有个娃娃亲,你的王妃,不应该是你定亲之人吗?”顾倾城又试探的问。
“……你居然知道本王有娃娃亲?”拓跋余颇为震惊的看着顾倾城。
“老身刚刚不是说我是千年狐仙吗?只是殿下不相信罢了。本狐仙掐指一算,当然就百事通晓喽。”顾倾城眯着眼睛笑道。
见拓跋余依然不相信的眼神,她又解释。
“……好吧好吧,殿下若不信我是狐仙之,那就算是道听途说吧。”顾倾城呐呐的笑:“谁让南安王是天之骄子呢,皇家的人和事,历来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
“不瞒雪儿,本王确实有个娃娃亲,”拓跋余直言不讳。
顾倾城对拓跋余的真心相待不无感动,起码他不像拓跋那魔鬼,由始至终都在骗她。
“殿下,一个素未谋面的娃娃亲,你能喜欢她,会娶她吗?”顾倾城又眯着眼睛像狼外婆一样问。
“那是我母妃,在我小时候就为我定下的。”拓跋余眸眼深邃的看着面前娇憨的人儿。
“殿下以为,大家互不相识,没有感情,只是父母当年的一句话,就要将你和一个陌生人绑一辈子,殿下甘心吗?”顾倾城又循循善诱。
“我鲜卑并不讲究什么娃娃亲,本王也没见过那娃娃亲。
素不相识,没有感情,确实……不会娶她。”
顾倾城如释重负,终于有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殿下堂堂皇子,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娶那个娃娃亲的哦!”
可是,她的如释重负,她露出那倾城一笑,却令拓跋余更加会错意。
只以为顾倾城在乎他那个娃娃亲。
“本王对雪儿一见钟情,此生此世,只喜欢雪儿一人,肯定不会娶那个乡下丫头。”拓跋余噙笑道。
“乡下丫头?”顾倾城斜睨着拓跋余。
无论如何,没人喜欢别人用瞧不起的口吻说自己是乡下丫头。
虽然她刚刚才称自己是乡野村姑。
“也许,是本王言语刻薄了。”拓跋余见她脸色不悦,讪笑道。
“殿下可是一言九鼎之人?”顾倾城眨着眼睛又笑嘻嘻的问。
“本王虽算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也算是言出必行之人。”拓跋余点头道。
“殿下……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你那娃娃亲主动跟你退亲,你应该会求之不得,也同意退亲吧?”顾倾城又进一步问。
拓跋余静静的看着她,眉眼含着千山万水,容色寂寂,迟疑着。
“您……刚刚才说你是言出必行之人,你可不能反悔哦!”顾倾城又拿话捏他。
“……若她真的要主动退亲,本王也只能随了她的意。”拓跋余的眸眼有些黯然。
顾倾城一下子仿佛觉得海阔天高了。
再苦口婆心劝道:
“那个素未谋面的乡下丫头,殿下确实不该惦记。但殿下已有侧妃,就该好好和她们相处。
我刚才也见了你那些侧妃,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殿下不要再见异思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啦。”
“那些侧妃也并非本王想娶,而是母妃自作主张,把她们接回府中。碍于母妃的面子,本王一时也不好将其撵走。”拓跋余道。
顿了一瞬,他又诚恳道:
“不过雪儿放心,如今就连是摆设的侧妃,也没有了。刚刚净手的时候,本王就已经遣散她们了。”
“……什么?你已经遣散她们?”顾倾城低叫,如此她的罪孽就大了。
拓跋余微微点头。
顾倾城吓得赶紧摇手:
“殿下千万使不得!我这一不小心进南安王府小酌一杯,却成了棒打鸳鸯,拆散人家夫妻之人。殿下若是为了我将她们遣散,那雪儿就罪孽深重了。”
不但她与那些侧妃有愧,若陛下追究起拓跋余遣散侧妃之事,她这个慕容飞雪就大祸临头了。
拓跋余见顾倾城紧张的样子,娇憨可爱,他又忍不住笑了,再柔声对顾倾城道:
“雪儿,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就别提那些扫兴的人了。
本王心意已决,等过两日父皇心情好,我就向父皇请旨,迎娶雪儿为王妃。”
“……可是,不是说皇帝的皇子皇孙,都要为太子守制三年吗?
好像太子仙逝至今,不过一年有余,南安王殿下如何迎娶慕容飞雪?”
顾倾城语气缓缓,神情纠结。
“即便不能立刻迎娶,也可以让父王将我们的名分定下来。”拓跋余情真意切道,“总之本王心意已定,是一定要娶雪儿为王妃的。”
顾倾城本来想跟他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
可是如今那魔鬼竟是高阳王,那魔鬼对自己一直欺骗,她这些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再者,拓跋是拓跋余的侄子,让他知道自己的娃娃亲和自己的侄子有纠缠,还不知会如何的恼怒呢。
而自己也向闾左昭仪保证,这两年不会给南安王脸上抹黑。
若有朝一日皇家知道自己与那魔鬼之事,自己和魔鬼都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只能不表明真实身份,只盼以后不会以顾倾城的身份,再见到拓跋余就是了。
“可是,我也是有娃娃亲之人,不会与殿下有什么发展,也不可能成为殿下的王妃。”顾倾城道。
“你……也定了亲?”拓跋余微微错愕。
“即便是狐仙,也有定娃娃亲的习惯,不足为奇。”顾倾城干笑道。
“本王可以为了雪儿退了那娃娃亲,雪儿也该为了本王退了你那娃娃亲吧。不管如何,本王此生,都希望与雪儿在一起。”
“殿下这是恃强凌弱,强取豪夺吗?”顾倾城嘟嘴道。
“就算本王恃强凌弱一回吧,本王会奏请父皇,解除你们的娃娃亲,并给你那个未婚夫最好的补偿。”拓跋余一本正经道。
顾倾城脸色微愠。
拓跋余又情真意切道:
“只要能留住雪儿在本王身边,本王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强人所难。”
顾倾城暗暗嘟囔:“怎么和魔鬼一样,都是不讲道理之人。”
“魔鬼?”南安王蹙眉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暗暗佩服拓跋余耳朵的灵光,这么小声都让他听见。
“哦,我,我并非说殿下是魔鬼。”顾倾城讪笑。
她说的魔鬼,便是拓跋那个骗子。
这时外面的风越刮越大,黑云压得人仿佛透不过气。
眼看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了。
拓跋余刚才的喜悦之色骤然消退,脸色煞白,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
顾倾城惊悚的看着他,凭医者的直觉,拓跋余现在的身体肯定出什么状况了。
拓跋余已经喘气急促,扶着桌子,挣扎着道:
“雪儿今晚就别回去了,本王让人收拾客房。
雪儿就在王府住一晚,明日,本王再陪你回家,向你家人解释。”
“不行,我要回去。看起来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再不走,家里的老祖宗真的担心坏了。”
顾倾城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告辞离去。
拓跋余正要挽留,让人带顾倾城去客房。
陡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轰隆隆的响雷如石破天惊般炸起来,像要将世间万物摧毁。
“啊!”拓跋余吓得狂叫,脸上瞬间已变得死白,整个人缩在一起,几乎是痉挛起来。
天空的响雷一个个接着炸起,天上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屋檐传来雨打窗棂的声音,似大珠小珠落玉落盘,嘈嘈切切的十分热闹。
顾倾城本想告辞离开,但如今雨势急骤,而且拓跋余这个样子,她刚刚迈开往外走的步伐,又踌躇不前,停了下来。
猛然见到如此惊恐的拓跋余,她作为一名医者,更不能见死不救。
他肯定是惊吓过度,得给他施针,否则他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么了?”她本来要离开的步伐又停住,疾步走回到他身边。
拓跋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顾倾城,浑身瑟瑟颤抖:
“雪儿别走,别丢下我!”
顾倾城心里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道:“好,我不走。”
但凡是她的病人,她的语气都特别的温柔。
外面的惊雷不断,大雨滂沱,倾盆而下。
拓跋余脸色更惊恐,总想伸手抓住什么。
他紧紧抱着顾倾城,顾倾城飞快看了一下大殿,见殿的一隅有张软榻,便扶他过去躺好。
瑟瑟颤抖的拓跋余躺在软榻上,还紧紧拉着顾倾城,不放她走。
顾倾城被他一拽,整个人倒下压在拓跋余身上,嘴唇也与他印在一起。
拓跋余看上去却没什么意识,只是瑟瑟颤抖,牙齿都咯咯作响。
殿外的马云一听见电闪雷鸣,已经让仆人们散去。
稍等了一瞬,见里面没有人出来,已紧张的开门走进来。
他一进来,便看到顾倾城压在拓跋余身上,两人的嘴唇吻在一起。
他尴尬的想转身。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顾倾城眼角余波看见马云进来,又转身,赶紧拉开拓跋余,急道:“快过来帮忙,摁住他!”
马云这才赶紧走过来,帮忙摁住拓跋余。
顾倾城腾出身子,拿出袖子里的银针,在他的印堂、足三里、三阴交、涌泉、百会、神门、等安神定惊,舒缓紧张的穴位上施针。
半柱香过去,拓跋余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顾倾城松了口气,马云震惊的看着顾倾城,更加大大的松了口气。
热泪盈眶的向顾倾城拱手多谢:
“谢谢慕容姑娘,我们殿下一遇电闪雷鸣,便会如此。
从来都是等雨停雷止,方自行恢复。
如今竟能酣睡,实在要感激姑娘。”
顾倾城把了拓跋余的脉,拓跋余脉象弦细,情绪不稳,多愁善感,果然有严重的肝郁脾虚忧郁症状。
而且看他洗手也是洁癖过了头,显是神志上有郁结。
只是他现在正在沉睡,她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唇观察他的舌苔。
“慕容姑娘,我们殿下的病,能治吗?”马云见顾倾城脸色凝重,紧张的问。
“虽非什么绝症,但他惊吓过度,精神郁结受损,若不治疗,后果”顾倾城迟疑了一下。
“难道没得治?”马云既失望又紧张道。
顾倾城却疑惑道:
“当然可以治。但皇宫那么多的御医,你们殿下难道没请御医瞧瞧吗?
若早日吃药,这病,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殿下这病,除了属下,现在就是慕容姑娘知道。
连陛下和闾左昭仪娘娘,殿下都不让告知。”马云道。
“身为皇子,也讳疾忌医?皇族人的性命不是最金贵吗?”顾倾城摇头道。
见马云也说不清个所以然,于是道:
“好吧,我先开些解郁结的方子,你给你们殿下先服用。
但是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种病,需慢慢来。
非一朝一夕就能治愈,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马云拿过笔墨,顾倾城写了药方,告诉他如何煎药,而后告辞离去。
“慕容姑娘,您还是别走了,殿下醒来,看不见姑娘,又得急死了。”马云道,“殿下这段日子,为了找姑娘,不眠不休,整天喝酒,这病才更严重了。”
顾倾城看着沉睡的拓跋余,心里涌起一丝感动。
但她对他,除了感动,终究也不过是对病人的关怀罢了。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个魔鬼,他的亲侄儿。
想到拓跋那个魔鬼,她的心揪成了结,扯得她的心一阵阵发痛。
“我不可能总是陪着你们的殿下。”顾倾城无奈而狠心道。
离开内殿走到王府花园。
“但是外面还下着大雨呢,慕容姑娘。”马云在后面追出来道。
她站在花园的屋檐下,看着望不见底的夜空。
黑夜,大雨滂沱,伴随雷鸣电闪划破夜空,破碎天幕如凋零夜花,为自己短暂急促的生命嘶声哭泣。
仿佛也为她与魔鬼的短暂情缘悲啼。
雨水汇聚成溪,流向花园的低洼处,像一股股小浪花,拍打在顾倾城的双脚上,也漫入她的心底,泛滥成灾。
顾倾城并非伤春悲秋之人,可此刻这两个男人令她的心一如被雷劈打般的痛。
马云还想张嘴挽留,可当他看到顾倾城那股不怒而威的眼神,他微微张开的嘴巴又紧闭了。
马云最终妥协,只能点头道好。
他自己要留在拓跋余身边守护他,只能吩咐其他侍卫,带上雨伞,坐着王府的马车,冒雨送顾倾城回去。
第一百零八章:疑神疑鬼
第108章:疑神疑鬼
话分两头……
拓跋余把顾倾城抱下马后,请她进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坐在马车内暗暗窥视的拓跋翰,气得七窍生烟的让车驾掉头离开。
原来拓跋翰被老祖宗召进宫里,好生训斥了一顿,老祖宗骂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之事。
更警告他不能打小倾城主意,若小倾城损伤一根头发,有丝毫损失,唯他是问。
“老祖宗,这是当日侍卫对顾倾城误会,才引致顾倾城对翰儿也有误会。”拓跋翰狡辩道。
“真的是误会吗?”老祖宗疾言厉色道。
“当然……翰儿再不识好歹,也不会冒犯八皇弟的娃娃亲啊。”拓跋翰又点头哈腰道。
“翰儿,你的所作所为,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老祖宗的声音更加严厉,龙头拐杖在地上大力一杵。
拓跋翰吓得赶紧跪下来。
“小倾城可是哀家的心肝宝贝,若你敢伤害哀家的小倾城,你看哀家不扒了你的皮!”老祖宗又肃然道。
“……心肝宝贝?”跪在地上的拓跋翰暗暗嘀咕。
“老祖宗放心,翰儿怎么敢伤害自己的未来弟妇。”拓跋翰又唯唯诺诺。
离开万寿宫,他又气又恼,琢磨着顾倾城只是帮老祖宗办寿宴罢了,老祖宗怎么就那么重视了?
他知道是顾倾城在老祖宗面前告状,虽然心里又恼又恨,也只得卖老祖宗一个人情。
更何况,还有那个背后的蒙面恶贼,那人警告自己的话,时刻在耳畔响起呢。
如此一来,他更与顾倾城过不去,也更觉得那顾倾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密。
他又去了翊坤宫,赫连皇后是他的养母,他每逢进宫,都要循例向皇后娘娘请安。
赫连充容和上谷公主拓跋灵都在翊坤宫陪皇后娘娘说话。
大家见过礼后,拓跋灵看着脸上隐隐还有暗瘀的拓跋翰,童心未泯的走过来,再细细的认真瞧瞧,调侃的笑道:
“三皇兄,听说你几日前被人烧毁了你的什么**殿,还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
嘻嘻嘻,看看,还真是哦!这脸上,到如今还有清晰可见的淤痕呢。
想来当初,可真的被揍成猪头喽。”
“肯定是贺兰敏都和独孤西风那俩小子,在九皇妹面前败坏你三皇兄了吧?”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拓跋翰冷哼道。
“三皇兄,到底是你咎由自取,还是恶贼当真可恶?”拓跋灵心直口快道。
“九皇妹,你这是在落井下石吗?”拓跋翰拂袖,略显不满道,“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你三皇兄?”
拓跋灵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后娘娘厉瞟了一眼,便住口了。
“到底是什么恶贼,如此无法无天,居然敢殴打皇子?”皇后娘娘却也狠狠道。
她虽然不是拓跋翰的亲生母亲,可拓跋翰毕竟是她的养子,他被恶贼毒打,还火烧他的王府,她作为养母还是皇后娘娘,自然也得关心关心。
“可惜被那恶贼溜走了,否则本王抓到他,还不将他五马分尸?”拓跋翰咬牙切齿道。
一直阴沉着脸的赫连充容,不阴不阳的漫声道:
“东平王殿下,你那什么**殿,也早该烧毁了。否则再这样下去,陛下连见你一面,怕都不想了呢。”
拓跋翰脸上有些不以为然,却看着赫连充容身边的男孩招手:
“虎儿,过来三皇兄这里。”
那男孩乐颠颠的跑向拓跋翰,奶声奶气的叫:“三皇兄!”
拓跋翰一把抱起拓跋虎头,在他脸上亲了口:“几日不见虎儿了,虎儿可有想三皇兄?”
他说到三皇兄的时候,仿佛梗了一下。
拓跋虎儿搂着拓跋翰的脖子,天真活泼道:“想!”
“好,虎儿乖。”拓跋翰又捏捏拓跋虎儿的鼻子,一脸的宠爱。
“看看,这十四皇弟,跟三皇兄最亲。我刚刚想抱他,他还不肯呢。”拓跋灵见三皇兄与十四皇弟如此亲密,不无感慨道。
“那是灵儿对你十四皇弟还不够耐心。”赫连充容笑道。
“灵儿,快带你十四皇弟出去御花园玩耍吧,你要多跟他玩,他才会跟你亲啊。”赫连皇后也对拓跋灵道。
“好吧,虎儿,来,皇姐带你出去扑蝴蝶。”拓跋灵向拓跋虎头招手。
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便出翊坤宫外的御花园,拿着家伙什捕捉蝴蝶。
皇后娘娘拚退宫人。
拓跋翰脸色阴翳的问皇后娘娘:“母后,可知那顾倾城到底是什么来头,老祖宗为何竟如此的宠爱她?”
“殿下是被老祖宗召去责骂了?”赫连充容似笑非笑的问。
“明知故问!”拓跋翰没好气道。
赫连充容见拓跋翰生气了,也就不敢再拿他开玩笑。
赫连皇后也郁闷道:
“本宫也在纳闷呢,别说翰儿你惹不得那顾倾城,宫中任何人,只要对顾倾城有丝毫不敬,就触碰老祖宗的逆鳞。就连闾青萝那个八面玲珑的贱人,都讨不了好!”
“这门娃娃亲,还是闾青萝那贱人亲自为南安王定的呢。没想到,顾倾城不把那未来婆婆放在眼里,倒是攀附起老祖宗来了。”赫连充容恼恨道。
“是啊,那小贱人倒是会攀高枝!”赫连皇后冷哼。
“皇后姐姐,莫非那顾倾城给老祖宗吃了什么**汤,才令老祖宗对她言听计从,像亲孙子一样宠爱?”赫连充容疑惑道。
“何止是亲孙子,刚才老祖宗还说小倾城是她的心肝宝贝,任何人敢伤害她的小倾城,她就扒了谁的皮呢!”拓跋翰气哼哼道。
“顾倾城充其量不过是南安王的娃娃亲,是照料过老祖宗的饮食罢了,怎么就当她是心肝宝贝了呢?”赫连充容惊愕道。
赫连皇后一直思忖着。
“……难道,老祖宗与那顾倾城,真的有什么亲密不为人知的关系?”赫连皇后喃喃道。
“不为人知的关系……”拓跋翰和赫连充容不约而同道。
“本宫也只是猜测……”赫连皇后对他们说起了几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最后赫连皇后道:“不管她顾倾城如何的得宠,在本宫手底下,她也休想翻天!”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拓跋翰离开皇宫,他本想找拓跋余,看看他到底怎么处置那娃娃亲。
是否真的打算退亲。
还有拓跋出征北边六镇之事,他也想和拓跋余交换下意见。
他们的侄儿拓跋,是越来越锋芒毕露了。
如此下去,父皇眼中只有拓跋,自己即便是三皇子,也无法跟如日中天的世嫡皇长孙抗衡。
为今之计,只能是他与拓跋余联手,首先要想办法夺了拓跋的军权。
还未到南安府门,他掀开帘幔,却竟然让他看见拓跋余抱着顾倾城下马,两人还如此亲密。
他一直偷看着他们走进王府,才狠狠的放下帘幔坐回马车。
回到东平王府,他的谋士欧阳朔迎过来。
拓跋翰气呼呼的坐在殿椅上,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齿的咆哮道:
“好你个卑鄙虚伪的拓跋余,前几日还跟本王说根本不喜欢那个娃娃亲,要与她退亲。原来,竟是这般的亲密!”
看来他对自己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连猎美场救走女奴坏他好事的应该就是他们。
还有那个殴打自己警告自己的蒙面人,都是拓跋余所为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又觉得隐隐作痛,恨得整张脸几乎扭曲:
“拓跋余,你竟敢打你皇兄?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欧阳朔见拓跋翰怒气冲冲,又见他的贴身侍卫巴图战战兢兢。
欧阳朔脸带疑惑的侍立一旁,拱手问:“殿下何以如此动怒?”
“顾倾城,都是那个女人!拓跋余那个混蛋,为了个女人,如今都敢欺负到本王的头上了!”拓跋翰咆哮道。
“殿下,南安王有那么过分吗?”欧阳朔不无疑惑道。
“那晚烧毁**殿,殴打本王之人,**不离十,就是拓跋余!”拓跋翰狠狠随手拿过东西便砸。
“……殿下何以见得,是南安王殿下所为?”欧阳朔略为沉吟,再蹙眉问。
“那日本王问他对那个娃娃亲顾倾城怎么样,他竟回答本王没见过那娃娃亲,还说那只是他母妃一手安排,他不会要那娃娃亲。”拓跋狠狠道。
顿了一瞬,稍稍缓过滔天巨怒。
“如今倒好,竟抱着那顾倾城回王府了!他不是睁着眼睛跟本王撒谎吗?”拓跋翰顿足捶胸道,“如此看来,殴打本王之人,就是他拓跋余!气死本王了!”
“皇子之间表里不一,尔虞我诈,那是肯定的。可南安王不是一向与殿下维持着兄友弟恭吗?怎敢对殿下如此不敬?”欧阳朔不无怀疑道。
拓跋翰咬牙切齿的将那晚殴打他的那个黑衣蒙面人所撂下的话,说给欧阳朔听。
“那个恶徒还当真可恶之极,不但该诛!还该诛灭五族!”欧阳阳朔也显得怒气冲冲道。
顿了一瞬,他又打着笑脸道:
“殿下若有怀疑,觉得南安王对殿下虚与委蛇。殿下就更应该平心静气,切勿急躁鲁莽。”
“你让本王咽下这口气?”拓跋翰怒瞪欧阳朔。
欧阳朔微微摇头:“他若敢跟殿下玩阴的,殿下也不妨跟他玩阴的。”
拓跋翰继续咆哮:
“本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皇兄,他竟敢如此阴毒的殴打本王,那是他根本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他既敢出如此的下三滥手段对付本王,本王为何还要跟他客气!”
拓跋翰抚摸着自己的头脸,现在想想就又痛起来了。
“殿下,当今陛下神勇无敌,治国严苛。
现如今陛下早已年过不惑,毕竟英雄迟暮。
陛下皇子皇孙众多,虽说不上个个都出类拔萃,但也是人中龙凤。
太子薨殁,二皇子早殒,如今殿下是皇子中长者。
殿下正当盛年,应忍辱负重,方可脱颖而出,龙飞九天。”欧阳朔奈着性子道。
“你是说,本王明知道他算计本王,殴打本王,本王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拓跋翰挑起眉毛瞪着欧阳朔。
“对。”欧阳朔气定神闲的点头,“况且殿下只是怀疑,南安王是否就是那个恶徒,还不得而知。”
拓跋翰气得拍着椅子:“这口气叫本王如何咽得下去!”
“咽不下,也得咽。殿下越是如此,越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欧阳朔阴鸷的眼眸像秃鹫。
“忍……先生除了忍,还会说什么?你就没什么奇谋妙计吗?”拓跋翰大骂欧阳朔,话虽如此,却没咆哮得那么厉害了。
欧阳朔稍稍觉得尴尬,再苦口婆心道:
“如今高阳王如日中天,早前高阳王在陛下面前轻轻松松说了个谣言,陛下就龙颜大怒,罚殿下一年俸禄。
高阳王是世嫡皇长孙,身份尊贵,如今更统帅三军。
这军权才是实打实的重要。
这次殿下被恶贼烧毁**殿还被人狠狠打一顿,陛下不但没多少关怀,还对殿下心存疑虑。
而南安王掌管工部和户部,大魏的左右钱袋经济命脉。
比起殿下只能在兵痞子手上克扣些粮饷的兵部,和瘦得只剩囚犯骨头的刑部,南安王才是真正的财神爷。
乱世之中,有钱,便能招兵买马。
南安王不但掌管钱袋,还有他的大舅舅闾望在户部尚书,小舅舅闾凌又是车骑将军统领。
其他皇子,再出彩也不足为虑,唯有他们两个,都是殿下的劲敌。
若殿下再不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继续与南安王鹬蚌相争,只会让高阳王坐享渔翁之利。”
“……好!”见欧阳朔一再分析利弊,拓跋翰一拍大腿,咬牙将怒气吞下,“本王就听先生之言,暂且隐忍下来,不与拓跋余计较!”
“殿下英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大业。”欧阳朔颌上的两撇老鼠胡须微动,奸笑道。
东平王的怒气才逐渐平息。
“卑职既有幸得殿下赏识,成为殿下的幕僚,便当为殿下分忧。
殿下如此憋屈,也不是个办法,需得找些娱乐,好好开心。”欧阳朔又道。
这时乙浑来了,他们进入密室叙话。
乙浑知道拓跋翰为了顾倾城被老祖宗训斥一顿,也为他抱不平。
“殿下,末将就说,那个顾倾城留不得!不知殿下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放心,皇后娘娘算无遗策,她掌管后宫多年,后宫这些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她信手拈来,就有一大堆。”拓跋翰信心十足道。
“殿下虽说是皇后娘娘的养子,可是皇后毕竟母仪天下,她会真心实意跟我们合作,与我们同坐一条船吗?”乙浑谨慎的问。
“别看赫连皇后高高端坐在皇后宝座,可她却无子嗣。
将军们有军功,皇子们有黄金血统,有兵马军权,她皇后却空有个架子罢了。
若没有我这个黄金血统的皇子做她的依靠,皇后的空架子,说倒就倒!”拓跋翰冷哼道。
乙浑拿出本账本,交给拓跋翰。
“这便是东边这俩月的账本?”拓跋翰拿来仔细的翻了翻,边问道:“如今的进展还顺利吗?”
“殿下放心,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定不会误了殿下的大事。”乙浑低声道。
“好,本王成事之日,你便是第一大功臣,泼天的富贵等着你!”拓跋翰放下账本,拍着胸口许诺道。
“殿下英明,末将追随殿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乙浑弯腰道。
“好。”拓跋翰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乙浑心情沉重道:
“只可惜末将弟弟乙吉,被高阳王大将军所杀,算是断了末将的臂膀。
就连东边的事务,至今都没有可靠之人,事事都要末将亲自出马。”
“乙浑,你不觉得乙吉的死,拓跋简直是小题大做吗?”拓跋翰略为蹙眉道。
“何止是小题大做,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乙浑悲恸道,眼里射出仇恨怨毒的寒芒。
“本王看拓跋,是刻意设计杀了乙吉。违反军纪被杀,连风光大葬的机会都没有。
乙吉这些年在战场上立下的赫赫战功,可真够冤枉的啊!”
拓跋翰微微挑着眉毛,斜睨着乙浑。
他就是想挑起乙浑对拓跋的刻骨仇恨。
“末将这边押解奴隶去西矿山,拓跋立刻就趁末将不在军营,对乙吉痛下杀手。
这个仇,末将只能是闷在心里。毕竟他是高阳王飞鹰大将军。”
“放心,本王说过,你弟弟的仇,等有朝一日,本王登上大位,一定帮你报!”拓跋翰又拍着胸口道。
乙浑立刻拱手揖礼道:“末将本就与殿下同坐一艘船,如今更是同仇敌忾。
为了殿下,乙浑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一辈子唯殿下马首是瞻!”
“好,以后咱们就有福同享!”拓跋翰道。
沉吟一瞬,拓跋翰遂又蹙眉:
“拓跋那匹极地狼,想找人毒害他不易,他油盐不进。
想给他使美人计,他六根清净。
想暗杀他吧,更难,他刀枪不入!
只能慢慢找到他的软肋,方能将其击垮!”
“放心吧殿下,再刀枪不入的人,相信也会有软肋。”乙浑咬牙道,稍顿,眼珠一转,“太子妃是他母妃,总是他的软肋了吧?”
“蠢货!太子府紧挨着皇宫,太子妃居于东宫,足不出户。若掳劫太子妃,一不小心,罪名可就是谋逆了!”拓跋翰冷哼。
“是末将过于冲动了,相信总会找到拓跋的软肋,到时看他还能不能嚣张。”乙浑阴翳道。
“好吧,咱们就好好把他的软肋找出来。”拓跋翰点头道。
又回头对外面的巴图喊:“来人,带女奴!”
巴图应诺,去找来几个女奴。
东平王府虽然没有了**殿,可各种刑罚刑具还是随手拈来。
拓跋翰和乙浑绑住女奴,在地牢里狠狠将她们鞭打蹂躏,她们的叫声再惨绝人寰,也没人能听到。
东平王府的侍卫即便听到,也早已经麻木了。
第一百零九章:嘘寒问暖
第109章:嘘寒问暖
顾倾城冒雨离开南安王府,坐着南安王府的车驾,在几条街角口一座看上去还算气派的房子停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车把式打着油纸伞伺候她下车,顾倾城接过油纸伞,让车把式先行回去,而后走向府门。
天已黑,还下着雨,这家人是不会出来的。
车把式想等顾倾城进去,才离开。
顾倾城轻轻扣了朱漆大门的铜环,雨声如此大,里面的人也听不到。
车把式见顾倾城扣了门环,以为这真的是顾倾城的住宅,便赶马车离开。
顾倾城站在风雨中想找马车,一阵风雨,将她的油纸伞吹飞。
她正懊恼不知该如何回宫,便在此时,拓跋的侍卫龙飞驾着马车飞驰到她身边。
龙飞跳下来打伞遮住她并请她上车,她本来不想再与那高阳王有任何瓜葛,但龙飞就站在雨中等她上车。
她只得对龙飞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坐你们的马车,以后你们都不必来接我,更无须去医庐保护我了。”
“……顾小姐,这是何意啊?”龙飞有些愕然。
“你们不必明白,只须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这些时日,你们辛苦了。”顾倾城再道。
而后上马车,回了皇宫。
宫门虽然已经下钥,可李弈下午见飞鸿飞雁回来却不见顾倾城,也就问她们怎么不见倾城回来。
飞鸿飞雁知道李弈是小姐的好朋友,便告知小姐被南安王接去王府了,可能会晚些回来。
李弈便风雨不改的等候在宫门。
见顾倾城冒雨回来,便命侍卫悄悄打开宫门,放倾城进去。
李弈早准备好雨伞:“倾城,我送你回毓秀宫吧。”
大雨滂沱,顾倾城也就没有推辞。
“李大哥,你是专门等我的吗?”顾倾城一边走,一边问。
“下午看到你的两个侍女,她们说你会晚些回来,我怕你回来宫门下钥,你进不来,便在宫门等候。”李弈道。
雨下得大,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怕倾城听不见。
“谢谢李大哥!”顾倾城多谢李弈一句。
李弈默默送顾倾城回毓秀宫。
他们走到一处回廊,雨势小了些。
“倾城,到今天为止,那些老人家,已经一个不少的,都已经安全到了。”李弈道。
顾倾城微微顿住脚步,喜道:“那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看看老人家。你把司衣局的裁缝带上。”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明早来接你。”李弈继续护送顾倾城回毓秀宫。
冯左昭仪在毓秀宫等着顾倾城。
自飞鸿飞雁回禀,南安王找到医庐,并将顾倾城带回王府。
她就喜忧参半,不知她在南安王府会发生什么。
总算等到顾倾城回来,虽然李弈帮她打着雨伞,倾城的身子还是湿了一大半。
而打着雨伞的李弈,几乎从头到脚湿透了。
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湿漉漉的李弈:
“李大哥,你快回去换衣裳吧,这都湿透了。”
“好,我没事,你快进去吧。”李弈微笑着挥手而去。
顾倾城回毓秀宫内,冯左昭仪赶紧命飞鸿飞雁给她放热水泡澡,又命人准备姜茶。
等顾倾城泡完澡出来,一碗热腾腾的姜茶已经送到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感动得热泪盈眶,冯左昭仪对自己,何异于娘亲。
她又想到奶娘,奶娘也是如此,每次在她淋雨后,都给她煮好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奶娘的态度虽然严苛,可她对自己的爱,却是恩深似海。
“快,把这姜茶喝了,否则会受凉的。”冯左昭仪柔声道。
“谢谢姑姑。”顾倾城感动道。
一口气把姜茶都喝下去。
“你跟姑姑还客气什么?快喝了暖暖身子,否则就得感染伤寒了。”冯左昭仪温柔的伸手拢拢倾城额头的发丝。
“姑姑别担心,倾城还是个医者,懂得照顾自己的。”顾倾城软声道。
飞鸿飞雁一左一右拿干巾帛给她擦干头发。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道:
“听说南安王殿下找到医庐,还接你回府。你们总算是见面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姑姑,我在来平城的路上就见过他,那时他遇刺,我救了他。
后来在皇宫御花园我又遇到他,夏荷姐告诉我他就是南安王拓跋余,当时我躲起来,他也就没看见我。”顾倾城道。
“……你躲起来不见他?”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摇头微笑,“你这孩子。”
顾倾城憨憨的笑笑:
“姑姑,他至今也不知道我就是他的娃娃亲顾倾城。
我也不打算告诉他,因为我不会嫁给他的。”
“你即便不打算嫁给他?可是你也别想得太天真了。”冯左昭仪微微蹙眉叹气,“皇家的婚约,并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呀。”
“姑姑是说,只许皇家跟我退,我若向皇家提出退亲,是藐视天威?”
“你知道就好。”冯左昭仪不无担心道。
“姑姑放心,退不了,我就逃呗。”顾倾城嘻嘻笑道,“这天大地大,哪里不能躲起来。”
“你不愿意嫁给南安王,”冯左昭仪握着顾倾城的手,柔声问:“莫不会是因为,那送琴给你的那位大将军?”
顾倾城的笑容顿时敛去,默默的摇摇头。
飞鸿飞雁听到冯左昭仪提到大将军,相互看了一眼,又默默的给顾倾城擦拭头发。
“……不是?”冯左昭仪又浅笑的问。
“姑姑,倾城并非一定要嫁什么名门望族,皇孙贵胄。”顾倾城喟叹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此生便已足够。”
“好,不管如何,姑姑只希望倾城得到幸福。”冯左昭仪爱怜的抚摸着她。
看着冯左昭仪离去的背影,飞鸿忍不住问顾倾城:“小姐,你真的不愿意嫁给你那个娃娃亲吗?”
顾倾城一时间陷入沉默。
“明知故问!”飞雁嗔了飞鸿一句,又嘻嘻笑道,“那个南安王虽也长得不错,可怎及得上英俊潇洒的大将军呢?”
“说的也是,而且大将军对小姐是那么的好。”飞鸿含笑道。
“好了,你们就别提那什么大将军了。”顾倾城心情沉重的躺下睡觉。
宫外,拓跋的侍卫龙飞觉得顾小姐的状况不对,怎么突然就不要他们来守护了呢?
后来过得几日,见拓跋余每日风雨不改的来找顾倾城,也开始替大将军担心了。
他们本来想将南安王来找顾倾城的事压下来,毕竟大将军正在边疆驱赶敌寇。
但南安王曾经劫持顾倾城到王府至半夜,而且顾倾城又不要他们过来保护。
再到后来,他们商量了一下,隔了几天,还是将此事快马送到北边,禀报了拓跋。
而彼时,拓跋也差不多能回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
拓跋焘又在御书房等了一晚,还是没听到琴音,心里顿时失落。
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道:顾家那丫头,肯定是因为下雨,今晚才又没弹琴。
可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显得焦躁起来,对内监宫人的伺候,百般的不满。
老祖宗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也在想着:
小倾城几乎是风雨不改的来万寿宫,如今可能是被这大雨困住了,否则不会不来。
又催促容嬷嬷,要容嬷嬷尽快查顾倾城的身世。
大雨在天擦亮的时候便停住了。
被雨水冲刷了一夜的天地,空气也变得格外的清澈,天地间仿佛焕然一新。
人的心情也会有所好转。
翌日,顾倾城想着要去看那些老人家,一大早就起来。
飞鸿推开窗棂,透进来的便是清凉透骨的空气。
晨曦熹微,她走出西殿庭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碧穹万里无云,阳光温暖而明媚,洒在苑角的石竹和鸢尾上。
黄的、白的花朵儿,次递而绽,凝着晶亮的雨珠儿,沐浴着暖阳,颜色更加的浓艳。
飞鸿飞雁服侍她洗漱后再帮她穿衣。
顾倾城让飞鸿飞雁不要穿容嬷嬷赏的宫装,还是穿一心堂医女们同款衣裙,怕拓跋余知道她们是皇宫的宫女。
还千叮万嘱,让她们不要在南安王面前泄露自己的身份,回去后也交代灵犀她们。
洗漱完毕,当然先去给老祖宗请安。
大家穿戴整齐,便去了趟万寿宫,老祖宗正在万寿宫门翘首企盼。
“小倾城,昨晚那么大雨,路上是否淋雨了?快让老祖宗看看,有没有发烧?”老祖宗急急的拉着顾倾城,抚摸她的额头。
“没事,老祖宗,我是医者,怎么可能让自己生病。”顾倾城握着老祖宗的手笑道。
老祖宗早就准备了早膳,让顾倾城陪她吃早点。
“看看,这些都是小倾城喜欢吃的,这宫里宫外的跑,把哀家的小倾城都饿瘦了。”老祖宗心疼道。
“谢谢老祖宗。”顾倾城心里又涌起一股热浪,却吃得很急很快,“倾城有老祖宗如此疼爱,不会饿坏的。”
“慢点吃……”老祖宗又拍着顾倾城的背,怕她噎着。
“老祖宗,我想带些宫里的糕点出宫,可以吗?”顾倾城一边吃一边问。
老祖宗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心疼道:“这不是小意思吗?”
“但是,我要带很多的,因为我请了上百位客人来参加老祖宗的寿宴,客人远道而来,我想去拜会他们。”顾倾城又不好意思道。
“阿容,快去御膳房,给小倾城准备多些糕点。”
老祖宗也不问顾倾城请的是什么客人,只管吩咐容嬷嬷。
“诺,奴婢这就带人去御膳房取来。”容嬷嬷领命转头就去办了。
匆匆吃完早膳,各司局的掌事已经等候在万寿宫的庭院听顾倾城吩咐。
眼看老祖宗的寿诞越来越近,所有事情都马虎不得,顾倾城对她们再三交代寿宴之事。
带上容嬷嬷自御膳房取来的糕点,李弈也带来了司衣局的掌事姑姑和裁缝,他们一起去了驿馆。
百位老人家有些认识顾倾城,有些是不认识的,他们没想到邀请他们参加老祖宗寿宴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各位老人家远道而来,辛苦大家了!”顾倾城向老人们福身道,“各位爷爷肯屈尊来为老祖宗祝寿,小倾城在这里谢谢爷爷了。”
“……哎呦,小倾城,真的是你啊!”一位见过顾倾城的老人家笑呵呵的问。
“看看,还真是小倾城哪!”另外又有两位老人家捋须颔首笑道。
“难为小倾城还记得老朽啊!”
“霓爷爷,彭爷爷,周爷爷,可不就是小倾城。”
顾倾城上前,亲热的拉着那几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甜滋滋的笑道。
“当年于蓬莱一别,这一年不见小倾城,小倾城又长大长高,更加的漂亮可爱喽。”彭爷爷乐呵呵的摸摸顾倾城的头,疼爱道。
“谢谢彭爷爷夸赞。”顾倾城又揖礼道。
那位霓爷爷笑着问:“小倾城,怎不见你师傅和风清流,难道你没邀请他们吗?”
顾倾城附在霓老爷子耳畔,低声道:
“霓爷爷,本来我是想着请师傅和风爷爷的,但我这次请的都是百岁老人家,专门给老祖宗贺寿的。
师傅和风爷爷虽然也上了年纪,可毕竟是六七十岁,还不到百岁,所以就没请他们。”
“哦,是这样啊,那真是遗憾了。我等还想着,能见见你师傅和风清流对弈呢。”霓爷爷略带失望道。
“几位爷爷放心,还会有机会的。”顾倾城道。
“咱们都一把年纪,怕是再没机会喽。”霓爷爷带着遗憾摇头道。
顾倾城命飞鸿飞雁为老人家送上皇宫的糕点,大家喝着茶吃着美味的皇宫糕点。
顾倾城自然是又要感谢老人家一番,让他们安心在驿馆住下。
老人家大都生活在乡野,虽然个个白发苍苍,衣饰却难登大雅之堂。
顾倾城让司衣局的掌事姑姑和裁缝为老人家量身定做,每人做几套一色灰长衫新布鞋。
又让司衣局帮他们梳理头发,教他们寿宴祝贺的礼仪。
医者望闻问切,顾倾城观察这些老人家,看见健壮的就不用给他们把脉。
看见身子稍为孱弱的,便给他们把脉,并马上开方子给他们调理身子。
还专门为老人家写了几份易于消化的食谱,交代李弈,以后就安排老人家吃这些食物。
老人家对顾倾城的细心,个个都竖起大拇指。
顾倾城最后让李弈请他哥哥李敷博士来教老人家写不同字体的福字和寿字。
“李大哥,又麻烦你了。”顾倾城再次多谢李弈。
“倾城,你不必跟我客气。你放心,我会把这些老人家安排妥帖,不会委屈他们。
我等一下便去请大哥过来,一定让大哥好好教这些老人家写字,肯定耽误不了老祖宗寿宴的事。”李弈拍胸口道。
“有李大哥在,倾城倒真是省心了。”顾倾城颔首,放心的离去。
打点好老人家,顾倾城向老人家告辞,便与飞鸿飞雁赶回一心堂医庐。
回一心堂的路上,顾倾城看着车厢上的飞鸿飞雁道:
“飞鸿飞雁,你们看,我行医用的别名是慕容飞雪。
你们也叫飞鸿飞雁,那么巧,我们成了仨姐妹了。”
飞鸿飞雁吓得要跪下来,这还是晃荡的马车上呢。
顾倾城赶紧阻止她们。
飞鸿惴惴不安道:
“小姐折煞奴婢了,您是尊贵的小姐,我们姐妹俩不敢跟小姐与姐妹相称。”
“是啊,小姐,我们永远是小姐的奴婢,得幸与小姐别名中有个飞字,乃是我们主仆有缘。也是大将军与小姐心有灵犀。”飞雁也诚惶诚恐道。
“好了,”顾倾城拍拍她们道,“看把你们吓得,不管如何,这说明咱们有缘分。”
这样,飞鸿飞雁才敢好好坐着。
第一百一十章:济世救人
第110章:济世救人
离开驿馆回到医庐,已是巳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山人海的求医病人,正焦急的东张西望,等着顾倾城回来。
在这些病人中,还有一些侍卫马匹和一辆豪华马车。
她看着那豪华马车:难道是那南安王拓跋余?
听见有马车回医庐,那豪华马车的帘幔掀起来。
掀帘子的是车辕外的马云,顾倾城看见马车上坐着的果然是拓跋余。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憔悴,没有昨日的神采奕奕,仿佛一夜未眠。
虽然脸带疲倦萎靡,可拓跋余冷峻阴柔的容颜,不管是气质还是外貌,都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高贵。
顾倾城的马车直奔后间,匆匆换了男装坐堂。
拓跋余一身高贵的蓝锦袍,光鲜高雅的下了马车,走进内堂。
其他病人被马云他们喝退到外面,并关起医庐大门,侍卫守在外面,不让病人进来打搅南安王看病。
拓跋余也不会在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病人面前,让人知道他堂堂皇子也要来民间看疾病。
他来到顾倾城面前,马云早备好新椅子和软垫,病人用过的物件,是不可能给南安王殿下用的。
当然,南安王瞧病,灵犀和灵鸢也是不能在顾倾城旁边听到他的**。
堂内只剩顾倾城拓跋余和马云。
“殿下与慕容小姐初次见面,便是慕容小姐救殿下,这说明你们因医结缘!”马云在一旁道。
行医看病,讲究缘分。
医者和患者若是有医缘,正巧医者擅长患者的疾病,而患者也全心全意信任医者,这医缘就更好了,能让患者及早康复。
顾倾城微微颔首。
拓跋余再斜睨了一眼马云,马云识趣的退出去。
“雪儿,本王可是你今日的第一位病人。”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原本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微笑道。
“你何时过来的?”顾倾城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问,“昨晚没休息好吗?”
“天一亮,本王就立刻赶过来了。”拓跋余道,“我还以为雪儿今日有事,不回来了呢。”
“哦,我确实是有事耽搁了,今日都迟到了呢。”顾倾城微微浅笑道。
拓跋余又道:
“本王一路来的时候,心仍然是颤抖的,直到来到雪儿的医庐门前,想到很快能见到雪儿,心豁然就安定了。”
“我昨晚已为殿下开药了,殿下为何不先把那几服药吃了再看呢。”顾倾城略为蹙眉道。
“昨晚本王睡着了,慕容大夫把的脉,怕是不准。
所以本王也不敢喝那些药,今日一早就来排队。”拓跋余颇为认真道。
“不敢喝那些药?”顾倾城不禁失笑。
拓跋余微笑颔首:
“对啊,没确诊病症前,本王怎敢乱吃药。本王可是遵守纪律排队的,绝无恃强凌弱,以势欺人。
现在本王,可是慕容大夫正儿八经的病人。”
顾倾城暗道:“很多病人是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看病,难道把脉就不准啦。”
但瞧他是故意找借口来瞧病,也只成全他一次了。
其实拓跋余说的也并非一点依据都没有,昨日没看到他的舌苔,还不能最后确诊。
“好,我是医者,你来求医,对医者信任,是应该的。”顾倾城沉稳的点头道:“若不相信医者,不配合医者之嘱,患者的病只怕难于治愈。”
拓跋余见她一本正经的,和昨晚装千年狐仙吓唬他判若两人,暗暗想笑,嘴角便漾了笑容。
她再柔声问:“殿下,你能否告诉我,你昨晚是怎么了?”
听到她问他的病,他的笑容又敛去了。
“……本王。”拓跋余此刻更显得深沉内敛,又像个惴惴不安的大孩子。
他犹豫着,迎接到顾倾城温暖鼓励的眸光,心头一暖。
长年累月被病魔折磨的人,才知道真正有能力的医者的可贵。
拓跋余终于鼓起勇气,语气缓慢道:“本王自小怕打雷下雨,每次都吓得肝胆俱碎。”
是啊,昨晚打雷闪电,瓢泼大雨,拓跋余惊恐昏迷,即便她为他施针,他算是能入睡,依然是面容苍白,憔悴疲倦。
“慕容大夫,麻烦您了。”拓跋余一本正经的将手放在软垫上,让她为他把脉。
顾倾城见他一本正经像病患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这一笑,拓跋余又如沐春风。
顾倾城发觉自己失笑,引起拓跋余误会,赶紧又肃然起来。
她将手轻轻按在拓跋余的腕上。
当她温润的指腹贴上拓跋余的肌肤,拓跋余仿如触电。
他多年前已纳多位侧妃,早已历经男女之事。
可是从来没有与顾倾城肌肤接触般,令他怦然心跳。
他眸光灼灼,深情的注视着顾倾城。
她的手指纤瘦嫩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有个圆润的弧度,指甲粉嫩健康。
此刻她虽是男儿打扮,却是唇红肤白,瞳仁清湛,俊俏的少年郎。
比起女装扮相的她又别有一番风情。
她不管是外形还是眼神,都不染尘埃,玲珑剔透的精致!
拓跋余见惯了宫中的千娇百媚,也看尽了女人之间的各种心计,如今越发觉得,水晶般清纯的女孩子罕见。
顾倾城又看了他的舌头,而后沉吟了一瞬。
“殿下,您确实是有些暗疾。这个病一半靠药治,一半靠心情。
这里人多口杂,这样的环境不太适合治这个病,等哪天我想好了,再通知你吧。”
“……雪儿见过本王发病,本王这病,可否能治?”拓跋余蹙眉问。
顾倾城点点头,嗯了一声,道:
“殿下这也不是绝症,怎能没得治。只是需要慢慢调理而已。”
她给他开了些宁神解郁的方子,先让他回去服用。
顾倾城刚刚开完药方子,外面却一阵喧哗。
“大夫,救命啊!……”
外面叫声凄惨,顾倾城便喊外间的飞鸿飞雁开门去看看。
拓跋余见此,也不好阻拦。
打开门,只见七八名蓬头垢面的男人,脚上拖着镣铐,身上各自都背着断胳膊断腿的男人进来。
血,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看他们的衣着,脖子黥字,应该都是奴隶。
伤者不是缺腿,就是断臂,血流如注,他们痛得抽搐,或奄奄一息,或叫得撕心裂肺。
看起来他们的伤,都是被人为刀剑所砍伤。
惨不忍睹!
拓跋余的眼神聚敛,不由自主的露出嫌弃的眸色。
心道雪儿怎能给这些贱奴治伤。
马云瞥见拓跋余蹙眉,便知道拓跋余的心意,一个眼神,已有侍卫伸手阻止他们进来。
“快滚!你们这些贱奴,怎能来这里医治!”侍卫喝道。
“这是我的医庐,该医治什么人,我自有分寸,不用你们多管闲事!”顾倾城喝了那侍卫一句。
一边赶紧迎出去,将他们引进来:“快,扶他们到里面床躺下!”
飞鸿飞雁赶紧带他们到后面的房间。
顾倾城坐诊后面,就有几间客房和病房,有几张单人木床,是专门给伤病者做包扎缝针手术的。
拓跋余见顾倾城生气,又一个眼神递向马云他们,他们便不敢阻拦那些伤者。
飞鸿飞雁和医女们见来者皆是受伤的奴隶,个个都是断胳膊断腿,还流了那么多血。
纵使她们早已见惯不怪,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的人。
顾倾城一边飞快施针,给他们止住血,一边问那些背他们来的奴隶:
“他们的手脚呢?赶快帮他们把那些断胳膊断腿找回来!”
奴隶们包括医女和拓跋余他们都惊愕。
“神医,这断了的胳膊和腿,为啥还要找回来。”一名背伤者而来的奴隶错愕问。
“我得给他们接上啊!”顾倾城急道。
“……啥?断了的胳膊和腿,还能接上?”奴隶瞪目结舌。
“别废话了,赶紧去,再耽搁太久,即便接上也不能恢复如初了。”顾倾城又急道。
“……啥?还能恢复如初?”又一个奴隶不敢相信道。
顾倾城点点头。
拓跋余见此,心里不但好奇,还想帮顾倾城一把,便问那些奴隶:
“他们的断胳膊断腿在哪里,赶紧带路,本王让侍卫快马去帮你们取回来。”
“这位是南安王殿下,他的侍卫会帮你们。”顾倾城道。
也感激的朝拓跋余微微点头。
“谢谢殿下……”奴隶们哆哆嗦嗦的感恩道。
派了名腿脚快的奴隶,带拓跋余的侍卫飞马去捡回断胳膊断腿。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你们赶紧过来帮忙!”顾倾城对她们喊道。
其他医女也一起过来恭候。
顾倾城带伤者进去后,对飞鸿飞雁和一心堂所有医女道:
“学医者,首要便是淡定从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病症,伤亡,都要冷静以对,这样才能发挥你真正的能力!”
“诺,小姐……”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马上镇定道。
“来,先把伤口清理干净。”顾倾城指引她们。
给奴隶们止住血,清理好伤口,拓跋余的侍卫和奴隶也飞快的带回了断胳膊断腿。
“把属于他们的手或脚放回伤者身边,我这便为他们接上。”顾倾城吩咐奴隶。
奴隶一边震惊,一边帮伤者分派好他们的手脚。
“殿下,或者,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看我这里忙得不可开交,真的没时间招呼你。”顾倾城想打发拓跋余走。
“没事,你忙你的,本王就想看看雪儿如何治病。”拓跋余道。
既然如此,顾倾城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只管忙活。
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她们几个,在一旁协助,给顾倾城递针递药,递布带。
也认真的从中学习。
拓跋余和他的侍卫也在一旁震惊的瞧着。
顾倾城瞥了众人一眼,拿出针,转身给伤者接驳伤口。
她转身之际,手上的针却悄悄往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下去,有殷红的血冒了出来。
她扎伤自己,是背着所有人,别人也不知她手上的血是她自己还是伤者的。
当然,医庐的人,包括外面的病人,只管争先恐后的来观看顾倾城为病人接驳手脚,如此的新鲜事,谁也不愿意错过。
谁也没注意到,她的手上冒血后,一心堂医庐的上方,泛起五彩的霞光。
那半空中的五彩霞光,一心堂的人没留意到,太乙真人和大祭司却在远远的地方留意到了。
他们都同时震惊互相看了一眼:那人竟出现在都城了!
太乙真人急急自墟谷中掏出乾坤鼎,嘴里念念有词。
乾坤鼎在空中打转,却最终没找到真正的方位。
“刚刚明明就在西方发现那五彩霞光,怎么这乾坤鼎就不带咱们去呢?”太乙真人气哼哼道。
又摧动了几次乾坤鼎,可是乾坤鼎最后却落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们只得放弃。
血神刹无痕道:“再等等吧,等魔尊来了,任太虚真人的返璞归真再隐秘,也逃不过魔尊的法眼。”
顾倾城每接驳伤者手脚,都会挤出自己手上的一些血,涂抹在接口处。
她的血仿佛是粘合剂,那些手脚轻而易举就接上。
在别人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她给伤者上药,再逐一给他们缝针,包扎。
一边做,一边教身边的医女们如何包扎。
顾倾城专注着疗伤,她如雕琢的容颜,落在旁人眼里,显得更加圣洁。
受伤接驳好手脚的奴隶,手脚竟奇迹的,很快就觉得与自己没断前并无异样。
“神医……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啊……”他们一个个震惊的要跪在顾倾城面前。
顾倾城赶紧拦住:“你们千万不能动,我这刚刚好不容易给你们接上,再一动,就散架了。”
那些伤者,才免去俗礼,拱手多谢。
这五个奴隶约莫三四十岁,个个都身怀武功,他们恭敬道:
“奴才大牛。”
“奴才土狗。”
“奴才阿七。”
“奴才老四。”
“奴才山猫。”
“我们定当结草衔环,报答神医救命之恩!”
包括同来的那些奴隶,眼中的顾倾城就好似救苦救难的神,个个恨不得就对她顶礼膜拜。
“你们别客气,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刚巧会医治你们的伤罢了。”顾倾城淡淡微笑道。
“大夫别谦虚了,你就是神医啊……”那个叫大牛的伤者感激道。
“神医,真是神医啊,我们做梦都想不到,这断了的手脚,还能回到自己身上。”
奴隶们喜极而泣,个个抹着眼泪。
顾倾城只得苦笑,而后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们的手脚虽然接驳好了,但真正想恢复如前,还得将养百日。百日后,你们应该就完全康复了。”
“可是,我们做奴隶的,哪能养伤啊。”伤者愁眉苦脸道。
“回去,不被杀头,就谢天谢地了。”又一名奴隶哭丧着脸道。
“不管如何,这伤是一定要养,才能恢复。天无绝人之路,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顾倾城安慰道。
又向其他奴隶招呼:
“来,你们没受伤的,搀扶他们躺好,先休息一会,等会医女给你们抓药熬煮,先喝些药,再回去好好调养,过些日子,你们就能跑能打了。”
外面那些等候和观望的病人,眼见那些断胳膊断腿竟能奇迹的接回伤者身上,震惊之余,都虔诚的跪在外面磕拜神医。
“神医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捉摸不透
第111章:捉摸不透
拓跋余刚才一直看着,也震惊于顾倾城的医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着顾倾城和几个侍女忙前忙后,汗流浃背,雪白的双手沾满血污。
他眼前又出现自己当日受伤,她为自己疗伤的情景。
此刻再看那些受伤的奴隶,也没那么讨厌。
看着那么多人对顾倾城顶礼膜拜,顾倾城在他心中,却更加圣洁了。
安陵缇娜美得妩媚入骨,而且成熟有心计。
慕容飞雪却美得出尘脱俗,若空谷幽兰。
而且她身上那种高贵圣洁的神韵,是安陵缇娜身上永远没有的。
即便她的手,看上去血污肮脏,他也觉得她的手,美得风华绝代。
一如他梦境中那个圣洁的姑姑。
即便她昨晚装着如何的粗鄙不雅,即便她把自己说得如何的心狠手辣,这都吓不倒他。
这么多的伤者,顾倾城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缝合包扎好。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几个做顾倾城的助手,其他女孩负责去煎药,煎好药,帮忙给伤者服用。
拓跋余刚才看完病开的药方,医女们给他抓的药,他让马云在后面厨房给他煎药。
不是拓跋余信不过这里的医女,而是毕竟皇子的饮食一向谨慎。
他自己,则在一旁看着顾倾城为病人伤者疗伤。
见顾倾城她们忙得不可开交,拓跋余早让侍卫烧了水,斟好茶水。
再细心吹凉,将顾倾城拉过一旁,拿来干净的布帛,亲自给顾倾城擦汗,喂她喝水。
顾倾城刚才悄悄放了自己的血,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想自己接过杯盏来喝水,可是手上满是血污的,拿杯盏确实不合适。
而且拓跋余已经吹凉热水,送到她嘴边。
“来,快喝些水润润喉,看你忙了那么久,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嗓子眼都冒烟了吧?本王都心疼死了。”拓跋余怜惜的看着顾倾城。
“谢谢。”顾倾城低声道。
看了看拓跋余,迟疑一下,还是想尽快打发他走:
“殿下还是请回吧,你也看到了,我这里那么忙,你的病一下子也急不来,你先回去好好喝几日药,等再过几日,我再给你复诊。”
“本王已经喝过药了,就是想多看雪儿几眼。”拓跋余含情脉脉道,“你且忙,我就在一旁,不打扰你。这样,慕容神医不会赶本王走吧?”
顾倾城僵着脸干笑:“殿下自便。”
她再狠心也不能这样赶人家走啊!
转身去洗手,一时之间觉得非常的疲惫,眼冒金星,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雪儿,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是累坏了吧?”拓跋余赶紧扶她坐好。
“哦,没事,确实是有些累了,我休息一会,就会没事的。”顾倾城道。
顾倾城阖眼稍坐一会,身体恢复了,便再过来看望那些伤者。
“是什么人那么狠心,将你们砍成这样?”顾倾城看着他们的伤,他们的镣铐,眼泪泫然欲滴。
那些男人面面相觑,愁眉苦脸,敢怒不敢言。
有个伤者在顾倾城鼓励的眸光下,还是悲声道:
“小的叫山猫,我们这些败国之奴,命运就是这样,有如猪狗,任人宰割。”
“可就算我们是猪狗,东平王也不能如此惨无人道,肆意虐杀我们啊。”一个断腿奴隶忍不住哭道,“阿七我只恨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
“是东平王将你们砍成这样?”顾倾城的眸眼瞬间有火焰在燃烧。
“奴才大牛,东平王训练我们上格斗场,我们在东平王的第一轮考核中就败下来。
东平王说我们没用,不能上格斗场为他挣银子,就硬生生将我们的手脚砍了。”又一名奴隶落泪道。
“苍天无眼,才会有如此残暴之人!”顾倾城咬牙道,豆大的泪珠滚落。
飞鸿飞雁和医女们对这些奴隶的惨况,更加是感同身受。
女孩们在一旁又悲又愤,却只能暗暗垂泪。
“你们说,是东平王将你们砍伤?”拓跋余看着受伤的奴隶道。
那些奴隶见拓跋余锦衣华服,器宇不凡,身后又有那么多侍卫,刚才好像听神医说他是什么王来着。
皆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不敢再有任何微词。
马云喝道:
“这是南安王殿下,我们殿下问话,你们还不回答?”
“马云,你如此盛气凌人,谁敢回本王话!”拓跋余脸色冷凝,呵斥了马云一句。
却转颐语气温和对奴隶们道:
“不怕,本王不会伤害你们。有什么委屈,但说无妨。”
那些伤者还是不敢回答。
“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奴隶主杀奴**,本来没有律法约束。”顾倾城怒道:“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也真是残暴不仁。”
“是啊,纵然是自己养的畜生,也不该如此虐待。更何况,他们还是一条人命。”拓跋余也颔首叹息道。
他见顾倾城对那些受伤的奴隶关怀备至,他不能不表示关心。
他再看着那些诚惶诚恐的奴隶,又道:
“你们毕竟是戴着镣铐的奴隶,若不回去便是逃奴。一旦被抓,更加凄惨。
先将身子养好,以后小心,别让东平王找到你们什么麻烦就是。”
奴隶们个个又面面相觑,惊愕的看着拓跋余。
“马云,给这些伤者一些银子和上好的肉食,让他们好好养伤。”拓跋余道。
“诺,殿下。”马云躬身道,向后面的侍卫随便瞥了一眼,便有人马上去办。
拓跋余继续道:
“再派人送他们回去,传本王话,让东平王卖本王一个人情,赦免这些人的罪,不要再虐待他们,让他们好生把伤养好。”
“诺,殿下。”马云又躬身道。
拓跋余又斜瞥马云一眼,马云便附耳过来。
拓跋余在马云耳边细语了几句,马云频频颔首。
马云拿了银子派给那些伤者,并交代侍卫,按南安王殿下说的去做,给他们送些上好的肉食米粮,并将南安王的话传给东平王。
还交代侍卫去办其他事。
医女给奴隶伤者抓了药,马云亲自派人用马车送他们回去。
顾倾城不禁深深的看了拓跋余一眼。
心下不免沉思,莫非这南安王拓跋余与闾左昭仪不是同一路人?
闾左昭仪不但仗势凌人,而且说不定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看起来拓跋余与他母妃的性格,还真是天渊之别。
但不管如何,她得摆脱他的纠缠,不能跟他有过多的来往,否则那魔鬼还不知会吃什么醋,闯下什么大祸呢。
拓跋余想与顾倾城说几句体己话时,又有其他几名重病伤患登门。
顾倾城正好有机会撇下拓跋余,先救治其他人。
拓跋余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为病人医治,这样,心里也是充满幸福的。
不一会,他的侍卫回来了,拉了几车药物,并将一包包药物搬进来进来。
“……殿下,你们这是?”顾倾城看着他的侍卫搬东西进来,她远远就嗅到布袋里的是药物。
“雪儿,你这医庐是免费给病人施医赠药。”拓跋余道,“你能悬壶济世,救苦救难。此德感天动地,本王身为皇子,更应该伸以援手。”
顾倾城深深的注视了他一眼,想要看穿他。
拓跋余看起来忧郁、阴冷、深沉,虽然对她的热情是真的,对她的痴情也是真的。
可是他的内心,有些情绪是顾倾城看不见,却只能凭感觉,感觉他像蒙着层隐形面纱,让她看不穿,捉摸不透。
他不像拓跋那个魔鬼,魔鬼邪恶、狠戾、侠义、温柔、细腻,他有各种不同的时候,可是她一眼就能看到底。
拓跋余就像口深井,魔鬼就像一潭清泉。
不!拓跋那魔鬼到底是骗了她,隐瞒自己真正的身份。
就像自己对拓跋余隐瞒真正的身份,只是不想与他有更深的发展罢了。
那魔鬼也是不想和自己有更深的发展,才隐瞒真正的身份吧?
如今想来,她更加看不透拓跋那个魔鬼的心思了。
无论如何,拓跋余能为这些穷苦人送药,哪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也是感激的。
虽然拓跋已经吩咐战英给顾倾城的医庐备足了药,但病人太多,这药也是用得好快。
现在既然拓跋余送了大批药物过来,她为了病人着想,也是不会拒绝的。
“好,谢谢殿下。”顾倾城微微福身,谢过拓跋余。
顾倾城去查看了一下那些药,都是上等难得的药材。
她不由得开心的笑,这下患者就不怕缺药了。
拓跋余看见顾倾城发自内心的欢笑,也就非常的满足。
拓跋余的侍卫也是细心,每个布袋都贴上了药名,一心堂的医女们只需按照药箱上所写,放上药物即可。
拓跋余的侍卫帮忙抬药,与所有医女一起,将那些药物都分门别类,装进药屉里。
“谢谢诸位的帮忙了。”顾倾城客气的对侍卫们道。
“慕容神医别客气,当初您不但救治殿下,还救治过我们呢。”有位侍卫道。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顾倾城笑道。
稍顿,又道:“你们还是叫我大夫,不要叫我什么神医吧。我真的担不起神医这个大名。”
“慕容神医的医术有目共睹,真的堪称神医之尊。”那侍卫又道。
后来瞥了眼拓跋余冷然的神色,便不敢多话了。
一直忙到下午,病人散去。
飞鸿飞雁收拾了医庐,顾倾城让她们先悄悄自密道中离开,在竹林外面等候。
拓跋余一直守候在顾倾城的一心堂,见顾倾城要离开了,拓跋余自是要送顾倾城回家。
“殿下,您知道我是有婚约之身,不能与其他男子有任何来往。”顾倾城干笑道。
“不能与其他男人有来往?”拓跋余蹙眉道。
“我们汉人讲究名节,男女授受不亲,您要是送我回去,我的名节会受损的。”顾倾城又一本正经道。
“男女授受不亲?”拓跋余不禁失笑:“雪儿刚才与那么多男子接触,岂不是早已名节受损?”
“……那不一样,与病人接触,那是以医者的身份,不是我个人的身份,那就另当别论。”顾倾城说得拓跋余哑口无言。
可是,拓跋余要送顾倾城离去之心,却仿佛坚定不移。
顾倾城见他不肯走,想着如何委婉拒绝他:
“总之我并非殿下良配,更非殿下母妃属意之人,殿下还是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吧。”
拓跋余沉吟了一瞬。
“雪儿放心,本王这就陪你回府,向你父母禀明爱慕之意。并将你的娃娃亲退了。”拓跋余道。
“……殿下是说,要帮我把娃娃亲退了?”顾倾城几乎想大笑。
拓跋余一本正经的颔首:
“等本王禀报父皇,择日备齐三书六礼,一定要以最隆重之仪,让你成为大魏最尊贵的女人。”
顾倾城见实在打发不了拓跋余,便只得苦笑道:
“殿下请到屋外等着吧,我,我还得更衣呢。”
拓跋余退出医庐,候在琼花树下,回想着那天顾倾城从花雨中飘然而下,不禁心醉神迷。
不管如何,这几十年的梦境,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姑姑了。
等了好一会,依然不见顾倾城出来。
他陡然觉得不对劲,立刻进去找,侍卫也一起去分头去找,却哪里有顾倾城的踪影?
拓跋余随即问医女们:“慕容神医呢?”
灵犀按照顾倾城教她的话,故作神秘道:
“殿下,慕容神医乃救苦救难的小狐仙,除了治病救人,不与凡人多来往。小狐仙刚才就隐身离开了,殿下若不相信,可以再慢慢找。”
顾倾城只让她说是小狐仙,灵犀却加了救苦救难的小狐仙。
“殿下,莫非慕容神医,真的是救苦救难的小狐仙?”马云骇然道。
拓跋余嘴角噙笑。
“殿下,又或者,慕容神医不是人间女子,也非小狐仙,而是天上下凡,悬壶济世,普度众生的仙子?”又一名侍卫震惊道。
“属下觉得,她就是小狐仙?连这里的医女,一个个都是那么漂亮,说不定也都是狐仙。”又一名侍卫道。
“你们都相信她的狐仙之说?”拓跋余难得的温言微笑道。
马云睨了他们一眼,沉吟一瞬,对拓跋余道:
“殿下,慕容神医凭空消失,说不定这一心堂医庐,可能有什么机关,慕容神医从密道里走了?”
“她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真像个调皮的小仙子,在跟本王玩捉迷藏呢。”拓跋余不怒反笑,仿佛喃喃自语,“看来,是本王吓着她了。”
而后对马云他们道:“不管这一心堂有机关密道,又或者她真的是小狐仙。
她既已离开,就不要再惊扰她们了。不管如何,不能破坏她的医庐。”
“诺!”马云躬身道。
他们离开的时候,拓跋余又叮嘱马云:
“立即派人在平城所有出城的地方,日夜守候,绝不能让雪儿离开平城。
只要她留在平城,本王相信,一定能感动她的。”
顾倾城自房间的密道离开,与先行出竹林的飞鸿飞雁汇合。
拓跋命人搭建这间医庐时,就是担心顾倾城会在医庐遇到意外,才于她的房间修了秘密通道,可以直穿过那大片竹林。
否则仅仅是一座医庐,不消三五日功夫,早就给顾倾城搭建好了。
那日他悄悄告诉她房间的秘密时,她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可是此刻,那魔鬼曾经所有的好,在顾倾城心里都几乎消失殆尽。
上了马车,飞鸿担心的问顾倾城:
“小姐,您说南安王他们走了没有,他不会生气起来,难为灵犀她们,又或者,将小姐的医庐一把火烧了?”
“他不会难为灵犀她们,也不会烧医庐的。他的目的,只是我罢了,不会拿一心堂出气。”顾倾城淡定道。
而且,拓跋的便衣侍卫,应该还会悄悄帮忙看着医庐。
“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问不当问?”飞雁大着胆子问。
顾倾城点点头:“何事?问吧?以后在我面前,畅所直言,不必拘礼。”
俩丫头看见顾倾城如此平易近人,拿她们当自己的姐妹,相互看了一眼,皆流露出欣喜之色。
“小姐,您为何不让南安王殿下知道,您就是他的娃娃亲?”飞雁试探的问,“难道小姐,真的不喜欢南安王殿下?”
顾倾城苦笑不语,倏然又想到拓跋那魔鬼,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小姐即便与南安王有娃娃亲婚约,可我们知道,小姐的心上人,是大将军吧?”飞鸿笑道。
“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大将军了。”顾倾城黯然道。
“为什么?”飞雁不解道,“大将军对小姐,好得不得了,我们可羡慕死了啊?”
“这位南安王殿下,虽然比不上大将军,可是他毕竟是小姐的娃娃亲。”飞鸿似懂非懂道:“若是让陛下知道小姐喜欢的是大将军而不是南安王,小姐会吃亏的。是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飞雁惋惜道:“这世上,也唯有大将军那样的绝世英才,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咱们小姐。”
“你们的大将军,其实是南安王的亲侄子大魏的世嫡皇长孙高阳王殿下。他却一直瞒着我他真正的身份,你说这样的人,是真心对我吗?”顾倾城黯然道。
“……原来大将军的身份那么尊贵。这便更加只有大将军能配得起小姐了。”飞雁拍掌开心道。
“两人在一起,不是身份地位,门当户对就配。”顾倾城叹道,“身份地位不能决定两个人是否就能幸福。”
“小姐是担心南安王殿下和高阳王殿下的叔侄关系?”飞鸿细心的问。
顾倾城默默摇摇头。
“小姐,你那晚心情不好,是和大将军有什么误会,责怪大将军不告诉你真正的身份吧?”飞雁又问。
她外表开朗,说话伶俐可爱,也善解人意。
可是顾倾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我们看得出来,大将军很爱小姐的,说不定你们真的有什么误会呢。”外表柔韧的飞鸿,说话细声细气。
“一个人连他真实的身份都不告诉你,一直隐秘着你,那叫爱吗?”顾倾城重重的吐了口气,心头郁结。
“也许,大将军有苦衷,您应该给大将军一个辩解的机会。”飞雁低低道。
“奴婢见小姐和大将军在一起,是那么的般配,如今见您和大将军有误会,我们的心就像揪着一样。”飞鸿泪盈于睫。
顾倾城无言的叹了口气。
本来大将军出征,她依依不舍,日夜为他牵挂。
可是如今,她还能去牵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吗?
“飞鸿,飞雁,你们两个,可曾有喜欢过人?”顾倾城想转移话题,忘记那个魔鬼,便微微浅笑问。
飞鸿飞雁皆害羞的摇头。
飞鸿叹道:“我们身份卑微,哪有资格去爱人。”
“是啊,我们是奴隶,是没有资格谈什么情和爱的。”飞雁也黯然道。
“谁说奴隶就没有资格爱?况且你们都不是奴隶了,以后,小姐为你们物色如意郎君。”顾倾城故作轻松的笑道。
“小姐……”飞鸿飞雁害羞道。
见顾倾城心情好像好些了,飞雁又道:
“小姐,等大将军回来,您还是和他好好谈谈。看看他为何要隐瞒您他真实的身份,也许,是一场误会呢。”
顾倾城不置可否的摇头,冷冷牵扯了一下嘴角。
“奴婢看得出,小姐心里是喜欢大将军的,大将军也是非常的喜爱小姐。你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要幸福的。”飞鸿紧张得几乎要哭了。
“算了,一切都是昨日云烟。”顾倾城喟叹,“皇孙贵胄的心思,我们都捉摸不透。不要再提那个魔鬼了。”
“魔鬼……”飞鸿飞雁又面面相觑。
第一百一十二章:孤独的王
第112章:孤独的王
顾倾城回到皇宫,本来往日,这个时辰是去万寿宫给老祖宗弹琴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的绿绮琴就放在万寿宫,她怕给老祖宗弹琴时,她会触景生情,想起那个魔鬼拓跋。
终究是停住了去万寿宫的步伐。
可是越不愿意想起那个魔鬼,心里不期然的,却又想到那魔鬼拓跋,心烦意乱。
心烦意乱的情况下,最好就是静静看书。
夕阳无限好,她去了藏书阁。
她有皇后给她翊坤宫的金牌,出入皇宫各地,如入无人之境。
皇宫藏书阁的书,琳琅满目,光一排排,一层层装潢精致的书架,就亮瞎她的眼。
她就像个乡下丫头进天宫一般惊叹着。
这里的医书,可说是应有尽有,她早就应该来这里瞧瞧的。
好不容易在这书海中找到医书那些书架,她慢慢翻看,喃喃自语:
“神农氏的《神农本草经》,这是《黄帝内经》、《灵枢》、《素问》,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
这些书,七岁前师傅就要我背了。”
最后她找了两本扁鹊的《扁鹊内经》和《扁鹊外经》。
她拿书卷躲在一个角落,坐在木地板上静静看着。
也不知是今日天气闷热,还是她心头烦闷,才觉得闷热难当。
她坐在地板上,拿竹简当扇,依然觉得不够凉快,反正没人,她干脆脱了鞋袜,赤足盘坐起来看书。
嘿嘿嘿……这样,倒是凉快些了。
可是这是在皇宫,若被人看见她赤脚,还不笑掉大牙。
管他呢,她搓搓鼻子,不以为然,她本来就是乡野丫头!
但这一抖动,脚踝上那串铃铛又发出阵阵好听的声音。
她不由得又想起拓跋当日给自己戴上这铃铛的情景。
那个魔鬼,她不要再戴他任何东西。
她想解开的时候,手又犹豫了,那魔鬼说过,没他同意,是不能解开的。
最后,她愣是不敢解开。
也许是舍不得解开?
又或者,这精巧的铃铛,戴着挺好看的?
倏然,藏书阁外面一阵骚动,人声,脚步声响起。
“陛下,您要找什么书,奴才去给您找来。”先是一把吊起的内监声音响起。
顾倾城赶紧趴在地上,透过书架下的空隙,她看到几个太监的靴子,还有一双龙靴和绣有金龙纹的襟摆。
“……是,是陛下?”顾倾城心里一颤。
姑姑说过尽量不要让陛下看见自己,否则说不定会惹来是是非非。
姑姑说得对,只要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陛下搜掠进宫,姑姑是怕自己被陛下糟蹋了。
于是赶紧拿出帕子,将自己的脸蒙上。
便又听得一把雄壮有力不怒而威的男人声音道:
“都退下吧,朕就是心里烦闷,想静静看看书!”
“诺……”几名内监应答了一声,便见他们的脚步朝藏书阁外走。
皇帝的脚步一直在书架的周围无目的地,时而停顿,时而缓缓走动着,却似乎没找到一本他想要的书。
顾倾城一直趴在地上看那脚步,希望他别向自己走过来。
好不容易皇帝的脚步离开她附近,走向后面远离她的书架。
顾倾城终于吐了一口气,坐好身子。
一不小心,她身上的竹简“啪”的一声掉地上。
而且顾倾城一动,脚上的铃铛又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响声。
听起来像是兵刃之声。
顾倾城心道:完了!完了!!!
拓跋那条栓猫链早该把它解开,如今怕是要闯祸了!
果然……
“谁?!”
皇帝一声断喝,紧接着“锃”的拔剑声,皇帝已迅速提剑向她的方向飞身刺过来。
眼见高大威武的人影,掠过书架,杀气腾腾的杀向自己。
“……别误会!”顾倾城赶紧站起来举起手,一只手里还拿着竹简。
拓跋焘的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见她蒙着脸,更加生疑。
“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威风凛凛的皇帝,只见皇帝已过不惑之年,身材魁梧。
穿着庄严瑰丽的皇帝锦袍,气度轩昂,上颌上微翘的胡须令他不怒而威。
五官轮廓,竟有点像拓跋那魔鬼。
她轻轻移步,这一动,脚下又发出好听的叮铃铃的铃铛响。
拓跋焘看着襟摆下那双若隐若现,纤细雪白好看的赤足,耀眼的银铃铛,更显得那双赤足的娇俏柔美。
原来刚才的铃铛声是来自她的脚上,他还以为是有人拔利刃呢。
“……顾倾城?顾家丫头?”拓跋焘错愕的问。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眨着大眼睛。
拓跋焘震惊的看着面前白衣飘飘,虽遮掩着大半张脸,却露出一双秋水盈盈,顾盼生辉美眸的人儿。
“你就是顾倾城?为何蒙着脸?”拓跋焘的剑还未收回去。
“……我脸上长了很多痱子,又红又肿,丑死了,怕吓坏人,所以蒙着脸。”顾倾城脱口而出。
眼睛不眨,撒谎的能力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连她自己都暗暗佩服了!
她赶紧递上翊坤宫金牌让皇帝看。
“这是皇后娘娘让我自由在皇宫行走的金牌。”顾倾城道。
拓跋焘终于收回剑,“噌”的一声宝剑入鞘,相信她确是顾倾城。
心情也陡然觉得豁然开朗,舒畅起来。
“小丫头,你一个人躲在这个角落,刚才若稍慢一步,说不定朕就一剑穿透你了。”拓跋焘微笑道。
“不怕。”顾倾城天籁般的声音旖旎而出。
“为何不怕?”拓跋焘脸上有抹好奇。
“陛下南征北战,武功盖世,您这把宝剑肯定拿捏得分毫不差,不会那么容易就误杀倾城的。”顾倾城抬眸看着他,眉眼笑道。
她的眸光安静,眼波澄澈潋滟,似高远无云的碧穹,广袤而纯净。
拓跋焘虽看不见她的脸,却看到她眉眼在笑。
炯炯有神,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有把像小扇子的睫毛,那是怎样漂亮的一双眼睛!
眼睛下又该是怎样漂亮的脸蛋?
拓跋焘凝视着,看得几乎走神。
想把面纱下的脸看穿。
顾倾城穿着月白纱裙,薄薄的轻绸绣着折枝海棠,一朵朵清妩的花,层层叠叠绽放,萦绕着她。
那及脚踝的百褶裙,露出嫩白的小脚和银铃铛,肌肤赛雪,小脚纤瘦可爱。
雪绸与黑发映衬,衬托出少女出尘的清隽。
即便是蒙着面纱,也美得动人心魄。
顾倾城见拓跋焘看着自己出神,才想起忘记给皇帝行礼了。
赶紧跪下。
“臣女顾倾城见过陛下。”
“快快起来,不必多礼。”拓跋焘扶她起来。
他看着顾倾城手里的竹简,微笑道:
“小丫头,最近不弹琴,却躲在这里看起什么书了?”
他顺手拿过来。
“……扁鹊内经?呵呵,你还看起医书来了?”皇帝笑道。
“……这,这不是脸上又红又肿吗?就来看看医书,看看我这张丑脸,是否还有得救。”
顾倾城觉得自己说谎的能力成跳跃式飞升。
她不由得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
“宫里有的是御医,朕即刻传御医给你瞧瞧。”拓跋焘关心道。
“不……不必劳烦御医了。我这张丑脸,即便是御医,也会吓跑人家的。
我刚才看了个偏方,可能喝些绿豆汤,解解毒就好了。”
御医来了就露陷了,欺瞒皇帝可是死罪!
顾倾城心里不免叫怕怕。
谎话仿佛随手拈来。
“陛下看书吗?那倾城就不打扰陛下了。”
顾倾城想脚底抹油赶紧溜,一边说,飞快的穿回鞋袜。
“哎!别走……”拓跋焘拉住想溜走的顾倾城。
见顾倾城眸眼有惊愕,他又道:
“朕就是几天没听到你的琴韵了,心里烦闷,想过来藏书阁看看书。
一个孤独的老头子,想听首好琴曲都不容易,是不是好可怜啊?”
“……陛下是孤独的老头子?”顾倾城嘻嘻嘻的笑得前仰后翻,“陛下富有天下,还叫孤独,还叹可怜,那老百姓都不要活了。”
拓跋焘听见顾倾城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自己也一下子年轻了。
霍然间就精神抖擞起来。
“怎么,皇帝就不孤独,就不可怜吗?”拓跋焘慢悠悠在顾倾城方才坐的地方坐下来。
顾倾城赶紧在附近找来个锦垫给皇帝舒适的坐好。
“你也坐,坐下来和朕聊聊天,说说话。”拓跋焘道。
“倾城不敢与陛下平起平坐。”顾倾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在丫头面前的,就是个孤独的老头。坐!”拓跋焘抬抬下巴,语气不容置喙。
顾倾城只得遵命跪坐在拓跋焘面前。
“陛下想听好琴曲,皇宫司乐局就有很好的乐师啊?”顾倾城道,“陛下召他们给陛下奏乐,就不会可怜了。”
顾倾城说话动作举止,活泼跳脱,不拘一格,比起宫中那些彬彬有礼千娇百媚的美人,更加让拓跋焘觉得可爱。
“哎!那些都是俗不可耐的乐曲,污了耳朵,不听也罢!怎可与倾城绕梁三日之琴韵媲美。”拓跋焘摇手,叹道,“若要解忧,唯有倾城之琴韵啊!”
“陛下有听过倾城弹琴?”顾倾城亮起眼睛问。
“当然了,你每次在皇宫弹琴,朕可是一次都没落下,是倾城最忠实的聆听者呢。”拓跋焘呵呵笑道。
顾倾城恍然点头。
“不对,朕应该是丫头的钟子期。”拓跋焘又摇头道:“朕虽至今没见上倾城的庐山真面目,可朕这知音,却是做了很久呢。”
“……我的钟子期,知音?”顾倾城喃喃。
却不由得想着拓跋那个钟子期。
拓跋焘又由衷的夸道:“你这琴艺,比起冯左昭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他一边说,一边捋一捋那翘起来的胡须。
“谢陛下抬举谬赞,倾城真是遇到知音了。”顾倾城拱手多谢。
看着一脸喜悦的拓跋焘,顾倾城又笑道:
“倾城的琴曲,既然陛下能听得进去,那倾城就答应陛下,以后有空就给陛下弹琴吧。”
“好!你可是答应朕了啊。”拓跋焘哈哈朗笑。
顾倾城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陛下可别再说什么可怜之话了,你再说可怜之语,老百姓就都要抹脖子了。”顾倾城又像个孩子般劝慰道。
拓跋焘看着可爱的顾倾城,微微噙笑颔首。
“陛下若是觉得孤独,可以召见知心朋友,聊聊天,谈谈心,就像咱们如今这般,促膝长谈。”
顾倾城眼眸流转,语气率真可爱。
“促膝长谈?”拓跋焘喃喃。
“对哦。”顾倾城道,眨着大眼睛。
拓跋焘苦笑摇头。
顾倾城蹙眉,又微微侧头,道:
“又或者,陛下可以召见您的妃嫔啊。您后宫佳丽成千上万,总有讨得陛下欢心的。这样,陛下就不孤独了。”
“倾城以为,皇帝有知心朋友吗?”拓跋焘微笑问道。
顾倾城沉默一瞬,摇摇头,又点点头,而后喟叹:
“……那倒也是,皇帝高高在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人的地位和权力与之对等。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所有人在皇帝面前都战战兢兢,没有知己朋友,更没有倾诉之人。
怪不得所有的皇帝,都称自己为孤家寡人。”
拓跋焘重重吐口浊气。
顾倾城看着皇帝,带着些可怜的微微摇头:
“看起来做皇帝,确实不容易,还真的挺孤独的。”
“倾城算是朕的知己良朋了,能看出朕的内心孤独!”拓跋焘欣慰道。
而后站起来,又伸手拉顾倾城起来。
顾倾城有一瞬的犹豫,还是将手搭进拓跋焘的大掌心。
拓跋焘紧紧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玉手,领着她往不远处的书案走去。
顾倾城穿着及脚踝的百福纱裙,金线海棠花绣在襟摆。
她身材高挑纤瘦,像一朵轻盈的花,行走间裙袂翩跹,竟如繁花缓缓盛绽。
拓跋焘的心头情不自禁便感觉非常的舒畅。
他们走到一张书案上,案上文房四宝俱全,拓跋焘挥毫写下孤独俩字。
“古人造字奥妙无穷,倾城解解,为何他俩在一起,就成孤独了?”拓跋焘道。
顾倾城拿过那张绢帛,默默的看着那孤独俩字。
“倾城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小聪明。”顾倾城迟疑的看看拓跋焘道。
“在朕面前,丫头尽可畅所欲言。”拓跋焘颔首道。
看到拓跋焘鼓励的眼神,顾倾城也点点头。
“……陛下且看,孤独这两个人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蝴蝶,足已撑起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
人情味十足,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
人间繁华欢声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
孩童瓜果猫狗飞蝇彩蝶自然热闹,可都与自己无关。这,可能就叫孤独吧?”
顾倾城娓娓道来,说得就像茶馆说书的先生。
“好!人间繁华,唯我空余两鬓风。岂能不孤独。”拓跋焘颔首道。
稍顿,又在一绢帛上写下一个王字。
“小丫头,再解解?”拓跋焘微微抬下巴,晓有趣味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宛如桃花初绽,芬芳醉人。
拓跋焘早已陶醉其中。
“那,倾城就放肆了?”顾倾城拿起来。
“朕说了,在丫头面前的,只有孤独的老头。”拓跋焘微笑道。
顾倾城语音曼妙,细细的分析着:
“王,一把三穿起来就是王。
即上达天意,下合地理,中通人性者,王也。缺一则不可。
不通人性者,谓之曰工,罚其劳役。
不合地理者,谓之曰干。失去老百姓的拥护,没了根基,给谁当王去?只好自己去干活了。
不合天意者,谓之曰土,即下地。连天意都违背了,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看来,王,难当!”
顾倾城最后撇撇嘴,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摇头。
虽然隔着面纱,拓跋焘也能看到她撇嘴的动作。
拓跋焘嘴角噙笑,看着顾倾城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顾倾城又喟然道:
“所以人人都道帝王风光无限,却不知这天下百事都承压在帝王身上,个中苦累,有谁知晓,有谁分担?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若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庸皇帝,倒也罢了。
可偏偏咱们的陛下知人善任,励精图治,从谏如流,节俭爱民。是个百年一遇的好皇帝。
陛下这个帝王,岂会不孤独、不累、不可怜?”
顾倾城在分析帝王之累时,又不着痕迹的大大拍了皇帝的马屁。
把个拓跋焘听得身心舒畅,甚至飘飘然。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拓跋焘颔首赞许道,“有道是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倾城玲珑剔透,真乃朕知己也!”
“谢陛下抬爱。”顾倾城垂首福身道,“能成为陛下知己,实乃倾城三生有幸。”
拓跋焘又欣喜道:
“潇湘水云的诗情画意,非倾城的绿绮琴,不足以尽其妙。
倾城的琴艺才情,非遇潇湘水云的诗情画意,不足以尽其才。”
“借问人间愁寂寞,伯牙绝弦已无声,高山流水琴三弄,清风明月酒一樽。”顾倾城轻吟。
“哈哈哈,朕这个钟子期,是当之无愧了?”拓跋焘朗声笑道。
“倾城喜得知音,乃倾城之幸也!”顾倾城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君子之交
第113章:君子之交
“倾城这几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吧?”拓跋焘微笑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陛下怎知,倾城心里烦闷?”顾倾城错愕的看着拓跋焘。
拓跋焘带着心疼和研究性的注视着顾倾城:
“你最后那次弹琴,所弹的是《大胡笳鸣》。琴音委婉悲伤,撕裂肝肠,充满离情别绪,道尽分离之苦。
自此之后,这连续几日,再没听到倾城的琴音了。丫头,你还不是有心事?”
顾倾城深深对拓跋焘一揖,动容道:“陛下对倾城的琴曲如此透彻,陛下当之无愧,是倾城的钟子期了。”
“……能给朕说说,什么事令倾城烦心吗?”拓跋焘关心的问。
“……陛下虽是倾城的钟子期,”顾倾城略显尴尬,“但女儿家的心事,又何必让钟子期添烦恼呢。”
拓跋焘不禁失笑,指着顾倾城摇头:
“好,好。女儿家的心事,朕不懂。但你我知己相见,清风明月酒一樽,总得不醉无归吧?”
顾倾城这阵子因为那个魔鬼,本就心烦意乱,他曾经是自己的钟子期,以后怕是不会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难得再遇知己,何妨一醉方休?
“好!既然陛下视倾城为知心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我们今晚,就抚琴饮酒赏月?不醉无归?”顾倾城豪迈道。
“好!正合朕意!”拓跋焘道,又高喊了一声:“来人!”
便见宗爱屁颠屁颠走进来,一看见皇帝身边多了个蒙面女子,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宗爱向顾倾城喝了一句。
遂又急急问皇帝:“陛下,这女子蒙面,难道是刺客?”
“她是顾家丫头。”拓跋焘淡然道。
“……顾倾城?”宗爱错愕道。
没想到最终皇帝还是和那顾倾城见面了!
他眼珠子一转,还是担心的挡在拓跋焘面前,紧张道:
“陛下,此女蒙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陛下小心,恐防有诈啊。”
“说什么呢,她就是顾家丫头,你别疑神疑鬼了。”拓跋焘道。
“可是,蒙着脸见陛下,也是大大的不敬啊!”宗爱道。
“好了,倾城蒙脸,自有蒙脸的原因。你派人去万寿宫老祖宗那里,将顾丫头的琴取来,去摘星楼九重天上备好酒宴!”
“……诺。”宗爱又惊又疑,一边往外走,还回头带着不放心的瞧了顾倾城一眼才离去。
心里狠狠想着:怎么自己防范得那么严实,还是被陛下遇见那个妖女了呢?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见面,也只得随机应变了。
顾倾城与拓跋焘出了藏书阁,外面已然月色朦胧,鸟儿归巢。
盛夏的夜里,御花园荼蘼清香阵阵,墙角蛩吟切切。
“萧萧晚来风,寂寞伴蛩鸣。”顾倾城心里低喃。
秋还未至,这蛩已叫得凄切。
一如她孤寂的心吗?
皇帝与顾倾城向摘星楼走去。
夜色如醉,拓跋焘的心更加的甜醉。
竟有少年人与情人相会的窃喜和紧张。
身边人儿如月中仙子,步履轻盈,更如蒙着面纱的昙花。
几次,拓跋焘都忍不住,欲掀开这面纱下的面容。
可是顾倾城说她脸上又红又肿,姑娘家最丑的时候,自然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如果自己强行要看,实在是对不住这知心朋友了。
拓跋焘几度伸出的手,才又缩了回来。
皇宫的摘星楼,高九层,宽十丈,巍峨壮观,俯瞰天地山河,像凌驾天地的九重天。
所以皇帝把最高的第九层,命名为九重天。
此刻上下左右早已经通体燃挂起五彩十色的宫灯,在星月下如梦如幻,犹如玲珑剔透的魔塔,煞为壮观。
拓跋焘与顾倾城走了两三层,竟在顾倾城面前弯下腰。
“来,丫头,朕背你上去!”
“……不……”顾倾城大大的吓了一跳,惊得目瞪口呆,几乎口齿不清,“陛下九五之尊,岂能背倾城?”
紧随其后的宗爱,更加的骇然。
“丫头是朕知己好友,背你又何妨?此刻你且不要将朕当皇帝,就当朕是丫头的钟子期。”
“可是……”顾倾城还是迟疑着,不敢上去。
“来吧……”拓跋焘的语气不容置喙。
皇帝的背,就这样微弯着,像座宽厚的大山。
顾倾城想到梦中那白无瑕背着小蝶,幸福的在绝情殿漫步。
又想到拓跋那魔鬼在一揽芳华背着她,游走在一揽芳华。
他曾说,那是他们的家。
那个家,是他的梦。
那个魔鬼给了她一个好梦,可是那个梦终究是会醒的。
如今,尊贵如皇帝,竟也心甘情愿的背着他攀爬九重天。
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
她眼里湿热潮红,各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泪水泫然欲滴。
她还是忐忑的攀爬了上去。
“丫头,怎么不说话了?”拓跋焘问沉默的顾倾城。
此刻顾倾城早已哽咽。
“父背如山。”
顾倾城的泪落下,滴落在拓跋焘的颈脖,也落进拓跋焘的心里。
一阵暗香涌动。
顾倾城的脸依靠在拓跋焘的颈背上,语音如诉:
“陛下,您知道吗?倾城自小,就渴望着有这么一座大山,能让倾城依靠。
每次看见其他小孩子有父亲背着,倾城都会停下来,非常羡慕的看上几眼。
心里就想啊,什么时候,我的父亲也能背背我。”
“真是可怜的丫头!”拓跋焘心疼道。
稍顿,又带着责备的问:“顾仲年这父亲当的,这些年就没背过孩子吗?”
“父亲?”顾倾城喃喃。
心里荡过父亲的样子,却根本感觉不到父亲的温慈。
只感到彻骨的寒凉:
“我刚出生母亲便莫名其妙死了,我也不足月,是个快死的婴儿。
父亲怕我死在顾府晦气,将我和奶娘赶回乡下。
一直到两个多月前,我才有幸知道,父亲到底长的是啥模样。”
当然,师傅,风爷爷和铁爷爷、奶娘、秦姑姑、上官姑姑也爱她,疼她。
那么多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待她如珠如宝。
但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却狠心的任她自生自灭。
这才真正叫她心痛!
“顾仲年当真可恨,竟如此对待自己的亲闺女?”拓跋焘咬牙骂道。
“陛下不必责怪我父亲,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顾倾城叹道。
“你不用为他遮掩,他就是个没心没肺,不负责任的父亲!”拓跋焘又愤怒的骂道。
“可是,如今我终于能感受到父亲的爱了。”顾倾城靠在拓跋焘的背上,幸福的微笑道。
“父亲的爱?”拓跋焘问。
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纠葛,他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想当顾倾城的父亲。
“对啊,父背如山。”顾倾城笑道,轻轻拍拍拓跋焘的肩膀。
顾倾城这样小鸟依人般靠着他的背脊,他又有了种想保护她的情绪。
“父背如山?”拓跋焘朗笑,“没想到朕在丫头心里,犹如大山博大厚重。”
“陛下肯定是位好父亲,倾城真羡慕陛下的那些公主。”顾倾城叹道,“若是倾城也有这么一位慈爱的父亲,那就此生无憾了。”
“……那,丫头就把朕当你的父亲,如何?”拓跋焘朗笑道。
“当陛下是父亲?那倾城岂不成公主了,倾城真是僭越了。”顾倾城笑道。
“什么僭越,你是余儿的娃娃亲,当朕是父亲,也名正言顺。”拓跋焘豪气干云道。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不但是知己,陛下还是丫头的好父亲。”顾倾城高兴道。
顾倾城见拓跋焘走了几层,怕他累着了,又想下来:
“陛下别看我瘦小,我还是挺有分量的,您还是放我下来吧。
别累坏了我的钟子期。否则,等会没人欣赏我的琴曲了。”
拓跋焘轻松自如,气不喘,闻言哈哈郎笑道:
“你这丫头,才有几两肉,几斤骨头。都不抵朕在战场上那把偃月大刀!”
顾倾城于是又伏在拓跋焘背上,静静享受这大山的温暖。
忽然,顾倾城想了想,旋即道:
“陛下既然视倾城如忘年之交,那私底下,你叫我丫头,我称陛下为大山大叔如何?”
“……大山大叔?”拓跋焘微愣。
“如大山博大的大叔。”顾倾城嘻嘻笑道,轻轻拍着那宽厚的背脊。
拓跋焘朗声笑道:
“好,大山大叔好啊!就这么定了!”
上了摘星楼,顾倾城自拓跋焘的背上下来,拓跋焘就势弯着腰,情不自禁的捏捏自己的膝盖。
顾倾城看在眼里,心里微微一顿。
再轻轻帮拓跋焘揉捏了几下肩膀,颔首夸道:
“大山大叔背着丫头登上九重天,人不累,气不喘,看起来身体真壮实。”
拓跋焘不经意的蹙眉,挺直腰杆,而后笑道:
“丫头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你可不知你大山大叔,这几十年来打仗,是如何的威风凛凛!”
顾倾城嘻嘻笑道:
“陛下神武威名,天下谁人不晓。只可惜丫头当时没能在大山大叔身边,否则,便能一睹大叔雄风了。”
“丫头,站在这摘星楼,九重天上,天高海阔,一望无垠,人的心情就能轻松些。
所以闲来无事,你大山大叔都会登登楼,看看这广阔的天地,看看朕的江山,看看朕的子民,也权当舒展筋骨。”
“好啊,大山大叔每日登登摘星楼,舒展筋骨,自是好事。”顾倾城道。
拓跋焘顺着她的话颔首。
顾倾城不经意的瞥了眼拓跋焘的膝盖,又道:
“但大叔要注意膝关节,若是膝关节疼痛,或者腿脚有什么老毛病,就切莫强行再走。
这登高关节受损最甚,反而会令关节更受累。”
拓跋焘的眉心一跳,这丫头竟说中自己的心事了。
他没往顾倾城懂医术方面想,却道她真是自己的知音,才有如此默契。
顾倾城却将他方才的神情举止收进眼底,似不经意的看看拓跋焘的双膝。
陛下这腿关节有毛病啊!
像梦幻般紫色的夜空星月璀璨,满天星斗,像一颗颗珍珠,又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翡翠玉盆上。
看着如此美景,天高海阔,顾倾城连日来因那魔鬼引起的郁闷,终于有所舒缓。
宫人早备好琴,焚好龙涎香,备下美酒佳肴。
顾倾城抚琴,拓跋焘一边饮酒,一边静静赏琴。
兴到浓时,起来拔剑伴着顾倾城的琴韵舞起了剑。
顾倾城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说段子的说过一首好词,叫什么《烟雨愁》来着,于是弹琴吟诵起来:
淡淡烟雨淡淡愁
淡淡明月上西楼
淡淡流水溪中过
淡淡鱼儿水中游
淡淡清香香盈袖
淡淡蝴蝶落绣球
淡淡胭脂淡淡酒
淡淡酒解淡淡愁
淡淡愁过淡淡秋
淡淡回首淡淡忧
淡淡忧来淡淡去
淡淡人生淡淡流
“人生平淡如水,便是真正的自在。好!”拓跋焘击剑喝彩道。
拓跋焘舞完一套剑法,回剑入鞘,不无感慨的看着顾倾城。
“平淡人生,意境深远,丫头,你比大山大叔看得透彻!”
拓跋焘更加赏识的看着顾倾城,将剑丢给躲在暗处的宗爱。
宗爱和他的徒弟贾周,在暗中盯着,见皇帝对顾倾城竟然是这般的宠爱,直恨得牙关紧咬,想方设法如何能整治顾倾城。
顾倾城面纱后忍不住失笑,心道自己哪有这般高深的淡然境界,这可是她在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随便胡诌,糊弄糊弄大山大叔罢了。
星空深邃依旧,清湛琼华笼罩天地。
顾倾城的琴韵饱含内力而奏,响彻皇宫每个角落。
陛下被顾倾城上摘星楼之事,一瞬间就传遍皇宫每个角落了。
每个人的嘴张得都能生生塞进一个大蜜桃!
后来拓跋的侍卫知道这消息,更加的担心起来。
之前南安王去找顾倾城他们已经暂时压下了,如今皇帝竟然背顾倾城上摘星楼,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过得数日,再也不敢隐瞒,只得将顾倾城在平城的一举一动全部快马告诉拓跋。
后宫几乎每人都出动,或站在御花园羡慕妒忌恨的看着摘星楼,或情不自禁的欣赏顾倾城的琴曲,或于自己的寝殿庭院仰望摘星楼的一举一动。
闾左昭仪知道陛下背顾倾城上摘星楼九重天,俩人抚琴舞剑谈心,直把她恨得砸烂了桌上的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梅子赶紧把贵重东西收起来。
“顾倾城,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如今竟敢去勾引陛下了?”闾左昭仪咬牙切齿的怒骂。
拓跋灵听到琴韵,跑出碧霞宫,看着摘星楼,也悠然向往。
也想去摘星楼凑热闹。
“公主,是顾倾城那小妖精,勾引陛下上摘星楼,陛下……陛下还背着她上去呢。如今正与陛下弹琴饮酒。”那名宫女又羞又愤的道。
“又是那顾倾城?!”拓跋灵气哼哼的叉腰道。
那宫女对拓跋灵说完,又显得尴尬道:“公主此时上去,不合适啊。”
“果然是个到处勾引人的祸水,不但到处勾引皇子,如今竟连父皇都敢勾引,看本公主能饶了她!”拓跋灵咬牙跺脚道。
看着摘星楼,捂起了耳朵。
但那琴韵,确实是好听。
拓跋灵的手底下,又情不自禁的,还是留下缝隙,偷偷的听琴。
翊坤宫的赫连皇后也与妹妹赫连充容走出宫门,在御花园看着摘星楼。
“皇后姐姐,顾家那小贱人手段可不小啊,听说前阵子陛下迷恋他的琴韵。
如今陛下,竟背着她上摘星楼,与她于摘星楼听琴舞剑,看看他们,是何其惬意!”赫连充容狠狠的跺脚道。
“妹妹莫急,就让那小贱人得意几日,总有她受的时候。”赫连皇后冷笑。
看着摘星楼皇帝那舞剑的雄姿,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快意了吧?
赫连姐妹三人,只有赫连贵人看着摘星楼,淡然笑着,心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可人儿,才令神勇杀伐的陛下,屈尊背她上九重天?
冯左昭仪看着摘星楼,却不免隐隐犯愁。
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弹罢琴,舞罢剑。
两人对饮,当然,顾倾城饮酒很小心的转过脸,掀起面纱的一角饮酒吃菜。
拓跋焘看着皓月繁星,又不由得一阵黯然。
“大山大叔,是有什么心事吗?”顾倾城看着黯然神伤的拓跋焘问。
“丫头,你说这世间上,是否得不到的,才最让人难舍难忘?”拓跋焘痛苦的看着夜空。
“大山大叔富有天下,还会有什么得不到的?”顾倾城嘻嘻笑道。
稍顿,顾倾城恍然道:“大山大叔是遗憾未能天下一统?”
拓跋焘默默摇摇头,重重的叹口气。
顾倾城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着星空,喟叹:
“陛下富有天下,连陛下都得不到的,怕只有天上这月亮喽。”
“是啊,她就像月中嫦娥。就是那位绝世佳人,拒绝了你大山大叔。”拓跋焘看着顾倾城,沉痛的说完,抿了一杯酒。
“竟有美人拒绝大山大叔?”顾倾城不由得八卦起来,开心的用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那可是天下奇闻啊,大山大叔,可否说来听听?”
拓跋焘重重的叹口气,定定的看了一瞬顾倾城,而后默默颔首,黯然神伤道: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朕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已为人妇,为了她的夫君和孩儿,她宁可自刎,也不肯进宫。”
顾倾城脑洞大开,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一个绝世美人,而那个美人又是如何的爱她的家人。
想到那香消玉殒的美人,却不禁为她黯然。
“如此说来,是大山大叔强抢不成,逼死了那美人喽?”顾倾城语气有遗憾,也有一丝埋怨。
“……算是朕逼死了她。”拓跋焘叹口气道。
“陛下莫非杀了那美人的夫婿和孩子,威逼那美人进宫,美人不从便自刎了?”顾倾城瞪大眼睛问。
这样的戏文,这样恶霸强抢民女的故事,她可是经常听到的。
“朕确实是杀了她的夫婿,朕还诛灭了他夫婿五族!”拓跋焘又喝了一杯酒,语气粗重。
顾倾城猛的一拍桌子指着陛下指责道:
“大叔这就不厚道了,为了觊觎人家的妻子,便灭了人家五族。大叔强取豪夺,既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真正爱那美人!”
顾倾城气呼呼的环抱双臂,怒瞪着他。
“丫头,你竟敢指责朕?!”拓跋焘语气略重,微愠怒的看着顾倾城。
“在丫头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帝陛下,而是丫头的大山大叔,丫头的钟子期。
丫头在大叔面前畅所欲言,直抒己见,大山大叔不会喜欢阿谀逢迎,曲意巴结,虚与委蛇的丫头吧?”顾倾城道。
拓跋焘惊愕的看着顾倾城,看她无畏无惧,一点都不退缩的样子。
这样对峙了半晌。
拓跋焘不禁失笑,再微微颔首:“好!丫头就畅所欲言,直抒己见!”
稍顿,他又叹道:“朕是灭了他夫婿五族,可并非因为朕得不到她,而是她夫婿有谋逆之嫌。”
“……谋逆之嫌?”顾倾城思忖一瞬,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可疑,“大叔是否欲加之罪呢?”
拓跋焘又默默的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最后像看个纯真孩子般摇头笑笑。
“朕确实是接到密报,她夫婿与叛贼见面,意图联合造反。”拓跋焘道。
顾倾城又分析了一下,道:“即便她夫婿与叛贼见面,会不会是因为陛下觊觎他夫人,他才被逼造反?”
“其实,朕在这之前,从未逼迫过她。如果朕强取豪夺,她早就入宫了。
朕为她修缮了最奢华的宫殿,许她皇后之尊,只是让她做个选择。”拓跋焘道。
停顿了一瞬,再黯然道,“只是她一直选择自己的夫婿罢了。”
“可是这个美人也太可怜了,夫婿孩子都被大叔灭了,还灭了她五族。”顾倾城摇头叹息,“也罢,他们一家能在阴曹地府相聚,总算是死在一起。”
“你大叔虽下旨灭了她夫婿五族,可是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是逃走了。”皇帝又道。
“那大叔有没有去追杀那俩孩子?”顾倾城紧张的问。
拓跋焘沉默了一瞬,叹道:“那美人当时自刎,朕知道后一病不起,想到那毕竟是她的骨肉,便命人不要去追杀了。”
顾倾城一听,开心的热泪盈眶,兴奋的伸手揪着拓跋焘的脸:
“大山大叔,丫头真是爱死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的痴情郎!”
拓跋焘看着活泼纯真的顾倾城,竟呆住了。
顾倾城揪过拓跋焘的脸,又轻轻抚摸算是安抚了一下。
再拍拍自己的胸口道:
“你知道吗?丫头方才多害怕听到大叔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若大叔告诉丫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丫头会怎样?”拓跋焘呐呐道。
“若大叔告诉我,你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了,丫头可是瞧不起大叔了呢!”顾倾城道,再嘉许般颔首:“如今大叔总算没令丫头失望,大叔还是有人性的。”
“哼!你个臭丫头,居然以为你大叔没人性?”拓跋焘不由得恼道,要敲打她的头。
顾倾城赶紧给他斟酒,将酒递给他,陪着笑道:
“丫头错了……”
虽然隔着面纱,拓跋焘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盈盈笑意。
拓跋焘慢腾腾的接过酒,失笑道:“你这鬼丫头,也会认错?”
“当然,当然。丫头爱憎分明,有错也自然是要认的嘛。”顾倾城道,“咱俩不是畅所直言吗?”
拓跋焘才喝了那杯中酒。
“如此说来,你们还真的无缘。”顾倾城又安慰他道,“既是无缘,大叔难道一直没放下她,对她念念不忘?”
“是啊,当年为她修缮的关雎宫,至今还保留着呢。”拓跋焘又叹气道,“那关雎宫一直没有主人,你大叔也只是每月去住上一晚。”
“真没想到啊,叱咤风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是个真情汉子。”顾倾城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再看看忽然显得憔悴的皇帝,又劝慰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就不必再惦念那个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的美人了。”
“是啊,她从来就不曾属于朕!”拓跋焘怅然若失。
“别人都以为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想到,呼风唤雨,杀伐决断的皇帝陛下,也会那么的情伤。”顾倾城又摇头感慨。
她再给陛下斟了杯酒,自己也满上,举杯与陛下干杯:
“来,咱们喝酒,十几年的往事,今日就翻篇,让它过去了。”顾倾城豪迈道,“从今往后,丫头的钟子期,可得开心快乐哦!”
拓跋焘接过酒:“好,干杯!有丫头陪着,开心,快乐!”
他们开怀畅饮。
“江山虽重,知己难寻。”拓跋酒已酣,向顾倾城举杯,“丫头,你我今夜,不醉无归!”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山大叔既视丫头为忘年之交,咱们的交情,便犹如此酒水,淡淡之交,细水长流。”顾倾城也熏然欲醉。
两人在摘星楼大醉至半夜,宗爱早命人给皇帝添了衣裳。
当然,他才不管顾倾城是否会受凉呢。
大半夜后,拓跋焘朦胧酒醒,自己在宫人的搀扶下摘星楼。
却命几个有力气的宫女将顾倾城背回毓秀宫。
接下来那几日,顾倾城于医庐回来,得空便会和陛下弹琴谈心,俨然就是忘年之交的知己好友。
又俨然是一对父慈女孝的父女。
在顾倾城的相陪下,拓跋焘郁结了多年的心结,总算是开解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锲而不舍
第114章:锲而不舍
翌日,顾倾城和飞鸿飞雁于外面的竹林,便下了马车,悄悄从密道里进入一心堂医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灵犀她们迎向顾倾城,苦着脸悄悄道:“小姐,那南安王殿下,一早就又来了。”
顾倾城默默点头,换了男装,打开医庐门出来时,便见外面第一个排队的,果然便是南安王拓跋余。
他的侍卫,将后面的贱民与南安王分隔开一段距离。
顾倾城以为拓跋余会因为昨日自己偷偷甩开他而生气,没想到他脸上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早上好啊,小狐仙。”拓跋余微笑道,脚跨进屋子里来。
顾倾城本来有丝内疚,此刻见拓跋余又来纠缠,外面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要诊治。
她心里头就不高兴了。
“好玩吗殿下?听说你掌管工部和户部,你不去忙你的正经事,却跑来我这一心堂医庐,被你父皇知道,收回你的权力就冤枉了。”顾倾城好心劝道。
“昨日小狐仙凭空消失了,本王担心小狐仙,所以一早就赶来看看小狐仙可好?”拓跋余微笑道。
“我很好,谢谢殿下关心。”顾倾城点头感谢道。
稍顿,又没好气道,“殿下看看,我这里那么多病人,个个都等着救命呢,哪有闲功夫陪殿下。”
“其实,本王今日是来复诊,看看吃了慕容神医的药,今日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所以本王也是慕容神医的病人,今日也是第一个排队的病人。
神医总不会将本王这个病人,拒之门外吧。”
拓跋余径自走到顾倾城案桌前面。
马云早准备了拓跋余专属的椅子和软垫,让拓跋余将手放在软垫上。
“好吧。”顾倾城点头道。
拓跋余确实是有病,她应该尽快给他看了打发他走,而后给其他病人让位。
拓跋余的脉息并无太起色,还是郁结深重。
“殿下才喝了一日的药,即便是仙丹,也没那么快见效。
殿下心中郁结已久,非一日药便能痊愈,若真如此,我不是什么小狐仙,而是神仙了。”顾倾城道。
“雪儿在本王心里,不是狐仙,而是神仙啊。”拓跋余竟也学得油腔滑调了。
“殿下是恼小狐仙昨日不辞而别吗?”
顾倾城见原本少言寡语的拓跋余,也变得诙谐,微微一愣,哑然失笑。
“小狐仙来无踪去无影,本王一介凡人,怎么敢怪狐仙。”拓跋余也装模作样道。
顾倾城失笑后,再认真道:
“殿下,你的病症,还是上次我说的,需要找个适合治疗殿下病症的环境,对殿下的病症才会有裨益。殿下你先请回去吧。”
“雪儿既如此说,那本王就先暂时吃雪儿给本王开的方子,等什么时候,雪儿认为找到合适的环境,再为本王医治。”拓跋余正经道。
顾倾城虽然打发拓跋余起来,拓跋余却不离开一心堂,依然坐在旁边观看顾倾城为病人瞧病。
既然撵他不走,顾倾城也就随他便了。
病人实在太多,顾倾城又不忍心见病人怏怏不乐而去,只得又手手齐下,左右开弓,为他们把脉开方。
看得拓跋余和他那些侍卫目瞪口呆:
这慕容神医,可真比宫里的御医还厉害。
莫非,真是什么小狐仙?
病人群里,有一专门拈花惹草的男子,听说一心堂大夫不但是位神医,还是位绝色美男,便混在病人群里,想趁机偷香窃玉。
他并不知道南安王拓跋余是什么身份,只道他也是普通病人。
他自己并非有什么疾病,只想来猎猎奇。
他远远就瞧见顾倾城的美貌,轮到他看病,他见顾倾城果真如传说中年轻貌美,皮细柔滑,吹弹得破,不由得色心陡起。
顾倾城给他把脉,纤纤玉手落在他手腕上,那男子已经垂涎欲滴。
顾倾城稍一把脉,再看着色眯眯的他道:“这位大哥,你并没有生病啊。”
那男子见顾倾城识破他装病,竟一把抓着顾倾城的手,抚摸着她的手,垂涎三尺道:
“慕容神医,你怎么那么俊俏,比起那些女娇娥,还要美上百倍。”
“……你不但装病,还敢无礼?!”顾倾城不留神他会起色心,迅速抽回说,怒喝了一句。
顾倾城的喝声方起,拓跋余飞射过来,已一把抓起那人,抛向空中,再狠狠一掌,将他打出门外。
外面排队的病人陡见有人被打飞出来,一阵惊呼尖叫,纷纷躲在一旁。
那人如飞絮般坠落,吐了一地的血,抽搐了一阵便断过气去。
顾倾城赶紧跑出去一看,给他把脉翻眼,果然已气绝身亡。
她一扭身,转看着漠然的拓跋余,愤怒的骂:
“殿下出手也未免太重了,竟在我的一心堂杀人?”
她虽恼那人不但装病还是个不安好心的登徒浪子,却并未曾想要那人性命。
“慕容神医好心给大家诊病,免费施医赠药,此人不但装病,还竟敢轻薄神医,死有余辜!”拓跋余看着所有病人道。
他语气淡然冷漠,仿似杀这样的畜生,便如碾死蚂蚁般没什么大不了。
他的侍卫赶紧将那死去之人拖走,并清理干净外面的场地。
胆小的病人哆哆嗦嗦,忐忑不安,敢怒不敢言。
有些胆大的病人悄悄的窃窃私语:
“那混蛋确实可恶,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也怪他色胆包天,胡作非为,竟敢轻薄神医,这就是对那登徒子的惩罚!”
“该杀!神医乃救苦救难的狐仙,免费施医赠药,这混蛋还敢来亵渎狐仙,就该杀一儆百!”
“可是,这死得也有点……”
也有病人恼那人装病轻薄神医,但毕竟罪不至死,看着尊贵的拓跋余,终究不敢多评论。
顾倾城看着拓跋余,他和那魔鬼一样,只要别人碰自己一下,他都会要了别人的命。
只是那魔鬼杀人,即便是风轻云淡,可也多少有些血性,不似拓跋余这般冷然。
“……其实,他虽然装病轻薄,却罪不至死。”顾倾城愠怒道,“小惩大诫即可,你如此出手就伤他性命,终究是过份了!”
“敢轻薄你,就是将他挫骨扬灰,也不为过。”拓跋余微微笑道。
见顾倾城依然恼怒,拓跋余便对马云道:
“将他的尸首送回去,给他家人一百两,告诉他家人,装病轻薄神医,是他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诺!”马云着手去办。
拓跋余虽然出手惩治那轻薄她的男人,毕竟他杀了一条人命,在她的医庐杀人,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午间是大夫吃饭的时候,病人也识趣的先行离去。
大夫总不能连口水,连口饭都不吃,只给病人看病吧。
这时候,拓跋余的侍卫用保温食盒,送来了一盒盒热腾腾的美食。
在医庐外面的琼花树下,张罗着桌椅。
王府的金杯银盏也搬了过来。
拓跋余的侍卫伺候他一遍遍的洗手,换擦手巾。
顾倾城看在眼里,心道拓跋余的洁癖可真是不轻啊。
拓跋余自己洗了手,又让顾倾城洗手过来吃饭。
“来,这都是王府的名厨做的点心,雪儿尝尝。”拓跋余给她夹点心。
“殿下,我看你一直勤洗手,而且是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洗。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吗?”顾倾城好奇问。
医者望闻问切,对病人多了解,才是治愈郁结症的关键。
“本王并非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而是觉得尘世间的任何东西都不干净,怕自己沾染污秽,才不厌其烦的洗手。”拓跋余道。
拓跋余的手确实是非常洁净,即便他是练武之人,却保养得很好。
不像魔鬼的手虽然修长,可是却常年握兵器,非常的粗粝。
而且他长得五官精致,相当英俊,若没有拓跋,他应该算是很英俊的男子。
他吃相高雅,人又长得俊朗,就连头上密集的辫子,也梳理得一丝不苟,让人一看,便是个尊贵的公子。
可惜他骨子里很冷。
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冷。
那魔鬼拓跋不但有绝世容颜,却与拓跋余性格迥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狠戾的时候像阎王老子。
温柔的时候能令人温暖感动落泪。
无赖的时候让人欲哭无泪。
侠义的时候让人肃然起敬。
他也冷酷,可拓跋的冷是冷傲,孤高,尊崇。
拓跋余的冷,却让人感觉他来自寒冰地狱,那种莫名的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拓跋余对她热情似火,但他骨子里对外人的冷,她是感受得到的。
可是,等等等等,如今那个魔鬼是好是坏,又与她何关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真心待自己。
否则他怎么会一而再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身份找借口?
顾倾城心里胡思乱想着,胡乱应景的吃了些糕点。
拓跋余见她不怎么吃,也就陪她在琼花树下散步。
“雪儿还为方才本王杀了那混蛋,而生气吗?”拓跋余问。
顾倾城叹口气,没好气道:“即便生气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能起死回生。”
“雪儿既然不喜欢,那本王以后尽量收敛,只要那些人不过份,本王小惩大诫就是。”拓跋余像是认错道。
顾倾城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皇家的人,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拓跋余看着在琼花上翩翩起舞的梦幻蝴蝶,不无感慨道:
“本王培植了那么多年的花卉,只为能引来好看的蝴蝶。没想到无论是品相或者颜色,都没有你这琼花上的蝴蝶好看。”
顾倾城看着她的蝴蝶儿默默微笑。
一伸手,便有两只粉蝶飞到她手背上停驻。
拓跋余忽然又一拍手掌,似乎恍然大悟,一副追悔莫及道:
“本王真糊涂!那么多年只知道种奇花异卉,还专门培植了很多蝴蝶兰。如今方才想起,原来这琼花,也叫蝴蝶花,怪不得能招引那么多好看的蝴蝶。”
顾倾城嘴角噙笑:这些蝴蝶儿才不是这琼花招引来的,而是她蝴蝶谷的。
顾倾城这些蝴蝶的秘密,又怎能告诉拓跋余?
“殿下,难道你就一直在我这一心堂待着?您身为南安王,要忙的政务,应该很多?”顾倾城道,“你还是回去吧。”
顾倾城必须要让拓跋余远离自己,否则日后知道自己是顾倾城,就麻烦了。
“雪儿应该知道,本王在这的心意。”拓跋余锲而不舍道,“没能打动你的芳心,本王是不会离去的。”
“殿下的心,放错地方了。”顾倾城道,“我说过,我已经早有娃娃亲,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本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拓跋余道,“你我既有缘分,雪儿何必那么快,就拒绝本王?”
顾倾城心道他还真的和魔鬼一样难缠。
“我的未婚夫若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会不高兴的。”顾倾城眼波流转,“殿下就别难为我了。”
拓跋余眼眸有些异彩:“你很在乎你的未婚夫,你喜欢他?”
“……我,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即便顾倾城再能厚颜无耻的撒谎,觉得这样瞒骗拓跋余自己的真实身份,心中委实有愧。
拓跋余眸眼那些异彩褪去,又看着顾倾城微笑。
笑得顾倾城心里发憷。
“你那天晚上去敲的那家门,根本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家。
如此说来,你那所谓的娃娃亲,所谓的未婚夫,是否也是子虚乌有?”拓跋余笑道。
“你去查我?”顾倾城心内一颤。
“本王并非去查你,而是想拜会令尊大人。”拓跋余嘴角噙笑,“没想到雪儿一直跟本王玩捉迷藏。”
“那……当然不是我的家。”顾倾城有一瞬的尴尬。
旋即又点化他:
“本仙早跟殿下说过,我是小狐仙嘛,是殿下不相信罢了。狐仙的家,自然在狐狸洞,我们狐族的仙府,岂是凡人轻易能去的。”
“好吧,小狐仙。”拓跋余似乎不去纠结她那个所谓的家了。
“……你知道我跟你捉迷藏,不生气?”顾倾城微微挑眉侧目问。
“为何要生气?”拓跋余摇摇头。
看着顾倾城有一丝内疚的脸,他又宠溺的道:
“只要是你喜欢的,别说跟本王玩捉迷藏,就是要本王的命,本王也会双手奉上。”
顾倾城心里狠狠一抖,不知该感动,还是该逃避。
心道完了完了,碰上个比魔鬼还要难缠的家伙!
“既然殿下一定要来,我也不便赶殿下走。”顾倾城微微颔首道。
想了一瞬,又对他道:
“但殿下得与我约法三章,不能强逼我做任何事,也不能跟踪我,更不能为难我医庐的医女。
否则,本狐仙将永远消失在殿下面前。”
“好,本王答应你。”拓跋余胸有成竹道,“但你不能躲着不见本王。”
第一百一十五章:安排邂逅
第115章:安排邂逅
这时,琼花树上那些学飞的雏鸟,又扑棱扑棱的飞出鸟巢,一只雏鸟“噗”的掉下地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顾倾城和拓跋余赶紧走过去,一看雏鸟,竟摔断了一只翅膀。
“哎呦,小可怜,你竟然摔断翅膀了?”顾倾城蹲下来,心疼的捧起雏鸟。
“走,去给它包扎一下?”拓跋余扶着她的手臂,情意绵绵道。
“……好,好吧。先给它包扎好。”
顾倾城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下意识的要躲开拓跋余。
“这窝雏鸟那么容易就掉下来,肯定是它们的雀爹爹不会筑巢,才令它们的孩子身处险地。”拓跋余眼睛流露出不满与怜悯。
顾倾城也怜惜的抚摸着雏鸟稀薄的羽毛,与拓跋余一起进医庐。
拓跋余自顾倾城手里接过雏鸟,顾倾城去找药,给雏鸟上好药。
“让我来吧。”拓跋余拿过小木棍,给雏鸟固定好翅膀,而后熟练的包扎起来。
雏鸟的翅膀细小,一不小心反而折断,但拓跋余做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顾倾城好奇的看着他。“……殿下也会包扎?”
“本王很小就上山打猎,经常看见受伤的雏鸟雏鸡,便为它们包扎。”拓跋余道。
顾倾城情不自禁的露出惊诧。
拓跋余接着又道:
“身为皇子,人人敬畏,却没有真正的玩伴。长大后,尔虞我诈,更加难有真正的朋友。
也只有这些小动物,才会成为自己的好朋友。”
“所谓高处不胜寒,皇家的儿女,其实也是寂寞的。”顾倾城看见拓跋余抑郁的眉间,不禁有些理解。
又想到连皇帝陛下都孤独,皇族中人,怕是没真正的朋友了。
“人生不就是如此,有所得便有所失。”拓跋余叹口气,“世事总难圆。”
“可是殿下也好矛盾啊,”顾倾城展颜,“这边上山去打猎,那边去医治小雏鸟。”
“动物天生就是要成为人类的盘中餐,但雏鸟雏鸡幼小,它们还未享受生命的过程,不该那么快就死去。”拓跋余道。
顾倾城思忖着:拓跋余能对雀鸟那么有爱心,却为何对人那么冷漠?一出手,就杀人?
难道,真的对自己深情如此?
又或者,就像魔鬼拓跋当初一样,下令剥人皮,也是有他的癖好?
“好了,这小家伙终于得救了。”拓跋余绑好最后的绳结,轻轻拍拍小雀鸟道。
顾倾城也开心的抚摸着小雀鸟。笑逐颜开:“小家伙,以后得小心喽。”
拓跋余定定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眼眸盈盈秋水,嫣然笑靥,如桃花绽放。
粉嫩湿润的嘴唇,就像两瓣娇嫩的桃花瓣。
洁白细糯的贝齿,熠熠生辉。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喘息可闻。
顾倾城那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在室内萦绕。
拓跋余气息越来越重,情难自禁,倏然就捧起顾倾城的脸,吻上顾倾城的唇。
正在逗雀鸟的顾倾城,一下子惊呆了,等到拓跋余的唇印上来,她才惊愕的推开他。
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落在拓跋余眼里,更是人若桃花,娇艳欲滴。
“……殿下请自重!”顾倾城退避三舍,垂眸冷冷道。
拓跋余轻轻抿了抿自己的唇,唇畔上还有顾倾城的余香。
那香气四溢的桃花香。
这种香味,他在梦里就闻了那么多年。
“雪儿,我对你是真心的。”拓跋余深情道。
“可是殿下的真心,放错对象了。”顾倾城委婉道。
拓跋余不管慕容飞雪如何拒绝,他还是一往无前。
“咱们先去把这小可怜放回雀巢吧。”拓跋余脸上流露出喜悦之色。
顾倾城迟疑了一瞬,微微点点头。
他们来到琼花树下,拓跋余倏然捉着顾倾城的手,带着她飞上琼花树,将刚才受伤的雏鸟放回雀巢。
“怪不得。”拓跋余微微讶道。
“怎么了?”顾倾城错愕问。
拓跋余看着雀巢,道:
“你看,它们的巢真的筑得不够高,所以这些雏鸟很容易就掉下来。”
“是哦,之前就有只掉下来,好在那只没受伤。”顾倾城点头道。
“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找些细枝叶过来,将它们的巢筑高了。它们就掉不下去,等羽翼丰盈,就可以学飞了。”
“好,你去吧。”顾倾城道。
顾倾城站在树丫上,看着那些雏鸟,心里忐忑不安。
她要尽快离开拓跋余,否则不知他还会做什么事出来。
而且魔鬼回来,若让他知道拓跋余亲了自己,还不知道会不会去劈了他的头颅呢。
不,世事瞬息万变。
魔鬼的真正身份已经泄露,他也没理由再管自己跟谁在一起吧?
此刻她已经不是担心魔鬼是否会劈了拓跋余的头,而是想着如何让魔鬼不要来纠缠自己。
梦里那些所谓的千年缘分,终究不过是梦罢了。
而拓跋余,只盼他以后不会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娃娃亲,知道自己便是顾倾城。
等老祖宗寿诞完毕,她便离开皇宫,与皇宫诸人皆毫无瓜葛。
不消一会,拓跋余手上拿了一把细松枝回来,手法娴熟的给雀鸟筑巢。
顾倾城看着他,这个人顷刻间能杀人,说他心狠吧,他又能爱护一只小小雏鸟。
到底他是怎样的人?
顾倾城真的看不透他了。
她也不想研究了,反正,她打定注意,要避开所有皇家的人。
她曾以为自己的心房,已经住进魔鬼,便再容不得其他人。
如今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归来烂柯。
顾倾城让拓跋余先行离去,起初拓跋余舍不得走,顾倾城道:
“我真的有事要离开了,你不走,那我可要走了。”
拓跋余这才怏怏不乐的离去,临走道:
“雪儿,本王只是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受本王,但本王绝不会对你放手的。”
顾倾城目送拓跋余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出神:
他一身华贵蓝锦,静若处子,点尘不惊,自有翩翩公子之风度。
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子,世间女子自会趋之若鹜,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
但见他对自己情意深浓,若他知道自己便是他的娃娃亲,他又能放手吗?
呆坐了好一会,恍恍惚惚的看着医女在忙前忙后,收拾整理医庐。
最后心情略为沉重的和飞鸿飞雁走出暗道,在竹林外坐上马车离去。
今日拓跋余在医庐杀了人,有些病人害怕,一时之间便早早散去。
顾倾城也能早些离开医庐。
顾倾的车马途经向阳大街,那是回皇宫的必经之路,却遇到帮派在激烈械斗。
“黄大叔,怎么回事?”飞雁掀开帘幔问。
“前面有打斗,我先去瞧瞧。”车把式老黄回首道。
下车看了看,询问了路人,知道是洪门和其他帮派打斗,而且一时间便在他的马车前后开打,看来这条路堵死了,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
于是回到车上,对探头出来的飞雁道:
“飞雁,告诉顾小姐,是洪门与其他帮派在械斗。
这前后都在开打,看来这路是堵死了。”
“小姐,前面是黑帮械斗,他们打斗厉害,马车根本过不去。”飞雁放下帘幔,回身对顾倾城道。
顾倾城探头出来看看打得热火朝天的帮众。
如此等他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不小心就殃及鱼池,还不如出来,到街上店铺溜溜转转。
这向阳大街也是都城热闹繁华的街市,她还没来过呢。
“那告诉黄大叔,让他停在一边,我们下车走走。顺便逛逛这街,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顾倾城嘱咐道。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她们下车,一抬眼,猛然便看到前面械斗的人,为首者竟是个头戴方巾,一袭青衫儒生打扮的年轻人。
赫然就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书生秦少卿。
别看他一身的书卷气,确是心狠手辣,对敌出手毫不留情。
敌对帮众,一个个目呲欲裂,然技不如人,却徒叹奈何。
可即便是血溅三尺,他也是干干净净,儒雅温润,仿佛他与这些厮杀,这些俗世纷争,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顾倾城不无惊愕的看着他。
秦少卿也仿佛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蓦然转过身来。
颇为意外的看着顾倾城,眉间似有千山万水,定定的瞧着她,半晌道:“倾城?”
对手惊骇于他的杀戮,早吓得想跑。
难得见他停下来,带着残兵败将,嘴里招呼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停下来的秦少卿,脸噙惊喜的走向顾倾城。
他手下一个叫方雷的得力助手,先让人清理了现场。
有部分人快速清理现场,而方雷带着一些帮众,紧紧追随着秦少卿过来,在秦少卿身后伺候着。
飞雁见顾倾城好像认识那个身手不凡的黑帮老大,而那个人正向她们走来。
“小姐,你认识他吗?”飞雁低声问。
“有过一面之缘。”顾倾城也低声道。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黑帮的大龙头。但他看起来,又好像比教书先生还儒雅!”飞鸿略为诧异的细声道。
魔鬼警告自己远离秦少卿的话又在顾倾城耳畔回荡。
可是,她为何要对欺骗自己的魔鬼言听计从?
顾倾城浅笑看过去。
步履轻盈,向自己走来的秦少卿,穿了件青灰的夏布长衫,长衫下露出玄色阔腿裤子,一双素面布鞋。
方巾下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服服帖帖。
她自魔鬼口中听过秦少卿,魔鬼说秦少卿心狠手辣,高深莫测,让自己不要与他接近。
刚才杀戮中的秦少卿,也让她见识了洪门门主的心狠手辣。
她很难将两月前桃花庵相遇的落魄书生,与洪门门主重合在一起。
一个是凶狠腹黑,杀人如麻的江湖老大,一个是儒雅斯文,悲切相思的书生。
南辕北辙的外貌和内在,叫人惊诧。
秦少卿方巾布衣长衫儒雅,应该是个儒生或者教书夫子。
却不承想,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洪门门主秦少卿。
顾倾城的师傅平日里就是长衫布鞋,这样的装束平实暖心。
她也喜欢布衣长衫布鞋的男人,觉得他们有学识兼和蔼可亲,让她倍感亲切,下意识觉得踏实可信。
秦少卿文采风流,她在桃花庵已经领教过。
只是没曾想,有些地方她看走了眼。
比如,他武功莫测高深……
转瞬间,秦少卿来到顾倾城面前。
他眼芒微动,既像是吃惊,隐约又带着几分惊喜。
眼波一闪,他黑黢黢的瞳仁安静了,好似方才那点情绪,是顾倾城的错觉。
他眉间的万水千山,袅袅氤氲竟是浓浓的相思。
顾倾城忽然觉得,秦少卿深不可测的眸光竟颇有点像拓跋余。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难道是拓跋余这两天总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刚才他眼眸里那种熟悉,稍纵即逝。
仿似顾倾城的错觉。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幽深的眸眼有些涟漪,竟是像老朋友见面般非常亲切熟络的打了声招呼:
“倾城。”
她的名字瑰丽,还有那么一点惊世骇俗。
一如眼前绝世独立的她。
顾倾城眼帘微垂,两把小扇子的睫毛再扬起时,她眼底的惊诧和那一丝疑惑全部收敛,贞淑微笑。
“哦,是秦公子!”顾倾城恍惚了一下,故作恍然。
“怎么,倾城这么快,竟把在下忘记了?”秦少卿道。
“哦,怎么会?桃花庵如此诡异,所见的人和事,任谁都毕生难忘。”顾倾城笑道。
秦少卿点头微笑,饱含深意道:
“是啊,桃花庵所遇到的人和事,确实是毕生难忘。”
稍顿,他又道:
“在下说过,我们还会再见。你看,不过两月,咱们便再度相遇,果然是有缘。”
“秦公子,没想到你身手不凡,竟是鼎鼎大名的洪门门主。”顾倾城笑道,“当初倾城竟看走眼了。”
“倾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下也没想到找到父亲后,要肩负那么大的使命。”
秦少卿眸眼微动,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他眸光深邃,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萃然,仍是一派温和儒雅。
太大的反差,反而叫人战战兢兢,很是怕他。
顾倾城闻到若有若无,淡淡的,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馨香清冽的香味。
但他身上并未见佩戴任何香囊之物,也许这只是他身上的余香。
她一直以为,龙涎香只是宫廷贡品,如今看来也并非绝对。
像那个骠骑将军的妹妹李双儿就用得起,还有面前的黑帮老大,竟也用得起。
她淡淡的浅笑。
夕阳下的她,浅笑嫣然,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娇美。
洪门那些帮众,都是混世之人,不懂得礼数,看着眼前绝世姿容的顾倾城,眼睛就拔不出来,更不知收敛。
顾倾城大窘,看着那一双双**横流的眼睛,心里陡然觉得不是滋味。
秦少卿才突然意识到身后那些粗鄙之人,大概把顾倾城吓着了。
微微挥手,所有人便皆退去,独剩他的得力助手方雷在身后伺立。
“秦公子,你如今是洪门门主,肯定很忙。路既已通,我就不打搅你了?”顾倾城想告辞。
“我再忙也是些难登大雅,甚至让人不耻之事。
不像你,既要忙老祖宗的寿宴,又要在医庐给病人免费治病。
而且忙的都是有意义,甚至是造福苍生之事。”秦少卿道,脸露敬重之色。
“……你居然知道我的一切?”顾倾城不无震惊的瞪着秦少卿。
秦少卿微微一笑,而后缓声道:
“当然,我如今是江湖黑帮的老大,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突然开了间医庐义诊,底下的人,很快就会将你调查得一清二楚。”
旋即又赶紧解释:“不过你别见怪,在下没有恶意,其实我早就想去找你了。”
自己的底被人起得清清楚楚,顾倾城还真是无语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回味桃花
第116章:回味桃花
“相请不如偶遇,如今已是晚膳时分,我请你吃饭?”秦少卿期待的看着顾倾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向阳大街,商铺林立,酒肆飘香。
顾倾城忽然闻到粥香,竟然还有淡淡的桃花香。
原来是附近一粥铺在煮粥。
热腾腾的粥,烟雾氤氲,沁人心脾,香飘四溢。
还有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往她的味蕾上钻。
她想起那魔鬼在一揽芳华亲自给她做粥,还一口口的喂她。
她的眼眸又潮又热,心里又酸又痛,险些就有泪水滚下来。
“我闻到了粥香,秦公子若要请,就请我吃粥吧。”顾倾城看着那不远处的粥铺道。
秦少卿显然有些错愕:
“就在这里?”
“嗯,就在这里。”顾倾城点头,欢快道。
在秦少卿还在惊诧的时候,顾倾城已开始向那粥铺走去。
秦少卿只得紧紧相随,并不经意的向那方雷瞥了一眼。
方雷知道他们要去吃粥,先行快步跑去粥铺安排。
绚丽的晚霞,照耀得顾倾城熠熠生辉。
她盈盈迈步,脚踝上银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每一下都仿佛敲进秦少卿的心头。
盛夏和煦的晚风,似温柔的纱幔,轻轻撩拨着顾倾城额边几缕发丝。
想着那干贝海鲜粥,她心潮起伏。
一股清香,沁入心脾,沉醉不知归路。
顾倾城微笑道:
“怎么,秦公子难道没吃过街上的东西?我看你当初,好像是风尘仆仆的啊。”
“那倒也不是,”秦少卿嘴角有丝明显不自然的笑,“我是觉得如此简单请客,太没诚意了。”
“是否诚意,我觉得,不在乎宴席的贵重与否,只看客人满意就好。”顾倾城道。
越走近,闻着飘进味觉的香味,愈发的想念一揽芳华的粥香。
顾倾城也许不知,她渴望的是当初那煮粥的人。
她一边走,一边高兴笑道:
“你不觉得那粥,闻起来就想吃吗?”
看着顾倾城澄澈得不染半点世俗尘埃的笑靥,秦少卿的心熏然欲醉。
“确实是香飘四溢,主随客便,你喜欢就好。”他眼底流露着喜欢,不加掩饰。
粥铺是竹棚搭成,精致的两层,楼上雅座全面敞开,可以一览整个向阳街街景。
她刚才只闻粥香,未料是如此精致的粥铺,这倒出乎顾倾城的意料之外。
先行小步跑过来的方雷,早已把楼上雅间包了起来,不让其他客人打搅。
他也勤快的拿干净布帛把桌椅擦干净了,才请秦少卿和顾倾城落座。
而他自己则在楼下的座位上安排飞鸿飞雁她们坐下。
老板娘见来客,忙赶紧过来招呼,说话伶俐爽快,是做生意的好手:
“两位客官,小店有鱼片粥,猪肉片粥,牛肉片粥,什锦粥,干贝海鲜粥,桂花糯米粥。两位想吃什么粥?”
“给我来碗干贝海鲜粥吧。”顾倾城想也不想道。
抬眸去看老板娘。
老板娘鼻子高挺带鹰勾,眼眶深陷,脸色暗黄,上了年纪,眸眼有些深邃。
颇有些熟悉。
顾倾城却想不到在哪里遇见过如此的眸眼。
“老板娘,你这里还有桂花糯米粥?嗯,就给在下来碗桂花糯米粥吧。”秦少卿礼貌道。
“老板娘,除了粥香,我好像闻到有花香,桃花香?”顾倾城又问老板娘。
“对对对,小店还有玉米羹,桃花羹。”老板娘忙不迭的介绍。
“桃花羹?……”顾倾城和秦少卿异口同声问。
“这个时节,怎么还有桃花?”顾倾城又问。
“哦,是这样的,我们把桃花冰镇起来,到了夏天,做冰镇桃花羹。
客人吃了热乎乎的滚粥,再来一碗冰镇桃花羹,就凉快了。”老板娘又笑道。
老板娘的笑有些诡异,一笑之下,露出发黑的牙齿,顾倾城竟有种不寒而栗的颤抖。
“那给我们再来两碗桃花羹吧。”秦少卿又吩咐。
“好咧,客官稍等,马上就给你们上。”老板娘转身去忙。
此刻的秦少卿,一点都看不出他是杀伐决断的江湖老大。
天空中晚霞还未完全褪去,竹楼便已点起灯笼。
灯火葳蕤,灯影下的秦少卿面容俊朗,宽额高鼻,明眸薄唇,下颌曲线坚毅,男子的坚毅和俊美融合得很好。
秦少卿是个英俊果断的男子。
可他的神韵又带着书卷气,和他的衣着打扮融为一体,便是个儒雅玉树临风的书生公子。
稍坐一会,等煮粥的时候,秦少卿略为聊了一下离开桃花庵后,找到父亲秦霸天,而后不久父亲却溘然长逝。
“秦公子节哀,没想到你刚刚找到父亲,却又遇生离死别。”顾倾城安慰道。
“也许,是我们父子缘薄吧。”秦少卿淡然的笑笑。
干贝海鲜粥很快上来,用小砂锅煨煮,冒着滚烫氤氲的热气,萦萦绕绕,纠缠着吃粥的人。
顾倾城嗅着面前的干贝海鲜粥,又想起了一揽芳华的味道。
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嘴边吹吹,而后尝了一口。
那锅干贝海鲜粥慢火细熬,味道却不如那魔鬼做的,可谓差强人意。
也许,在她心底里,那魔鬼做的粥,才是独一无二的人间美味?
但相比在其他地方吃过的粥,已经是美味了。
而且她一向也不挑吃,还是有滋有味的开动吃着。
秦少卿看着她,她低垂的羽睫浓密,薄薄的小唇被热粥轻烫下又红又嫩。
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发,黑绸般的长发从双肩倾泻,灯光下泛出淡墨色的光,映衬得她越发唇红肤白,瞳仁清湛。
她不管是外形还是眼神,都不染尘埃,玲珑剔透的精致!
秦少卿这段日子,见惯了血腥和丑恶,也历尽了尔虞我诈。
顾倾城于他而言,就如一股清泉,一抹新鲜的空气,让他呼吸起来,能感觉惬意。
他眼眸有浓浓的异彩。
他本来是下意识的嫌弃路边摊,但见顾倾城吃得有滋有味,他也就放开所有顾忌。
紧接着,秦少卿的桂花粥也上来了。
秦少卿闻着桂花香,尝了一口,嘴角微微露出满足:
“好香的桂花味,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桂花粥了。”
“你喜欢吃桂花?”顾倾城吃着她的干贝海鲜粥,问秦少卿。
“我在广陵长大,那里每逢金秋,桂花盛绽的时节,满城飘香,人们都采集桂花做各种糕点。
或者熬桂花糯米粥,放上红糖和红枣,非常的美味。”秦少卿感慨道,带着一丝回忆。
吃了一半粥的时候,冰镇桃花羹上来了。
桃花羹是老板娘亲自端上来的。
奶白的汤羹上飘荡着粉红的桃花瓣,而且还用精致的琉璃盏盛着,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老板娘,没想到你这简单的粥铺,居然能做出卖相这么好看的桃花羹。”顾倾城已经啧啧赞叹。
“姑娘快尝尝。”老板娘诡异的看着她笑着,等待她品尝桃花羹。
“卖相确实很好,先尝尝,看看做得怎样?”秦少卿眼神仿佛有些激动的看着顾倾城。
老板娘也在旁边期待赞许的伺候着。
顾倾城闻到香味,已经忍不住先尝起桃花羹来。
这一尝,几乎就停不下来。
不知如何,顾倾城吃起桃花羹,竟有些熟悉的味道。
她细细品着,逐渐有些茫然起来,头也有些晕晕乎乎,竟似脑海一片虚无。
老板娘不经意的和秦少卿互相看了一眼。
“……怎么样?姑娘,这桃花羹,味道如何?”老板娘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的问。
此刻顾倾城已经没用意识回答。
脑海里的记忆,仿佛被抽离,在深邃黑暗的隧道流逝……
老板娘和秦少卿脸上有喜悦之色。
顾倾城猛然甩甩头,深深吸口气,脑海倏然闪过太虚真人那几句话:
“澄心味象,契合自然,心纳万物,坐忘守一,返璞归真。”
这些话迅速在脑海里翻滚一遍,迅速通达小周天,再扩散至大周天,游走于经络气血。
像练气化神般,将她的记忆在深邃的隧道拉回。
这些记忆消失和收复,只在刹那间。
她的心神瞬间澄澈,整个人便灵台清明了。
看着面前两张期待的脸,她粲然一笑:
“很香,而且,竟然有股熟悉的味道。”
老板娘和秦少卿见顾倾城笑靥如花,竟没一点变故。
老板娘惊骇得目瞪口呆。
“……熟悉的味道?”秦少卿蹙眉。
“……姑娘,你能记得,自己是谁吗?”老板娘又试探的问。
“我又没失忆,当然记得自己是谁?”顾倾城错愕的看着老板娘,“老板娘何以有此一问?”
见顾倾城如此的清醒,秦少卿却和老板娘一样,有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哦,我看小姐有点像之前常来小店的姑娘,还以为你便是她呢。”老板娘讪讪的解释道,“她常常一喝我的桃花羹,就会熏然欲醉。”
“喝桃花羹也会醉?”顾倾城想想刚才好像也不太清醒,“我刚才确实是有些迷迷糊糊,一片空白的感觉。”
她有些惊愕还带着警惕的看着老板娘。
“哦,姑娘,我这冰镇过的桃花瓣,是先用桃花酿泡制的。所以,一些人一喝就会醉。”老板娘解释道。
“原来如此。”顾倾城释然,“怪不得我刚才也有酒醉的感觉。这桃花羹,不但香甜美味,还如此的特别。”
她说罢继续吃桃花羹。
“……两位慢用。”老板娘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告退。
顾倾城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老板娘有些怪异诡秘。
“秦公子,你说这老板娘,是真的以为我是她认识的姑娘吗?”顾倾城蹙眉问秦少卿。
“开酒肆饭馆的,人来客往,看错人是常有之事。”秦少卿道,“也许老板娘和那姑娘有什么渊源,心里总想着那姑娘,才会将你错认吧。”
顾倾城不再纠结,有滋有味的吃桃花羹。
秦少卿看着她吃得那么惬意,他也极其享受的吃着桃花羹。
而后看着桃花羹,微微慨叹,仿佛陷入回忆:
“我家乡就种了很多桃花,常常引来很多蝴蝶。
我有个妹妹,就会追逐那些蝴蝶玩儿,还在桃花树下荡秋千。
她还会把桃花做出各种花样,有冰镇香甜的桃花羹,还有美味软糯的桃花姬。
我每次回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心醉。”
“你妹妹也会做这桃花羹,还有桃花姬?”顾倾城好奇的问。
她想起那个一揽芳华的梦,那个玉小蝶就采摘桃花泪做什么桃花羹和桃花姬。
秦少卿微微颔首,稍顿,看着桃花羹,悠然吟诵着:
“羹香饧蜜桃花艳,
漫对玉蝶坐绮筵。
今日寄来春已老,
宫阙迢递忆秋千。”
“漫对玉蝶坐绮筵?”顾倾城嘴里喃喃。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那个自己就叫玉小蝶。
对了,那里面除了白无瑕,还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她当时没记清那书生的模样,只记得那人被白无瑕一掌打成重伤。
那人见玉小蝶削骨剥皮,也伤心欲绝的拔出熠熠霞光的匕首自尽。
那书生说什么哥哥来着……
她抬眸去看秦少卿时,秦少卿正垂眸有滋有味的吃桃花羹。
烟雾氤氲缭绕,她看不见他任何表情。
她不禁再失笑。
只不过是个梦境罢了,虽然这样的梦境不断的继续。
梦,终究还是梦。
她怎么总把那些古古怪怪的梦境,与现实的人联系起来。
不远处搭了个露天戏台,很多路人站在戏台前听戏。
台上青衣旦角在婉转歌喉唱得如泣如诉:
你说悲伤爱恨,不过戏文。后来入戏太深,心字成痕。指尖滑过,残留你的余温……
听得人一阵揪心,几欲落泪。
“秦公子,上次在桃花庵看你就为相思所累,颇为伤感。
难不成,你所说的那个,桃花树下荡秋千的妹妹,就是你日思夜念之人?”顾倾城好奇的问。
秦少卿看着她,眼里有薄霭,微微颔首。
“……那你们怎么分开了?”顾倾城好奇心加重。
“一言难尽。”秦少卿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
“你如今是堂堂洪门门主,天下江湖的帮派大都在洪门手中。你可以去找她呀。”顾倾城又笑道。
露出如桃花般醉人的笑靥。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但我相信,我总会找到她的。”秦少卿深深的看着她,缓声道。
“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顾倾城也好意道。
别人的**,她再好奇,也不好再八卦打听。
顾倾城垂眸吃桃花羹,冰凉沁心,带着香甜醉心的桃花香,在吃了热粥后吃冰镇桃花羹,还真是惬意。
“这里的粥虽做得差强人意,但这里的桃花羹,却是出乎意外的美味。”顾倾城忍不住又赞道。
“这可能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秦少卿微笑道。
秦少卿看着她低垂着吃桃花羹,她低垂的羽睫浓密,薄薄的小唇格外的嫩。
刚过及笄的顾倾城,素面朝天,天生丽质,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嫩得不可思议。
嫩嫩白白的肌肤,软红若花瓣的唇,纤柔的下颌,颀长赛雪的颈,精致的锁骨。
秦少卿看到走神,又连忙收回了眼神。
“对了,秦公子,你后来还去过桃花庵吗?”顾倾城吃着桃花羹,忽然又抬眸问。
“我倒是没再去过。”秦少卿看着顾倾城道,而后笑着反问:“怎么,你又去了?”
“嗯,我是再去了一回,但那桃花庵太诡异了。”顾倾城道。
“怎样的诡异?”秦少卿问。
“冷冷清清,根本不是我们当初看上去的那般热闹,香客盈门。
原来我们见到的那些人,可能都是死人。”
“……都是死人?”秦少卿颇为吃惊。
“其他的女奴我不确定,但那个欺负你的乙吉将军,便是的的确确死了的。”顾倾城笃定道。
“那乙吉,死有余辜。”秦少卿淡然道。
“想来我们那晚,可能都活见鬼了。”顾倾城不无恐惧道。
“那咱们以后,就别再去了。”秦少卿的神情有些不易觉察的怪异。
他咀嚼着嘴里的桃花香,一瞬后又浅笑道:
“如此说来,我们都是桃花庵里死里逃生之人,同生共死,应该是有更深的情谊了?”
“……秦公子如此说,也未尝不可。”顾倾城也笑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倾诉衷肠
第117章:倾吐衷肠
吃完桃花羹,顾倾城看着秦少卿喟叹:
“才过多久,那晚你风尘仆仆在求签寻父,如今竟是江湖上闻之色变的洪门门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一个羸弱书生和一个叱咤风云的江湖老大,联系起来呢。”
“我这门主看上去虽然风光,过的却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今日虽然我杀了别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不定明日就横尸街头,被别人所杀。
这样的日子,与在下当初读书的初衷,完全背离。
身体受累,心里煎熬,这滋味就跟在火上烤一般。”
秦少卿脸上有无可奈何。
顾倾城定定的看了他一瞬,劝道:
“其实,江湖流血动刀,毕竟是莽夫所为。
你若觉得那不是你所想要的,何不急流勇退,做自己喜欢的事。
读自己喜欢的书,咏自己喜欢的诗。
那样的日子,才会逍遥自在。”
“倾城是劝我急流勇退,不要再管江湖纷争,恩怨情仇?”秦少卿悠然问。
“这只是我个人想法,毕竟江湖中打打杀杀的日子,像你所说,刀头舔血,并不是什么安逸的生活。”顾倾城发自内心道。
“可是江湖帮派混乱,每天都打打杀杀,若能将所有帮派整合在一起,统一治理,江湖才会太平,老百姓才会有安生日子。”秦少卿语气平缓,沉吟道。
顾倾城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秦少卿,眸眼里的惊诧逐渐扩大。
“……你想一统江湖,做天下武林盟主?”顾倾城不无惊愕的问。
“我虽一介儒生,但却见尽帮派之间,欺凌弱小,恃强凌弱,到头来身家性命受伤害的,始终是无辜的老百姓。
自从先父被害,我接手洪门,便一直在想,若能将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好勇斗狠的莽夫,统一在一起,立规矩,定方圆。
还天下老百姓一个太平。
若能如此,即便我秦少卿背负骂名,又或者暴尸街头,也是死得其所了。”
秦少卿语气依旧平缓,不急不躁。
“失敬,失敬!”顾倾城抱拳拱手,带着浅笑。
“让倾城见笑了。”秦少卿也抱拳拱手道。
两人便又哈哈一笑。
顾倾城震惊的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根本看不见底,捉摸不透。
但秦少卿有此番抱负,也着实是出乎她意料,令她顿生敬畏。
但这天下的帮派,真能像他所说一统管制吗?
她微喟道:
“读书人确实是有远大抱负,但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进入庙堂,高官厚禄,光宗耀祖。
鲜有读书人如秦公子这般,欲一统江湖,为老百姓请命。”
“是啊,原本一心想考个功名,却偏偏做了个江湖老大,让倾城见笑了。”秦少卿笑道。
“不管如何,这都是秦公子远大的抱负。
人各有志,外人不便干预,只希望秦公子心想事成。”顾倾城道。
“好,承倾城吉言!”秦少卿微微颔首,“可惜无酒,否则该敬倾城一杯。”
“为何要多谢我,这是你拿命去拼回来的地位。
只希望你即便不能一统江湖,在你能力所及的情况下,让你的门众,别欺负那些无辜的老百姓。
倾城就在这里,代老百姓感激不尽了。”顾倾城又拱手笑道。
顾倾城虽然年纪小,外表显得有些青涩,罕见的可爱,处事态度却是沉稳干练。
“倾城为穷苦老百姓施医赠药,永远是那么的心地善良!”秦少卿也笑道。
“我也只是力所能及,略尽心意罢了。”顾倾城浅笑道。
“倾城,我们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这终究是难得的情谊。在我的心里,倾城就是我的妹妹,倾城可否也当我是大哥?”秦少卿眉宇轻蹙的看着顾倾城道。
顾倾城思忖着,桃花庵那一晚,毕生难忘。经历生死,这也算是奇遇吧。
人家好心当自己是妹妹,自己也不能高高在上。
于是微笑点点头,爽快唤了声:“大哥!”
“妹妹!”秦少卿眸眼有水波跌宕。
稍顿一下,秦少卿定定的看着顾倾城,沉重道:
“倾城,其实我接管洪门,还心狠手辣的收拾其他帮派,是有原因的。”
“哦?”顾倾城随口哦了句,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我发现了我父亲一个秘密。”秦少卿又道。
“你父亲的秘密?”顾倾城错愕。
开始有些好奇。
但他父亲的秘密,不应该告诉她这个外人啊。
秦少卿释疑,看着她微笑道:“咱们既是兄妹,就没什么秘密了。”
顾倾城浅笑的点点头,以感谢他对自己的坦诚和信赖。
“我发觉父亲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与什么杀手组织有关。”秦少卿低声道。
“杀手组织?”顾倾城脑海里迅速涌起一揽芳华刺杀魔鬼的那些杀手。
“对,也就是说,我父亲生前,极有可能就是个杀手小头领,他的死,也与那些杀手组织有关。”秦少卿又慎重道。
“知道是什么杀手组织吗?”顾倾城略显紧张的问。
“好像……是什么九幽地府的组织。”秦少卿神秘兮兮道。
“……九幽地府?听这名字就挺吓人的。”顾倾城撇嘴道。
脑海里翻江倒海,只记得那杀进一揽芳华的杀手有江南流星帮。
“是挺吓人啊!”秦少卿叹口气。
“哦,所以”顾倾城看着他迟疑道。
“所以,我便接管了洪门,决定整治他那些手下。我收复了几个帮派后,便给他们立了三个规矩:一,不得**掳掠;二,不得滥杀无辜;三,不得坑蒙拐骗。”
“好,哪怕是江湖中人,一介白衣,也得堂堂正正做人。”
顾倾城的眸眼里有赞许,也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眼里的赞许,心里便如蜜甜,脸上也流露出蜜意。
“有你这个肯定,我这个江湖老大,也不算白当了。”秦少卿深情的看着他道。
“通常在江湖讨饭吃,为老百姓请命的,多为练武之人。
没想到秦大哥能文能武,倾城当初还是看走眼了呢。秦大哥的武功,竟然深藏不露。”顾倾城又笑道。
“……本来确实百无一用是书生,少卿有今日武学,其实是机缘巧合,偶得高人指点。”秦少卿道。
“哦。”顾倾城漫声道,缓缓点点头。
人家有奇遇,就是人家的**,即便他当自己是妹妹,也不好深究别人的底细了。
“倾城,听说你是南安王的娃娃亲,陛下才让你办老祖宗的八十寿宴。?”秦少卿问,“你定亲了”
顾倾城眼珠子几乎要甩出来的瞪着他。
而后不无震惊的悄声问:
“秦大哥,你不过是江湖老大罢了,怎么对我的事情,查得那么清楚?”
秦少卿浅浅的笑笑:
“我当时找你,后来找到你父亲户部尚书顾郎中。你那父亲好说话,就什么都说了。”
“是秦大哥砸的钱,分量足,令我父亲好说话吧?”顾倾城不置可否的摇头道。
顾倾城知道她父亲不是好说话,是见钱眼开,肯定是秦少卿给的价码太吸引了,他就什么都说了。
想到父亲,她撇撇嘴,脸色微微不悦。
“看起来,你不太喜欢你父亲?”秦少卿微笑问。
“不说我的家人了。”顾倾城淡淡道,喝完碗里的桃花羹。
秦少卿也就不再提她的家人。
“现在还可以叫你一声倾城,相信很快,就要尊你为南安王王妃了?”秦少卿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
顾倾城看着儒雅的外表却不泛刚毅的秦少卿,半晌,淡然而低声道:
“我这个娃娃亲,是临时的。”
“……临时的?”秦少卿的表情捉摸不定。
顾倾城有一瞬的迟疑,虽然秦少卿把自己父亲可能是杀手的秘密都对自己直言,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她斟酌着要不要对这个见过两次面的人说那么多。
“咱们是死里逃生的患难之交,你我既已兄妹相称,倾城还有什么话,不能对大哥直言吗?”秦少卿态度恳切。
顾倾城看着秦少卿等待回答的眼眸,她还是坦诚相告。
在桃花庵死里逃生回来的人,毕竟算患难之交,他们也兄妹相称了。
而且她所谓的未来王妃,本来就是假的。
如今她可不敢拿南安王王妃的假头衔招摇撞骗。
“南安王的母妃,其实并不希望我做她儿子的妃子,她甚至恨不得杀了我。
所以什么南安王未来王妃,大哥可千万别再提了。”顾倾城淡然道。
想到那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闾左昭仪,脸色不禁微寒。
秦少卿的眼底掠过几分碎芒,眼波微动,而后又快速敛去。
“撇开南安王的母妃,难道你不喜欢南安王殿下?”他不动声色问。
“……怎么说呢。”顾倾城挠挠鬓角,轻揉太阳穴,她思忖问题的时候,总会不期然就有这个动作,“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此话何解?”秦少卿挑眉。
“其实拓跋余那人也并不讨厌,只是我不喜欢他皇子的身份。”顾倾城道。
她终究没说出自己心里的小秘密:
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不会再喜欢其他人。即便她也打算和那魔鬼一刀两断。
“世人都盼能嫁入皇家,你倒好,反而嫌弃人家是皇子?”秦少卿失笑。
“皇族中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活得一点都不开心。”顾倾城摇头撇嘴道。
“哦?”秦少卿有些释然。
“你看,像我们这样,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哪怕是路边摊,也吃的惬意,自由自在的,没人管束。一旦嫁入皇家,就什么自由都没有喽。”顾倾城道。
“但你与南安王是定了娃娃亲的,那你到时候怎么办?”秦少卿又问,“难道,你还能退亲?”
“当然是要退亲。”顾倾城道。
“傻丫头,皇家的亲事,哪能是你想退,便能退的。”秦少卿摇头喟叹道。
“即便是死,我也是要把这门亲事退了的。”顾倾城道。
“你死都要退亲?”秦少卿眸光纠结。
“嗯!”顾倾城坚定的点点头,“所以南安王来医庐找我的时候,我都不敢表明自己真正的身份。”
“你的意思说,南安王至今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秦少卿摇头失笑,“那家伙也真够笨的!”
“其实,那个南安王殿下,也不知该说他笨,还是说他痴情。
他对我这个慕容飞雪是痴心一片,无论我如何吓唬他我心狠手辣,他都不退缩。”顾倾城摇头叹道。
“看来他的痴,和在下不相伯仲啊。”秦少卿喟叹。
“我甚至说自己是挖人心的狐仙,他都不害怕。”顾倾城叹道,“他这么痴情的人,我又不忍心伤害他。只盼他永远见不着他的娃娃亲便是了。”
“如果日后南安王见到你就是他的娃娃亲,不肯退亲,那你该怎么办?”秦少卿不无担心道。
“……他若是不肯退亲,我便逃。天涯海角,我总能躲得了。”顾倾城嘻嘻笑道。
笑容纯真烂漫。
秦少卿静静的看着她欢快的笑靥,而后,他也笑了。
吃完桃花羹后,顾倾城抬眸,眸光安静却又明亮,落在秦少卿脸上。
这少女说话的时候,会直视人的眼睛,镇定又自信。
秦少卿甚至不敢与她直视。
“好了,秦大哥,如今你这一顿桃花羹,咱们倒成了掏心窝的兄妹了。感谢你的粥,你的桃花羹。”顾倾城站起来道,“咱们就此别过。”
“倾城这就要走了?”秦少卿也站起来。
有明显的依依不舍。
顾倾城点点头:
“秦大哥,希望你整治你父亲的手下后,便不要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
其实,说真的,即便是成为江湖的老大,还是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不比你读书来得安逸惬意。”
顾倾城站起来,最后再劝诫几句。
秦少卿听到那些关心的话,莫名觉得安心,心湖滑过一丝涟漪。
“那我们有机会再见。”他怅然若失道。
顾倾城再向他微微福身,与飞鸿飞雁离去。
秦少卿目送顾倾城的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在灯影里。
似乎太快了些。
秦少卿深吸口气,空气里幽淡如兰,还残留着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宛如佳人在侧。
粥棚的老板娘悄然来到秦少卿身边,懊恼道:“又是太虚真人那个臭老道,坏了主人的事!”
老板娘目光阴鸷,此刻自然流露的声音,像嚼骨头那般难听。
“《返璞归真》?”秦少卿低声喃喃。
老板娘气馁的低声道:
“主人,老婆子连忘情水都用上了,那《返璞归真》竟将忘情水封存。
如今忘情水被封固在她脑海,除非她自己解除封咒,否则她是不会失忆,忘掉她刻骨铭心的爱人。”
“……自己解除封咒?”秦少卿轻轻问,像微风掠过。
“是啊。可是有谁想自己忘掉一切呢!”老板娘道。
秦少卿嘴角微翘,没有说话,只微微攥紧拳头。
老板娘又道:
“如今看来,前尘往事,她终究会慢慢记起。看来,老婆子是真的帮不上主人的忙了。”
秦少卿黯然的微微挥手,再也不说一句话,表情阴霾的离开粥棚。
晚上顾倾城躺在床上,总觉得也些什么不对。
想着粥棚老板娘的话:吃桃花羹还会醉?
老板娘当时是以为她会失去记忆吗?
后来她终于又想到是什么令她觉得不对。
那路边粥摊,怎么会有一般大酒楼都舍不得用也用不起的价值连城的琉璃杯盏?
而且夏天的冰,也是非常的珍贵,一般人家都用不起。
难道那粥摊能拥有琉璃盏,并不是什么新鲜奇怪之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金玉其外
第118章:金玉其外
拓跋余坚持不懈,虽然工部户部有很多事让他忙,可他毕竟只是监管,真正做事的是手底下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每日皆能抽空来医庐看看她,或者与她一起看雀鸟受的伤是否好转。
这些时日能每日见到顾倾城,与她一起度过的时光,虽然短暂,竟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
他的侍卫又从竹林里捡来几只受箭伤的兔子,让顾倾城医治。
兔子中箭,没有一箭穿腹,而是腿脚部位中箭,救治还是能活。
顾倾城还是与拓跋余一起,将那些兔子好好上药包扎。
“这些兔子,不是你的侍卫故意射伤,再拿过来给我救治的吧?”顾倾城肃然的看着拓跋余。
拓跋余一脸错愕,而后摇头轻笑。
笑容竟是恰到好处的倜傥尊贵。
“若是这样,殿下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的医庐了!”顾倾城接着又道。
“当然不是,雪儿当本王是什么人了?”拓跋余连忙申辩道。
拓跋余又叫那几个捡兔子的侍卫过来,问是否他们故意射伤兔子。
侍卫指天发誓,是猎人打猎逃窜出来,没被猎人捡走的。
慕容大夫要是不相信,便请南安王殿下处罚他们。
顾倾城也没有证据,见他们言之凿凿,才不追究。
他们也不敢捡兔子来让顾倾城救治了。
中午的时候,有侍卫来找拓跋余,顾倾城也想赶紧看完这些病人,回房间换回衣裙,想去驿馆看看那些老人家怎样了。
老祖宗寿诞越来越近,一点都不能马虎。
最近都只有半日时间在医庐。
拓跋余听说她有事,也不阻拦,因为他自己也有事要去工部,便带着不舍的先离开医庐。
顾倾城提早离开医庐,去驿馆看望老人家。
见司衣局的人果然按她的要求给老人们做了同款长袍,个个梳洗得精神奕奕,焕然一新。
李弈的大哥李敷,也教会所有老人写不同的福寿字。
老人们写了一次给顾倾城看,还将他们练的字拿出来,顾倾城大大的夸赞了老人家。
把老人家练的字也带回毓秀宫。
一切按照自己的策划进行。
离开驿馆,她想在街上走走,而后来到那贩卖奴隶的土台。
看着那些像牲口一样被人挑走的奴隶,心里想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获得自由?
权力真的很重要,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
飞鸿飞雁见她闷闷不乐的看着那些被贩卖走的奴隶,劝她离开。
她坐在马车上,想想,又吩咐黄大叔拉她去了一趟向阳大街的粥棚。
“呦!这位姑娘,您又来了?”老板娘忙热情招呼。
深邃带点阴鸷的眸眼又有些惊诧。
“对,我又想念老板娘你的冰镇桃花羹了,给我来一碗吧。”顾倾城浅笑道。
老板娘咧嘴一笑,露出那脏黑的牙齿。
顾倾城发觉只要老板娘一张嘴笑,应该所有人都不忍心再看她。
那牙齿,也委实太惊……艳了。
她只要了碗冰镇桃花羹。
竟然还是琉璃汤盏。
她不动声色的问老板娘:
“老板娘,这琉璃汤盏,一般有钱人或者官宦人家,甚至是大酒楼都尚且用不起,即便买得起,也舍不得给客人用。
没想到你这粥摊,竟也能用得起如此贵重之物?”
那老板娘笑笑,仿佛也料到顾倾城有此一问。
便细细道来:
“这位姑娘,您可有所不知。之前有个王孙公子带着红颜知己,在我这吃桃花羹。
他的红颜知己,就是我上次说像姑娘的那位。
他嫌弃我的汤碗低贱,要用他随身携带的琉璃汤盏盛桃花羹。
结果倒好,他们吃完桃花羹拍拍屁股走人,却忘记把琉璃汤盏带走。
我们也不知往哪找他,只好等他回来取。
你看,这都快一年过去了,也不见人回来。
那这琉璃汤盏无主,自然,也就成了我这粥铺的了。”
顾倾城默默颔首,又问道:
“老板娘,你上次说,你这桃花羹,是加了桃花酿秘制的,有些人一喝就醉,我当时也好像迷迷糊糊的醉了。你这桃花酿,是什么酒,竟是这般的厉害啊?”
老板娘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这桃花酿,是采摘桃花坞的三月桃花酿造的,醇馥幽郁,香甜醉人。
寻常人受不了,一盏便醉。
而我这桃花羹,偏生要加上那么一盏半盏的桃花酿,才会带出浓郁的桃花香。做出来的桃花羹,香飘十里。”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老远就能闻到老板娘桃花羹的香味。”顾倾城漫声道。
心里的疑团逐渐释去。
回去的路上,顾倾城想着老板娘的话,她的桃花酿,是采桃花坞的三月桃花所酿?
再想想老板娘的神韵,怎么觉得她好像是桃花庵里那个孟婆婆?
虽然她们的容颜不一样,老板娘也没孟婆婆那么老,但她那脏黑的牙齿,竟几乎和那孟婆婆的一模一样。
这其中,有什么巧合吗?
回到皇宫,定做的孔明灯又来交货,她亲自与司仪局的掌事姑姑卫绾和宫人一起验收,都检验合格了,存入库房,才与灯笼坊结算。
晚上还是和拓跋焘弹琴饮酒,依然蒙着脸。
拓跋焘觉得奇怪,又想她的脸快些好起来:
“丫头,你脸上都几天了,依然不见好转,还是传御医瞧瞧吧。你如此蒙着脸,也不方便啊?”
“大山大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脸上的皮肤病最难治,就别难为御医了,免得砸了他们的招牌。”
顾倾城说谎总是脸红的,但好在她蒙着脸,即便脸红,陛下也看不见。
后宫娘娘佳丽,看见皇帝竟然迷恋起蒙面的顾倾城,每晚召她弹琴饮酒谈心,都暗暗嫉恨起顾倾城了。
她们在侍寝的时候,居然也偷偷的蒙面纱,看看能否得到陛下的宠爱。
弄得拓跋焘啼笑皆非。
翌日顾倾城与飞鸿飞雁正常回医庐。
秦少卿自那日路遇顾倾城,没两日便来一心堂医庐。
拓跋余前脚走后约莫一个时辰,秦少卿便来了。
顾倾城心道幸好他与拓跋余岔开时间,否则两个人碰上,拓跋余又不知会有什么不愉快。
虽然,他们并非是自己的什么人。
她也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但毕竟拓跋余不久才在自己的医庐杀了人。
顾倾城这几次见秦少卿,他偶尔一袭灰白长衫,偶尔是湛蓝青衫,不变的是,永远戴着一方头巾,一副儒家子弟打扮。
今日是一袭青衫,带了一行近十人来瞧病。
都是他们洪门帮中人。
黑帮的人粗鲁,看见一心堂医女个个漂亮水灵,都几乎流哈喇子。
秦少卿轻轻觎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把眼珠子拔回。
顾倾城一袭男装打扮,俊俏玲珑,竟有别样的风姿。
秦少卿看得微微怔愣。
但他早就知道顾倾城是以男装为病人诊治,一瞬的怔愣过后,也就释然。
顾倾城认真的给他那些帮众把脉,对待每一个病人,她都是一丝不苟。
他们个个都有各种不同的顽疾,都是长年累月江湖打杀留下的旧患。
她的手很小巧,而且柔软。她肌肤瓷白,指甲短短的,因为健康,所以透出粉润的浅红色,像美玉般。
珍贵无比的美玉!
秦少卿看着那双纤纤玉手,去给那些粗人把脉,忽然就后悔了。
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双手,盯着那些帮众的手腕,眸眼里有异色跌宕。
直至顾倾城给他们都瞧完,他才仿佛松了口气。
看完病他让那些帮众先行离去,却给一心堂医庐留下一大袋黄金。
顾倾城掂量一下黄金,足有二百两之多,都能把她的医庐买下来了。
“秦大哥这是故意接济我一心堂吗?”顾倾城笑道。
“你再心慈,普济众生,免费给病人瞧病也就罢了。
这药费总得要收才对,否则你这一心堂怎么维持下去。”秦少卿认真道。
顾倾城一时默然无语,只感激的看着秦少卿。
“况且这都是我父亲之前赚取的不义之财。”秦少卿声音略低,苦涩道。
秦少卿所指,应该是他父亲做杀手赚取的不义之财吧。
顾倾城也会心的笑了:“那我这是取之有道了?”
“就当是我的小小心意罢了。”秦少卿道。
顾倾城便让水灵把金子收好。
这时候,病人也在灵犀和灵鸢的帮忙下,都诊治后离去。
而她也是时候,差不多要离开了。
她去换回女装,出来秦少卿仍然未走。
他腰间挂有一葫芦,葫芦里盛满了酒,在等顾倾城的时候,他悠然的倚在琼花树下喝酒。
咕噜咕噜下去,不觉已经闷下了半葫芦,脸上微红,已有些醉意。
顾倾城出来,便看到微醉的秦少卿姿态优雅的靠在琼花树上,定定的看着款步而来的她。
她想起他当初在奈何桥边以瓢喝水,便笑着打趣道:
“秦大哥如今不以瓢喝水,倒以葫芦喝酒了?”
“瓢不能盛酒,还是这酒葫芦管用。每次杀人后喝点酒,能安抚安抚自己颤抖的小心脏。”秦少卿抚摸着胸口,也笑着打趣道。
“你还颤抖?既如此,那又何苦去杀人?”顾倾城失笑摇头道。
他们便在琼花树下,听着雀鸟啾啾,蝴蝶儿翩翩,聊了起来。
“有谁不害怕杀人,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如今是切身体会这句话了。”
秦少卿感慨的说完,微微蹙眉,深邃无底的眸眼看着顾倾城。
“我在努力救人,你们却在拼命杀人。”顾倾城嘟嘴不满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整天打打杀杀的。杀人那么血腥,你们就不怕有因果报应?”
“好,我听倾城的,以后尽量少血腥暴力。”
秦少卿抿了一口酒。
他举着酒葫芦,问顾倾城要不要来一口。
顾倾城大摇其头。
一阵风过处,琼花片片如雪花,伴着她的蝴蝶儿,飘落在他们面前,飘落在顾倾城身上,蝴蝶儿站在她的双臂上。
秦少卿看着蝴蝶琼花中的顾倾城,熏然欲醉,竟看呆了。
顾倾城看着惊呆的秦少卿,怎么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忙挥挥手,示意蝴蝶儿上树。
“吾有一壶酒,何以慰相思。可怜花如雪,未遇知音人。”
秦少卿看着雨花中的顾倾城,动情感慨喟吟。
“秦大哥,你那个妹妹,还是杳无音信吗?”顾倾城见他眉宇郁郁寡欢,哀戚吟诗,颇为同情的问。
秦少卿沉浸在顾倾城身上的眸眼方醒,回过神来。
见顾倾城怔愣的看着自己,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镜花水月,雾里看花。有些人,有些事,只怕是再努力,也寻不回了。”秦少卿微喟。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秦大哥一定能找到你那妹妹的。”顾倾城鼓励他道。
“好,承倾城吉言!”秦少卿终于笑了。
又抿了一口酒,带着醉意,又浅声问:“倾城,你那个娃娃亲,南安王殿下,最近没来找你吗?”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脸色一下子苦恼不堪。
“怎么了,他找你麻烦吗?”秦少卿察言观色,又紧张问。
“不是,只是他总是来医庐,他一个堂堂皇子,我这小老百姓又不敢怠慢,只会影响我给病人瞧病。”顾倾城显得一筹莫展道。
“哦,只是这样罢了,我还以为他找你麻烦呢。”秦少卿吁了口气,放心道。
顿了一下,他又借着酒意道:
“我虽比不上皇帝的儿子有权有势,但是人脉还是有点的。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讨回公道。”
顾倾城看着他醉态盎然的样子,便笑了:
“他是皇帝的儿子,若那些皇孙贵胄欺负我,你即便是洪门老大,又如何斗得过皇家?”
“为了倾城你,即便是舍了这身皮囊,又有何足惜!”秦少卿酒气冲天。
顿了一下,他又问:“既然南安王没有欺负你,那你为何愁眉不展的?”
“我明知道与南安王不可能,我终究是要主动退亲的。他这样纠缠下去,于他于我都不好。”顾倾城道。
“怎么,你真的不愿意嫁给皇子?我当初以为你只是说说罢了。”秦少卿又道,眸色深邃如古潭,让人瞧不见底。
“这还能随便开玩笑吗。皇子有什么好,我见识过皇家的手段,若不是我……我机警,恐怕我早就被他母妃毒杀了。
天家无情,皇权的斗争尔虞我诈。这一生,我也许就与医庐为伍了。”顾倾城道。
“南安王殿下迟早会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你那时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退亲?”秦少卿再试探性的问。
“他的母妃本来就是召我回来退亲的,只不过当时我们达成共识,两年后再退亲罢了。”顾倾城道,“如今看来,为免对他伤害更深,还是尽快退了的好。”
“也许,命中注定,你们的亲事,真的要退了?”秦少卿喃喃。
把酒葫芦的酒一口气抿干了。
她伸手攥了一丛压弯枝头的琼花,曳得花瓣全洒落她的肩头和地上。
秦少卿又看呆了。
顾倾城蹲下去捧地上的花瓣。
秦少卿也蹲下她身旁,痴痴的看着落花中的顾倾城。
顾倾城见他又开始发呆,便拿手上的琼花抛向他,笑道:
“书呆子,别光说我的烦恼事,你也别光顾着喝酒了。
说说你那个苦苦相思的妹妹,怎么就找不到,联络不上呢?”
“……可能,可能缘分还未到吧。”秦少卿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呆滞。
“那你可得好好发动你洪门的洪荒之力了,到时找到她,别忘了告诉我,我好替你高兴高兴。”顾倾城嘻嘻的笑道。
笑靥比琼花更娇美。
“倾城,我其实还有个秘密。”秦少卿似醉非醉的看着顾倾城。
“你这人怎么那么多秘密。”顾倾城微笑着侧耳过去,“好吧,说来我替你分享分享。”
“其实,你就是我一直思念的妹妹。”秦少卿眉间噙有千山万水,凝视着她,动情道。
刚刚要站起来的顾倾城,脚一软,一头栽下地!
撑在地上傻了半刻,猛回眸看着秦少卿熏醉的脸,她才大舒一口气。
“哈哈哈……”顾倾城哈哈大笑,只道他是酒醉说糊话了。
“好吧,大哥这是醉了,快点回去吧。”顾倾城扶他起来。
“才不过一壶相思酒,这就醉了?”秦少卿嘴里喃喃,离去的步伐,竟然也变得迟滞起来。
医女们个个对秦少卿都有好感,喜欢他的儒雅。
“小姐,那人真的是洪门的门主吗?”灵犀问。
“嗯。”顾倾城点点头。
医女们笑嘻嘻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怎么看他一点都不像黑帮老大,看上去比教书的先生更儒雅。”
“就是嘛,就像个书生。”
“这样的书生,怎么可能是江湖的黑帮老大,说出来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
“可是你们别看他书生模样,刚才来看病那些凶神恶煞的帮众,却是非常的害怕他呢。”
“那应该是他治理有方吧,那么斯斯文文,却能把那么多牛鬼蛇神收复,也是很有手段。”
“我见识过他在大街上杀人,哪怕是血溅三尺,那秦门主仍是一副温润儒雅的表情。”飞雁一番骇然道。
“真的啊?……”医女们一个个都显得惊悚道。
她们想到那秦门主的温和,再想到他所干的营生,心里都不由得发憷。
她们确实是该发憷。
因为刚才来瞧病,那些被顾倾城把过脉的手腕,都被砍断了。
“可是,他做这个黑帮老大,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顾倾城在心里若有所思道。
想想他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却为了老百姓而舍弃自己的抱负,收复帮派后还给他们立那几个门规。
对秦少卿不免生了一丝好感。
第一百一十九章:救治孤儿
第119章:救治孤儿
翌日顾倾城回到医庐,还没及去更衣,灵犀便让她出门看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顾倾城出门一看,却见一心堂外挂了个牌子,写着今日医者出诊,不便之处敬谅。
“出诊?”顾倾城回头问灵犀,“昨日是否有急病求医?”
“好像没有。”灵犀蹙眉摇摇头。
这时拓跋余的马车来到,他下车走向顾倾城,看着一身白衣飘飘,如梦如仙的顾倾城,拓跋余几乎又呆住。
“殿下怎么又来了?”顾倾城没好气道。
将失神的拓跋余拉回来。
“雪儿,”拓跋余看着顾倾城,道:“是本王要请你去出诊,来,跟本王去救几个人。”
“救人?这牌子是你们的人挂上去的?”顾倾城问。
拓跋余点点头。
“病人自己来不了医庐,难道是重病?”顾倾城又问。
“本王也不懂医术,你随本王去就行了。”拓跋余道,而后宽慰顾倾城:“你别担心,本王不会害你。”
“可是,我每日只有大半天的时间坐诊,其他病人来了怎么办?”顾倾城迟疑着。
“病人不是还没来吗?若是急诊,他们昨晚就该来排队了。这里可以先让你那些助手照顾着。”拓跋余道。
顾倾城还待犹豫,拓跋余又道:“你是大夫,难道见死不救?”
这话捏住了顾倾城,她确实不能见死不救。
其实不是没有病人,病人自昨日就开始排队,挤满了医庐面前空旷的大地。
是拓跋余的侍卫悄悄将人驱逐走了,并告诉他们大夫这两日没时间看诊。
“殿下!你到底要我去看什么病人?病人是受伤或者疾病,你得告诉我,让我准备好医具才行。”顾倾城又道。
“具体的,本王也不太清楚,受伤肯定有,听说有断胳膊断腿的,又有些有旧患,其他就是疾病,说不定是什么传染病,雪儿可得注意了。”拓跋余道。
“这么多病人啊?”顾倾城焦急起来。
“对,而且都是孩子。”拓跋余点头道。
“是孩子啊?”顾倾城一听,更刻不容缓了。
本来想只带飞鸿飞雁,留下灵犀她们看管医庐。
想了想,还是连灵犀灵鸢都带上。
“你们多些接触病例,对你们的医术会有进步。”顾倾城对灵犀她们道。
“是的小姐……”灵犀她们躬身道。
顾倾城让她们带上伤筋断骨,外伤内病的药都备上。
又让其他医女照顾好一心堂,有病人来先看看,若是她们看不了的疑难杂症,便等她回来。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带上药箱,拓跋余安排她们坐另外的马车,自己跟顾倾城同坐一辆马车而去。
拓跋余拉顾倾城一起上了马车,紧挨着顾倾城而坐。
顾倾城不期然的挪开身子。
“那里病人多,病毒多,雪儿戴上这个。”拓跋余道。
拿了一条干净的丝帕,给顾倾城蒙脸。
顾倾城接过丝帕,笑道:
“先不急,看你如临大敌的,不就是生病的病人吗?
我什么恶心的病患都见过,或许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这人有洁癖,什么事都想得肮脏不堪。”
顾倾城笑靥如花。
拓跋余看着身前如花人儿,忍不住紧紧拥住,亲了上去。
“……殿下,你再如此,我不跟你去了。”顾倾城躲开他的吻,把他推开。
“雪儿,原谅本王,本王每次看见雪儿,就情不自禁。”拓跋余道。
顾倾城一路上变得默然,且看他到底带自己去哪里。
到了那里,却不由得对拓跋余另眼相看。
他们去的是间孤儿院。
孤儿院的管事老魏是个精明能干之人,远远看见南安王的车驾,便迎出门口。
“见过南安王殿下。”管事毕恭毕敬向拓跋余行礼,嘴里道,“南安王殿下,您又来看孩子了?”
“魏管事,这位就是慕容神医,快带我们去看孩子吧。”拓跋余道。
“见过慕容神医。”魏管事又向顾倾城拱手见礼,而后引路道:“殿下,神医,请了。”
“什么神医,魏管事叫我大夫就好了。”顾倾城淡淡道。
“殿下说慕容神医是神医,那姑娘就真的是神医。”魏管事坚持自己的叫法。
顾倾城也不再与他抬杠。
魏管事在前面引路,顾倾城看他眼含精芒,身手矫健,行动敏捷,应是有武功在身之人。
或者他根本是拓跋余的侍卫,专门负责管理孤儿院。
“这孤儿院竟是如此之大?”顾倾城看着连绵几进的屋宇房舍,屋后好像连绵着几所房子。
“孩子多,偶尔又有流浪儿,总得宽松的地方,才够他们容身。”拓跋余道。
孤儿院是个几进的大宅子,有玩有吃有住,是个不错的地方。里面有几百个大小不一的孤儿。
他们虽是孤儿,却有简洁的房子住,还有整洁的布衣穿,还有人照顾料理孤儿。
“南安王殿下万安!……”里面的孤儿看见拓跋余,也一涌而出,恭恭敬敬的过来向拓跋余行礼。
顾倾城惊愕的看着拓跋余。
“这里怎么有那么多孤儿?”顾倾城看着那些孩子,不无感动道。
拓跋余还没有回答她的话。
跟在他们身旁的魏管事却笑道:
“慕容神医还不知道吧?
这些孤儿,是我大魏在战场上牺牲的勇士们留下的孩子。
南安王殿下仁慈,把一个个可怜的孤儿找回来,收养在这孤儿院。”
顾倾城不无惊讶的看着拓跋余。
原来南安王还如此的心地善良,与其母闾左昭仪,竟截然不同。
真的令她觉得意外,是她自己看走眼了?
就像当初她对那个秦少卿也看走眼了,以为他不会武功。
“客套话别说了,赶紧带路,救孩子们要紧。”拓跋余道。
魏管事便不多言,在前面引路,往庭院偏僻一隅走去。
来到一所房子门口,魏管事道:
“回殿下,有十几个孩子咳嗽发烧,有几争抢玩具打架,有些皮外伤。
还有个淘气爬树,结果摔断了胳膊,又有几个是新接收回来的,也有折了手脚的,都受着伤呢。”
“慕容神医济世救人,给这些孤儿们看病,应该也是义不容辞。”拓跋余微笑道。
顾倾城微微点头,快步跟拓跋余去看孤儿。
拓跋余身后的马云走上前,向拓跋余递上一方干净帕子,道:
“殿下,您一向洁净,里面的病人脏乱,恐怕会传染,殿下还是蒙一下脸的好。”
拓跋余停下来,马云给他蒙上脸。
“雪儿,您也蒙上?”拓跋余道。
顾倾城点点头,蒙上脸。
其他侍卫又递了几方洁净丝帕给飞鸿飞雁和灵犀灵鸢。
顾倾城与飞鸿飞雁灵犀灵鸢也蒙上脸,才与拓跋余走进里面的房舍。
在孤儿院僻静的一所房舍里,竟有十几个生病受伤的孩子躺在小木床上。
他们有些是中暑呕吐,有些是感染伤寒,有些是咽炎发烧。有外伤,有断胳膊断腿的。
受伤的孩子痛得汗流浃背,咬牙忍住不敢发出叫声。
顾倾城早已经疾步走过去,先施针给急症外伤的止血止痛救治,孩子们痛苦稍减。
“真是可怜的孩子,受伤了还能强忍着。”顾倾城眉宇轻颦,心疼道。
她一边给孩子们疗伤,一边又问:“小朋友,你们怎么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魏管事却代他们回答:“这几个断胳膊断腿的孩子,是新收回来的流浪孤儿,在外面与人抢吃打架,被打折了胳膊,扭断了腿。”
顾倾城却不知道,这些流浪儿,是被人故意打折了,再找回孤儿院的。
“与人打架抢食?”顾倾城叹口气道。
“最近黄河水灾,很多灾民都涌进平城,街上连讨饭都不容易了。”魏管事叹气道。
“黄河水患的灾民?他们都在哪里?”顾倾城一边给孩子们诊治,一边问。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做她的助手。
“灾民都在西郊的难民区里,这么多人,也没法救啊。”魏管事又道。
顾倾城心情沉重,看看身旁的拓跋余,劝他道:
“殿下,您身份尊贵,又爱干净,还是出外面等着吧,我看完孩子就出来。”
拓跋余身为皇子,身份如此尊贵,还能收养这些可怜的孩子,顾倾城心中不由得对他心生感激。
他毕竟是南安王,又有洁癖,顾倾城心道他也帮不上忙,便让他到外面的庭院等候。
“好,那辛苦雪儿了。”拓跋余道。
拓跋余便退出房舍,在外面自有魏管事搬来干净桌椅让他在庭院品茶闲坐。
顾倾城给孩子们接好胳膊缝好腿,当然,接驳的时候,她也是悄悄放了自己的血。
灵犀灵鸢在一旁努力学习。
顾倾城为生病的孩子诊治后,开了药方,让拓跋余的侍卫去她的医庐抓药回来,给孩子们煎药,才离开病舍。
出到庭院,见拓跋余静坐庭院品茗。
“动如火掠,不动如山。”顾倾城心里对拓跋余的评价。
拓跋余眉宇冷峻,气度雍容。
在顾倾城的观察里,拓跋余对其他事好像都不急不躁,唯有对自己的事才会乱了方寸。
就像那个轻薄自己的男子,他一下子将其击毙。
他对自己的感情,竟是如此的真挚而狂热,自己该如何去拒绝他?
而那个魔鬼拓跋,邪魅冷酷,手段残忍,霸道匪气,更兼无赖。
仗着尊贵的身份和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臭脸,到处沾花惹草,还是个大大的大骗子!
……当然,她不得不承认,那个魔鬼的缺点一大堆,优点也是一大堆。
说他是个吊儿郎当的兵痞子吧,他嘴叼着折枝海棠在她西厢的屋顶斜躺那会儿,就活脱脱是个无赖的兵痞子。
说他是个尊贵的世嫡皇长孙吧,他从骨子里就透出天生是贵胄的气质,令人陡生敬畏。
拓跋余看见发呆的顾倾城,迎了上去,温柔道:“累坏了吧?”
顾倾城回过神来,讪讪的笑笑,心道:
自己怎么就又想起那魔鬼来了。
“没事,还好。”顾倾城低声道。
“快洗手,喝杯茶。”拓跋余体贴道。
魏管事引她们到水井旁净手。
顾倾城一边洗手,一边嘱咐魏管事:
“魏管事,那些孩子得的确实是伤寒,会有轻微传染,与其他孩子暂时隔离,还是好的。
但不能老憋在病房里面,你得让他们出庭院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这样才会快些好起来。”
“谨遵慕容神医吩咐,老魏代那些孩子们谢谢姑娘了。”魏管事道。
“别客气。”顾倾城对魏管事说完。
又看看坐在树荫下的拓跋余,微笑道:
“要谢,该谢谢南安王殿下,没有殿下的收留,这么多的孩子无依无靠,真的凄惨可怜。”
“是啊,咱们南安王殿下就是好心肠,不但开了孤儿院,还常常接济那些灾民。”魏管事又道。
顾倾城洗净手回到拓跋余身边,看着他赞赏道: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南安王殿下,还有如此的好心肠,真是老百姓之福。”
“力所能及,不足挂齿。”拓跋余平静道。
给顾倾城递上杯热气氤氲的香茶,心疼道:“快喝口水吧,都忙一个上午了。”
顾倾城垂眸接过拓跋余的茶,不敢去接触他炽热的眼神。
喝完茶,稍事休息,离开前顺道去参观孤儿们的日常生活环境。
见他们吃住都挤在几个大房舍。
“这里房舍那么多,为何他们都挤在一起,分开一下,空气清新,岂不是更好?”顾倾城问身边的魏管事。
“慕容神医有所不知,这里的开销都是殿下自己负责,陛下并不知晓。
虽说殿下是南安王,可是几百个孩子每日开销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也不能请太多的人。
孩子们挤在一块,大的可以照顾小的,互相照应,就大大节省了我们的工作,毕竟我们人手有限。”魏管事道。
“哦,原来如此。”顾倾城微微点头。
这时候,马云和侍卫提了很多食盒进来,里面都是糕点。
拓跋余招呼小朋友都围上来,顾倾城与孩子们一起吃糕点。
“小朋友,姐姐教你们唱歌好不好?”顾倾城温柔的笑着问。
“好……”孩子们开心的跳起来拍掌。
“这首歌呢,叫《驼背人》。”顾倾城便开始教他们唱儿歌。
从前有个驼背的男人
他走在弯曲的小路上
他发现一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在一截歪歪扭扭的楼梯上
他买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小猫抓了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全住在一栋歪歪扭扭的小屋
……
……
第一百二十章:意外发现
第120章:意外发现
孩子们跟她一起唱着歪歪扭扭的儿歌……
顾倾城与孩子们跳着歪歪扭扭的舞蹈……
拓跋余脸上阳光璀璨,幸福的看着顾倾城,眼里全是如水的温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附近一位扫地的小厮,身形瘦小,听到顾倾城和孩子们在唱歌,也不由得停下扫帚。
顾倾城瞥见那孩子也一脸渴望的看着她们,她拿了几块糕点走向他。
那小厮身形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长得黑黝黝,一见顾倾城向他走来,赶紧开始扫地。
“小弟弟,你先别扫,姐姐给你糕点吃。”顾倾城把他叫住,给他递去桂花糕和紫藤糕。
那小厮躬着腰,不敢直起身子看顾倾城。
“别怕,姐姐请你吃糕点,这是桂花糕和紫藤糕,很好吃的。”顾倾城扶住他的肩膀。
那小厮终于直起身板,顾倾城的眸眼,却落在他的胸前,盯着他脖子上挂着半片如半月的铁片。
那是片毫不起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片。
可是顾倾城看见这个小铁片,全身激动,眸眼顿时有浪涛跌宕。
那小厮的脖子上黥了个墨色的燕字。
顾倾城心里一酸,喉咙几乎就哽咽起来。
“来,歇会儿,吃些糕点。”顾倾城尽量让自己平静,温柔道。
将糕点递到他的唇边。
那小厮不敢张口,眼眸里有恐惧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着他的眸眼,陡然觉得不对。
猛然回头,原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却站着拓跋余。
孩子眼里的恐惧,是越过自己,看着拓跋余吗?
顾倾城自问自己耳聪目明,听声辨位非常准确,怎么拓跋余到了自己身后,自己却一点都没听到?
难道是自己太全神留意这孩子了?
“弟弟别怕,这是南安王殿下,殿下心地善良,是个好人。”顾倾城安慰那小厮。
拓跋余也走上前,温和的对那小厮道:
“是啊,既然姐姐请你吃糕点,你就吃吧,别害怕。”
魏管事也跟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
“这贱奴是前阵子买回来在孤儿院打杂的,胆子小。”
顾倾城一听魏管事说那孩子是贱奴,脸色瞬间就下沉。
拓跋余冷厉的瞥了一眼魏管事。
魏管事看见拓跋余脸上的冷厉,旋即又对那小厮道:
“铁蛋,这位神医姐姐既然请你吃糕点,你就吃吧。好好歇会儿,你也干了一天活了,该歇歇了。”
那叫铁蛋的小厮这才放开手中扫帚,接过顾倾城手中的糕点大口大口吃起来。
“……铁蛋?你叫铁蛋?”顾倾城的眸眼,又情不自禁的露出异彩。
铁蛋垂首点点头。
“魏管事,平日里这孤儿院,就是铁蛋一个人在帮忙打理吗?”顾倾城浅笑着问魏管事。
仿佛已经不介意刚才他叫铁蛋为贱奴了。
“那倒不止,有三四个小厮。别看这铁蛋小,却是腿脚勤快,挑水扫地煮饭的,什么都会干。”魏管事躬身拱手道。
“那么勤快的孩子呀,真是难得,那得好好奖励。”顾倾城笑道,嘉许般摸摸铁蛋的头。
“好了,你且去忙吧。”拓跋余打发魏管事离开。
顾倾城扶铁蛋坐在附近的石墩上,温柔的问:
“铁蛋,这糕点好吃吗?”
铁蛋惴惴的点点头,再舔舔沾在嘴唇的糕点碎末。
垂首轻轻道:“好吃。”
“姐姐下次来,再带给你吃好不好?”顾倾城摸摸他单薄瘦削的身子,眼里忍不住涌起泪雾。
铁蛋点点头,不敢多吱声。
顾倾城将他的身板扶正。
“男子汉,要挺直胸膛做人,知道不?”顾倾城道,“千万不要像姐姐刚才唱歌那个驼背人。”
铁蛋看着顾倾城,眼里有些激动的涟漪。
稍为迟疑,轻轻点点头。
顾倾城又再温柔的抚摸下他的头,道:
“即便身为降奴,别人瞧不起咱们,但铁蛋仍然是阿爹阿娘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
所以呀,咱们虽微,也要敝扫自珍,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吗?”
铁蛋眼里倏然有簇火焰跳跃,脸上有股悲愤,眼角余光匆匆觎觎拓跋余,转瞬间,那股悲愤,又逐渐淡然流逝。
“嗯。”铁蛋在喉咙里滚出一声。
再咬咬唇,默默的点点头。
拓跋余在一旁,看着温柔的顾倾城,心里更加的甜蜜。
“刚才姐姐教孩子们唱歌,叫《驼背人》,姐姐也教你唱,好不好?”顾倾城又拉着铁蛋的手道。
铁蛋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脸色怯怯。
“铁蛋,别怕啊,姐姐既然喜欢你,那是你的福气,就跟姐姐唱歌吧。”拓跋余也在旁边鼓励铁蛋。
铁蛋依然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们。
“算了,这孩子腼腆胆小,还是别吓着他了。”顾倾城笑道。
又仿佛被他的铁片吸引,拿起他胸前的半片铁片,温柔的问:“铁蛋,你这铁片倒很特别啊?”
铁蛋见顾倾城要看他的铁片,竟然很紧张的捂着那铁片,生怕别人将他的宝贝抢走。
顾倾城微笑着放开手,又摸摸他的头,站起来,道:
“好了铁蛋,下次姐姐再来看你,你要是学会唱《驼背人》,姐姐就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谢谢。”铁蛋非常恭谨的躬身道。
离开铁蛋,他们往孩子们走。
顾倾城摇头叹道:“真是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沦为降奴。”
“雪儿真是菩萨心肠。”
拓跋余见顾倾城对一个小贱奴都如此的温柔,若是她那温柔的手,能像抚摸那小厮般抚摸自己,那该有多好。
本来那小贱奴是活不长的,但后来拓跋余想到顾倾城还会再来看他,就命魏管事不准动他。
小朋友越来越舍不得顾倾城离开,孩子们恋恋不舍的问顾倾城:
“姐姐,殿下,你们还会来看我们吗?”
“只要你们乖,本王和姐姐以后还会经常来看你们的。”拓跋余对孩子们道。
又以期待的眼神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看了拓跋余一眼,本来有些犹豫,见孩子们渴望的眼神,她才又含笑颔首:
“会的,姐姐还会来看你们,下次来看你们,你们可要学会唱刚才的儿歌哦。”
这样,孩子们才依依不舍的与顾倾城道别。
出了孤儿院,顾倾城环顾整个孤儿院,看着那些仿佛连绵在一起的屋顶,好奇道:
“这里方圆的房舍,好像都相连着,都属于孤儿院吗?如此大的地方,肯定价格不菲吧?”
“哦,慕容神医,这房舍看上去以为相连,其实是分开的,这后面是义庄。
因为与孤魂野鬼为伴,所以这里的价格才会相对便宜。
咱们孤儿院才置办支撑得起来。”魏管事道。
“义庄?”顾倾城蹙眉问,“义庄有死人?会不会吓着孩子?”
魏管事看了南安王一眼,见他并无阻止的意思,便点点头,道:
“义庄确实有死人,棺材里的尸体大都是还未找到地方安葬。
或者是死者客死异乡,家人准备运回本土安葬,或者穷得无以为殓,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之中。
再过去十里外便是乱葬岗,附近虽有几户人家,却是人迹稀少。
所以房子价格也相对便宜,否则价格贵的地方,我们孤儿院长此以往,也吃不消。”
顾倾城略为感慨道:
“这西区确实是贫民区,所以房价便宜,不像紧邻的城中区,繁荣热闹。
光那条朱雀大街,便是全平城最繁华之处,有状元坊和玲珑阁商铺,还有座天上人间,更是热闹非凡。”
“是啊,这里和那繁华的朱雀大街,当然是没法比喽。”魏总管点头道。
“都是在都城,两区相隔,价格便是天差地别。”顾倾城最后叹道。
“所以说天堂与地狱,仅一步之遥。”拓跋余道,“雪儿去过天上人间?”
顾倾城第一次去那个地方是拓跋那魔鬼掳她去的,却也没有好好参观。
后来跟哥哥去了,因怕会碰到魔鬼,那日吃过早膳,看了一场风十三娘的竞拍,便匆匆离去了。
“算是去过吧,也没逗留多久。”顾倾城道。
“雪儿若有兴趣,改日本王陪你去逛逛?”拓跋余道。
顾倾城默默摇摇头,最后道:“那地方不适合我,还是算了。”
顾倾城离开孤儿院,随即和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她们,先去大街上买了几筐馒头,再去西郊难民区看望那些灾民。
这次从灾区逃难过来的灾民真的不少,她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又身体羸弱,看上去真是太可怜了。
灾民们,闻到馒头香,便蜂拥而来。
“行行好吧,我们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一个个可怜巴巴的伸出肮脏的手。
飞鸿飞雁灵犀灵鸢她们手上的馒头,只一瞬间就被洗劫一空。
飞雁刚想责备她们太没规矩了,还未开始派发,就来抢。
顾倾城拉着她,摇头道:“算了,你看那些灾民,真的几天都没得吃了。”
又有灾民想问顾倾城要食物,可惜顾倾城手上的食物已经派光了。
顾倾城看着他们,非常的内疚。
“飞鸿,若是能设个粥棚,救济他们就好了。”顾倾城叹口气道。
“是啊,小姐,这些灾民,也太可怜了。朝廷就不管吗?”飞鸿也哀哀道。
拓跋余远远看着顾倾城,嘴角漫起笑意。
随即回去向皇帝请旨拨款,救济逃难过来的灾民。
那么多灾民逃难进平城,也不能见死不救,拓跋焘便让拓跋余去处理。
翌日一早,顾倾城来不及回一心堂,和飞鸿飞雁又带着馒头再去难民区的时候,便看见拓跋余指挥官兵在派食物。
顾倾城看着拓跋余,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他心地再好,自己的心却早给了那个魔鬼。
即便那魔鬼欺瞒了她,可是给出的心,能收得回来吗?
“小姐,您不去跟南安王殿下打招呼吗?”飞鸿问。
“不去了,把馒头派完,咱们就回去吧。”顾倾城转身,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拓跋余。
顾倾城不去与拓跋余打招呼,拓跋余装做不知道她来,依然认真的救济灾民。
回到一心堂,见医庐前面的大院皆已人山人海的挤满了人,排了好几个队列。
顾倾城看着那么多病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又只能左右开诊,同时给两位病人看病了。
若非有飞鸿飞雁这两个得力侍女,以及灵犀这些女孩子鼎力相助。
仅凭自己一人,又要看病,又要抓药,肯定是忙不过来了。
心里不由得又感激拓跋那魔鬼的细心体贴,不但为她开设了医庐,还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得力助手。
顾倾城换回男装,飞鸿飞雁也换掉宫人的衣装,和灵犀她们一起,穿着医女的衣裳。
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忙。
顾倾城一边忙着一心堂医庐的事,当然,老祖宗的寿宴,她也丝毫不敢松懈。
皇宫有冯左昭仪从中帮忙,看着寿宴筹备的进展,医庐有医女们帮忙照料。
顾倾城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她宫里宫外疲于奔命,有那么多医女帮衬,不至于手忙脚乱,倒似乎把那个魔鬼抽离心脏了。
她不知道那是掩耳盗铃,她自己虽自幼与人定了个娃娃亲,却未经情爱未尝过风月。
而那俊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魔鬼拓跋一头便扎进她的小心脏,把那小空间挤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空隙,那岂是说抽离就能抽离的?
顾倾城为病人看病,飞鸿飞雁她们负责抓药,有些病人实在不能耽搁,她会命女孩子们给他们先煎药。
一心堂所有女孩早就对顾倾城得五体投地,一个高贵美丽的大家闺秀,官家千金。
不但跑进东平王的猎美场救人,还免费为那些穷苦人和奴隶看诊。
甚至是千疮百孔全身发臭之人,顾倾城也从未嫌弃。
她们更加对顾倾城肃然起敬,佩服得五体投地,忠心耿耿。
对待病人,也像顾倾城一般,不厌其烦,任劳任怨,更对顾倾城唯命是从。
顾倾城之前就教那些女孩子从针灸和艾灸入门,先学些简单的医理。
而灵犀和灵鸢是学医的可造之材,她帮病人看病的时候,总会让她们在身边学习。
不过十多天时间,她们已会把脉和断些普通的症状。
顾倾城还让医女们好好学医,有不懂的就多问。
这样,日后顾倾城即便忙不过来一心堂,或者要留在皇宫,灵犀灵鸢和医女们也可以帮忙看些简单病症。
有她们的帮衬,有灵犀灵鸢做助手,有飞鸿飞雁的贴身伺候,她倒显得轻松多了。
病人见大夫是免费诊治,免费赠药,都规规矩矩的耐心等候。
每个病人都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而来,最后都高高兴兴,感恩戴德而去。
而在灾民区的拓跋余,见顾倾城和侍女一大早派完馒头,已自行回一心堂。
他便带着糕点食物,又来找她一起去给孩子们复诊。
顾倾城也想着应该去看看他们恢复得如何了,而且心中牵挂着铁蛋,便未推辞。
再者拓跋余能私自拿钱出来办孤儿院,哪怕作为朋友,她也非常欣赏他这一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