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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采玥     飘渺倾城txt下载     飘渺倾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九章:血脉相连

    第449章:血脉相连

    顾倾城离开拓跋怀抱,颓然的跌倒在雪地上。

    拓跋见倾城跌坐雪地上颤抖,赶紧扶她起来,给她掖掖身上的狐裘,紧张的问:

    “怎么了,是不是被那恶鬼吓着了?”

    顾倾城抱紧双臂,看着那滩血迹,脸色黯然,默默摇头。

    河涧王是老祖宗唯一的孙儿。

    她本想为老祖宗留下血脉,最起码,让他留下血脉再死。

    所以早就让飞鸿飞雁带来丹书铁券,想在必要时救拓跋渊一命。

    没想到他竟服毒自尽,丹书铁券也就用不着了。

    她茫然的看着雪地的一滩黑血,又不期然的看向拓跋余。

    却见他似乎腿伤痛得再也挺不住,跪在地上,头埋在雪地里。

    而他跪着的方向,正是那滩血水。

    拓跋渊方才的话,还像响雷般在她脑海里轰炸。

    看着拓跋余,不知是雪地太冷,还是害怕。

    她身子颤抖着,胸腔里头闪过很多朦朦胧胧的片段。

    难怪……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初闾青烟常常去珈蓝寺。

    母亲,也因此认识闾青烟。

    她又咀嚼着拓跋渊的话:鬼见愁。

    为什么她问他解药,他却说鬼见愁呢?

    而那便厢,皇帝拓跋焘却状若疯狂的拿剑去砍那些血色图案,嘴里还暴怒的叫道:

    “朕杀了你……”

    拓跋见状,便离开倾城,又过去拉住皇爷爷,苦苦相劝:

    “罢了,皇爷爷,别弄脏了您的手……”

    拓跋焘斩累了,才停了下来。

    见拓跋渊已化成一滩血水,与冰雪相融,心里又痛又恨,百感交集,竟伤心的痛哭起来。

    “皇爷爷,他死有余辜,不值得您为他伤心!”拓跋仍然余恨未消。

    “朕不是为这个不肖子孙伤心,而是感慨身为皇族子孙!”拓跋焘饮泪摇头。

    再张开双臂,向天疾呼:

    “老天爷!难道生在帝王家,就要比普通人承受更多的伤痛吗?!”

    经过拓跋渊那痛心疾首的一幕,他心力交瘁,仿佛一下子老了。

    皇帝摇摇欲坠,拓跋以及皇帝身边的人赶紧扶他坐上随时随地准备的御辇。

    宗爱劝着皇帝:“陛下,那逆贼死有余辜,您要保重自己龙体啊。”

    皇帝坐在御辇看着那滩脏血,看着拓跋叹道:

    “都怪皇爷爷冲动,不该跟他置气,他都已经束手就擒,便应逼他把解药说出来!”

    “他的毒药就藏在牙缝里,随时随地准备着自杀。”拓跋摇头道。

    再看看那滩脏雪:

    “他再次落在皇爷爷手上,自知无生还可能,一早就抱着必死的打算。就算逼供,也没有用。”

    拓跋焘咬牙切齿道:“这回他算是彻底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朕和儿呢?”

    拓跋见皇爷爷担心中毒之事,又低声安慰着:

    “皇爷爷放心,您相信倾城,再厉害的毒,他的血也能化解,我们不会有事的。”

    拓跋焘转颐看看倾城,半晌后终于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经过拓跋渊此番刺激,他对所有人都戒备,仿佛变得比拓跋渊还诡异阴森了。

    拓跋余方才腿部受伤,栽倒雪地上。

    他的侍卫扶起他,只见拓跋余眼睛猩红,一脸的雪水。

    他的双膝盖还在流血。

    顾倾城见拓跋去劝说皇帝,也来不及管拓跋身上的伤,疾步过去快速给拓跋余止血疗伤。

    看着他猩红的仿佛哭过的眸眼,脸上的雪水,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雪遇热融化的水,还是泪水和雪水交融。

    她百感交集,胸腔更加的酸痛。

    有莫名的泪水滑下她的脸颊,看着拓跋余,意味深长道: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万般皆放下,再痛的伤,也会好的。不必为了这些伤,耿耿于怀。”

    拓跋余冷冽猩红的眸光终于有了丝温暖,看着顾倾城:

    倾城是为自己心疼得落泪么?

    她话里,似乎隐含着无限深意,又或者,是方才河涧王对她透露了什么?

    她竟然先给自己疗伤,而置同样是重伤的拓跋不顾。

    难道倾城潜意识里还是有他,在乎自己的?

    在顾倾城给拓跋余疗伤的同时,那便厢的拓跋对皇爷爷道:

    “皇爷爷,如今穆统领已为国捐躯,那皇宫的卫戍,这御林军统领之职,不能空缺。”

    拓跋说至此,看看皇帝,再斟酌道:

    “李弈是穆铖的徒弟,且身手不凡……”

    拓跋看着皇爷爷,没再说下去,等待皇爷爷的反应。

    拓跋本想推荐李弈接替穆铖之职,但宗爱已在他们面前低声道:

    “陛下,高阳王殿下,请恕老奴多一句嘴。”

    见陛下点头示意他说,他才显得诚惶诚恐的继续说下去:

    “这穆铖虽然鞠躬尽瘁,可他身为御林军统领,为陛下死而后已,也算是他职责所在,死得其所。”

    皇帝默默点头,心道若没有穆铖方才救驾,他可真是凶多吉少。

    宗爱话锋一转,又道:

    “但这些年,他本该履职尽责,恪尽职守,却终究是识人不明,护卫不力。

    当初在戈射活动,就险些令陛下遭遇不测。

    不仅让九幽地府在皇城潜伏至今,就连安陵缇娜和宋远道,两人狼狈为奸,给陛下下毒,他这个负责皇宫安全的御林军统领,居然一无所察,未免太庸碌无能了。

    河涧王方才又口出狂言,大肆宣扬,陛下已中剧毒,将……

    值此非常时期,人心思变,陛下当慎之又慎,尤其是身边保护之人,绝不能再让居心叵测之徒,再趁虚而入,危害陛下龙体啊。”

    皇帝本来已将拓跋的话听了进去,听了宗爱之言,又迟疑起来。

    不远处的李弈听了宗爱对他为陛下鞠躬尽瘁,刚刚牺牲的师傅穆铖如此诋毁,不由得暗暗咬牙。

    皇帝遂看着宗爱问:“依你在皇宫这么些年,还有哪位将军忠心耿耿,可担御林军统领大任?”

    宗爱脸上一惊,马上跪下来,又诚惶诚恐的拱手道:

    “戍卫皇宫,为陛下保驾护航,御林军统领,乃重中之重,奴才不敢妄言。”

    “说吧。朕恕你无罪。”拓跋焘有气无力道。

    宗爱着实考虑一瞬,仿佛把所有御林军都在脑海里过滤筛选了一遍。

    便又恭恭敬敬的垂首道:

    “奴才看那副统领李弈,武功虽然不错,也算机灵。可……毕竟年轻气盛了些,还欠些稳重火候。

    倒是那副统领江漓,武功与李弈不相伯仲,平日里老老实实,不显山不露水,不爱出风头。只知尽忠职守,默默守护陛下……

    当然,这只是奴才自己的愚见。至于要任命哪位将军,自然是陛下和高阳王殿下最后裁决。”

    宗爱垂首说到这里,便停下来,才敢抬眸,默默看着皇帝。

    “江漓何在?”拓跋焘叫了声。

    便有位看上去精悍的御林军副统领江漓疾步上前,跪在皇帝面前,拱手恭谨道:

    “末将江漓在!”

    拓跋焘看看那江漓,半晌后道:

    “江漓,御林军统领一职,暂由你顶上。若有任何疏忽,小心你项上人头!”拓跋焘道。

    江漓微微错愕,遂回过神来,赶紧重新跪下。

    “谢陛下!”江漓磕头领旨,并恭恭敬敬道,“末将定必肝脑涂地,确保陛下安全!”

    拓跋焘点点头:“江漓,你对皇宫护卫,可有什么建议?”

    江漓看看皇帝,又看了高阳王一眼,抱拳道:

    “末将认为,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三道防卫。

    皇宫日常所需采买,必须严加彻查,陛下一应饮食,再加数道检验。

    宫门下锁的时辰,也要提前到酉时,日落之后,任何人进出宫门,都必须报备内廷与御林军。

    且不管身份如何特殊,即便皇孙贵胄,都必须检查随身之物,确保无害,方可放行。”

    “……好,就这么办。”拓跋焘默默点头。

    随即轻轻挥手:“摆驾回宫!”

    在禁卫的重重保护下,坐着奢华御辇回皇宫休养。

    拓跋一直在旁边,紧紧盯着那江漓,略为蹙眉。

    但见那江漓处事谨小慎微,皇爷爷既然让他暂时担任。

    他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江漓是否适合御林军统领之职。

    顾倾城给拓跋余疗伤,拓跋余眼前又浮现起当初在路上,倾城为他疗伤的情景。

    若一切都没变,她还是自己的娃娃亲,顺理成章的成亲,该有多好!

    皇帝一行走后,顾倾城也给拓跋余治好伤,再耐人寻味的看他一眼。

    丢下脸上神思不定的拓跋余,紧接着又回去给拓跋疗伤。

    拓跋含笑看着她,这次,他倒也没怪她先帮拓跋余疗伤。

    他也见到拓跋余方才重伤挺不住跌倒在雪地的样子,倾城帮他先疗伤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他一直怀疑拓跋余便是幕后那个害死父王的鬼王,算是对不起八皇叔。

    而拓跋余看着顾倾城小心翼翼的帮拓跋疗伤缝补伤口,那份缱绻浓情,却是对自己没有的。

    虽然她方才也紧张的帮自己疗伤,却只是一个医者应尽的职责。

    眸眼倏然就闪过异样的冷光,想着顾倾城那番语重心长之话,再深深的看一眼那滩血水,眉间带着千山万水,落寞的离开那里。

    整个人也仿佛更冷,更孤寂了。

    飞鸿飞雁也赶紧过来帮忙包扎疗伤,还有很多将士们都受了伤呢。

    冯熙与花木兰等人也受了伤,见顾倾城给拓跋疗伤,也就默默的退下去。

    他们的伤,自有军医帮忙料理。

    高阳王大将军此刻重伤在身,且心力交瘁,军中善后,还得冯熙这骠骑将军带人去处理了。

    拓跋见顾倾城闷闷不乐,心神恍惚,以为她愧对老祖宗。

    “倾城,你不用觉得愧对老祖宗。”拓跋看着给自己疗伤的倾城,安慰道:“那恶鬼既要寻死,你也没办法,就别想了。”

    倾城还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拓跋又以为她没得到拓跋渊的解药而犯愁。

    “别担心,你的血肯定能解毒,不要被那恶鬼吓唬咱们。”拓跋又宽慰。

    顾倾城勉强的笑笑。

    这时候,御林军和精卫们逐渐撤离。

    偌大的旷野,雪地战后的狼藉,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哪怕是杀手,哪怕是敌人,他们也有亲人,他们情何以堪?

    看到此番血腥场面,顾倾城甚至想呕吐。

    嘴巴蠕动几番,终是忍住。

    战英等侍卫开心的对拓跋道:

    “殿下,今日咱们总算是为故太子报仇,蛰伏了近二十年的九幽地府,终于是瓦解了。”

    “殿下大仇得报,也该放下一桩心事了。”

    “大仇得报?”拓跋自言自语。

    看着雪地上那一片片狼藉的血污,那些血与雪相融,已变成了乌黑。

    原本的皑皑白雪,散发着血腥污垢。

    忽然间,方才大仇得报的一丝喜悦,竟荡然无存。

    顿时变得心情沉重起来:

    不过是骨肉相残罢了,即便是报了仇,又有何可喜的。

    “咱们回一趟揽芳华吧。”顾倾城面无表情的对拓跋道。

    她想去趟一揽芳华,见见老祖宗,跟老祖宗禀报拓跋渊之事。

    拓跋默默点头。

    出发前倾城把飞鸿飞雁叫来,悄悄吩咐她们去办些事。

    飞鸿飞雁暗暗瞧了一眼拓跋,脸上有些忧戚,还是照郡主吩咐离开。

    坐在马车上,累极的拓跋倒下来,枕在她的膝下,闭目养神。

    顾倾城陷入沉思:

    拓跋渊曾经被斩杀鬼见愁,而后练就一身用毒本领。

    他的武功看上去深不可测,其实与拓跋不相伯仲,只是他的轻功太诡异了,整个人就像鬼神般能在空中飞行。

    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轻功,才令他出招每每占了先机,身边的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他身上的武功是个谜,他的聪明睿智和城府机心,更是普通人望尘莫及。

    竟能在皇帝眼皮子下建造九幽地府,蛰伏都城长达二十年。

    本以为河涧王一死,老祖宗这血脉算是断绝了,没想到还留有个嫡亲玄孙。

    这玄孙的身世,竟然这般的曲折离奇!

    细细想来,几十年前,老祖宗以丹书铁券救了拓跋渊,拓跋渊应该便是藏匿在城外的珈蓝寺。

    也是他暗中鼓动沙弥造反,才至拓跋焘对佛门大开杀戒,因而封杀了大魏所有佛寺。

    而闾青烟常去珈蓝寺祈福,认识了拓跋渊,与其相爱,便更加频繁的去珈蓝寺。

    后来怀了他的骨肉后,却不幸被闾青萝骗进进皇宫,被困深宫。

    他与皇帝的恩怨情仇,便更加的纠缠不清了。

    带着残部,卷土重来。

    却险些命丧皇帝刀下,魂断鬼见愁。

    当年究竟是谁,把拓跋渊从鬼见愁救起来,是闾青烟,还是那个不过几岁的孩子?

    当年那么小的他,若真是他救父,也太出人意外,也太可怕了吧?

    如此说来,那嫡亲玄孙,是参与九幽地府一系列的计划行动了。

    拓跋并没有冤枉他。

    没想到,这玄孙的城府,与河涧王不相伯仲。

    还真是嫡亲的父子啊!

    自己与他,竟也是血脉相连,源自老祖宗。

    逝者已矣,河涧王既已身死,一切的恩恩怨怨,就都随着他灰飞湮灭吧。

    连同这玄孙的身世之谜,都随河涧王而掩埋吧。

    她又何必,令大魏皇室,再起风云。

    她方才答应河涧王,守住秘密,善待他,即便过去的这些,他都曾经参与。

    如今九幽地府也瓦解了,只要日后他不作恶,安分守己,看在老祖宗的份上,她会包容他……

    拓跋半躺在顾倾城怀里,闭目养神,却见倾城也默然良久。

    倏然睁开眼睛问道:

    “方才那恶鬼,跟你说什么了?”

    顾倾城一愣,将所有的思绪收回来,看着拓跋,半晌后,声音显得迷惘而空洞:

    “他,说了句……鬼见愁。”

    她有些愧疚的看着拓跋,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对他不够坦诚。

    没有将河涧王所有的话,坦诚相告。

第四百五十章:情之误人

    第450章:情之误人

    “……鬼见愁?”拓跋眉宇轻蹙,“就是那万丈悬崖鬼见愁?”

    是啊,拓跋渊为何说鬼见愁,难道他让自己去鬼见愁寻解药?

    也就是说,解药在鬼见愁?

    顾倾城沉吟道:

    “也许,他说解药在鬼见愁,让我去哪里寻解药。”

    “去鬼见愁寻解药?”

    拓跋一听,困倦全消,随即翻身坐起,断然摇头。

    “他那是让你去送死!”

    “……不会的,他,他应该对我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你可知何谓鬼见愁,就是比十八层地狱还深还恐怖,人鬼望而却步,可谓无间地狱,连鬼见了都犯愁!”

    拓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说起鬼见愁的样子,还真是少见的惊悚。

    顾倾城还是不大相信的微微摇头。

    “但河涧王当年被斩杀鬼见愁,却还是活下来了,可见,并非传言中那般可怕吧?”

    拓跋见她还是不知害怕,溺爱的捏捏她的脸,没好气的轻笑:

    “你呀,是没见过鬼才不怕黑。”

    顾倾城脑袋微微退后,斜睨着他:

    “不会吧,号称战神的高阳王殿下,还有害怕的东西?”

    拓跋一整容色:“我那不叫害怕,只是告诫你不要犯险。”

    稍顿,他才正儿八经道:

    “鬼见愁在天子山北巅上,天子山高耸入云,上北巅,倒是有条盘山路能骑马上去。可即便是骑马,也得骑半个时辰。

    那里就像老天爷生生将大山大地劈开,两边是悬崖绝壁,何止万丈深渊。

    从上面扔一块巨石下去,别说数上十八声,哪怕一百声,都不传回半点回声。

    其深难测,岂止千万丈,别说是人了,连飞鸟都不度。

    极目俯瞰下去,能瞧见的,也只是云烟雾绕,因比十八层地狱还要令人生畏,简直就是无间地狱。故名鬼见愁。”

    连胆大妄为不畏生死的拓跋,都有谈虎色变之态,可见那鬼见愁当真是神秘莫测。

    “当真是鬼见愁?驾驭竹鸢的话,应该能飞下去吧?”顾倾城眸子轻转。

    “绝壁深渊,扬不起风,驾驭竹鸢只会直直坠下。

    所以,若想驾驭竹鸢飞下鬼见愁,那只会摔得粉身碎骨。你可千万别打这主意!”

    拓跋几乎是命令。

    “但河涧王为何能在那鬼见愁活下来?他制毒之术堪比毒王。

    他轻功之高,你我皆难望其项背。你就不好奇么?”

    顾倾城眨着眼睛带着挑唆的问。

    拓跋默然片刻,也托腮不无好奇道:

    “也对啊,那个绝无生还之望的鬼见愁,拓跋渊到底有何际遇,竟能在地狱深渊死里逃生?

    他掉下去大难不死,学会炼毒,还学了一身绝世的轻功?

    莫非……他并非人,而是鬼魂附体?就像……血魔那般?”

    “你们都说那鬼见愁如何可怕,比无间地狱还恐怖。”顾倾城撇撇嘴,“河涧王既能活下来,想来,我也敢去闯它一闯?”

    顾倾城最后带着嘻嘻的笑。

    拓跋一见她的表情,便知其心意,断然摇头:

    “我虽也很好奇,但那地方太危险了,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可是,他既然跟我说鬼见愁,”顾倾城沉吟道:“那解药,兴许就在鬼见愁,我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为夫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可千万别打去鬼见愁的主意。别等没寻到解药,你也出了危险!”

    拓跋不容置喙,也震出夫纲,顾倾城一时也就不敢再提。

    只笑眯眯的看着拓跋。

    拓跋看着她慧黠的眸子,忽然又好奇的问:

    “对了,你当时怎么知道,他就是河涧王?”

    “我跟你说过,后来再去拜祭老祖宗的时候,见鬼王一身孝服,将守陵侍卫迷晕拜祭老祖宗。

    他披麻戴孝,孝子贤孙的模样,便该是皇族中人。

    不敢光明正大,迷晕侍卫行迹诡秘,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对老祖宗如此尊重,知道老祖宗是被安陵缇娜气死后,他气得几乎打死安陵缇娜。

    而且言语里对我疼爱有加,他本来有机会杀了陛下的,却因为我挡在那里而放弃稍纵的机会。

    即便是当初他把我掳给殷孝祖,却只是为了要引你出来,其实并非想伤害我。

    所谓爱屋及乌,这些都是因为他知道,老祖宗视我若心肝宝贝之故。

    还有楼大司空留下那些七步诗和鬼面具,都说明那鬼王是皇族中的兄弟。

    当年河涧王虽被打下鬼见愁,毕竟,不是没人见到他的尸首吗?

    而皇族中,与陛下有深仇大恨的,非河涧王莫属,所以我猜想,他就是河涧王拓跋渊。”

    拓跋与有荣焉的拥着她:“还是娘子心思缜密,玲珑剔透啊!”

    稍顿,顾倾城又叹道:

    “我猜这些年,河涧王一直蛰伏,只在暗中加害你与陛下。

    并未真正与大魏开战,也并未炸毁皇都,是顾忌老祖宗,怕老祖宗被他气死。”

    拓跋默默点头,半晌后又摇头,有些不可思议道:

    “可是鬼见愁乃万丈深渊,那样的绝壁沟壑,他被皇爷爷斩杀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即便有人事后相救,他摔下万丈深渊,必死无疑,早已尸骨无存。怎可能还有生还之理,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拓跋重新躺回她的膝盖上,享受着她身上的馨香。

    “总之有你在,为夫死不了,即便我有任何不测,我死前就把心挖出来给你,你便能好好活下去。”

    “拓跋,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顾倾城捂住他的嘴。

    “好好好,不乱说……”

    拓跋大力的吻一下她的手,将她反过来拥进怀里。

    顾倾城幸福的依偎在拓跋怀里,靠着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炽热的心跳。

    那也是她的心跳!

    她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心里却默默想着:

    即便自己的血能解百毒,为了安全起见,哪怕冒险,哪怕上天下地,也要去一趟鬼见愁,看看那里可有什么解毒良药。

    去一揽芳华的半道上,拓跋忽然让战英转道去一趟菡萏雅筑。

    菡萏雅筑的田野一片冰封,之前绿油油黄澄澄的菜田稻田早已不存在,被冰雪覆盖。

    空气更加冷得刺骨,大冷天的,雪地里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茁壮成长的青草,戳穿冰雪,冒出一片片翠绿的小叶芽。

    叶片上有点点晶莹的雪珠,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雪地上青青白白的,又是另一番好看的景象。

    拓跋给顾倾城披好狐裘,自己先下马车,而后扶着她的手下车。

    他身上有伤,即便他想背着倾城,倾城也绝对不会让他背的。

    经过一日的杀戮,血淋淋的画面,再来到这恬静的郊野。

    沐浴着夕阳的旖旎,欣赏清白的田野,田野清香扑鼻,倒仿似能把那血腥洗涤。

    “怎么想到来菡萏小筑了?”顾倾城问。

    “之前抓回来的那对大雁,就在菡萏小筑放养,如今是冬天,也不知它们是否还活着。”拓跋道。

    拓跋看看大家的伤,对战英他们道:

    “打斗了一天,个个都饿坏了,赶紧去凿冰抓鱼,回一揽芳华做饭。”

    “是……”众侍卫赶紧去拿工具到湖里捕鱼。

    拓跋领着顾倾城往荷塘走去。

    走在田埂上,顾倾城又回想起当初拓跋第一次带她来菡萏雅筑的各种情景。

    他背着她,坚定的走在田埂上。

    老天爷对她真好,给她恩赐了这么好的男人,让她随时随地可以依靠。

    雪天很冷,她的胸腔却是暖融融的。

    晚霞晕染着雪地,金光灿烂,像在雪锦里织上彩霞。

    偶尔有飞鸟经过,发出各种奇怪的叫声,却更显得大地的安静。

    天地间静谧得喘息可闻,如果永远那么安静,安逸,无勾心斗角,无争无斗无杀戮,该有多好。

    身旁白茫茫的雪地只有小草的翠绿点缀。

    但只要和拓跋手拉手,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

    他们本以为曾经五颜六色生机勃勃逶迤的荷塘,此刻应该是枯叶残枝。

    来到荷塘,拓跋和一众侍卫都傻眼了。

    战英震惊道:“殿下,按照往年,这里的荷花早就枯萎了,今年是怎么回事,竟然生机盎然,如夏日一般!”

    凌云也惊喜的叫起来:“看看,这冰水不仅清澈,连淤泥都没有了,还能瞧见干干净净的莲藕!”

    “对对对……你们快瞧瞧,连莲藕那些须根,都一清二楚呢!”

    “今晚大家还能喝上莲藕汤呢!”

    “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眼前景象。

    拓跋也是一瞬的惊奇,而后想想一揽芳华经年不败的蟠桃花。

    又想到他的娘子没有心,他们却能同心一颗而活。

    若别人知道,还更震惊呢!

    他淡然轻笑:

    “其实,也不算奇怪,一揽芳华的蟠桃花,就永远不败!”

    侍卫们打斗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刚刚消灭了九幽地府,还歼灭了鬼王,大家自然十分高兴。

    侍卫倒是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抓鱼,采藕,先行回一揽芳华做饭。

    顾倾城看着美不胜收的荷塘,想着当日她在竹桥上吃莲子,拓跋在这里抓鱼烤鱼。

    温馨幸福的眼泪又滴落荷塘。

    荷塘的冰水,更加的晶莹透澈。

    他们可不知道,圣姑的眼泪,就是世间上至清纯至洁净的圣水。

    荷塘周边长着水草,那曾经的茅草屋早就添了厚厚的茅草。

    一对脚踝被绑着长长细绳子的大雁,在荷塘边的水草上嬉戏,它们的旁边,居然还有对可爱的小雏雁。

    他们隔着荷塘,看对面的雁儿。

    顾倾城非常兴奋,又怕自己的声音会惊动大雁,便把激动的声音压低:

    “太好了!它们居然真的活下来了!”

    “你说得不错,这里就是大自然,虽然不能飞去南方越冬,幸好给它们造了暖房。

    它们的脚绑上绳子,飞得再高再远,也会回来。”

    拓跋也开心道。

    顾倾城看着那两只小雁,温馨道:

    “它们不但存活下来,还有了两个小可爱呢!”

    “等我们大婚,那两只小可爱,便是聘礼了!”拓跋指着那两着小雏雁道。

    侍卫们早先行快马赶回一揽芳华,很快就做好饭菜,等顾倾城他们回一揽芳华,便可以开吃了。

    顾倾城想着白日里的杀戮,那些血腥场面,又哪里有胃口吃饭。

    战英忽然嘟囔了一句:“嘿……怎么不见飞鸿飞雁那俩丫头呢?”

    凌云也奇怪道:“对啊,我们一路回来,都没瞧见她们姐妹呢。”

    顾倾城低头酌茶:“我让她们送丹书铁券回宫了。”

    战英他们才恍然。

    一揽芳华的蟠桃花虽然长年花开不败,地上的积雪却是和外界一样。

    侍卫们知道顾倾城和拓跋晚上会留宿一揽芳华,早已在蟠桃树下燃点着灯笼。

    那些灯笼,都是拓跋与顾倾城的画像,每一幅都不一样的表情,但都是恩爱缠绵,在橘黄的光晕里缱绻。

    满山温馨,雪夜显得尤其美丽。

    殿宇内也打点生火,把一揽芳华布置得暖融融。

    拓跋坐在巨鹰崖前,

    幽幽月色洒了一地清华,想起父王在生时的点点滴滴,眸眼里噙着泪。

    没成想,他恨得咬牙切齿,誓要报仇之人,竟然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儿。

    他们本是同根,拓跋族一脉!

    看着悬挂着一盏盏灯笼的蟠桃树,竟然郁郁寡欢。

    “酒,我要喝酒!……”

    “可是殿下,如今还是老祖宗孝制,不能喝酒啊。”战英惴惴道。

    顾倾城见拓跋双眉紧蹙,似有万般心事郁结难吐,知道他心情沉重,遂对战英道:

    “罢了,酒如水,不过是一种形式。真正的孝,在心里。”

    又对凌云道:

    “凌云,你便去把我当初埋在桃花树下的醉相思挖出来,让殿下喝个痛快吧。”

    她自己,何尝不是想一醉方休!

    凌云等人应诺去挖了几壶醉相思出来,顾倾城给拓跋和自己斟了酒。

    “醉相思?”

    拓跋看着那酒壶,喃喃道。

    “这便是我临去广陵前一晚酿的桃花酒,我给它取名醉相思。”

    “好,醉相思好,醉过方知相思滋味。”

    “我知道,你今日虽是大仇得报,却反而更添惆怅。”

    顾倾城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温柔道。

    拓跋一昂头,喝了一盅酒,又再自斟自饮,自言自语:

    “几十年前,太祖爷将老祖宗抢入宫中,爱得几近疯狂。

    老祖宗心里,却终究最爱高俊,太祖爷后来服食五石散。

    想来,是想以此麻痹自己,也以此幻想着老祖宗是爱他的吧?

    再后来,他怕老祖宗离开他,去寻那高俊,竟然将老祖宗软禁起来。

    夫妻反目,儿子成仇,父子相杀,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冤冤相报。一代代的恩恩怨怨,便拉开帷幕……”

    “情之一字误人,果然不错。”倾城叹息。

    “在这场延续了几十年的恩怨情仇,令人痛彻心扉的相爱相杀中,却没有一个是赢家。每个人,都遍体鳞伤,心力交瘁!”

    拓跋的泪落下来,滴落酒盏中。

    “这世间上,又有多少人,遇事真的能做到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滞于物,不殆于心。”

    顾倾城也喝下了杯中酒,醉意盎然。

    拓跋渊弥留的话,又在她耳畔像炸雷般回荡:

    “善待余儿,他是我与青烟之子……老祖宗的……嫡亲骨血。”

    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然是这般曲折。

    自己与拓跋余,同出自老祖宗一脉,竟是血脉相连。

    她答应河涧王,会守秘密,会善待他。

    只要他不再作恶,她一定会信守承诺,即便是为了老祖宗。

    拓跋喝了近十壶醉相思,喝得酩酊大醉,醉得心碎神伤。

    顾倾城虽也微醉,却给拓跋调了安神茶。

    让侍卫扶拓跋进殿宇内休憩,服侍他喝了安神茶,再离开。

    她独自一人,前去那棵古老的蟠桃树。

    蟠桃树挂满一盏盏温馨的灯笼,每一盏灯笼上的画纸,都是拓跋亲手绘画。

    “老祖宗……”

    顾倾城跪在桃树下,抱着蟠桃树,就像抱着老祖宗。

    老祖宗真的若隐若现的出现在蟠桃树身上,拄着几颗大蟠桃的拐杖。

    顾倾城伸手去触摸,虽然老祖宗虚幻的身子摸不着,却是真的看见老祖宗了。

    “老祖宗,小倾城想死您了……”顾倾城失声痛哭。

    耳畔,仿佛听到老祖宗怜惜的声音:

    “哎呦呦……我的心肝宝贝蜜桃儿,不哭不哭,姥姥一直守着你呢。

    红尘弹指一瞬间,凡人的生命,短暂如蜉蝣,咱们很快便能见面的。”

    “是啊,您是我的蟠桃姥姥。”顾倾城又紧紧抱着蟠桃树。

    想起今日那番恶斗,想起拓跋渊的惨死,想起他临终之语,她满含热泪的对蟠桃姥姥道:

    “老祖宗,小倾城本来是想救河涧王的,可他却选择了自尽。您会怪小倾城没有尽力吗?”

    有蟠桃花枝轻轻弯下来,抚摸着顾倾城的脸颊,就像老祖宗平日里对她的轻抚。

    那么的温柔温暖,没有丝毫怒气和不安。

    也就是说,老祖宗没有生气。

    老祖宗祥和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一切皆为虚幻,人生如梦随风散,聚散喜悦皆是缘。人生八苦他尝尽了,如今便是脱离苦海了。”

    顾倾城的脸又贴着蟠桃姥姥的脸,颇为纠结的问老祖宗:

    “老祖宗,有些事情您之前不知,可是你弥留之际,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在他怀里,安详的笑着离开。”

    顾倾城的眼泪无声滑落:

    “老祖宗放心,他的真正身份,别说我不会告诉陛下,即便是拓跋,我也隐瞒着,只希望他好自为之。

    我答应老祖宗,若他不再作恶,大家和睦相处,我是不会为难他的。

    毕竟,除了小倾城,他是老祖宗唯一的嫡亲骨血了。”

    顾倾城头上的花枝落下了桃花雨,仿佛那是老祖宗落下的亲情泪。

    “我就知道,老祖宗疼小倾城,不会怪我的。”顾倾城擦着泪。

    “且破心头一点痴,十方何处不加持。但愿那孩子能堪透情关,少受点苦楚呀。”

    老祖宗祥和的语气带着隐忧。

    又再轻抚倾城的脸,倾城暖融融的,就这样,在蟠桃姥姥的怀里睡着了。

    蟠桃姥姥又不无忧戚的看着怀里的倾城:“姥姥的蜜桃儿,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劫难重重啊……”

    拓跋喝了很多醉相思,又喝了安神茶,睡得香甜。

    竟来顾倾城不在身边也不知,还做着那些飘渺梦幻……

    他梦见九重天上,他与圣姑在蟠桃园成亲,给他的娘子娶了个叫桃夭之名。

    “娘子,你乃蟠桃花孕育,便该姓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为夫便给你取名……桃夭吧。”

    “桃夭?……”圣姑默念着。

    “夭儿,我的妻。”

    他轻唤着,拥她入怀。

    “玉郎。”

    她在他怀里含羞嗒嗒……

第四百五十一章:生死追随

    第451章:生死追随

    临天亮,顾倾城在蟠桃姥姥怀里惊醒。

    才知道自己在老祖宗怀里睡着了。

    回去看着熟睡的拓跋,那人含笑,竟是一脸的幸福,许是又做那些飘渺的梦幻,梦见什么甜蜜温馨的事了吧?

    她的嘴角,也不期然的漾起一抹笑。

    轻轻抚摸着那张美得教人妒忌的脸,拓跋渊的话又在她耳畔回荡:

    “女人心,无药可救!”

    “鬼见愁……”

    难道拓跋渊真的让她去鬼见愁寻解药?

    不管如何,她不能心存侥幸,她不能将拓跋的安稳尽托于自己的血液。

    拓跋渊的制毒之术太可怕了,就像隔三秋,都是匪夷所思。

    哪怕上天入地,她也要寻到解药!

    外面的天色也开始擦白了,趁拓跋还未醒来,她便离开了。

    顾倾城骑着魅影,单骑离开一揽芳华,直奔北郊天子山。

    哪怕鬼见愁真是无间地狱,上天入地,她也要找到女人心的解药,确保陛下与拓跋万无一失。

    拓跋昨日虽然受伤,好在倾城的血能迅速愈合。

    打斗了一整天,总算消灭鬼王,他父王沉冤得雪,他的杀父之仇已报,心事算是已了。

    喝了醉相思,还喝了顾倾城给他调配的安神茶。

    酣然入睡,做着九重天他和圣姑成亲的美梦,自然迟迟不愿醒来。

    “夭儿……我的妻……”他嘴里依然喃喃。

    日上三竿,他从香甜中醒来。

    想拥他的妻却空空如也。

    霍然睁开眼,发现枕畔和臂弯没有他的夭儿他的倾城他的妻,他心里陡然就有股失落。

    嗅嗅臂弯,也没有蟠桃花香。难道倾城昨晚没有睡在自己身侧?

    “倾城?……”

    他腾的弹起身,大声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心里就咯噔一下。

    倒是外面的战英和凌云跑了进来。

    “郡主呢?”拓跋一边穿衣一边问。

    有倾城医治,他身上的伤很快愈合,而且精神抖擞。

    战英回道:

    “郡主一早就离开了,她说道很久没得空去一心堂了,要赶去瞧瞧那些病人。”

    “对啊,郡主让殿下休息好后自行离开,殿下还要去太恒山,处理您父王的后事呢。”凌云也回道。

    拓跋想想觉得不对,昨日就不见飞鸿飞雁陪在倾城身边,而她就算要回一心堂,也不会不等自己醒来。

    拓跋脑子飞快的转着,他知道倾城现在迫切要做的,就是为他和皇爷爷找到女人心的解药。

    她担心那女人心和隔三秋一样,都是她的血所不能解,不找到解药,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他倏然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倾城坠下万丈悬崖。

    那个地方,就像是鬼见愁。

    顿时就急得脸都刷白了。

    急匆匆的穿好衣裳,一边拿赤霄剑一边嚷道:

    “快,所有人准备去天子山,郡主肯定是去鬼见愁了!”

    “什么,郡主去鬼见愁?”

    战英也吓了一跳,赶紧帮拓跋收拾。

    凌云二话不说赶紧跑出去备马,并招呼所有人准备去鬼见愁。

    拓跋出来立刻飞身跃上马,双腿大力一夹,策马扬鞭,飞快驰往鬼见愁。

    拓跋一边策马狂奔,同时拿出玲珑镜,摁了一下玲珑镜的暗钮,对着镜子紧张的呼叫:

    “倾城,你在哪里,是去了鬼见愁吗?”

    其实,拓跋猜得没错,顾倾城真的去了鬼见愁。

    她知道拓跋醒来肯定焦急的找她,途中果见贴身处的玲珑镜震动,肯定是拓跋找她了。

    她也就不敢打开玲珑镜的开关,免得自己被拓跋一逼就说漏了嘴,他追过来跟着去的话也很危险。

    她一个人冒险就行了,别把拓跋也带上。

    拓跋更加确定顾倾城悄悄去了鬼见愁。

    “你这傻瓜!难道你独闯鬼见愁,就能抛下我,就不知为夫会生死相随吗?!”

    一行人马风驰电掣的赶去鬼见愁。

    顾倾城飞驰到天子山脚,飞鸿飞雁已经等候在山脚下。

    她们的马鞍挎着包裹。

    两人一见安平郡主,果然是一人飞奔而来。

    飞鸿飞雁相视一眼,有些忧戚的看着顾倾城。

    飞雁忧急道:“郡主,您真的打算一个人去吗?万一出意外……”

    飞鸿略为迟疑,一脸愁眉,也惴惴不安道:

    “那么危险,不如我们,我们还是通知高阳王殿下吧。”

    飞雁也担心道:

    “万一出什么事,我们陪郡主一死也就罢了,可高阳王殿下失去郡主,该情何以堪?”

    “好了,我一个人去冒险也就够了,殿下身系天下苍生,他不能有任何意外。”顾倾城道。

    飞鸿飞雁见郡主主意已定,姐妹俩相互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言。

    顾倾城又问她们:“东西都准备好了?”

    飞雁点头道:“雄黄、石灰等物,就在这些包裹里,其他都在鬼见愁上面了。”

    “好吧,我们赶紧上去!”

    顾倾城说完率先策马直奔山巅。

    别等一下拓跋清醒,估计自己去了鬼见愁,追过来阻止自己,便寻不到解药了。

    山巅之路盘山而上,是千百年来猎人和上山打柴的樵夫踩出来,虽有些坑坑洼洼的,崎岖不平,倒是能跑马。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上到山巅,果见矗立着一块巨大黄石,石上龙飞凤舞,篆刻着鬼见愁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鬼见愁三字似乎随时随地脱石呼啸腾飞。

    她们下马,飞鸿去把马儿栓好。

    飞雁引顾倾城来到悬崖边,悬崖边一棵参天大树下高高堆起一大堆软藤。

    飞雁指着那些软藤道:

    “昨日傍晚开始我们召集了方圆百里的樵夫和猎户,点着火把,通宵达旦,几乎把附近大山里的软藤都收集起来,还请村民加了粗牛筋编织,做成了长绳索。

    也用马儿拉过试过了,非常坚韧。只是,不知道这长度,够不够。”

    顾倾城点点头,看了看那堆得像小山墩的软藤,笑道:

    “你们很细心,这软藤也不知有千万丈,真是难为大家了,你们可有给报酬人家?”

    “有的有的,我们可不敢亏欠帮忙干活的人。”飞雁赶紧道。

    顾倾城点点头。

    走近鬼见愁的悬崖峭壁,纵目四顾,这峡谷真的宛如被老天爷生生将一座高山劈出一道峡谷。

    又似一颗巨型大石,将一座大山砸出个大沟渠。

    峡谷云涌,云雾缭绕,迷惘虚幻。

    极目往下看,透过一丝云隙,幽远的峡谷底下,肉眼能看到的,只是深不见底的黑黢黢。

    这般境况,还真的不能驾驭竹鸢。

    顾倾城踢了脚旁的几颗石子下去,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一点反应。

    又在附近找到一块巨型大石,大石很重,足有千斤以上。

    她们合三人之力,借助木棍才能将大石推到悬崖边,再滚下万丈深渊。

    大石落下去后,顾倾城立即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嘴里查着数,想听听回音。

    “……三,四,五……,十六,十七,……三十……六十,六十一……八十三……九十九,一百……”

    嘴里的数,足足数过了一百!

    巨石下去,却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点回音。

    她们三人的脸上,不由得骤然变色。

    “天啊,泥牛入海也能溅起一些水花响声。”顾倾城不无震惊道,“这么大的巨石落下去,怎么就声息全无,一点点回应都没有?”

    一向胆小的飞鸿,已吓得脸色煞白,连声音都颤栗:

    “郡主,你瞧见了吧,这么大的石头,也无声无息。莫不是底下,真的就是……地狱深渊?”

    “就是啊郡主,真的深不见底,底下可能就是传说的无间地狱,那个河涧王许……就是鬼王附体啊!”

    就连胆子大的飞雁也恐惧起来。

    飞鸿又战战兢兢道:

    “附近的樵夫猎户都言道鬼见愁连鬼都望而却步,哪有人敢去啊,除非是不要命了!”

    飞雁几乎哭道:

    “郡主,还是别去了吧。您医术高明,总会想出医治女人心之毒的,不必非下鬼见愁不可。”

    “万一出什么事,奴婢们可怎么向高阳王交代啊?”飞鸿急得眼泪都落下。

    顾倾城默默摇头,沉吟半晌后,重重叹口气道:

    “我的血虽能解百毒,但鬼王炼制的隔三秋我就解不了。

    陛下和殿下都中了女人心,而且河涧王言之凿凿的告诉我,我的血也解不了女人心。想来,他并非危言耸听。”

    她再看着无底深渊,不容置喙道:

    “不管上天入地,我都要去找找!我绝不能看着拓跋离我而去!”

    飞雁拿软藤绑她自己的身体,焦急道:

    “要不,我先下去探探,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郡主再下去也不迟。”

    “不行,你们在上面守着,给我放软藤。”顾倾城道。

    又看看她的痴情花戒指,示意她俩宽心:

    “这痴情戒指飞旋出来的蟠桃花,当初就能搭一道花桥,助那么多人脱离火海。如今既有软藤绑住腰间,又有蟠桃花,相信定然无虞!”

    飞鸿飞雁互看一眼,虽然还是很担忧,可是郡主主意已定,郡主的话,她们从不敢违抗。

    于是忧心忡忡的点点头。

    飞鸿又道:“郡主落到下面,是否安全或者遭遇危险又或者要上来,挎包里面备了笔墨,您通知我们,让我们拉您上来啊。”

    “好,你们放心。”

    顾倾城拍拍她们的肩膀安慰。

    这时候,山路隐隐传来风驰电掣的跑马声。

    顾倾城倏然一惊,估摸着是拓跋追过来了。

    “快,给我绑上软藤!”顾倾城急急的吩咐飞鸿飞雁。

    飞鸿飞雁相视一眼,却不由得暗喜。

    两人的动作故意慢腾腾的,等殿下赶来,许就能劝住郡主了。

    飞雁为顾倾城解下狐裘,飞鸿先将一个药包斜挎在顾倾城肩膀上。

    又给她挂了另外一个装水囊和肉干食物火折子等日用品的布包。

    飞鸿又细心道:“郡主,对付蛇虫鼠蚁的药粉都在这红色挎包里,吃喝的在这灰色挎包,您可一定得小心啊。”

    飞雁担心得有些颤抖,帮顾倾城绑软藤的手几次都打不好绳结,绑了又要解。

    顾倾城看得不耐烦了,遂自己拿过来紧紧缠在腰上。

    飞雁便过去将软藤的另一端,紧紧死缠在悬崖边那株参天大树上。

    她们一再检查软藤两端,都安全了,最后给她披好狐裘。

    顾倾城又检查了弦月匕首,飞旋出几朵蟠桃花下去,再召唤回来,一切正常,什么装备都整齐了,便装备飞跃下去。

    拓跋一路狂奔,脑海里浮现出顾倾城跳下万丈深渊的那个噩梦。

    原来那个噩梦,竟是个预兆!

    为了给他寻解药,她真的能上天入地。

    他马不停蹄的赶上北巅鬼见愁,后面的护卫虽紧紧尾随,奈何他们的马跑不过高阳王的雪驹,被拓跋远远甩在后面。

    顾倾城站在悬崖边,正要飞跃下鬼见愁峡谷,风驰电掣的飞马已奔上山巅。

    她转过身来,看着朝悬崖奔马的拓跋。

    “倾城,快停下,危险,不要跳!”拓跋一边鞭马一边大叫。

    他一见悬崖边白狐裘飘飘的顾倾城,那个噩梦又出现眼前。

    他也不知顾倾城已做足了安全措施,也没瞧见旁边有什么软藤,只吓得脸色煞白,肝胆俱裂。

    “拓跋,你放心,我会回来的。”顾倾城一只脚已经跨出峡谷:“不管上天入地,哪怕是无间地狱,我也要把解药寻回来!”

    顾倾城说完,转身纵跃下万丈深渊。

    “倾城!不要……”

    拓跋脚在马镫上一蹬,飞跃马背,直接朝悬崖下的顾倾城飞扑下去。

    他若再赶马飞驰,他和雪驹就得摔下万丈深渊了。

    飞鸿飞雁一见拓跋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便飞身跃下万丈深渊,吓得脸色煞白,顿时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殿下,您不能这般跳啊!”飞雁狂叫起来。

    “殿下,您还未绑软藤啊!”飞鸿也惊慌失措的叫起来。

    她们又紧紧拽住疾奔之势雪驹的马缰绳,雪驹才没继续往前跑。

    但已有一只马蹄子跨出一步悬空,疾奔之势踢落一堆小石子。

    大树旁边的软藤快速的飞落,飞雁站在悬崖边低头拼命大叫:

    “郡主!快接住殿下!”

    顾倾城未料拓跋会只身就跟着自己往下跃,猛听她们呼叫,更加吓得胆颤心惊。

    她扭头看着上空坠下来的拓跋,急忙张开双手抓住拓跋,这样他们才紧紧抱在一起。

    两人的重量加了一倍多,下坠的力度速度更快更猛。

    凛冽峡风像刀在他们耳边呼啸剜割着。

    拓跋紧紧抱着顾倾城,眼泪夺眶而出,心疼的大声骂道:

    “傻丫头,我们说过不离不弃,你怎能丢下我一个人跳下这万丈深渊。你若有意外,我还能活下去吗?!”

    顾倾城想想刚才若自己没抓住拓跋,拓跋完全没有安全措施掉下去,非尸骨无存不可。

    于是紧紧的抱着他,吻着他:“对不起……可是傻瓜,我身上系着软藤呢。”

    拓跋这才留意她腰间绑着软藤。

    “还好……原来你做了安全措施。”拓跋紧紧吻住她,“娘子,不顾上天也好入地也罢,我们都不要分开!”

    “好,不分开。”

    两人正在暗自庆幸。

    刚才拓跋纵身跳下来顾倾城接住他那一瞬,往下急坠之力过重,软藤已经断裂,此刻竟“嘣”的一声断掉。

    一下子没有软藤保护,飞坠之势更加急促,两人同时不由自主的尖叫一声,竟然分开。

    上面的飞鸿飞雁见到软藤竟然不往下扯了,急忙一拉软藤,竟然是断掉,吓得呼天抢地的大叫:

    “郡主!……”

    就连紧紧追过来的战英他们,也声嘶力竭的狂吼:

    “殿下!……”

    顾倾城与拓跋甫一分开,拓跋一发力,急速追下去,紧紧搂着顾倾城。

    两人重新抱在一起。

    顾倾城含泪看着拓跋:

    “夫君,都是我不好,这次,我们怕是不能生还,真的死在一起了。”

    “罢了,人早晚一死,能与娘子死在一起,我也能瞑目了。”

    拓跋在下坠之势,温柔的看着她,怕再也见不着了。

    顾倾城的泪夺眶而出:

    “可是,夫君,我们如此摔下去,肯定摔个稀巴烂,下辈子,肯定很丑了。”

    “再丑,你也只能是我的丑婆娘!”

    拓跋一边道,抱着她旋了一个转身,将自己的背向着下面。

    “我先摔下,就算摔个稀巴烂,也是为夫最丑。只希望娘子下辈子不会嫌弃。”

    顾倾城抚摸着那美得颠倒众生的郎君,这么美好的皮相,摔碎了也真的可惜。

    她的泪滚落他的脸上,喉咙哽咽道:

    “我不嫌你丑,再丑,你也是我的丑汉子。你休想去看别的女人!”

    拓跋的泪也滚落,被疾风吹飞。

    “尾生抱柱,魂断蓝桥。我们夫妻,坚守信约,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下辈子,我会在桃花树下等你,娘子若看见桃花树下最丑的那个人,或者是一块最丑的望妻石,不管你是人或者是一朵蟠桃花,都要落在为夫身上……”

    拓跋语音哽咽,闻之落泪。

    顾倾城泪如雨下,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

    “好……我记住了,不管我是丑婆娘,或者是朵蟠桃花,我都会寻到你的……”

    疾风,在他们身后呼啸。

    他们相识相恋的一幕幕,甚至千万年前那些飘渺的梦幻,都再一一重现。

    原来,他们生生世世的情缘,早就篆刻在对方心里,同心一颗,骨血相连。

    不是是否真有前生,也不知是否真有来世,他们惟愿生生世世,能再相聚。

    “夭儿,我的妻。”他轻抚她的脸。

    “原来你昨晚做梦,梦见你在九重天娶我,给我起名字了?”她哭着笑。

    拓跋默默点头。

    轻抚着他的娘子,生怕自己没记住,生怕下辈子她变了容颜。

    “好了,即便等一下摔得面目全非,下辈子,为夫只要嗅一嗅,便知哪个是我的妻了。”

    顾倾城也抚摸着他的眉眼,再次把他刻进胸腔里:

    “夫君,即便来生,我是个瞎子,不用摸你的皮相,你也刻进我的血液里了。”

    两人紧紧相拥,洒落的泪,瞬间便往上飘飞……

    夫妻既已定下尾生之约,来生是定不会走散了。

    也许等一下摔成肉泥,两人骨血相融,合成一体,像那雌雄一体的彼岸花呢……

第四百五十二章:绝处逢生

    第452章:绝处逢生

    他们一直飞坠,穿越云烟,风速几乎令他们睁不开眼。

    待凝眸往下看时,只见底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宛如地狱深渊。

    那可能便是传说中的地狱深渊,九幽地府吧。

    如此说来,那拓跋渊或许真的成了九幽地府的鬼王,来尘世走了一遭?

    这时拓跋的金雕也俯冲而下,急促的飞至拓跋他们身下,想飞去接住那下坠的两人。

    无奈下坠之势太猛,老金被他们的重压压得无法展开翅膀振翅飞翔。

    连它自己都连带着急速往下坠翻了好几个筋斗才能平稳飞翔。

    老金只能在他们身边跟着徐徐飞落,却焦急的“咕咕”叫起来。

    若是正常飞翔,老金驼起一个人,倒是没问题。

    但此刻乃快速的下坠,老金自顾不暇,又怎能背负两人逃生。

    拓跋大声招呼老金:“老金,你飞来背倾城,不用管我!”

    拓跋想把倾城抛到老金背上,顾倾城却紧紧抱着他。

    “不!拓跋,你才言不离不弃,我怎会丢下你一个人!”

    “……好,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拓跋吻着她的额头。

    老金又紧张的飞旋过来,嘴里发出急促焦灼的“咕咕”叫声。

    拓跋见状,平静的对老金道:

    “老金,你自顾不暇,勉强,也只能救一个,还是回去吧。我们夫妻,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是不会分开的!”

    老金才又“咕咕咕”在峡谷里盘飞。

    他们在急促的下坠中缓过神来。

    顾倾城迅速飞旋出漫天蟠桃花并将蟠桃花旋出一团花云,踏在脚上。

    但下坠之势太快了,气压压得他们耳膜生痛,如此的力度,即便是一片鹅毛落下去也能砸死一头牛。

    他们脚下的蟠桃花瞬间散开,在峡谷飘飞。

    蟠桃花的强弱需要看施为者的功力而定,内力越深,越强劲;内力越浅,蟠桃花也无力。

    此刻顾倾城在下坠之势,根本就发不出什么内力操控蟠桃花。

    这般情形,顾倾城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便与拓跋紧紧相拥。

    将生死置之度外。

    “娘子可记住了,下辈子,尾生之约,不离不弃,桃花树下,再续前缘。”

    拓跋温柔的语音在她耳畔刮过。

    顾倾城听得心如刀绞,潸然落泪:

    “我知道了,定会在桃花树上,等候那最丑的你。”

    再往下坠,便看见那黑黢黢的地狱深渊,竟是像座山般的黑色巨石,黑色巨石横亘在峡谷底下。

    这样的速度,撞上巨石便是粉身碎骨!

    眼见他的娘子便要在他面前成为肉泥,拓跋又不忍心。

    “我们试从旁边坠过去,看看峭壁有没有着力的地方!”拓跋道。

    可是他们往下坠得急促,一时半刻想飞荡过黑不溜秋的峭壁找落脚点,谈何容易!

    更何况峭壁就像利斧劈出来,根本没有落脚点!

    眼看下降势头一直不减的话,他们撞上巨石,也变成一堆肉泥。

    “对不起,夫君,是我害了你!”顾倾城哭道,“我若不执意来鬼见愁,你便不会追着跳下来。”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

    拓跋轻抚她的容颜,仿佛要将他的娘子篆刻进心间。

    “你为了我上天入地,为夫岂能让你一人独自冒险。咱们夫妻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拓跋,你真的不曾后悔?”

    顾倾城涩声问,浅碧的眸眼仿佛浮起烟云。

    “傻瓜,我若不随你跳下来,才会追悔莫及,终生后悔。”拓跋平静坦然。

    这世间上,总算有一人,令他想也不想,便上天入地,紧紧相随。

    “夫君,我爱你……”顾倾城泪流满面,“来生来世,我都要做你的女人!”

    “娘子,生生世世,我们不离不弃!”拓跋流着泪,吻着她的泪。

    凛冽的寒风,吹飞他们的泪。

    一双爱侣在作最后的依依道别。

    他们都抱着必死之心,深情的看着对方,怕爱人在眼前转瞬成泥。

    就在他们以为必定撞上像地狱深渊的巨大黑石,必死无疑之时,他们下降的速度竟然开始变慢。

    逐渐慢得像有股强大有力,却又无形的巨流,将他们托住,停驻在空中。

    他们又惊又喜,往下细看时,竟似是那巨石发出的磁场,将所有下坠的东西托住,空中飘着一些树叶石头。

    顾倾城认得其中一块巨石,就是她方才和飞鸿飞雁合三人之力才推下来的。

    但此刻那石头在这黑色巨石上便如一颗尘埃。

    极目看下去,便发现巨石下便是到底了。

    他们的身体被巨流托着,无须任何法力,便可在上空随意飞翔。

    也就是说,他们摔不死了!!!

    死里逃生的激动蔓延着他们,令他们每个毛孔都激动得唱凯歌!

    他们又惊又喜的吻着对方,深深的抚摸着对方的脸。

    “我们没有摔死,没有变肉泥……你不会变成丑汉子……”顾倾城喜极而泣。

    拓跋也欣然落泪,擦着她脸上不断涌出来的泪,却故意放着狠话:

    “本以为你能变成丑婆娘,就没人敢觊觎了。没想到,天不遂愿,我的娘子还是美得惊天动地!”

    两人死里逃生,紧紧相依。

    原来,即便是无间地狱,即便命运将你推下地狱深渊,也会有曙光,也会峰回路转,有奇迹出现。

    他们在空中飘浮着,顾倾城缓缓阖上眼,仿佛魂离躯壳,脑海里倏然闪出一些画面:

    那个九重天上的梦,圣姑和白无瑕与天兵天将雷公电母决斗,刀光剑影,雷电霹雳中,白无瑕霞光熠熠的赤霄剑,竟劈落一颗璀璨的星辰,星辰一直往下坠落……

    拓跋见顾倾城缓缓阖上眼,脸色苍白,以为她身体有异,轻轻拍着她的脸颊,焦急道:

    “娘子,怎么了?”

    顾倾城从梦魇中回过神来,也缓过气来,缓缓道:

    “……我方才看见一些幻象,在咱们那些飘渺梦幻中,白无瑕与天兵天将决战,赤霄剑气劈落一颗璀璨的星辰……”

    拓跋看着那黑黢黢的巨石,恍然顿悟:

    “再璀璨的星辰,也会堕落成暗沉的陨石。生命轮回,不仅是神是人,就连日月星辰,也有它最终的归途。”

    “……陨石?”

    顾倾城听了拓跋之言,微微蹙眉问。

    放眼看去,巨石再往前还有另一片沟沟洼洼的谷底,可见有绿色树林。

    他们相拥着,飞离巨石,往前面的谷底着落。

    老金也飞落他们面前。

    经过这一轮飞坠,他们一时半会儿,都有些浑浑噩噩。

    惊魂甫定,两人互相拥抱扶持着,等他们完全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真真正正的安全,死里逃生了。

    “夫君,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倾城紧紧抱着拓跋,虽仍心有余悸,却是满身欢喜。

    “娘子,咱们还没生个一儿半女,老天爷怎能让咱们那么快就死!”

    拓跋也开心的笑着,紧紧抱住她,热烈的吻着。

    “看看你,又没正经了!”顾倾城轻嗔。

    一切的言语被他炽热的吻掩埋。

    他们都震惊的看着那黑如铁巨如山,却有着神奇力量的巨石。

    “你方才说,这是陨石?”顾倾城看着那巨石问。

    拓跋不无惊讶的看着巨石,点点头道:

    “我曾经看过一本古籍,记载着天上若有星辰坠落,便会成为黑黢黢的陨石,这陨石还有着巨大的磁场。”

    顾倾城默默点点头,仰头观天:

    “星辰能悬浮在天上,难怪陨石有磁场。”

    又回眸看着那巨石喃喃:

    “这么神奇的陨石,莫非真是白无瑕的赤霄剑,劈下的星辰?”

    顾倾城回想着方才她脑海飘过的那些梦境。

    拓跋默默点头:

    “如此说来,肯定就是那九重天的星辰了。数万年前,这星斗被击落,将这北巅砸了个大坑,堪比地狱深渊鬼见愁。再璀璨的星辰落到凡间,便成了黑黢黢的陨石。”

    “也不知道,这原本是什么星辰。”顾倾城抿嘴摇头。

    拓跋再看着那巨石和山形地貌,释然道:

    “原来这万丈深渊,就是被这陨石砸出来的。这陨石,竟还有着巨大磁场,能托住坠下来的东西,人能在陨石上漂浮!”

    顾倾城也轻笑:

    “怪不得我们扔下那么大的石头,也听不到半点回音,原来被这陨石的磁场吸住。”

    随即,她再恍然道:

    “难怪身受重伤的拓跋渊,掉下来大难不死。原来是被这陨石的磁场吸住,才侥幸生存!”

    拓跋摩挲着下巴,不无疑惑,沉吟道:

    “但是他身受重伤,如何在谷底生存?这谷底距离崖顶何止万丈,别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上面又没人接应。

    这峭壁绝崖,一目了然,皆是青苔岩石,滑不留脚,没有树藤,他又是如何上去?”

    顾倾城想到能救拓跋渊的两个人,一个是闾青烟,一个是拓跋余。

    闾青烟在拓跋余三岁多就被闾青萝吊死,许就是在闾青烟被吊死,拓跋渊才会卷土重来,杀进皇宫,为闾青烟报仇。

    后来被皇帝斩杀鬼见愁,如此推算,闾青烟怕是不可能救他。

    那唯一有可能救他的,便是那孩子。

    他那时那么小,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定必以为自己的生父葬身鬼见愁,是怎样救他上去?

    他靠在拓跋怀里,带着内疚道:

    “夫君,若有朝一日,你知道我对你隐瞒了些什么,你会不会怪我?”

    拓跋立刻捧起她带着歉疚的脸,紧紧盯着她,凶巴巴道: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心里还藏着别的男人?!”

    “你想哪里去了!”顾倾城娇嗔,拍一下他胸口,“生生世世,我除了你,哪里还会爱其他人!”

    “嘻嘻嘻……只要你心里没藏着其他男人,那天大的事也不算事!”

    拓跋抱起她开怀大笑,看着仍然带着歉意的她,又宽慰道:

    “你若有事隐瞒,那定是情非得已,无妨……”

    顾倾城鼻子一酸,紧紧将他拥住:

    “夫君,你真好。”

    两人静静依偎一会,享受劫后余生的欣喜。

    拓跋随后道:

    “好了,咱们还是先看看这谷底,到底是什么环境吧。”

    两人手拉手,正要离开陨石,往谷中走去。

    顾倾城倏然想起什么,自腰间的挎包抓出一条小绢布条,拿炭笔写上:

    已安全,勿念。

    拓跋啸一声,招呼老金过来,将布条叼着送上去。

    “好了,让大家知道我们安全,也放心了。”顾倾城拍拍手道。

    “娘子,其实你心思灵巧,来这鬼见愁,定是准备充足,是我瞎担心。

    这么不管不顾的跟着跳下来,若非有那陨石,咱们都变成肉泥了。”

    拓跋搂着顾倾城,亲亲她的额头。

    顾倾城也是心有余悸,但总算他们遇到奇迹。

    “咱们吉人天相,不会轻易就死。”顾倾城拿出水皮囊,递给拓跋,“来,先喝口水,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拓跋拧开盖子,先给顾倾城喝了口水,自己再喝了口。

    喝了水,他们才出发去前方谷底查看。

    如今是大冬天,悬崖上已是积雪,这万丈深渊下更加像身处冰窟那般寒冷刺骨。

    他们往蜿蜒的深谷走去,没走几步,顾倾城便看见离巨石不远处的崖底,峭壁下雪水潺潺。

    壁上斜飘出一株树,满树叶色金黄,果实累累,橙黄美观,枝叶裹着薄薄的冰雪,更显得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无患子……鬼见愁……无患子?”顾倾城念叨着。

    随即恍然,又惊又喜道:

    “莫非河涧王说的鬼见愁,就是这个无患子?”

    “无患子?鬼见愁?”

    拓跋顺着顾倾城的眸光看向那横空飘出来的那棵树。

    顾倾城欣然道:

    “《本草纲目》里说无患子有几个俗称,其中就有俗称鬼见愁。

    此果入药,旧俗采之,令童子佩戴,或悬于门上,可避鬼魅,山里人视其为神树。

    其功效嘛,可消肿拔毒止血去皮癣洗肠胃。有此果子,孩子无患,故名无患子。

    相传以无患树制成的法器打鬼棒,可以驱魔杀鬼。

    就连释迦牟尼佛当年,都是使用无患子佛珠作为念珠。

    故又俗称鬼见愁。

    此树耐阴耐寒,还真的适宜在阴寒的峡谷生长。

    莫非……河涧王说的鬼见愁,并非让我来鬼见愁,而是说鬼见愁,乃是女人心的解药?”

    拓跋认真的看看那满树金黄的无患树,不以为然道:

    “我认得这种树了,我打猎的时候,在很多湿润有水源附近都见过。战英他们说洗头沐浴之物,便是这果实做成的。”

    顾倾城轻轻点头,也思忖沉吟着,半晌后似自言自语的摇头:

    “这无患子确实算是良药,但其最大的功效,也不过是清热祛痰,消积杀虫,止血消炎,洗头沐浴。

    拔普通热毒尚可,真正解剧毒的效果,却差强人意。

    别说红信石那种剧毒它解不了,就连曼陀罗的毒都解不了。

    别说是无患子了,哪怕是千年灵芝,又怎及我的血能解毒生肌。”

    拓跋轻松的笑道:

    “也许,那恶鬼根本不知你的血液能解百毒,才以为无药可救。

    既然无患子和千年灵芝,都不及你的血解毒,就不必多此一举,用这什么鬼见愁了!”

    顾倾城略为沉吟,却默默摇头:

    “这所谓的神树,驱魔杀鬼我倒是不相信。

    但它有杀虫的功效,鬼王擅长制蛊毒,说不定女人心里面包藏着什么蛊虫,是这无患子能杀的。

    既然河涧王提到鬼见愁,不管他说的是这地狱鬼见愁,还是无患子,先摘些果子给你尝尝,也许真的是一味良药。”

    遂与拓跋飞身上树采了满满一袋无患子,又采了一把金黄的叶子。

    先让他吃几片叶子:“这叶子能解蛇毒,你先尝尝。”

    拓跋倒是像吃草般勉为其难的吃了。

    又让他吃几颗无患子,拓跋只尝了一颗,吃得那叫恶心难受想吐。

    “感觉怎样?”她紧张的问。

    “你试吃一口沐浴的胰子,便知是何感觉。”他苦着脸。

    “苦口良药嘛。”

    “罢了,我还是宁愿吃一口你的血,满嘴桃花香。”

    说罢他的嘴凑上来,呲牙裂齿,作势往她脖子上吸过去。

    她嘻嘻的笑,拍打他一下:

    “你呀,就是自小养尊处优,把嘴巴都养叼了。”

    既然他不愿意多吃,她也就先把无患子先备着。

    “这样吧,你以后就把这无患子佩在香囊里,作不时之需。这样,咱们的儿呀,便无患了。”

    “是……娘……子。”

第四百五十三章:勇斗恶兽

    第453章:勇斗恶兽

    两人相视而笑。

    有了无患子,不管是不是拓跋渊所说的鬼见愁,顾倾城总算是放心了。

    而后他们挽手,继续前行。

    转了一个弯道,看那地形地貌,想是数万年前那陨石掉落的时候,不但砸出个万丈深渊鬼见愁,连带着附近的山峦也震撼,落下来成了另一个万丈峭壁深谷。

    倏然,拓跋的脚步停下来,并向顾倾城递了个眼神。

    同时,顾倾城也听到有动物爬行,穿越草丛树叶摩擦发出细碎的“”声。

    他们往前方峭壁看去,那里有个凹进去的岩洞,洞口附近长着茂密的草丛和灌木。

    声音便发自草丛灌木,也能明显的看见树叶霜雪的颤动。

    顾倾城的手已经快速的探进药包,抓了一大把雄黄粉。

    果然,就在他们严阵以待,草丛里蹿出一条黑鳞片间杂金鳞片的巨蟒。

    不对,顾倾城细看之下,才知道那不是巨蟒而是有着四足像龙像蛇的五爪金龙巨蜥!

    巨蜥四肢粗壮,趾爪锋利,尾扁带状形似长剑。

    为首巨蜥的身后还涌出一群巨蜥!

    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着绿色的幽光,一条粗长的舌头时不时的从嘴里吐出来,发出“滋滋”声。

    一条条巨蜥脖子头颅擎起,正作势向他们攻击。

    顾倾城倏然就向那些巨蜥洒了一把雄黄粉。

    没想到这雄黄粉对巨蜥根本没有威胁,反而以蛟龙出海之势向他们席卷而来,嘴里喷出闻之欲呕的黑气。

    巨蜥不知在这谷底生活了多少年,才长成如此模样。

    它们原本盘踞在洞里冬眠,竟让它们远远就嗅到了人肉的气息,像久旱逢甘霖,当然不能放过饱餐美味的机会。

    通常有毒物之处,也有解毒药,难怪附近长了无患子,原来这里有这么多毒物。

    巨蜥像飓风狂虐而来,将他们包围。

    拓跋举剑杀向巨蜥。

    顾倾城毫不犹豫的向巨蜥飞旋出蟠桃花,锋利如飞轮的花瓣全部钉在巨蜥的七寸之上。

    巨蜥皮厚,花瓣入肉却不至于立时毙命,可是射的痛点在七寸上,巨蜥顿时一阵痛苦而疯狂的翻腾,扫荡起狂风落叶。

    “快闪开!”拓跋急急拉着顾倾城躲开。

    以他们两人的轻功,躲避逃遁是没有问题,但在这峡谷底下,又被它们围困,不杀了巨蜥无处可逃。

    顾倾城的蟠桃花源源不绝的飞出,拓跋的赤霄剑也幻化起无数剑影,斩向巨蜥。

    一条巨蟒被拓跋斩断了头,接着另一条又陈尸在拓跋剑下。

    又有巨蜥张牙舞爪,顾倾城趁它张嘴之际,蟠桃花飞旋进它嘴里,割断了它的喉咙……

    一番恶战下来,巨蜥才一条条气绝不动。

    拓跋笑道:“好了,有这些巨蜥,我们即使被困在此,一年都不会饿肚子了!”

    “唔……我不吃这恶心的东西!”顾倾城看着那些巨蜥,恶心道:“还让我天天吃它,我自己就快变这臭虫了。”

    “傻瓜,这五爪金龙,像蛇像龙,可补身子了。”拓跋道。

    随即又非常认真的叮嘱:

    “咱们若上不去,真要是绝境求生,没有任何吃的情况下,哪怕是我的肉,你都要吃下去。知道吗?”

    “不,真要到了那般绝境。”顾倾城泫然欲滴:“我宁愿自己饿死,也绝不吃你的肉!”

    顾倾城紧紧抱着拓跋,低低的啜泣。

    “好好好,不吃不吃,我的肉臭,也不好吃。”拓跋哄道。

    顾倾城才“噗嗤”的破涕为笑。

    两人再紧拉着手继续往前走。

    没有陨石的这边峡谷狭长,两边树木葱茏,自山巅根本看不见这转弯处还有峡谷。

    他们坠下来的峡谷被巨石横亘着,两边是沟壑石壁,根本无路可走。

    也唯有这里有水源有活物,与那黑陨石的峡谷相比,仿佛另一番天地。

    谷底有厚厚的积雪,寒气湿气比鬼见愁崖顶更盛。

    “冷吗?”

    拓跋将她的狐裘裹紧了些。

    “有你在,不会冷。”

    顾倾城紧紧依着他前行。

    他们继续往开阔的地方走去,一直走到峡谷的尽头。

    便见前方峡谷尽处非常开阔,紧挨着峭壁是一条溪流,溪水往左流往峭壁窄小的缝隙。

    此刻溪水早凝结成冰,像冰玉带一样缠缠绵绵。

    右边是一片辽阔却又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山地,生长着各种花卉草藤。

    左边峭壁下是一大片茂密的丛林灌木,紧靠溪流高处,依稀可见一间大石屋。

    “我们去那石屋看看,”顾倾城一脸的惊喜,“那个石屋,应该就是河涧王当年住的地方。说不定里面就有真正的解药!”

    “倾城,小心些。”

    拓跋看着那片茂密的丛林,有了刚才巨蜥的袭击,他们格外的谨慎。

    顾倾城点点头。

    正当顾倾城兴奋的拉着拓跋要去石屋的时候,陡然听到草藤里发出一阵“沙沙”动静。

    他们警惕的去看时,便见自那片草藤丛中游弋出一群毒蛇,吐着舌头向他们疾射过来。

    这次还真的是毒蛇而不是巨蜥了。

    而且一来就是一大群!

    那阵势,真叫人毛骨悚然!

    “小心!”拓跋快速拔剑斩蛇。

    顾倾城也飞快的向蛇群洒雄黄粉。

    又飞旋出蟠桃花,朵朵蟠桃花射在蛇的七寸上。

    被射中的蛇当即气绝倒地。

    那边,拓跋也斩杀了一堆毒蛇。

    顾倾城的蟠桃花不但能杀死蛇,蛇居然还怕那香气,见死伤很多同伴,有些蛇闻着那香气和雄黄粉,便遁逃入丛林而去。

    “区区臭蛇,也敢来猖狂!”拓跋踢着那些蛇尸体。

    倏然……

    “拓跋,”顾倾城探头看着丛林里摇曳抖动的枝叶,蹙眉道:“那些蛇逃进丛林,怎么动静反而越来越大了?”

    “照平时狩猎的经验,里面可能还有更凶猛的野兽,你跟紧我,咱们先去瞧瞧。”

    拓跋领着顾倾城向那丛林走去。

    石屋门前长有几株红枫树,鲜艳的红叶被薄冰包裹着,白里透红,像晶莹剔透的红水晶,煞是艳丽,漂亮到了极致。

    他们悄悄前行,虽然尽量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惊动了里面的猛兽。

    透过树枝瞧过去,只见两头色彩斑斓的猛虎,尾巴跟个大棒槌似的又长又粗,一看就雄壮有力。

    两头猛虎身前是一头死去的野猪,猛虎嘴一张一合的嚼着野猪肉,露出血盆大口,里面布满锋利的牙齿。

    那厚厚的野猪皮在那锋利的牙齿面前就如同薄纸一般,毫不费力的撕咬开。

    野猪的内脏流了一地,血染红了附近的草丛,场面触目惊心,极其残忍。

    顾倾城更恶心得想吐。

    拓跋与顾倾城相视一眼:

    看来那头野猪早被猛虎伏击,现在正在开大餐呢。

    猛虎已经嗅到人味,正张着滴血的大口,看着他们。

    两人又递了个眼神,正待转身悄悄离开,往外面空旷的峡谷退去。

    陡然几声震天虎啸,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快跑!”拓跋大声喝道。

    在外面空旷的地方他们还能施展身手,在茂密的丛林里就只能是猛虎的鲜味。

    看来那两只大快朵颐的猛虎,不但喜欢野猪的血腥,更喜欢人肉的鲜味。

    此刻嗅到有人味,怎能放过,便呼啸着向他们扑出来。

    他拉着她,飞快的穿越树林往外面跑。

    两只猛虎来势汹汹,劲风将遮挡的树叶吹开。

    拓跋百忙中回头看时,猛虎就在身后,如镰刀般的利爪已击下。

    拓跋情急之下,脚一蹬,拎着顾倾城飞跃上身旁一株树枝上。

    那棵树并不算高,两头猛虎在树下几下纵跃,便攀爬上来。

    两人又大惊,顾倾城陡然向两只猛虎射出蟠桃花,分别射中两只猛虎的眼睛。

    眼睛是所有动物最弱的部位,即便武功高强之人或者再威猛的动物,眼睛却是最容易受伤。

    老虎开始狂啸,虎啸声

    震波威力无穷,能击穿耳膜,耳朵几乎被震出血。

    顾倾城急急往挎包里一掏,猛抓出两团布条塞住耳朵,又抓出两团给拓跋的耳朵堵上。

    耳朵堵上棉布团,他们才觉得舒服些。

    猛虎吃痛短暂的停歇后,嗅着人的气息,便是更疯狂报复的扑击。

    时间缓得一缓,拓跋又拉着顾倾城,双脚在树丫上一点,整个人如离弦箭弹射开,落到另一株树上。

    原先站立的大树枝叶一阵乱颤,枝丫处的树身被锋利的虎爪一下子抓穿,露出几条深深的抓痕,树上的冰雪抖了一地。

    两只疯狂猛虎紧追不舍,虽被射瞎眼睛,却是嗅觉灵敏,又嗅着人气追了上来。

    拓跋和顾倾城借着树枝跳荡,自茂密的丛林跑出外面空旷的峡谷时,后面的猛虎已风驰电掣般呼啸着狂扑出来。

    眼看利爪就要抓穿顾倾城脑袋。

    “快闪开!”

    拓跋大喝声中一把将顾倾城推到一边,立刻挥剑,迎向扑击过来的猛虎。

    在空旷的地方他可以放开手脚,施展剑法。

    别说与两头猛虎搏斗了,光虎啸声都令人胆颤心惊,震耳欲聋!

    好在顾倾城有备无患,带着棉布团堵耳朵,否则他们的耳膜早被震穿了。

    拓跋力斗两只疯狂猛虎,一时间也未能就轻易将其制服。

    刚刚在虎爪下逃生的顾倾城,定一定神后,焦急的回看拓跋力战两虎。

    她自己无力搏击猛虎,却能往猛虎身上飞射蟠桃花。

    拓跋正与老虎纠缠搏斗,她的蟠桃花需要小心翼翼,以免误伤拓跋。

    如此一来,蟠桃花速度便缓慢,杀伤力就不强大。

    而且虎皮竟然又厚又韧,尖锐的蟠桃花虽能扎进虎皮,却只是令猛虎受痛而不能令猛虎毙命。

    如此的袭击,只能令猛虎更加疯狂,拓跋更加危险。

    她想了想,大声提醒拓跋:

    “拓跋,老虎背上皮厚,它的眼睛和腹部却是最薄弱的!”

    拓跋眼角余光瞥见顾倾城说话,耳朵堵着棉布条,却听得不清楚。

    顾倾城又用手比划成剑,自腹部划拉了一下。

    “吼!……”

    “吼!……”

    两头猛虎狂吼,腥风阵阵。

    一头张牙舞爪正面攻击,一头自他侧面向他横扫虎尾。

    那头正面扑过来的猛虎,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拓跋吞噬。

    拓跋不退反进,全身劲道灌注在赤霄宝剑上,宝剑陡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一矮身,整个身子几乎贴地,自老虎身下穿过,同时利剑在猛虎咽喉自腹部延伸狠狠切下去。

    腹部果然是薄弱之处。

    那头猛虎内脏顿时倾泻,狂啸倒地。

    可是拓跋只顾迎战正面猛虎,侧面猛虎粗壮的尾巴疾如流星般“唰”的甩了过来,速度太快,空气被打击,发出“啪”的爆响。

    拓跋被强劲的虎尾扫中腰部,被震飞出去,甩向附近的一株红枫树。

    狂风扫过,卷起漫天红叶冰花。

    如此近距离的被虎尾扫中,他的后背撞向那株枫树,虎口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一口气几乎逆转。

    喉咙陡然腥甜,“噗”的喷了一大口鲜血。

    “拓跋!”

    顾倾城见拓跋喷血,吓得大叫,向拓跋扑过去。

    拓跋身后的红枫树发出几声闷响,几条裂痕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蔓延,不一会整株红枫树便齐腰断裂,轰然倒塌。

    红叶更加漫天飞舞。

    亏得拓跋内力了得,若是普通人被猛虎如此疯狂袭击,焉能活命?

    用尾巴狂扫拓跋的那只猛虎,眼睛吃痛,状如疯狂,虎啸怒吼,震耳欲聋。

    狂啸着循着顾倾城的气味扑击。

    顾倾城也快速的射出蟠桃花,袭击老虎的薄弱之处。

    老虎更加吃痛更加疯狂,像发疯的狂扫顾倾城。

    拓跋见猛虎袭击顾倾城,顾不得再喘息。脚一蹬,整个身子电射而出,刺向猛虎。

    情急之下他的剑挥得更狠更快,也不顾自己危险,不惜被猛虎抓伤,仗着赤霄剑的锋利,和猛虎纠缠着。

    这只疯虎比之前那只更凶猛,伤了眼睛,死了同伴,呼啸狂怒,状如疯癫,尾巴狂扫,受伤的拓跋几乎难近猛虎身旁。

    如此又纠缠了一会。

    顾倾城在旁仗着轻功了得,身子轻盈,一边躲避,一边随时寻找时机。

    终于让她瞅准一个机会,趁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狂啸之时,猛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又快又狠的向猛虎的嘴里疾射出一连串的蟠桃花。

    蟠桃花在猛虎咽喉处如利刃飞旋,痛得血流如注,仰头狂啸。

    拓跋眼见机不可失,双手握剑,陡然飞跃利剑一挥,割断猛虎的喉咙。

    咽喉底下皮薄,赤霄剑何等锋利,鲜血“刺啦”一下子喷射出来,直喷了拓跋一脸。

    老虎闷哼了几声,终于气绝身亡。

    好不容易才杀了两只老虎,老虎是兽中之王,它一死,所有的蛇虫鼠蚁都欢腾。

    老虎特有的血腥味引得附近的毒蛇蝎子全爬出来。

    顾倾城又急撒雄黄粉,石灰粉,发射出漫天蟠桃花,拓跋挥剑斩杀,才将毒蛇毒虫消灭殆尽。

    这一番恶斗,几乎将他们的力气用尽。

    他们喘着气弯着腰,互相搀扶在对方肩膀上,顾倾城看着拓跋溅血的脸,大笑起来。

    “拓跋,你的样子好凶……”

    拓跋见顾倾城笑得开心,他也豪迈的大笑。

    知道对方大笑,却几乎听不清对方的笑声,两人才想起耳朵上的棉布团,于是拿开布团。

    拓跋看着那老虎,一时发飙,竟过去一把抓着猛虎的头颅,就着它的咽喉,猛然饮起老虎的血来。

    喝足了血,才怒喝道:

    “不长眼的畜生,也不看看本王是谁,竟敢袭击你们的祖宗!”

    顾倾城看到一脸虎血狠戾的拓跋,也不禁骇然。

    看着他嘴巴猩红的血,她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拓跋见顾倾城呕吐,赶紧走过来扶着她问:

    “怎么了,不舒服?”

    顾倾城恶心的看着他一手的血,还有脸上的血污:

    “看见你这一身的血,便想到当初在天牢剥人皮的那一幕,太人了!”

    拓跋笑笑,遂与顾倾城去溪边。

    顾倾城以冰水给拓跋擦洗了脸上的虎血。

    经过这几番搏斗,两人也觉得又渴又饿又累了。

    顾倾城拿出水囊和肉干,两人吃饱休息了一会,遂往那石屋走去。

    石屋前竖着块大石头,石头上用尖锐的刀尖刻着些字:

    仡僚绝命于此!

    旁边还刻有个龙图腾。

    虽然字迹已有些模糊,却依稀可辨。

    拓跋看着那些字迹,一脸的茫然。

    顾倾城却欣喜道:

    “竟然是仡僚,他果然是被人斩杀在鬼见愁!”

    拓跋摩蹙眉道:

    “你知道此人?”

    顾倾城点点头:

    “仡姓是古老苗疆仡佬族大姓,这龙图腾就是他们的族徽。

    相传几百年前苗疆有个擅于用毒堪称毒王的仡僚,犯了众怒。

    后来被众仇家联合追杀,斩杀于鬼见愁。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仡僚!”

    稍顿,顾倾城又恍然的点头:

    “这就对了,怪不得河涧王能炼制出那些奇葩毒药,看来是得到这仡僚留下的秘方!”

    “走,进去瞧瞧!”拓跋道。

第四百五十四章 :深渊奥秘

    第454章:深渊奥秘

    两人进屋,但见石屋虽然简陋,却间隔出几间房子。

    中间是简易的客厅,有张木椅木桌。

    “看这屋子,年代久远,想来是那仡僚当年搭建。”拓跋看着那古朴的石屋道。

    顾倾城点点头,查看了一下厅堂,并无特别之处。

    左边房间有张木床,所谓木床,就是石头上铺了几块木板。

    只是木床上并无任何被褥,只有一个简陋的木枕头。

    再如何简陋,显而易见,也看出是卧室。

    他们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卧室除了简陋的床,并无一物。

    顾倾城方才看了简陋的客厅,如今又看到这简陋的卧房,不无喟叹:

    “也不知河涧王在这鬼地方待了多久,才逃脱上去。

    原本是天潢贵胄的王子,却在这样的地方苟延残喘,可见他当时是如何艰苦!”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拓跋也痛心的道。

    他们再往卧室旁边的房间走去。

    那里有间石头封闭的石头屋,显然是这里的主人当初怕自己死后落入猛兽腹中,而在死前搬石头将那里堆起来作为墓穴。

    石头有明显松动的地方,许是当初拓跋渊曾搬动过。

    拓跋也顺着曾经搬动的地方,带顾倾城穿进去。

    里面地上果然有副骸骨,想来就是仡僚的。

    其他空无一物。

    “仡僚的骸骨,想来也有几百年了。”顾倾城道,“果然是毒王,连自己的骸骨,都能保存几百年不腐化。”

    拓跋过去,拿剑轻轻拨了一下那骸骨,骸骨顿时化成了粉末,并幻化着青烟,而且那气味闻之欲呕。

    顾倾城在拓跋拿剑去挑那骸骨,在骸骨就快要变成粉末飘近他们时,已迅速捂住拓跋的嘴巴和鼻子,并拉着他迅速撤出去。

    侥是如此,拓跋鼻子已经吸入了一点气味,嘴唇立刻发黑,鼻子开始出血。

    顾倾城马上刺破自己手指,让拓跋吸食服自己的血,拓跋才恢复正常。

    拓跋震惊道:“那仡僚竟如此之毒,几百年后,他的骸骨还能杀人!”

    “毒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顾倾城也不禁骇然。

    随后又道:

    “那仡僚定是怕他死后落入猛兽腹中,死前服用了蛇虫猛兽不敢靠近的药物,就连骸骨,也能杀人于无形。”

    “幸好此人早死,否则此人之恶,比河涧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拓跋狠狠道。

    顾倾城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墓,又叹道:

    “大抵仡僚那些制毒秘方,都被河涧王得了去,否则不会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又往房子的右面走去,那里有间房子,似乎是个杂物房,堆积着一些红枫叶和一堆凌乱的石头。

    再过去便是个厨房,所谓的厨房,只是几个石头堆砌起来一个简易石灶,上面放上石窝。

    石灶边有些干树枝条树叶,靠墙有个木架子,放置些木筷石碗。

    整个石屋,既没发现什么女人心的解药,更没发现什么绝世的炼毒书籍。

    顾倾城失望道:“也许河涧王离开鬼见愁时,把那些书籍都带出去了。”

    “看这石屋一目了然,也藏不了什么秘密。也许,他真的把东西都带出去了。”拓跋也点头道。

    “可是这里既没有解药,那他为何还跟我说鬼见愁?难道他不是让我来此,而是真的就是说无患子?”顾倾城蹙眉道。

    随即,又摇头叹气嘟囔:

    “我还以为他看在老祖宗分上,已有悔意,说出解药呢!”

    他们离开厨房,再经过杂物房的时候,顾倾城停下来,看着里面的红枫叶,轻笑道:

    “这河涧王也真是的,既然拿枫叶引火,就该放在厨房嘛。

    厨房放一堆柴火,这里又放一堆。乱糟糟的,岂不糟蹋了一个房间?”

    拓跋笑道:

    “什么叫男人,男人就是脏乱。你以为男人都像女人那般细心吗?

    况且,这可是在地狱鬼见愁,随时随地丧命,谁还管是否糟蹋房间!”

    “也对。”

    他们走出石屋,顾倾城看着那株被折断的红枫树,又看向崖底早已结冰的溪流。

    那里有个窄小的出水口,若非此刻结冰,那些溪流是能缓缓流出去的。

    她看着那溪流思忖着,疑惑道:

    “拓跋,我始终觉得河涧王不是那么脏乱之人,你看他布置的九幽地府,就知道他心思缜密。

    厨房就可以放柴火了,他干嘛又把枫叶放一个房间,还堆些没用的石头。

    而且他再落魄也是个王子,最起码应该留个房间做书房,而不是杂物柴房吧?”

    拓跋失笑:

    “哈哈哈……落在这样的鬼地方,即便是皇帝,也不会想着什么书房吧?”

    “他应该是在鬼见愁得到仡僚的炼毒秘方,可见他当时有书籍研究,需要书房。

    否则他生在皇家,怎会这些恶毒的东西。”

    顾倾城一边琢磨,折返回石屋。

    进入石屋,径自走进那间杂物房,又摇头道:

    “堆放枫叶就枫叶吧,这怎么又放一堆石头。这透火的树叶跟石头放一块,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牛头不对马嘴?”拓跋喃喃。

    他听顾倾城此言,便跟进来,也奇怪道:

    “越是不合常理的东西,越有可能有什么秘密。”

    他们相视一眼。

    顾倾城蹲下来,拿起那些红枫叶细看起来。

    倏然,她叫起来,向拓跋举着红枫叶:

    “拓跋,你快看,这上面有字!”

    “有字?”拓跋探过头来,“枫叶上还长字?”

    “不是长的字,应该是被人刺出来的字。”顾倾城道。

    他们几乎把所有枫叶都看了一遍。

    每片枫叶上都有一个字,两人遂将枫叶一一排列起来。

    顾倾城惊喜的指着那些枫叶道:

    “看看,这些枫叶排列在一起便是:我在鬼见愁谷底,救我,以命相酬。”

    顾倾城看着其他的枫叶,道:

    “其他这些,都差不多是刺着这样的字,想来当年河涧王刺了很多这样的字,传了出去。”

    拓跋点头道:

    “当年河涧王就是这样刺字在枫叶上,才有人救他出去。可这些枫叶,如何能传出去,难道让枫叶飞起来?”

    顾倾城想起外面的溪流。

    “你记得外面的溪流吗?现在溪流虽然凝结成冰,但不结冰的时候,是流往绝壁缝隙的。

    想来拓跋渊当年刺了很多这样的红枫叶,就把这些醒目的红枫叶放进溪流里,自绝壁缝隙流了出去,终于让人发现,而后被人救他出去。

    而这些是剩下来的枫叶,他既已能逃出去,就没必要处理了。”

    “若在这北巅之上发现溪流,也是要常常进山打猎之猎人,或者樵夫才能发现。”拓跋沉吟道。

    “那也不一定是猎人才能发现,你不就常常喜欢进山打猎吗?”顾倾城笑道,“还悉心的教导我如何绝地求生呢。”

    “我与父王一贯喜欢去太恒山附近,却是少进北巅。

    二皇叔拓跋翰就喜欢去南麓,倒是拓跋余,从小就喜欢进北巅狩猎。”

    顾倾城听了拓跋之言,当下释然。

    难怪他自小喜欢进北巅,原来是来北巅寻父,也终于让他寻到父亲,将其救出去。

    她心里知道这些原因,却不得不瞒着拓跋,脸上有些发僵。

    “原来你们皇子之间狩猎,还是有各自的地盘。”

    “也不是特定的地盘,只是既然知道别人喜欢去那里,自己就不会去凑热闹罢了。”

    顾倾城拿着那些枫叶,忽然想起什么,恍然道:

    “怪不得在冷宫,我曾听河涧王对安陵缇娜言道,若非看在她小时候的恩德,她活活气死老祖宗,即便将她点天灯也不解恨,原来如此!”

    “……安陵缇娜?”拓跋蹙眉问。

    “安陵缇娜曾经跟我说过,小时候随拓跋余去北巅狩猎,竟看见有字的红枫叶,我当时还觉得新奇呢。

    想来河涧王是刺了很多这样的字,顺着外面溪流的狭缝漂流出去。

    让她捡到,她把河涧王救了出去,反而成了河涧王的傀儡。”

    “安陵缇娜和拓跋余来这里狩猎,还看见这些枫叶?”拓跋疑惑的看着顾倾城,“莫非,是他们俩将河涧王救出去的?”

    顾倾城其实早就想到是谁救河涧王上来。

    只是她若把这事泄露出去,陛下立刻会将他斩草除根。

    承诺重于山,拓跋渊信任她,才将这样的大秘密告诉她,她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

    即便他是个大恶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再者,若泄露秘密,她将愧对老祖宗。

    她模棱两可道:

    “应该便是安陵缇娜救他上来的,否则她不会与鬼王那么密切。

    罢了,如今河涧王已死,安陵缇娜也命不久矣。

    不管当初是谁将救河涧王上去,这些恩恩怨怨纠缠了几十年,死伤太多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切勿再追查了。”

    顾倾城的语气不容置喙。

    拓跋默默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

    拓跋随手翻动地上石头,忽然道:

    “倾城,这些石头,原来一面粗粝,一面平整,竟是被人切割平整,把字刻上去。”

    之前那些石头都是将平整那面往地上放,所以他们一下子就以为是普通石头。

    顾倾城靠过去看那石头,那块椭圆形的石头,一面被利刃切得平整。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

    如何救您上来。

    另一块也是被利刃切得平整更大些的石头,上面刻着:

    幽冥剑削铁如泥,愿能助您。

    拓跋看着那块石头,沉吟道:

    “皇爷爷好剑,陆陆续续的,几乎收集了世间所有名剑,幽冥剑便是其中之一。

    此剑虽然削铁如泥,却戾气太重,十步内剑气便能伤人于无形,一不小心,持剑之人也会遭反噬。

    皇爷爷嫌它煞气太重,便封存于藏剑阁。

    听说十七年前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被人盗来送给了河涧王。”

    稍顿,拓跋又道:

    “十七年前幽冥剑被盗,河涧王是二十年前被打下鬼见愁。

    也就是说河涧王在这里熬了三年,就被人救出去了。

    而后开始在皇城创立九幽地府。

    但他救河涧王上去,不是需要放软藤或者绳索之类的物件吗,要幽冥剑何用?”

    顾倾城心道,河涧王被打下鬼见愁之时,那孩子不过三四岁,而他偷幽冥剑之时,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

    也难为他一番救父之心。

    紧接着拓跋又蹙眉琢磨道:

    “一般人写字,若是不认识,只用平常的你,而此人居然用这个您字。

    可见对河涧王甚为尊重,难道他们认识?或者是河涧王的旧部?”

    顾倾城心道那孩子救河涧王上来前,就已知道河涧王与他的关系,难怪他自幼便来北巅狩猎。

    还懂得去偷幽冥剑,小小年纪便这般心思缜密,他们还真是嫡亲父子。

    顾倾城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不敢看拓跋,只看着那些石头道:

    “那人能在皇宫偷幽冥剑,可见武功了得,或者真的是河涧王的旧部。

    他一直对河涧王忠心耿耿,河涧王被斩杀鬼见愁,他常常来此凭吊,因而看见了河涧王传出去的消息。

    不管那人是谁,河涧王一死,他也不能作恶了。”

    拓跋定定的看着顾倾城,眼里越来越柔情。

    半晌后微微浅笑道:

    “罢了,河涧王毕竟是老祖宗的嫡亲孙儿,他如今也死得那么惨。

    只希望这些骨肉相残之事,不再发生,就让一切放下吧。”

    顾倾城见拓跋真的不追究了,才欣慰的抬眸看他,脸上的笑也自然了。

    他拉着顾倾城往外走:“我们回去吧。”

    出到外面,拓跋看着那两只老虎,不由得喟叹:

    “你的蟠桃花是何等锋利,竟只是扎伤它一点皮,可见这两只猛虎活了不知多少年!”

    顾倾城看着两只死老虎惋惜道:

    “拓跋,这老虎全身都是宝,丢在这里真的可惜了。”

    “怎么能丢下它们,别说它们全身都是宝,这世间上,能杀一只老虎已然是大英雄,杀两只老虎,便是真正的王者无敌。”

    拓跋看着老虎道。

    又矮身抚摸着老虎的皮毛,笑道:

    “光用这些虎肉犒赏将士们,便能令万众归心。”

    “对,把它们带回去,这虎骨浸酒,对陛下的风湿骨痛还有裨益呢。”顾倾城点头道。

    拓跋便将一只老虎扛上肩膀。

    “这只等一下再来搬!”

    拓跋一人扛着一只千斤重的老虎,也觉得挺吃力的。

    他们再回到陨石那里。

    战英他们自拓跋掉下深渊,老金又传送了他俩安全的信息。

    战英他们便重新发动猎户寻软藤,再重新编牛筋粗绳,用了四匹马拉也不会断了。

    此刻已将软藤垂下,并附上一条布条,上面写道:

    殿下,要拉你们上来就摇动软藤。

    拓跋先用软藤绑好老虎,再大力拉拉软藤,让上面的人把老虎先拉上去。

    上面那些侍卫见拉上来的物件那么吃重,也顾不得那么多,众人合力吆喝着使劲去拉。

    待拉得那物上来,竟发现是老虎,人人又惊又喜。

    他们又把另一只老虎拉了上去。

    他们拉老虎上去的时候,顾倾城再依依不舍的看着那曾经是星辰的陨石。

    忽然看见陨石某一处,仿佛被人用利刃劈了一大块。

    她走过去,看着那切口,喃喃道:

    “难道河涧王临走还切了一块陨石走?”

    “这样看上去比玄铁还硬的东西,他要来干嘛?”

    拓跋摩挲着下巴道。

    顾倾城看着漂浮在陨石上的石头,终于恍然道:

    “拓跋,我知道河涧王当初为何要别人给他送利刃,便能上去了。”

    拓跋有些困惑的看着顾倾城,一下子没能明白过来。

    “河涧王的武功其实与你不相伯仲,可他仗着会飞,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与他也不过打成平手。”顾倾城道。

    拓跋看着那陨石上悬浮的东西,也终于明白了。

    顾倾城继续道:

    “当时他就知道这些陨石能让人飞起来,所以他并未要什么绳索软藤。

    只需要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把陨石劈下来,抱着陨石就能飞上去了。”

    拓跋也顿悟的点头:

    “难怪他的轻功出神入化,竟能飞来飞去。

    他虽没抱着陨石,可是将陨石切一块垫在鞋底,便能飞起来了!”

    “对!那日我看他化成血水,鞋底下便有像铁片的东西,是那些蚀骨水化不掉的。

    只因他踩得很深,铁片埋在雪地里,我们一时之间,没去查看那血水底下之物!”

    顾倾城也兴奋道。

    拓跋随即走过去,以赤霄宝剑劈了一块陨石。

    抱着那陨石,便能飞来飞去,飞到方才与老虎搏斗之处,又飞回来。

    两人都非常兴奋,拓跋又切了两块比靴子略小的陨石,放进靴子里面,再腾飞起来。

    也照样能来去自如的腾飞。

    拓跋兴奋道:

    “原来河涧王是如此飞起来的!我得劈多一些回去犒劳那些将士们!”

    顾倾城看着那巨陨石,默默摇头:

    “拓跋,我们来鬼见愁之事,特别是这陨石,还是不宜张扬出去。

    否则人人都以为陨石是宝,都来争夺,又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在鬼见愁。

    好人得了此物,倒也就罢了。

    若是歹人都把这些陨石切出去为非作歹,整个天下将动荡不安。

    你要是想赏些给自己心腹侍卫,倒是可行,但须得叮嘱他们,保守秘密,切莫将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还是娘子想得周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世人知道这鬼见愁下面,有能令人会飞的陨石,都不顾生死的跑来,整个大魏乃至天下就大乱了。”

    拓跋也颔首道。

    拓跋说罢挥剑,再劈下几块陨石,顾倾城跟过去。

    看着被赤霄剑劈下来的碎粉末,伸手去摸了一下,立刻就将皮割破泌血出来。

    拓跋赶紧小心翼翼的帮她包扎住,震惊道:

    “这小小的粉末就能伤人,有关这陨石的消息,还真的不能随便外泄。”

    顾倾城骇然道:

    “这陨石太坚硬了,若非赤霄剑和幽冥剑这些神兵利器,还真的劈不开呢。怪不得当初河涧王要人给他送最锋利的宝剑。”

    顾倾城拿布帛,小心翼翼将几块陨石包裹好。

    两人各自背了几块陨石,顺利的飞上悬崖上。

    众人见高阳王与安平郡主不仅大难不死,还能飞上来。

    侍卫们一直吊着的心虽然落下,却一个个都看着他俩目瞪口呆。

    飞鸿飞雁惊骇过后,看着顾倾城就扑过去,紧紧抱着顾倾城。

    两人激动的哭道: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担心了啊。”顾倾城轻松的笑道。

    “郡主,您不知道,当高阳王追随您扑下去那瞬间,我们都以为你们在劫难逃,也想着追随你们而去呢。”飞鸿哭道。

    “若非我们阻拦,这俩丫头还真就跳下去了。”战英心有余悸道。

    凌云也热泪盈眶道:

    “我们本想与殿下生死与共,只是想着殿下与郡主吉人天相,会不会有奇迹。原来,果然是天佑好人,绝处逢生!”

    飞雁更加哭得稀里哗啦,眼泪簌簌:

    “真是感人肺腑,荡气回肠。高阳王对咱们郡主的爱,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那小心肝啊,当时就给吓碎了。”

    顾倾城失笑:“你的胆子可是最大了,还有能吓倒你之事?”

    “当然了,我……胆子再大,但我畏高啊,所以殿下那奋不顾身的纵身跳下去,奴婢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飞雁擦着眼泪,敬佩的看着拓跋。

    拓跋知道大家担心,也知道他们心里有太多疑惑,也不多作解释。

    对他们仔细叮嘱:

    “今日咱们来鬼见愁之事,一句都不准外泄。

    那些老虎拉回去,也不能说是在鬼见愁下面捉到的,就说本王来天子山为父王准备皇陵,在这山上猎杀的。”

    众人皆拱手领命。

    战英和凌云他们看着那两头老虎,一个个可是高兴坏了。

    拓跋对大家道:“今晚,大家伙就吃老虎肉!”

    “好!……”侍卫们大声欢腾。

    拓跋打了两只猛虎回去,虎皮剥下,一只虎肉与皇爷爷和众大臣分享。

    另一只送至军营,自他的侍卫至将军甚至士兵都能享受。

    大家就算能喝一口老虎汤,都兴奋雀跃不已。

    军营大肆庆贺一番,拓跋一时间更被传为真正的英雄大魏的战神。

第四百五十五章:乐瑶有孕

    第455章:乐瑶有孕

    鬼王水落石出,九幽地府也铲除。

    太子晃当初蒙冤,皇帝下旨,正式为太子平反,并昭告河涧王拓跋渊的滔天罪行。

    皇帝命江漓去请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进宫。

    江漓离去后,皇帝看着江漓的背影,斜睨着宗爱道:

    “你觉得这江漓,就比李弈稳重?”

    宗爱有些惶恐,赶紧诚惶诚恐道:

    “回陛下,奴才当日确实僭越妄言了。”

    略为沉吟,看看皇帝的脸色,才又道:

    “奴才当时,确实觉得李弈年轻了些,但主要原因,是他父亲李涛当初犯下死罪。

    陛下仁厚宽宏,网开一面,并未将李涛之罪,累及其家人,其子李敷和李弈,皆侥幸保存。

    可是算起来,陛下毕竟是他们的杀父仇人,只怕陛下好心,别人未必就领情。

    奴才是恐防李弈有什么狼子野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陛下身边潜伏,御林军统领如此重位,陛下岂非将一把利刃插在身旁?”

    见宗爱如此也分析,皇帝便作罢,也暂时对那江漓不再挑剔。

    其实,真正的江漓已死,如今戴着人皮面具的江漓,身份却是令人吃惊。

    若皇帝知道,恐怕要吐血三升了!

    江漓请来了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便亲自守卫在御书房门口。

    见礼后,太乙真人对皇帝道:

    “陛下,当初贫道就推算旧皇陵令皇族子孙自相残杀,有血光之灾。

    如今皇陵迁至天子山,果然是风水宝地,连隐匿了二十能的逆臣,也伏法,真是可喜可贺!”

    拓跋焘也欣然颔首:

    “是啊,若非太乙真人仙力,寻访到如今的龙脉宝地,恐怕还未能揪出那丧心病狂的逆贼呢!”

    而大祭司则道:

    “所以陛下要相信太乙真人,道行深厚,我俩对大魏和陛下的忠心耿耿,太乙真人呕心沥血修炼法术,就是想保大魏国祚绵长,陛下万万岁啊。”

    拓跋焘笑道:“好,你们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可是陛下……”太乙真人一副隐忧,却故意卖关子,不说下去。

    “怎么了?”皇帝看着太乙真人的脸色,惊愕的问。

    太乙真人大祭司颇为深思熟虑,才道:

    “贫道为陛下推算命盘,陛下紫薇命格中带七杀、破军、贪狼,合称杀破狼。

    此命格一生杀伐不断,大起大落……恐怕……”

    “杀破狼……大起大落?”皇帝眸光聚敛,凝重的问。

    太乙真人点点头,脸色沉重道:

    “贫道再三推算,那安平郡主便是那颠覆大魏之人啊!”

    拓跋焘陡然震惊,猛然摇头,一叠声道: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丫头对朕,对大魏忠心耿耿,不仅不是颠覆大魏之人,还是大魏的福星呢!”

    太乙真人忧形于色,语气凝重:

    “安平郡主释奴止戈,救济苍生,老百姓皆奉为神。众望攸归,赫赫之光,威望无人能及。

    不仅大魏,就连刘宋与柔然,都欲抱美人归。她别说要夺取大魏了,就算是取天下,也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拓跋焘不禁失笑:“那丫头没那么大野心,无缘无故,她怎么对大魏起反心。”

    “那是她还未知自己的身世。”大祭司故弄玄虚道。

    “……身世?”拓跋焘疑惑的看着他们。

    “紫薇落凡家,主君临天下。”太乙真人玄乎道,“当初那紫薇星,可是落在辽西王冯朗府上。听说辽西王妃当时诞下的,就是位小公主。”

    皇帝恍然的笑:“你们不知道,她就是顾家的孩子。”

    在一旁伺候的宗爱,明知道陛下是自欺欺人,不愿意去往坏的一面想顾倾城。

    于是适时的低声道:

    “陛下别忘了,安平郡主与辽西王妃的容颜,几乎一模一样。”

    皇帝虽早知倾城的容颜,与辽西王妃一模一样,却不想相信那样的事实,对宗爱低叱道:

    “人有相似,闾青萝曾言之凿凿,倾城就是她的闺蜜王碧君的女儿,与其母一模一样!”

    又对太乙真人和大祭司道:

    “安平郡主对大魏屡立奇功,多次救朕于危难。她的什么身世,没有确凿证据,你们不可妄言!”

    太乙真人叹口气,缓缓道: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真人之意,是安平郡主故意施恩,其实居心叵测?”拓跋焘半信半疑的看着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点点头。

    大祭司也推波助澜:

    “陛下,真人之言,不能不信,安平郡主真的就是……”

    大祭司还要说下去,就被皇帝打断。

    皇帝说什么都相信,可一提到中伤安平郡主的半句话,脸色又变了。

    “两位多虑了!安平郡主对大魏和朕的忠心,朕最清楚!

    若非安平郡主几次三番的维护,朕那日就命丧拓跋渊那恶贼之手。

    且拓跋渊卑鄙无耻给朕下毒,若非安平郡主每日舍了自己的血相救,朕也恐怕大限将至!”

    稍顿,拓跋焘再不容置喙道:

    “所以,有关对安平郡主的半句非议,朕都不要听到!”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互递了个眼色,只得暗暗忍住。

    “朕召你们前来,便是想让你们去为故太子选陵寝,选好吉日吉时,重新安葬太子,好好做法事,弥补朕对太子的亏欠。”

    “是……”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见时机未到,只得暂且作罢,领命去给太子安排重新下葬事宜。

    皇帝和拓跋虽然中了女人心,此毒毕竟要半年方毒发。

    他们每日皆吃倾城的血为引制成的解毒药丸。

    如今她去鬼见愁,也见到那里有无患子。

    也就不管拓跋渊说的鬼见愁,到底是不是无患子,回来立刻研磨了无患子的汁液给他们喝下。

    陛下和拓跋喝了无患子,一时之间,也不见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不管有没有反应,用过无患子,顾倾城便安心了。

    铲除九幽地府后,拓跋要为父王重新下葬,便命冯熙暗中选拔去柔然的精英。

    只等老祖宗孝制一满,皇帝便正式对外公布将安平郡主下嫁斛律屠休与柔然和亲。

    太乙真人选了吉日,拓跋也是时候将他的父王重新风光大葬了。

    拓跋带着亲信侍卫与拓跋丕去了一趟太恒山,将他父王的遗体重新起出来。

    他事前却并未告知拓跋丕,父王就藏在冰河底下。

    毕竟他的这个军事基地还是要隐秘起来的。

    拓跋丕对拓跋那个军事基地甚是好奇。

    又跟着拓跋下了冰河,进去那个神秘的冰窖,震惊的看着那个躺在冰窖之人,竟是他日思夜念的父王。

    “啪”的一声就跪在他父王面前,抱着那水晶棺就嚎啕大哭:

    “父王!……你怎么丢下丕儿,躺在这冷冰冰的鬼地方啊!

    父王!你起来看看丕儿,丕儿好想父王啊!……”

    拓跋丕撕心裂肺的大哭了一会,却忽地跳起来揪着拓跋的衣襟,又摇又拽,又哭又骂:

    “大王兄,你怎么那么残忍,竟然把父王丢在这冷冰冰的地方,让父王挨冻,怎么不让他入土为安?!”

    拓跋冷冷的看着龇牙咧嘴的拓跋丕,淡然道:

    “听见外面的鸟在叫么?”

    “……听见了。”

    “好听么?”

    “……好听。”

    “你听得懂么?”

    拓跋丕最后还是一脸懵然的看着拓跋:

    他听不懂鸟叫,与父王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听不懂,还不放手?!”拓跋再低叱,瞥一眼他的手。

    战英暗暗恼恨,凑过来没好气的对拓跋丕道:

    “九王爷,你怎么一点都不开窍?你父王被冤屈,饮恨而薨。

    你大王兄是要帮你父王沉冤昭雪,以清白之躯去见列祖列宗啊!”

    拓跋丕猛听战英之言,吓得赶紧松手,并愧疚的帮大王兄扯平他弄皱的衣裳。

    “对不起……丕儿错了……”

    这一刻,拓跋丕仿似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拓跋向他父王跪下去,拓跋丕也赶紧跪下去。

    “父王,您终于沉冤得雪,可以清清白白的去见列祖列宗了。”拓跋洒泪道。

    这刻,拓跋丕是真真正正的对大王兄折服敬畏了。

    众人将水晶棺起出冰窖,送往天子山皇陵。

    太子重新下葬,正式举办隆重葬礼,皇族宗亲大臣都出席葬礼。

    拓跋余这几日心情郁闷,闭门饮酒,任何人都不敢随便打扰。

    他和父王筹谋了近二十年,却被拓跋摧枯拉朽,一下子什么都瓦解了。

    他恨!

    想起父王在自己面前化为血水,他更恨!

    想起拓跋把最好的都据为己有,最可恨的就是倾城还对他死心塌地,他就更恨!!!

    他不可以就这么倒下,他们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他不能让父王惨死。

    倾城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是她每次见自己受伤,都怀有恻隐之心?

    他一杯接一杯的,借酒浇愁。

    顾乐瑶悄悄来到南安王府,想去见拓跋余,却被马云拒之门外。

    “马大人,你不知道殿下,是欢迎我来看他的吗?”顾乐瑶语气里有软硬兼施的味道。

    “此一时彼一时,顾小姐还是请回吧!”马云冷冷道。

    顾乐瑶又显得焦急,轻轻摸了摸肚子,一脸忧戚道:

    “马大人,我真的要见见殿下,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马云有些不耐烦:“都跟你说了,殿下不方便见客!”

    顾乐瑶急了,低声道:

    “难道是因为我二姐回来了,殿下就不方便见我了吗?我必须要见到殿下啊。”

    马云叹口气,低声道:

    “老祖宗忌日没过,你这个时候来找殿下,只会毁了殿下声誉。

    识趣的你就快走,否则以后殿下都不会再见你!”

    马云想和侍卫退回去关门。

    顾乐瑶不得已,作了个作呕装,手指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

    “马大人,可是乐瑶真的没办法,不得不去见见殿下啊。”

    马云见顾乐瑶那般架势,以眼神相询,莫非她有孕了?

    顾乐瑶点点头,又低声道:“我保证,亲口告诉殿下这事,我便立刻离开王府。”

    马云叹口气,瞧瞧王府附近没什么人经过或者监视,便让她进去,带她去见南安王。

    眸眼猩红的拓跋余,仿似刚刚哭过,见马云居然带顾乐瑶进去。

    勃然大怒,将手上酒杯掷得粉碎:

    “马云,你是越来越不会当差了吗?!”

    马云迟疑一瞬,走至拓跋余耳畔低声说了句话,拓跋余震惊得几乎软倒。

    马云扶了他一把,拓跋余挥挥手,马云识趣的退下去。

    拓跋余震惊过后,冷冷的看着顾乐瑶。

    顾乐瑶跪在拓跋余面前,软声道:

    “殿下,乐瑶知道如今整个大魏,都为老祖宗守制,可是乐瑶不得不来找殿下啊。”

    拓跋余阖上眼深深吸口气,再对顾乐瑶道:“说,怎么回事?!”

    顾乐瑶又羞赧又惊喜的低声道:

    “殿下,乐瑶有了……殿下的骨肉。”

    拓跋余猩红的眼,冷锐的瞪着顾乐瑶:

    “……你怀孕了?”

    顾乐瑶轻轻点头,喜上眉梢,却又带着害怕:

    “这几日我呕吐得厉害,觉得不对劲,方才我悄悄去找了个郎中瞧了,是真的……怀孕了。”

    这对于拓跋余并非什么好消息!

    他只希望与倾城有孩子!

    而且倾城若知道他和顾乐瑶苟且,更加不会和自己在一起了!

    拓跋余冷厉的看着顾乐瑶,没半点人情道:

    “你有身孕,与本王何关!本王并未全天派人盯着你,怎知你那肚子,是谁搞大的!”

    顾乐瑶脸上的惊喜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羞愤。

    “乐瑶自从见了殿下便一往情深,除了殿下从未与任何男子接触。殿下怎能怀疑乐瑶与别人有苟且。”

    顾乐瑶委屈的低低哭道。

    拓跋余还是一脸阴冷,语气疏离:

    “你别以为挺着个莫名其妙,不知是谁搞大的肚子,就来本王这里吵吵闹闹。

    别把本王惹恼了,把你杀了,一尸两命,可别怪本王心狠!”

    顾乐瑶惨然的看着拓跋余,她知道南安王根本没喜欢过她。

    她一直都知道!

    她以为能做顾倾城的影子,慢慢的,南安王对她也会有一丝丝的喜欢。

    后来她有了孩子,她又惊又喜,希望母凭子贵,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她留在他身边。

    没想到殿下还要杀了她母子。

    自己纵然心肠歹毒,坏到了极点,对拓跋余的爱慕却是真的。

    她的泪水滴了下来,惨然的笑着:

    “原来,乐瑶在殿下心中,连做顾倾城的影子,都不配。

    既然殿下怀疑乐瑶对殿下的忠贞,那不用脏了殿下的手,乐瑶亲自结束了自己!”

    顾乐瑶说完,便站起来疾步过去夺了拓跋余放在剑架上的剑,拔出剑来,就横剑自刎。

    当顾乐瑶的剑割上自己的脖子,血流出来之时,拓跋余便抓住了她的剑。

    那剑就割不下去了。

    再稍为迟一步,割断大动脉,就回天乏术了!

    看着顾乐瑶脖子上汩汩的血,他开始只以为顾乐瑶是装模作样,没想到她真的狠下心自刎。

    若他慢些出手,她便当场断了脖子。

    而顾乐瑶固然伤心欲绝,却也是狠狠赌了一把。

    就像她当初在顾府上的假山,瞅准南安王的位置,直接让自己坠下来。

    她知道南安王身手非常了得!

    她坚信拓跋余再不爱自己,也不会不管他的骨肉。

    结果,还是让她赌赢了,拓跋余还是出手阻止了她。

    拓跋余给她敷了金疮药,再给她包扎。

    顾乐瑶看着亲自为她包扎的南安王,又满含委屈的哭道:

    “殿下,这孩子真的是殿下的,乐瑶以死去的父母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乐瑶和这腹中的孩子,都不得好死!”

    “好了,本王相信你了。”拓跋余淡然道。

    “殿下相信乐瑶了?”顾乐瑶喜极而泣。

    这次,她倒是真的开心至流泪。

    “你暂时回顾府休养,如今是老祖宗孝制,不能有任何闲言闲语,日后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拓跋余依然淡淡的道。

    “是。”顾乐瑶默默点头。

    拓跋余再冷厉的警告:

    “可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怀的是本王的孩子,尤其不能让倾城知道。

    若你故意或者无意对倾城泄露,本王定让你母子,生不如死!”

    “是,乐瑶谨遵殿下吩咐。”顾乐瑶跪下道。

    打发走顾乐瑶,拓跋余没有一丝惊喜,反而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马云进来,看着仍然自斟自饮的拓跋余,迟疑着,最后还是慎重的问:

    “殿下,顾乐瑶真的有了身孕?”

    拓跋余微微点头,眸眼却充满疑惑的瞥着马云。

    马云方才见顾乐瑶脖子上受了重伤,便知其以死明志。

    遂对南安王道:

    “自从顾乐瑶给殿下侍寝,属下便派人紧紧盯着顾乐瑶的一举一动。

    她之前偶尔去见见仙姬公主,确实没与任何男子见过面。”

    拓跋余叹口气:“找个地方,将她们安顿起来,千万别让倾城知道此事!”

    “是。”马云点点头。

    这时候,有侍卫进来,马云出去接禀后再来回禀拓跋余,是高阳王打了两只老虎。

    “拓跋居然打死了两只老虎?”拓跋余蹙眉道。

    “听说他去天子山看皇陵,为他父王迁陵墓,听见山上虎啸,顺便在山上猎回来的。”马云也蹙眉道。

    “他看皇陵便看陵墓,怎么还打起老虎来了?”

    拓跋余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喝下一盅酒。

    “是时候,该让他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了!”他对自己道,把那酒盏捏碎。

第四百五十六章:意外之喜

    第456章:意外之喜

    在这期间,作为与高阳王和亲的柔然塔娜公主,不管亲事是否定下,塔娜公主都要去拜会下太子妃。

    而且,即便盗贼行窃,在行窃前也得去踩踩点嘛。

    塔娜公主那日来太子府,恰巧拓跋与顾倾城去了鬼见愁。

    刚好拓跋丕正要出府,与进府的塔娜公主打了个照面,嗅到塔娜公主一身的羊膻味,忍不住掩鼻就逃了。

    当然,太子妃也只是循例的接待了塔娜公主。

    自从知道李双儿不可靠,顾倾城还帮忙铲除九幽地府,令太子沉冤昭雪,太子妃已把顾倾城当儿媳妇了。

    所以对来访的塔娜公主也就不冷不热的打发走了。

    而贺兰明月,近日居然非常乖巧,努力学了一门手艺,得空就来给太子妃做她喜欢的糕点,把太子妃哄得是更加开心。

    心里想着,到时候,少不了也让儿把月儿纳为妃子。

    拓跋这几日忙着将他父王的遗体,悄悄自太恒山的冰窟搬出来。

    而后风光大葬,也就没时间和倾城见面。

    那日顾乐瑶在南安王府告诉拓跋余他怀孕,故意自刎未遂,博得了拓跋余的手下留情。

    离开南安王府,就直接去柔然驿馆见塔娜公主,以及她身边蒙着脸的贴身侍女顾新瑶。

    她们姐妹仨人,一番密谋,顾乐瑶给了两样东西踏娜公主。

    塔娜公主自小习武,武功身手自然非顾新瑶和顾乐瑶所及。

    有些事本来顾乐瑶想亲自去做,可她们商量后,觉得毕竟是塔娜的武功好,即便有个万一,也能安全撤退。

    如今她有孕在身,就更不能去冒险了。

    塔娜公主帮斛律屠休夺取柔然王庭,顾新瑶把顾卿伤得那么惨。

    顾倾城本来早想去柔然驿馆会会那个塔娜公主和她身边的顾新瑶。

    但想到毕竟要假意去柔然和亲,救出大哥,夺他回失去的。

    怕自己对顾新瑶太恼恨,一时忍不住会杀了她,一切的计划便会打乱。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般想着,远远看着柔然驿馆,便把要去惩戒顾新瑶的冲动按下,转道去了一心堂。

    她也着实很久没去一心堂了,到了一心堂,却只有阿七一个人看门。

    “奇怪了,怎么所有医女都不见了?”飞雁愕然的问。

    阿七恭恭敬敬的见过郡主后,道:“灵犀带医女们去采办药物去了。”

    “采办药物,不是水灵和灵珊几个去么,怎么灵犀她们都去了。有病人来,谁看诊?”飞雁嘟囔着。

    阿七憨憨的笑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灵犀出门时告诉我,她们要到太恒山附近采药草,让我看家。”

    “去山上采药,那么危险?”顾倾城不无担忧道。

    阿七赶紧道:“郡主放心,山猫他们都陪着医女们去呢。”

    顾倾城这才点点头:“有山猫他们陪着,也好些。灵犀身为医女,还亲自去山上采药,也算难得。”

    阿七切了生兔肉,让飞鸿给郡主拿来去喂泰山和暮雪。

    顾倾城看着飞鸿手上那盘生肉,竟开始呕吐起来。

    顾倾城呕吐,吓坏了飞鸿飞雁。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她们紧张的围上来问。

    “唔……没事,就是那日去鬼见愁,杀了太多毒虫野兽,瞧见血,胃里便不舒服。”顾倾城淡然道。

    飞雁挠挠头,嘻嘻笑道:“嘻嘻嘻……我还以为郡主怀孕了呢。”

    谨慎的飞鸿,猛然想起什么,也悄悄的对顾倾城道:“可是郡主,您好像……很久没来小日子了?”

    是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小日子,居然没来近三个月了。

    “没事的,就是最近事太多,体内紊乱了。”

    倾城仍然淡淡道。

    她们散开后,顾倾城想想也觉得不妥,遂悄悄给自己把脉……

    “轰!”

    果真是……果真是……喜……脉!

    且这怀孕的时日不比李双儿的短,料想,便是在广陵怀上的。

    顾倾城一下子像飞上云端,一下子又坠下深渊!

    又惊又喜。

    她和拓跋当初的成亲毕竟没有对外公开。

    太子妃也说那样私下成亲,既无媒苟合,又未知会长辈,不作数。

    如今更是老祖宗的孝制,若让人知道了,怎生了得!

    但不管如何,她有了拓跋的骨肉,是他们爱的结晶。

    若是他们真的有那些千万年的缘分,即便是千世情缘,万世劫殇,如今也算修成正果了吧?

    轻轻把手抚在小腹上,感受着他们的孩子,虽然那可能还只是个胚芽,她也热烈的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

    她的眼眸漾上感动的泪。

    母爱的喜悦迅速蔓延,她整个人都有按耐不住的喜气洋洋。

    等拓跋忙完他父王的葬礼,她便第一个告诉他这个喜讯。

    依着拓跋的性情,那会是怎么的狂喜?

    她能想象得到!

    她欣喜的走出大院,天空是迷人的,雪景是充满浪漫诗意的,空气是甜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就连泰山暮雪在竹林里拉的屎,仿佛都是香的!

    顾倾城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在琼花树下和泰山暮雪和蝴蝶儿彩鸟玩耍追逐,翩翩起舞。

    再过大半年,他们的孩子便会降生,不管男孩女孩,肯定都是小可爱……

    而再过两三年,孩子便会拉着父母的手,在雪地上和蝴蝶儿一起玩耍……

    只要想到这样的画面,就是满满的醉心。

    这时节早已没有了琼花,可是琼花树却银装素裹。

    蝴蝶儿和彩鸟在嬉戏,抖落树上雪花,缥缥缈缈洒落在顾倾城的身上。

    她张开双臂,迎接那些雪花,仿佛迎接她的孩子。

    原来能为人母是那般的幸福温馨。

    这时,一心堂来了个不速之客秦少卿。

    银铃般的笑声,高贵的白狐裘衬托着那个天仙般的玉人,在雪花和彩蝶中翩翩起舞……

    及腰青丝随着狐裘飞转,天上地下,怕是再也看不见这般的美景!

    秦少卿看得痴痴若醉,甚至挪不开眼眸。

    还是旋转中的倾城看见了几乎石化的秦少卿,倏然停了下来。

    秦少卿丧魂失魄。

    那人儿眉眼如画,清湛的眸眼波光流转,一如圣泉纯净。

    脸上未施粉黛,白得透彻的肌肤被冻得泛红,白里透红的小脸像极了粉嫩的桃花瓣。

    一如,那年初见的模样。

    她笑盈盈的向他走来,似是,自那场灾劫中破茧重生。

    就那样,再次,惊艳了他的眸眼。

    呼吸一紧,秦少卿的眼中,流光溢彩。

    他仍然是儒生打扮,只在外面披了银狐裘皮,更显得雍容倜傥。

    顾倾城见到秦少卿,真心的高兴,毕竟他和大哥顾卿都是她梦中的结拜兄妹。

    “秦大哥,很久不见,洪门的买卖遍及天下,你怎么得空来一心堂了?”

    她的声音热烈温暖,像股暖流,温暖着寒冷的空气。

    也温暖着秦少卿苦涩孤寂冰冷的心。

    “再忙,看倾城妹妹的时间,却是任何时候都有的。”

    秦少卿定定的看着顾倾城,毫不掩饰他眼底的深情。

    看得顾倾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遂想起什么,惊讶的问:“莫非,是我大哥在柔然出什么事了?”

    “你放心,我的手下刚刚飞鸽传书回来,斛律卿用了你送去的神药,竟神奇的康复,已然恢复如常了。”

    “真的?”

    顾倾城虽是意料之中,也是欣慰。

    如今拓跋也派人去保护,多些人保护,大哥就更安全了。

    秦少卿点点头:

    “你放心,他如今只是在外人面前还继续装得不会走路,一副废人的样子,免得斛律屠休对他下毒手。”

    “大哥能如此缜密心思,说明他成熟了。”

    顾倾城嘉许的点头。

    “我便是知道这消息,立马来告知你,免得你为你大哥朝夕担忧。”

    顾倾城非常感激秦少卿一知道大哥的最新消息便来告诉她。

    她郑重其事的福身谢谢秦少卿:“谢谢秦大哥。”

    “斛律卿能康复,那是倾城妹妹的医术精湛,你怎么把功劳推在我身上了。”

    秦少卿温情的笑。

    “……好,那我也不跟秦大哥客气。”顾倾城浅笑嫣然。

    一群蝴蝶儿俏皮的停驻在她的臂膀和发髻……她挥手轻轻驱赶,愈发的笑意盎然。

    她一抬眸,迎上秦少卿那双如海水般清幽,却又蕴藏着满满忧伤的眸子。

    此刻,她看着眼前的眼眸,恍惚间,竟将他和拓跋余重叠在一起。

    怎么有如此相似的一双眸光?

    秦少卿的手,伸向她醉人的笑靥,她情不自禁的往后退缩。

    他的手一滞,便越过她的脸,落在她的鬓发上,帮她摘下方才在琼花树下飘落的雪花。

    顾倾城有些讪讪然。

    但知道大哥的最新消息,她还是非常欣慰,整个人阳光明媚。

    等老祖宗的孝制结束,过了年,陛下就会按原计划假装送自己去柔然与斛律屠休和亲。

    那时不但要救大哥出笼牢,还要把他失去的帮他夺回来。

    秦少卿看着顾倾城的眸眼里浓浓的深情,始终化不开。

    “你秦大哥洪门的事再多,再繁杂,也不会扰乱心神。

    可是倾城妹妹眉头一皱,我就坐立不安。

    所以,一收到你大哥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来告诉你。”

    秦少卿如此直白的把自己对她的感情说出来。

    不管是开玩笑也好,真心话也罢,顾倾城脸上都骤然绯红。

    她看着秦少卿,带着无奈的微微摇头。

    如今她倒想起来,为何觉得他与拓跋余相似,除了那不易察觉的一缕气味,还有那浓情化不开的眼眸。

    梦中的他,与顾卿,他们三人是结拜兄妹。

    他当初说相思的是妹妹,难道他当初思念的妹妹,果真是自己?

    自己与他,除了是兄妹,还有什么瓜葛吗?

    她眼前又想起当初在桃花庵与秦少卿的初遇。

    那个在奈何桥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哀相思的落魄书生。

    “秦大哥如今,倒也学会说笑,再不是桃花庵那个伤春悲秋的书生了。”顾倾城浅笑道。

    “听说笑一笑十年少。”秦少卿笑道,“妹妹总不想再见到,当初那个风尘仆仆,愁容满面的落魄书生吧。”

    秦少卿唯一与拓跋余不似的,就是比拓跋余似乎要开朗,脸上多了些阳光。

    顾倾城颔首道:

    “秦大哥如今一呼万应,生意通达四海,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没有以前那般忧郁,不是那个被相思所困的书生了。”

    秦少卿凝望着顾倾城,声音仿佛带着梦幻的魔咒,在顾倾城耳畔响起。

    “其实,那日桃花庵,似是初遇,见倾城妹妹的第一眼,却仿佛是千万年前,就住在心里的故人,我相思的,不过是倾城妹妹罢了。”

    莫非,秦少卿也曾梦见,他们是曾经的结拜兄妹?

    他所谓相思之人,果真是自己?

    “呵呵呵……什么千万年前的故人。”顾倾城干笑:“秦大哥儒雅书生,学富五车,果然是想象丰富。”

    秦少卿见顾倾城避开他的话题,遂接着无可奈何道:

    “我知道,你与高阳王爱得山崩地裂,你舍我护。

    罢了,只愿你与高阳王恩恩爱爱,早成眷属,以后还能听你叫一声秦大哥,我便心满意足了。”

    顾倾城听秦少卿如此一说,也就快乐的笑了。

    这时候,泰山在竹林外叼了只野兔回来,尾随在后的暮雪也抓了只野猫。

    它们把猎物叼回顾倾城面前,向主人邀功。

    野兔野猫脖子上都被雪狼咬得血淋淋的。

    顾倾城一见那些血,胃里一阵抽搐,便开始干呕起来。

    因了这一日都没什么胃口,也没东西可吐,只吐了些黄水。

    吓得飞鸿飞雁她们赶紧拿巾帛给顾倾城擦嘴,又拿清水给顾倾城涑口。

    飞雁急急道:“郡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今日都连续吐几回了。”

    飞鸿也犹犹豫豫的看着顾倾城:“莫非,真的……”

    “别瞎猜。”顾倾城赶紧低低道。

    秦少卿见状,也关切的问:“倾城妹妹生病了?”

    顾倾城呕了一阵,脸色略显苍白,清水涑口后稍缓过来。

    “喔……没事的。”顾倾城苍白的脸上有些羞赧,呐呐道:“就是……看见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不舒服,让秦大哥见笑了。”

    那羞赧中又隐隐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秦少卿脸上疑云密布,略为蹙眉问:

    “倾城妹妹医术精湛,什么样恐怖的伤病没见过,怎么还会看见血就恶心了?”

    “噢,最近老祖宗走了,又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我的身子……弱了些,便见不得血腥。”顾倾城解释道。

    人看上去也是软软的带着疲乏。

    飞鸿又扶着她,紧张道:

    “郡主,您最近劳心劳力,看看您,都憔悴成这样了,赶紧进去歇息歇息吧。”

    秦少卿见状,也很识趣的拱手道别:

    “倾城妹妹身子不适,那还是赶紧进去歇息,我就不打搅了。”

    “好,秦大哥慢走。”顾倾城福身道。

    秦少卿告辞,看着顾倾城微笑转身而去。

    转过身子的瞬间,他的笑脸瞬间被寒冰冻住了,整个人恍如浸了一层霜雪。

    倾城那样子,只怕是有喜了!

    有喜?!

    她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来,指关节泛白。

    深邃的眸眼,泛出诡异的寒芒。

    顾倾城这些时日着实太劳累,见灵犀她们没回来,便在一心堂住下来。

    阿七做的红烧兔肉,倾城看了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想吐。

    飞雁担心道:

    “郡主,白日里那些血腥的生肉,郡主想吐,情有可原,但如今这些都是熟肉,郡主怎么还想吐啊?”

    飞鸿也赶紧扶着郡主,担心道:

    “郡主赶紧给您自己查查,是不是得病了?”

    “没事的,就是最近太累了。”顾倾城牵起淡淡的笑容。

    她本来很想告诉她们俩,但这消息,她还是觉得第一个要告诉拓跋,孩子的爹爹。

    翌日下午,依然不见灵犀她们回来。

    “阿七,灵犀她们不会在采药途中,在山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顾倾城还是担心的问。

    “应该不怕吧,山猫他们的功夫都不错,一般的野兽,也能对付的。”阿七道。

    “郡主放心吧,也许她们发现很多名贵药草,不满载而归,不肯罢手呢。”飞雁笑道。

    如此一说,顾倾城遂也放心下来。

    最近宫门很早下钥,她们也需早些回去。

    昨晚没回宫,怕姑姑是担心了。

    她也很想把怀孕之事告诉姑姑,但思来想去,还是应该第一个告诉拓跋的。

    明日,拓跋便应处理完他父王的葬礼。

    她在那个时候告诉他喜讯,他铁定会欣喜若狂的抱她起来转上几圈不可。

    顾倾城想想那个幸福的画面,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泛起笑意。

第四百五十七章:变故骤起

    第457章:变故骤起

    夕阳西斜,回到皇宫,也差不多要下钥了。

    皇宫通常天还未黑便要掌灯,免得天黑得快的话,来不及照亮路径。

    却见皇宫到处喊捉拿刺客的声音。

    御林军早就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有些在原岗位坚守,有些在四处出动奔走。

    顾倾城看着,胸腔忽就一沉。

    “捉拿刺客?这是怎么了?”

    顾倾城惊愕的问其中一名御林军。

    所有御林军都认得安平郡主,那御林军低声道:

    “宫中闯进了刺客,陛下下令捉拿刺客,如今正前面封锁,逐处排查。”

    “陛下可有受伤?”

    “……好像没有。”

    “也就是说,刺客还在皇宫?”

    那御林军点点头:“刺客丧心病狂,郡主也得小心点。”

    “好,谢谢你们!”顾倾城道。

    飞雁也紧张的对顾倾城道:“宫中闯入了刺客,那郡主还真得小心!”

    顾倾城笑道:“我可不担心,就是担心刺客,万一闯进毓秀宫……”

    说至此,顾倾城倏然而惊:姑姑手无缚鸡之力,别真让刺客闯进毓秀宫才好!

    飞鸿飞雁护着顾倾城往御花园走去,想赶紧回毓秀宫看看姑姑。

    夕阳,绽放最后华彩。

    夜幕,正黯然降落。

    黑暗,将席卷大地。

    风雪,也开始肆虐。

    顾倾城紧了紧裘皮,觉得今夜的雪,可能会更冷。

    脚下踩着雪一滑。

    飞鸿飞雁赶紧搀扶。

    不知如何,她胸腔咯噔咯噔的,一点都不踏实。

    也许是担心还藏匿在宫中的刺客?

    自她来皇宫,还是第一次听说闯进了刺客。

    对了,来皇宫的刺客,目标肯定是陛下吧?

    无缘无故,刺客不会闯去毓秀宫,姑姑应无妨。

    如此一想,她又想赶紧去陛下那里看看。

    起码守在陛下身边。

    于是乎,她又问御林军,陛下如今在何处。

    知道陛下在御书房,她又赶紧转道,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皇宫到处挂着灯笼,灯影绰绰,花丛茂密,反而看不见哪里躲藏有人。

    穿过一片花丛,前面有假山林立。

    倏然,顾倾城被人拉进假山。

    突如其来,顾倾城正心神恍惚,吓得一跳,以为是刺客。

    飞鸿飞雁本来想大声呼叫,猛见拽郡主之人却是赫连皇后的二妹妹赫连贵人。

    而且赫连贵人伸手指在嘴唇,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

    她们也就不吱声。

    飞鸿飞雁遂守护在假山外。

    顾倾城看着一脸紧张的赫连贵人,浅声问:

    “听说宫里头闯进了刺客,娘娘是害怕得不敢回宫了吗?”

    赫连贵人摇摇头,却附过来,一脸焦急道:

    “方才还未开始喊捉拿刺客前,本宫瞧见有两名御林军,扶着李弈往毓秀宫走去。”

    顾倾城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白:

    “有何不妥吗?”

    赫连贵人眸眼焦虑,又紧张道:

    “那李弈脸上红扑扑,连路都走不稳,分明是被那两人挟持着去毓秀宫的。”

    “可能是李弈喝醉酒,同僚帮忙搀扶他?”顾倾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扶他去毓秀宫干嘛?”

    赫连贵人平日里与世无争,什么事都淡然,如今见顾倾城不明白,更加急了。

    “安平郡主,李弈那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喝醉酒,倒是……”赫连贵人迟疑着。

    “怎么了?”顾倾城追问。

    “倒像是喝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媚酒。”赫连贵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顾倾城头脑有些乱:

    “即便李弈被人灌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媚酒,却怎么将他往毓秀宫送呢?”

    赫连贵人不由得急得跺脚:

    “哎呦我的安平郡主,你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就糊涂起来了?”

    “……”顾倾城瞪着双澄澈的大眼睛,还是不明白。

    “你不想想毓秀宫的主人是谁,李弈喝了那样的酒,若在毓秀宫闹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毓秀宫的主人该怎么样?”

    顾倾城大吃一惊,难道有人灌李弈喝那些酒,陷害他与姑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她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娘娘是说,有人想害我姑姑?”

    如今倾城称冯左昭仪为姑姑,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

    赫连贵人不无担忧的点头道:

    “而且李弈扶进毓秀宫后,外面立刻开始喊捉刺客,这事就更蹊跷了。”

    顾倾城倒抽一口冷气,被这骇人听闻之事吓得几乎站不稳。

    “假借搜捕刺客,满宫搜查,到时候在毓秀宫捉到姑姑和李弈有什么苟且的现形,姑姑就水洗都不清了!”

    赫连贵人见顾倾城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欣慰的点点头。

    “难道,这所谓的捉拿刺客,其实是有人蓄谋陷害姑姑?”

    顾倾城眸眼聚敛,带着嗜血的寒芒。

    赫连贵人带着隐忧的点点头。

    震惊后,顾倾城随即冷静起来。

    “娘娘可知如今搜到哪里了?”

    “刚刚搜完上谷公主的碧霞宫和皇后娘娘的翊坤宫,这一路搜过去,再搜一处,眼看就搜到毓秀宫了。”赫连贵人担心得直搓手。

    顾倾城对赫连贵人道:

    “娘娘,麻烦您现在立刻赶去毓秀宫,就说冯左昭仪本来就约你去毓秀宫,来帮眼瞧瞧给我新做的梅花斗篷。”

    “好,本宫这就去。”

    赫连贵人爽快的答应,立刻带着她的宫女疾步往毓秀宫走去。

    此刻那御林军统领江漓正大声对御林军喝道:

    “大家严密把守,若让刺客逃遁,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

    飞鸿飞雁守在假山,也听到了赫连贵人对顾倾城的那番说话,心里也非常焦急。

    顾倾城知道有人想害姑姑,嘱咐飞鸿飞雁赶紧跑回毓秀宫。

    飞鸿飞雁正想问郡主那她呢?

    却见顾倾城一招天女散花,陡然飞旋出漫天蟠桃花,而她被漫天蟠桃花遮挡着,与蟠桃花融为一体,流星赶月般飞旋向毓秀宫。

    她鞋底本就有陨石可以飞翔,再加上她心急救人那速度简直快如流光。

    那样的速度,任何人能看到的也只是空中快速的飘过一片似桃花的彩云。

    难怪郡主让她们赶紧回毓秀宫,看那样子,郡主到了毓秀宫,自己还未走几步路呢。

    顾倾城以电光火石之势,在灯影中疾飞回毓秀宫。

    毓秀宫外面早被御林军包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刺客了,怕是连苍蝇都难逃逸。

    看起来,所谓的捉拿刺客,的确是有人早就预谋!

    蟠桃花似的流星云飞落毓秀宫内。

    却见毓秀宫只点着几盏朦胧昏暗的宫灯,竟然连一个宫人都没有。

    其他宫女平日里去忙活,情有可原,怎么夏荷和秋月都不见呢。

    她胸腔生凉,到底是谁敢这般害姑姑。

    直奔姑姑的寝殿。

    橘黄的灯影中,却见姑姑面容安详,毫无意识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仿似睡着了,被褥外露出玉藕般的手臂。

    看那样子,里面也是被脱了个光光。

    李弈脸上红扑扑,在床边已脱光了上衣,光着膀子,下身也只剩短裤衩了。

    正意乱情迷的掀开面前被褥,果然露出**裸的姑姑。

    李弈眼神迷离,嘴里却叫着:“倾城……”

    顾倾城见状,便知李弈肯定是被人下了催情药了。

    赶紧过去夺过被褥先给姑姑盖上。

    再飞针扎醒李弈,并迅速给他泼了一杯冷水让他清醒。

    李弈被冷水一泼,猛然清醒过来。

    见自己的狼狈样和床上露出半身玉体的冯左昭仪,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脸色顿时大,面红耳赤。

    顾倾城来不及多解释,一边给床上的姑姑施针一边急急道:

    “赶紧穿衣裳,我送你出去!”

    李弈一边急急的穿衣,一边顿足道:

    “到底是什么人想害我?”

    几针下去,冯左昭仪悠悠醒了过来。

    定睛瞧了顾倾城一眼,呻吟一声扶着额头:“倾城,你回来了。”

    紧接着她的眸光,落在床边穿衣的李弈身上。

    她惊愕的张大嘴巴叫了一声,紧接着羞愤的喝道:

    “李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衣衫不整出现在本宫的寝殿?!”

    顾倾城急急的低声道:“姑姑莫要声张。”

    李弈被冯左昭仪兜头一喝,一时间面红耳赤:

    “娘娘,我俩被人算计了!”

    “……算计了?”

    冯左昭仪垂眸,轻轻掀开被褥一角,一眼看见自己**裸的身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羞愧满面。

    “姑姑别慌,赶紧起来穿衣,我先送李弈出去再回来!”

    顾倾城赶紧把姑姑的衣裳拿给她。

    冯左昭仪看见自己**裸的身子,又听到外面喊捉刺客的声音喧声震天,若说还不明白被人算计,那真是白活了!

    只是谁人如此歹毒,居然如此陷害她!

    这时李弈已经穿好衣裳,顾倾城与李弈跑到西殿庭院,一把抓起李弈,以回来时的速度飞出毓秀宫,将李弈送到外面假山才飞旋回来。

    她回来时姑姑还在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一见顾倾城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倾城,这陷害姑姑之人,到底是谁?”

    顾倾城也赶紧帮她穿衣梳头。

    “我看**不离十,是皇后娘娘。只有她,才会如此嫉恨姑姑,也只有她,在皇宫有这般手段!”顾倾城气得咬牙切齿。

    “皇后娘娘?”冯左昭仪颤声道。

    顾倾城一边给姑姑整理,一边又沉吟道:

    “我帮老祖宗办寿宴期间,李弈一直就勤往毓秀宫跑。

    若真被人抓住他与姑姑苟且,那他往日一直往毓秀宫跑,早就与姑姑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就顺理成章,没有人会不相信了。”

    “不管是谁,此人心思,还真的歹毒!”冯左昭仪恨声道。

    顾倾城飞旋出蟠桃花,蟠桃花勾着一截烛火,迅速飞旋着把殿内所有烛火点燃。

    殿内登时亮堂起来。

    冯左昭仪虽然骇然倾城戒指上能飞旋出蟠桃花,还能自动飞去点燃烛火。

    此刻却也来不及问倾城到底是怎么得到这样的法器了。

    顾倾城又迅速找出她一件绣缀着梅花的斗篷和针黹出来,递与姑姑。

    扶姑姑出来正殿安坐。

    “姑姑便在这里绣花,等一下赫连贵人若过来,你就说是早就约了她来毓秀宫,帮我看看新做的梅花斗篷。”

    “她怎么会来?”冯左昭仪有些糊涂,“莫不是她想害我?这些年她一直与世无争,难道都是表面的虚伪?”

    “姑姑别误会,是赫连贵人方才告知我,看见有御林军送迷糊的李弈进毓秀宫,我才得知有人想害姑姑,”顾倾城道。

    这时候外面传来越来越多哒哒哒的脚步声,嘈嘈切切的响起声音:

    “娘娘不能进去,如今有刺客,正在搜捕刺客,马上就要进去搜毓秀宫了呢!”御林军的声音道。

    “可是冯左昭仪一个时辰前,才相邀本宫前来,帮她掌一眼给安平郡主新绣的斗篷啊!”赫连贵人的声音道。

    这时候,御林军统领江漓来了,对赫连贵人冷笑道:

    “娘娘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飞霞宫吧,如今正在满宫的搜捕刺客,娘娘在此会耽误本统领办案!”

    顾倾城立即又飞旋出蟠桃花,以急速之势包裹着自己飞出毓秀宫,与外面的飞鸿飞雁汇合。

    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将毓秀宫包围得水泄不通。

    她疾步向毓秀宫殿门走来,御林军见是顾倾城,几乎所有人立刻恭恭敬敬的给她见礼。

    “见安平过郡主……”

    由此可见,顾倾城在皇宫以及整个大魏的威望。

    “免礼……”

    顾倾城温和的笑笑,随即拉着赫连贵人的手道:

    “娘娘您可来了,姑姑一直夸您的女红精致,您绣的梅花更是一绝,还让你来帮忙掌掌眼,看看给我新做的梅花斗篷呢。”

    “可不就是,娘娘一个时辰前邀约我过来,这江统领却不让我们进去呢。”赫连贵人为难道。

    “走,我带娘娘进去。”顾倾城拉着赫连贵人就进去。

    御林军统领江漓却拦着顾倾城等人,脸上冷得不带一丝人情味:

    “郡主,如今是非常时刻,我们要搜捕刺客呢,郡主请在外面等候,我们要先进去搜捕,看看里面是否藏匿了刺客!”

    “难道江统领怀疑毓秀宫里面有刺客?”顾倾城颇为担心道。

    “不是怀疑,皇宫所有地方都有可能藏匿刺客。”江漓冷然道。

    这时候他的心腹御林军抱拳问江漓:“江统领,如今开始搜吗?”

    江漓瞪起双眼,对他们怒道:

    “废物,还用问!还不快把宫门撞开进去搜!若刺客躲在毓秀宫里面,伤害了冯左昭仪娘娘,你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侍卫听到江漓的命令,便过去撞门,没想到毓秀宫的殿门根本没上锁,一下子就推开了。

    众人蜂拥进去。

    却见殿内灯火通明,冯左昭仪仪容端庄的端坐殿中,面前的绣架上铺陈着一件绣缀着梅花的云丝斗篷。

    顾倾城和赫连贵人也随着御林军走进去,两人守护在冯左昭仪身旁。

    冯左昭仪手拿着针黹正在绣花,猛见那么多人闯进来,吓得针扎在手指上。

    惊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漓带头闯进来,一脸倨傲,也不回答她,提着剑,一进殿,率先直扑向寝殿。

    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御林军,好像也知道所谓的刺客就在寝殿,也迫不及待的往里面杀进去。

    却见里面烛火点燃,床上帘幔撩起,被褥整齐,床上空无一人。

    他脸色瞬间变了变。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床上没人,不代表床底下和衣橱没人!

    他们赶紧蹲下来搜寻床底和衣橱以及其他可以躲避的地方……

第四百五十八章:铩羽而归

    第458章:铩羽而归

    一无所获后,他对其他正在搜寻的御林军大手一挥:

    “搜!每个犄角旮旯都给我仔细搜,一定要把刺客给我翻出来!”

    御林军早开始地毯式搜索。

    顾倾城方才见江漓一闯进来,就直接冲进寝殿,似乎知道所谓的“刺客”就在寝殿。

    心里早就了然,这个江漓定与这桩阴谋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李弈就是他灌了媚酒,他让自己的亲信爪牙带进来的。

    否则他不会直奔寝殿,看见没有刺客不是安心,反而是脸色大变。

    她银牙一错,眸眼向他射出嗜血的寒芒。

    他们几乎将寝殿搜了个底朝天,江漓才带人出来。

    而赫连贵人心道毓秀宫被重重包围,水泄不通,那么短的时间,安平郡主怎能安排李弈撤走。

    她怒视着江漓,厉声道:

    “江统领看看这毓秀宫灯火通明,冯左昭仪娘娘在安然绣花,一目了然,怎么可能有刺客!”

    冯左昭仪和顾倾城错愕的看着赫连贵人,没想到平日里与世无争的赫连贵人,竟也会有发怒的时候。

    江漓四处扫视了一眼,对御林军大声道:

    “刺客狡猾凶残,除了娘娘这寝殿,西殿也可以藏人,为了娘娘和安平郡主的安全,必须仔细搜清楚了!”

    “江统领,你们搜归搜,要是将老祖宗的丹书铁券给砸坏了,我决不饶过你们!”顾倾城冷厉的道。

    顾倾城遂嘱咐飞鸿飞雁赶回西殿,看着他们搜寻:

    “去,看着他们,别把老祖宗的丹书铁券砸坏了!”

    “是!……”飞鸿飞雁赶紧跑回去。

    “仔细搜,搜不出,你们一个个都小心项上人头!”江漓对御林军喝道。

    赫连贵人正要厉声指责江漓,冯左昭仪却伸手摁住她的手,和颜悦色道:

    “赫连贵人,罢了,让他们搜吧,宫中有刺客非同小可,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冯左昭仪婉柔的眸光再落在江漓脸上,婉柔的眸光又变得不怒而威。

    用她手上的绣花针刮了一下头发,悠然的问道:

    “阁下就是新晋升的御林军统领江漓?”

    “回娘娘,正是在下!”

    江漓很不耐烦的拱拱手,眸光却瞥向殿内的窗户,生怕奸夫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你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搜捕刺客?”冯左昭仪再问。

    江漓又不耐烦的拱手道:

    “回冯左昭仪娘娘,自然是皇上下的圣旨!”

    “有人举报毓秀宫有刺客?”冯左昭仪盯着江漓问。

    “皇宫闯进刺客,不仅要搜娘娘的毓秀宫,所有地方都得仔细搜!”

    江漓的态度依然倨傲。

    似乎不把冯左昭仪放在眼里。

    冯左昭仪心里飞快的转着:

    皇后娘娘即便有通天本事,也不敢一下子调走她毓秀宫所有宫人。

    尤其是夏荷秋月,不会屈服皇后娘娘的淫威。

    而且此刻,皇后的凤印,还掌管在她手上,皇后娘娘未必就能动得了她毓秀宫任何人。

    能把李弈灌了媚酒送到她的寝殿,此人得有什么通天本领?!

    如此说来,整个皇宫,唯一能将毓秀宫宫人一下子调走的……

    冯左昭仪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莫非,莫非竟然是陛下?

    是他陷害自己?!

    为什么?!

    手上绣花针在她白嫩的手指上扎出了血滴。

    血滴落在斗篷上,晕染开来,就像一朵小梅花。

    她端直身子,垂眸在那血滴上绣梅花,一朵朵梅花开得更加妖娆。

    顾倾城看着那染血的梅花,她的胸腔也在滴血。

    冯左昭仪淡淡的道:

    “嗯……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自当遵旨,搜吧!”

    赫连贵人急了,低低对冯左昭仪道:“娘娘!”

    顾倾城向赫连贵人投去淡定的笑。

    赫连贵人才稍为安心。

    其实,即使冯左昭仪阻止,又怎能阻止得了,人家奉命搜刺客,名正言顺,早就将毓秀宫翻得底朝天。

    外面有重兵包围,里面若真有刺客,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殿里面上百名御林军在毓秀宫地毯式的搜查,主殿和西殿所有角落翻箱倒柜不放过。

    看着寝殿里面噼噼啪啪翻箱倒柜的搜查声,冯左昭仪的绣花针又扎在手指上,泌出的血滴,又染成梅花。

    她继续将血滴,拢成一朵朵梅花。

    江漓却站在冯左昭仪面前,冷然的看着她面前盖着大斗篷的绣架,剑指着那绣架。

    “娘娘,请把你面前的斗篷掀开!”江漓的语气极不友善。

    “江统领怀疑这绣架还藏了刺客?”冯左昭淡淡道。

    江漓见冯左昭仪仍然在上面绣花,却未按他的说话去掀开。

    他的手下围过来,明晃晃的剑全部对着那绣架,江漓一伸手,将那云丝斗篷掀得飞起来。

    猎猎的斗篷飞起,绣架空无一人。

    顾倾城跳起来接住斗篷。

    气得向江漓击打出源源不绝的蟠桃花,嘴里吆喝着:

    “敢对娘娘如此不敬?!”

    江漓和御林军击落蟠桃花,嘴里喝道:

    “郡主,我们奉旨搜刺客,郡主是要阻挠我们办差,藏匿包庇刺客吗?”

    “你们这是搜刺客的架势吗?我看你们就是在搜宫!”顾倾城怒声喝道。

    “郡主,您说的不错,搜捕刺客,与搜宫无异!任何人,在陛下的安危面前,都得让道!”

    顾倾城还想再说,冯左昭仪却站起来,悠然道:

    “罢了,倾城,他们也是在执行公务,我们便不打扰他们。赫连贵人,咱们就去外面等吧,免得妨碍了他们办差。”

    “是,娘娘。”赫连贵人浅笑道。

    顾倾城也扶着姑姑:“好,姑姑,那倾城扶您出去。”

    江漓闻言,又仗剑拦住她们,对冯左昭仪冷笑一声:

    “娘娘还是别急着出去,西殿还未搜完呢!”

    顾倾城凌厉的盯着江漓:

    “江统领到底是在搜刺客,还是以为娘娘把刺客藏了起来?!””

    江漓看着顾倾城凌厉的眸光,有些胆怯,这可是大魏炙手可热的郡主,比公主皇后还要厉害!

    虽然胆怯,却仍然傲然道:“郡主,娘娘,没搜到结果前,娘娘还是不能离开!”

    “大胆,”赫连贵人怒声道:“你们到底在搜捕刺客,还是别有居心!”

    顾倾城也冷笑道:

    “江统领既然担心刺客伤了娘娘和本郡主,那么咱们出去,岂不更方便你们搜捕?”

    “诸位稍安勿躁,刺客再狡猾,在本统领的包围下,相信也插翅难飞!”

    江漓不以为然的冷笑,再不和她们斗口舌之争。

    转身去盯着御林军搜查,只等搜出结果她们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这时候御林军几乎把毓秀宫翻了个底朝天,却哪里有刺客或者奸夫的半分影子。

    没有搜到奸夫,江漓脸色像墨砚一样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他亲自给李弈灌了绕指柔媚酒,明明看着那两个心腹御林军将李弈送进毓秀宫的!

    他示意那两个心腹到西殿,愤然一脚将他们踹倒,并冷厉的低叱: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心腹爬起来,颤抖的附语道:

    “这真是见鬼了,我们俩明明将他扶进寝殿,里面的一切也安排妥帖。”

    “我们明明看着冯左昭仪就**裸的躺在床上,再出殿外守着的啊。”

    “我们可是一刻也没离开毓秀宫附近,这真是不可能啊!”

    “莫不是有鬼?”

    江漓一把推开他们:

    “什么有鬼,肯定是中间有人搞鬼!”

    江漓见实在搜不到,走回殿内,对那些御林军狠狠的骂:

    “没用的蠢材!让你们重重包围,难不成刺客能飞天遁地?!”

    “江统领,我们真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真的不见有人出来啊!”

    御林军也一个个委屈道。

    冯左昭仪见她们搜完了,却还是失望不死心的样子。

    便看着江漓,不卑不亢道:“江统领,没搜到刺客,很失望,不知该如何向陛下交差吗?”

    江漓看着冯左昭仪淡淡的笑了一下,傲然道:

    “刺客狡猾得狠,也不知用什么方法逃出去,打扰娘娘了!”

    话毕转身欲带人离去。

    冯左昭仪看着被御林军搜捕得乱七八糟的毓秀宫,冷然道:

    “江统领这搜宫的本领,本宫真是领教了!”

    江漓仍然倨傲的冷笑:“娘娘若对末将有任何不满,尽管去向陛下参末将一本!”

    江漓说罢向御林军一招手,想离开毓秀宫。

    顾倾城对江漓一声嗤笑:

    “参你一本?”

    话毕身子陡然极速飞旋而起,趁着这飞旋之势,再一个筋斗双脚一蹬,在所有人还未回过神来之际,将他踢出毓秀宫。

    江漓其实武功不弱,只是被顾倾城猝不及防极速的飞旋震慑。

    电光火石间再被顾倾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踢飞。

    他落在毓秀宫殿外的地上腾起身来,恼羞成怒,剑指向顾倾城。

    江蓠还未开口,站在殿门口的顾倾城便喝道:

    “胆敢对娘娘不敬,这只是小惩大诫!”

    “安平郡主这是造反吗?”

    江蓠冷酷的厉声的对顾倾城喝道。

    他刚刚新晋御林军统领,即便那安平郡主是大魏炙手可热之人,在这么多御林军面前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又向御林军喝道:“所有御林军听令!”

    所有的御林军听令鱼贯而出,站在江蓠身旁。

    “把阻止捉拿刺客的安平郡主拿下!”江漓怒斥。

    顾倾城走出殿来,傲然的站在毓秀宫外的阶梯上。

    “想捉本郡主?江统领去把陛下的圣旨拿来!”顾倾城凛然不惧的道。

    御林军面面相觑,却不敢对安平郡主有任何的动武。

    顾倾城手上又飞射出漫天蟠桃花,将御林军身上的剑“唰唰唰”的削下来。

    众人看着那厉害的蟠桃花,无不骇然。

    她一边飞旋出蟠桃花,一边对所有御林军喝道:

    “滚!再慢一步,即刻叫你们尝尝死于花下的滋味!”

    江漓和所有御林军见蟠桃花如此诡异,在空中像飞轮般猎猎生风,他们手上的剑被击飞。

    就连殿外的花树也瞬间折断,吓得连滚带爬的逃离毓秀宫。

    江漓带御林军撤走,冯左昭仪感激赫连贵人一番,随即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赫连贵人见风波总算是平息了,虽然一时之间,不知是谁陷害,总算雨过天晴,也就告辞回宫。

    冯左昭仪仪态端庄的目送赫连贵人离开,身子随即摇摇欲坠。

    仿佛方才所有的支撑,所有的力气都用尽,身子瞬间坍塌。

    顾倾城赶紧扶住她回殿内,并将门关好。

    “姑姑别怕,都过去了。”顾倾城赶紧安慰道。

    冯左昭仪微微阖眼,扶着额头,半晌才睁开眼睛,眼里噙泪,似自言自语:

    “是吗,能过去吗?”

    “没事的,如今他们铩羽而归,姑姑便会平安无事的。”

    顾倾城一边道,一边给姑姑喂了些定惊丸。

    吃了定惊丸,冯左昭仪的精神才恢复了些。

    顾倾城狠狠的跺脚道:

    “姑姑,您说这到底是谁在陷害您,竟然调走毓秀宫所有宫人,连夏荷秋月她们都不知去了哪里,难道……果真是皇后娘娘?”

    “……后宫人心难测,姑姑还真想不到会是谁那么阴狠呢。”冯左昭仪蹙眉道。

    顾倾城心疼道:

    “若此番御林军当场搜出个什么奸夫,姑姑的清白,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幕后之人,真的歹毒之极!”

    冯左昭仪轻轻抚摸顾倾城的脸,仿佛万般舍不得。

    将地上绣缀梅花的云丝斗篷捡起来,披到倾城身上。

    眼里噙着泪,温柔的抚摸着斗篷,软声道:

    “还真的好合身,这花式也好看。姑姑真想一辈子,给我的倾城做衣裳。”

    顾倾城的泪,霎时间夺眶而出,一把抱着姑姑:

    “姑姑,你真好,比倾城的亲娘还亲!”

    冯左昭仪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呜的抱着倾城失声痛哭。

    “倾城……我的好侄女……”

    她称娘娘为姑姑,姑姑唤她做侄女,原是很正常,可是倾城觉得,这中间真的有什么不对。

    “姑姑,您告诉倾城,您是否有什么事,瞒着倾城?”

    倾城流着眼泪,一边给姑姑擦泪,一边问。

    这时候,殿门被大力推开。

    江漓前脚刚走,皇帝便差宗爱亲自来传冯左昭仪即刻去养心殿,晚上在养心殿侍寝。

    宗爱带着几个内侍,其中有贾周。

    这般阵仗,可是少有。

    冯左昭仪对宗爱道:“中常侍,你先回去禀报陛下,本宫沐浴更衣,随后就到。”

    宗爱等人却站着动也不动,紧紧盯着冯左昭仪。

    宗爱态度很不友善:“陛下让娘娘即刻随奴才走,就不必更衣了。”

    这些年,陛下即便喜欢某个妃嫔,也只是去妃嫔的宫中,甚少传妃嫔去养心殿过夜。

    更加没传过她去养心殿过夜。

    而且不用沐浴连衣服都不必更换,那岂是侍寝所为。

    冯左昭仪心里猛然狠狠的咯噔一下,双腿一软,几乎就站不稳。

    莫非她猜得不错,这一切,真的是陛下给她布的局?

第四百五十九章:飓风来临

    第459章:飓风来临

    顾倾城见状,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姑姑。

    并用疑惑的眸眼低声的问:“姑姑,有什么不对吗?”

    姑姑也没有直接回答她。

    冯左昭仪挺直腰杆,对宗爱道:“那请中常侍稍等,我交代安平郡主几句话就来。”

    贾周板起脸正想说什么,宗爱却伸手阻止。

    冷冷的瞥了顾倾城一眼,对冯左昭仪道:

    “那咱家就在殿门候着,娘娘可得长话短说。娘娘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宗爱说罢转身带人退至殿门口,却还是紧紧盯着冯左昭仪和顾倾城。

    冯左昭仪心灰意冷的阖上眼,到了这一步,她再不明白,就真是白活了!

    她整个人仿佛被抽空,再睁开眼睛时,眸眼噙满泪,苦涩的低喃:

    “没想到一场夫妻,他竟这般对我。”

    姑姑似乎自言自语的喃喃,可倾城就挨在她身边,却是能听见的。

    顾倾城一听姑姑之言,莫非这一切,会是陛下给姑姑设的局?

    不会的……

    陛下怎么可能如此对姑姑,一定是姑姑搞错了猜错了。

    顾倾城急得要哭了!

    “姑姑,不会是陛下的,陛下光明磊落,怎么会做这么卑鄙龌龊之事,一定不会是陛下的,姑姑切勿误会了陛下。”

    她急急的为陛下辩护,却又怕门口的宗爱听了去,刻意的压低声音。

    也为她心目中的父亲,大山大叔辩护。

    陛下在她心目中就是最好的父亲,无缘无故,陛下怎么可能做这些毁姑姑清誉的龌龊之事?

    再说,这也解释不通啊!

    最可疑的幕后之人,肯定是皇后!

    冯左昭仪想抬手轻抚顾倾城的脸,竟然用了很大力气才能抬起来。

    她脸上慢慢转为平淡:“是啊,姑姑一时急乱,竟然胡思乱想了。”

    冯左昭仪再扶着顾倾城的肩膀,竟然带着一抹害羞般浅笑。

    “姑姑方才也真是受宠若惊,才语无伦次。陛下或许是看姑姑受惊过度,才想着安抚姑姑,传姑姑去侍寝,姑姑竟然还误会陛下。”

    姑姑虽然故作欢笑,可她眸眼里终究带着挥之不去的绝望。

    对,姑姑眼底深藏的,是绝望!

    顾倾城隐隐感觉不安。

    姑姑不会随便胡思乱想,难道真的是陛下?

    她眉眼焦灼,急急的拉着姑姑,生怕姑姑一去不返。

    低声道:“姑姑,你让他们回了陛下,就说姑姑惊吓过度,不宜侍寝。”

    冯左昭仪浅笑着轻轻摇头。

    温暖而溺爱的抚摸着倾城的脸,婉柔的笑道:

    “姑姑这生无儿无女,好在有了你,你就是姑姑的心头肉,记住姑姑的话,不管任何时候,活下去最重要。”

    姑姑喉咙最后已哽咽,语气怎么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姑姑,您不要去。”顾倾城越发的害怕了,紧张的挽留。

    冯左昭仪又淡然笑道:

    “姑姑一出生就是北燕公主,后来做了陛下的左昭仪,位分只比皇后低了些,也算是享尽荣华富贵了。若说还有遗憾,就是……还未能看见你与儿大婚。”

    顾倾城很想问姑姑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候,内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宗爱催促道:“娘娘走吧,再不去,陛下可得不高兴了!”

    冯左昭仪昂首出门。

    顾倾城追了过去,情急之下,对宗爱脱口而出:

    “那本郡主也跟着去!”

    她原是想着亲自去问问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爱却嗤笑道:

    “安平郡主再不懂事,也知道陛下传召娘娘侍寝,是怎么回事吧?”

    贾周也像看笑话的看着顾倾城:

    “难道郡主想自荐侍寝?”

    说得顾倾城登时就脸颊绯红。

    啪!

    一记脆生生的耳光狠狠打在贾周脸上。

    随着冯左昭仪的一记耳光出手,一向婉柔的她陡然变得凌厉。

    “放肆!大胆奴才,竟敢对安平郡主出言无状?!”

    贾周咬牙切齿的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脸,再看一眼宗爱阻止的眼神。

    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暂时隐忍。

    可是眸光里却是淬了毒的看着冯左昭仪和顾倾城。

    一向温婉的姑姑,每次都为了她像个护犊的母鸡。

    顾倾城的眼眶陡然就又红了。

    看着像要押解姑姑而去的一群内侍,顾倾城又喝了一声:“等等!”

    她飞快的转回去,拿了姑姑的蓝狐裘皮,给姑姑仔细的披上。

    眼泪噙满了泪水,哽咽道:“夜里雪大,姑姑仔细别着了凉。”

    冯左昭仪垂眸点点头,快速的转过身去,怕蕴藏在眼里的泪珠忍不住坠下来。

    冯左昭仪在宗爱与内侍前后带领下,离开毓秀宫。

    看着姑姑渐行渐远的身影,顾倾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滚落。

    那种感觉,就好像姑姑奔赴刑场!

    她的不安,更加的加重,重得她几乎窒息!

    皇宫游廊悬挂的宫灯泛出橘黄的光,在雪夜将冯左昭仪的影子拉得很长,也更加觉得孤寂。

    宗爱带冯左昭仪去的,不是养心殿,而是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另有御林军带着拓跋进来,拓跋进宫时,御林军早就奉命卸下他的赤霄剑。

    冯左昭仪和拓跋进殿,除了布满在每一个角落的隐卫,宗爱等内侍便自动退出去了。

    殿门开关的瞬间,也带进了一殿的冷。

    再冷的风雪,却冷不过一身裘皮端坐龙椅上的皇帝。

    他全身裹挟着的寒气,才是这殿里阴冷的源头。

    殿内明明点着很多炉子,里面燃烧着金炭。

    却抵不住陛下彻骨的寒气逼人。

    拓跋与冯左昭仪相视一眼,便知出大事了。

    也大概猜到皇爷爷请他夜至皇宫之意。

    原来方才御林军去请拓跋,拓跋进宫,才知道皇宫在捉所谓的刺客。

    冯左昭仪向皇帝盈盈走来,拓跋也跟过去一起见礼。

    皇帝脸上的表情变得诡异的复杂。

    皇帝沉痛的看着故作平静的冯左昭仪,又冷厉的瞥一眼拓跋,一时之间还未开口。

    殿内压抑着飓风来临前的死寂。

    冯左昭仪见过礼后,仪态端庄的站在陛下面前,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

    冯左昭仪眼皮微颤,紧咬嘴唇隐忍,泪水在眼眶里一圈圈地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其坠落。

    她心中的委屈,半分没少,却没有声嘶力竭,心灰意冷的打破死寂:

    “陛下对臣妾有任何不满,可以赐臣妾一杯毒酒,或者三丈白绫。

    臣妾虽没有皇后之尊,毕竟是陛下的左昭仪,伴在陛下身侧,也快二十年了。

    总算是夫妻一场,陛下又何必灌李弈烈酒,欲毁臣妾清白,对臣妾使这种龌龊手段。”

    这种凛然不惧的气势,倒是令皇帝折服。

    拓跋也大致明白所谓的捉刺客,是怎么回事,他睥睨着皇爷爷。

    皇帝也显得很难过,看着冯左昭仪道:

    “朕想过,赐你一杯毒酒,可是倾城是神医,她的血能解毒,还是会把你救回来。

    也想过,赐你三丈白绫,可是你堂堂左昭仪,怎会无缘无故就投缳,倾城也是不相信的。

    所以,朕便想以你德行有亏之名,让你羞愧之下自缢。”

    这时,冯左昭仪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不,是凉透了!

    她如霜的眸光落在皇帝脸上,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珠终于滚落,终于怒声道:

    “原来果真是陛下所为,难为倾城方才还一直为你辩护,说陛下光明磊落,绝不会是如此卑鄙龌龊之人,让臣妾千万别误会陛下。”

    倾城为他辩护那些话,说得皇帝脸上也一阵惭愧,眸色下垂。

    “皇爷爷竟对冯左昭仪,使用此等下作手段?”拓跋也不耻的看着皇帝。

    “你住口!”

    皇帝像被火烧灼一般,痛得跳起来,对拓跋厉声喝道。

    “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冯左昭仪不卑不亢的看着皇帝:“二十年相伴,就换得陛下绝情绝义?”

    皇帝霍然站起来,瞪着冯左昭仪,一代枭雄的气势逼人而来,冷厉的吼道:

    “十七年前朕灭了北燕,断了你娘家之路,你就恨极了朕吧?!

    一年后朕再诛冯朗五族,你就更恨不得杀了朕了吧?!

    所以才故意扭伤自己的腰,再也不想为朕跳舞!

    那时候,你的人即使还在,你的心,早就离开朕了吧?!

    竟敢悄悄让人将小公主带走,藏起来抚养,将她训练得无所不能,人人喜爱!

    所有男人都不惜为她赴汤蹈火,就连朕也对她爱若瑰宝!

    明知道她就是颠覆大魏之人,也踌躇不前,自欺欺人,舍不得就此杀了她,你还敢说朕绝情绝义?!”

    果然,皇帝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拓跋眉宇轻蹙,与冯左昭仪相看一眼。

    可是,小公主却并非她悄悄藏起来抚养。

    冯左昭仪至此,也豁出去了。

    “是!臣妾是恨陛下,恨陛下灭我北燕,诛我冯门五族!

    当年臣妾不惜故意扭伤腰,也不愿再给陛下跳舞。

    可是臣妾并没有藏起她抚养,更没有教唆她迷惑任何男人!

    陛下扪心自问,她之所以令人人喜爱,是否因为她美丽善良?!

    她由始至终,并未害任何人,所谓的颠覆大魏,更是欲加之罪!”

    拓跋焘被冯左昭仪之言,一时噎住,但他的皇权,不容任何人挑衅。

    遂咆哮道:

    “你敢说蝴蝶谷那些人,不是你资助豢养,将她悉心培育?

    你敢说没有教唆她收买人心,故意施恩于奴隶,故意救济世人,为她和冯熙,日后颠覆大魏,复辟北燕,一统天下一呼万应吗?!”

    一旁的拓跋气得嗤笑。

    冯左昭仪也轻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着陛下,她的心不仅掉落了寒冰地狱,蚀骨寒的同时,也万念俱灰。

    “别装出一脸的无辜!”

    拓跋焘眸眼陡现杀机,将龙案上的玉纸镇摔到地板上。

    “!”的一声。

    玉纸镇,应声而碎。

    许是力气太大,玉纸镇几乎摔成了粉,溅落一地。

    “皇爷爷,倾城对大魏对皇爷爷之心,可昭日月,皇爷爷是否听信了什么谗言,对倾城有了误会?”拓跋对皇帝道。

    “你住口!”皇帝又指着拓跋大喝一声。

    再裹挟着滔天巨怒咆哮:

    “朕还未追究你的大罪,你明知道倾城乃八皇叔的娃娃亲,却胆敢与她私自在一揽芳华成亲!祸起萧墙!

    你明知道倾城乃北燕余孽,颠覆大魏之人,却与冯左昭仪一起瞒着朕!

    更将那北燕余孽冯熙,倾城的哥哥,从一个无名小卒,一下子抬举为骠骑将军!

    整个骠骑营,都是北燕余孽!

    更甚至,销毁九幽地府之役,你居然把朕赐给你的虎符,交与冯熙!将大魏与朕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一个被诛杀的漏网之鱼!

    若有半点差池,你便是毁了祖宗百年基业之罪人!

    朕信任你,才将不轻易交给任何人的虎符赐给你!

    而你竟转手就交给冯熙,是不是转手也能为了倾城,将大魏送给冯熙啊!

    这就是你对大魏,对皇爷爷的忠心耿耿吗?!”

    那日冯熙来太子府,拓跋因要夜闯九幽地府,销毁爆炸点,生死未卜。

    担心冯熙调动兵马时诸将不听调令,最后把想要离开的冯熙叫住,将虎符交与他,以备不时之需。

    拓跋赶紧跪下来,抱拳道:

    “皇爷爷,事急从权,那晚儿夜闯九幽地府,不知结局如何,怕有个万一,大军不能进城救驾,才将虎符暂时交与冯熙。

    最后冯熙顺利调兵遣将,将九幽地府围得水泄不通,最终消灭九幽地府。也由此可见,冯熙对大魏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你那是拿整个大魏,拿皇爷爷的性命来赌,你这是为自己砌词狡辩!”皇帝爆喝。

    “陛下,熙儿真的对大魏没有反心,儿也只是举贤不避亲,见熙儿是个人才,才重用他啊!”冯左昭仪也委婉道。

    拓跋焘愤怒的声音又对着冯左昭仪咆哮:

    “还有你,你敢说自己没有纵然儿与倾城,在毓秀宫苟且吗?!”

    冯左昭仪心尖一颤,心中惨然。

    儿与倾城一早有情,因那时尚且是拓跋余的娃娃亲,却瞒着不敢禀报,倾城还用天意赌约之计,拖延皇帝的求爱。

    这一切,皆刺痛陛下的逆鳞了!

    她原以为,陛下已经放下了倾城,已经当她是女儿。

    倾城还数次相救,陛下便不会追究了。

    殿内瞬间又陷入死寂。

    飓风来临前的死寂。

    随着皇帝的咆哮,一瞬后,宗爱带着内侍拖进两个血淋淋的宫女。

    还有一心堂的所有医女。

    原来顾倾城以为一心堂的医女去太恒山采药,却是都被陛下捉走了。

    那两个血淋淋的宫女“噗通”的丢在冯左昭仪面前。

    她们虽然血淋淋,冯左昭仪还是一眼就认出,倒在她面前的是夏荷和秋月。

    两人全身都是血,像被浸泡过一般。

    衣裳早被扯得破碎不堪,身上都是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

    还有一心堂的一众医女,也是血迹斑斑。

    此物,还有一名肤色黝黑的妇人。

    当冯左昭仪仔细看清那妇人,她几乎差点昏厥过去!

    拓跋也同样骇然,两人相视一眼:

    所有的一切,皆已瞒不下去了!

    自下午开始毓秀宫就不见那几个丫头,原来这些丫头和医女,都是被江漓带的御林军刑讯逼供了。

    此刻她们被扔在地上,奄奄一息。

第四百六十章:皇家无情

    第460章:皇家无情

    夏荷秋月有气无力的看着冯左昭仪,挣扎着:

    “娘娘,对不起……”

    而后,永远的阖上眼。

    “夏荷,秋月,是本宫对不起你们!”

    冯左昭仪看得胆颤心惊,却只得暗暗垂泪。

    那边灵犀等医女也看着拓跋,灵犀艰难道:

    “对不起殿下,我们本不该出卖……您与郡主,实在……熬不过酷刑,不得不将你们……在一揽芳华成亲,还有您……常常去一心堂私会郡主……”

    百灵却摇头哭道:“殿下,不是灵犀,是我,是我熬不住招供的……”

    其他医女也哭着向拓跋忏悔。

    那妇人也向皇帝磕头如捣葱:

    “陛下,民妇所知道的,都招供了,只求陛下放过民妇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皇帝见嘈嘈切切,便挥手示意宗爱将她们带下去。

    “儿,冯姑,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联手包庇隐瞒倾城的真实身份?!”拓跋焘裹挟着爆怒的喝道。

    拓跋心里像被钝器狠狠刺痛,向皇帝跪下恳求道:

    “皇爷爷,儿只是不远见往日那些恩恩怨怨再重演,才隐瞒倾城的真实身份。

    请您不要难为那些人了,她们都是无辜的,您要责罚,就责罚儿吧!”

    “不,陛下,是臣妾之过。臣妾不忍见倾城无辜枉死,才刻意隐瞒。

    而臣妾见儿对倾城情真意切,也不想有情人受相思之苦。

    故而儿来毓秀宫,臣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左昭仪也软软跪在皇帝面前。

    拓跋焘看着冯左昭仪,怒火中烧的咆哮:

    “可那时倾城是余儿的娃娃亲,即便后来他们解除婚约,倾城与朕也有天意赌约!

    而你,身为后宫妃嫔,还掌管着皇后凤印,竟纵容他们祸乱宫闱!”

    “陛下,您要出气,要拿人开刀,臣妾可以受死,但求陛下不要迁怒他人,放过所有人。”冯左昭仪软声哀求。

    拓跋焘冷厉的看着冯左昭仪:

    “你如今倒是认罪了?你隐瞒被诛的漏网之鱼,还漠视宫规,擅留外男于宫中留宿,所以朕即便给你造一条通奸罪名,也不为过!”

    “生死事小,名节事大。即便赐死,难道陛下,就不能让臣妾死得清清白白吗?”

    冯左昭仪痛心的看着皇帝,又不无鄙夷的继续道:

    “一场夫妻,陛下网罗这样龌龊的罪名,也难为陛下能想得出来!”

    “朕也没想到,会对你用这种手段。”拓跋焘也沉痛道。

    冯左昭仪看着皇帝,心灰意冷,声音苍凉而悠远:

    “可怜那孩子至今不知,她心目中所谓的慈父,她以为光明磊落,英明神武,她万分敬仰的皇帝,却是她灭国灭族杀父杀母的大仇人。”

    拓跋焘也发出低低而痛苦的冷笑:

    “是啊,她怕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个有着大山般博大父爱的大山大叔,竟然是她的大仇人。”

    拓跋焘心里一阵撕裂的痛,痛得他的笑中溢出英雄泪。

    他一脸的痛苦,声音嘶哑:

    “而一向杀伐决断的朕,竟然会对她下不了手。原来即便是神,只要他喜欢一个人,也会跌下神坛,成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皇爷爷,这些事都过去了,倾城兄妹对大魏忠心耿耿,倾城更对皇爷爷有救命之恩,皇爷爷就网开一面,不要追究任何人了。”拓跋软声恳求。

    皇帝又对拓跋狠狠道:

    “过去了,你还有脸帮别人求情?你们私底下偷偷成亲,目无尊长!

    你与倾城是朕最相信之人,却是骗得朕最深最痛之人!

    将朕玩弄于股掌!视皇权而无物!这就是朕的好皇孙!”

    “皇爷爷,儿与倾城真的不是有心想骗您,只是当时,儿危在旦夕,倾城为救孙儿……”拓跋含泪道。

    拓跋与顾倾城私下成亲,对拓跋焘而言,就是刺中了他的逆鳞,是不能饶恕的痛!

    “够了,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想砌词狡辩?!”

    皇帝拍着桌子,打断拓跋。

    冯左昭仪缓缓站起来,哀哀的看着陛下,软软道:

    “事已至此,他们既成事实,难道陛下就不能原谅他们吗?

    陛下既对倾城怜惜,臣妾也一直隐瞒着她,就让那些恩怨情仇,隐藏起来,让她平安幸福的过下去吧。”

    “倾城果真蒙在鼓里,并未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皇帝巨鹰一样的眸光瞥着冯左昭仪与拓跋。

    冯左昭仪淡然的看着陛下,不卑不亢的声音掷地有声:

    “若那孩子一早就知道,你觉得以她的脾气,还会将陛下敬若父神吗?”

    拓跋焘的眼泪落在心里,一阵抽搐的痛。

    拿起龙案上的那幅绢书,看着上面对顾倾城真实身份的举报。

    他痛心得失声痛哭:

    “朕也没想到,十六年前,太乙真人所说那个颠覆大魏的女娃,果然便是倾城那丫头。

    每次太乙真人在朕面前提及,朕都不相信。

    朕看到这举报信,还有那妇人的招供,心里的痛难以言表。

    那颠覆大魏之人,可以是任何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朕最疼爱的丫头!

    朕不想杀她,更不想与她兵戎相见,从父女知己,变为势不两立的仇人!

    可是为了大魏万年江山,朕不得不将她以及知道她真实身世之人,一个不留,统统杀掉!”

    冯左昭仪与拓跋闻言,皆骇然的相视一眼。

    难道这些血流成河的惨案又要重演?

    “皇爷爷,您真的要杀了倾城?!”拓跋的声音几乎颤抖。

    冯左昭仪也骇然道:

    “还要杀了所有知情者?”冯左昭仪的声音空洞苍白无力。

    拓跋焘冷酷的声音仿佛来自无间地狱:

    “倾城已有赫赫之光,众望攸归,万人敬仰,其势已成,只要振臂一呼,助其兄反魏夺天下,皆能一呼万应。

    而冯熙本就是十六年前的漏网之鱼,至于蝴蝶谷那些人,竟敢包庇谋逆被诛之人,是他们咎由自取!”

    “皇爷爷,倾城屡次救皇爷爷和儿还有大魏于危难,为寻解药,不惜上天入地!所谓颠覆大魏,更属无稽之谈,而皇爷爷,竟听信妖言,连她都不放过?!”

    拓跋的声音像刀刃,拳头紧握牙关几乎咬碎。

    若眼前皇座上坐着的不是自己的嫡亲皇爷爷,他敢如此恩将仇报对待倾城,已经必死无疑!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了大魏万年基业,朕也不得不有所取舍!”

    拓跋焘不容置喙。

    拓跋气得瑟瑟颤抖,气极而狂笑,狂笑着哭:

    “哈哈哈……自古无情帝王家!为了皇权,为了霸业,可以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夫妻相杀!我拓跋此生大悔大恨之事,便是托生在帝王家!!!”

    “拓跋,别仗着你功高盖世,就可以出言无状!”拓跋焘声色俱厉的喝道。

    冯左昭仪心里像被乱刀斩伐,抽搐的痛,脸色惨白,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她泪眼看着皇帝,痛心疾首道:

    “陛下,当年臣妾的王兄是否真正谋逆,或者是您觊觎他的王妃,陛下心知肚明。

    不管怎么样,当时孩子们那么小,实属无辜,而且时隔多年,难道陛下还要赶尽杀绝吗?”

    冯左昭仪知道皇帝杀伐决断,他连不顺他意的兄弟儿孙都不会手软,更何况是区区外人。

    但她还是想作最后的挽救。

    冯左昭仪方才指责皇帝当年觊觎辽西王王妃,才欲加之罪,以辽西王谋逆诛灭其五族。

    皇帝听了心里更加恼羞成怒。

    拓跋也掷地有声道:

    “皇爷爷若要杀倾城,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儿定必与倾城共赴泉台!”

    “拓跋,你身为大魏皇孙,竟敢与倾城一起赴死?!”拓跋焘又看着拓跋拍案而起。

    拓跋跪下哭着哀求:

    “皇爷爷不要杀倾城,就让儿带倾城走吧,永远离开大魏,此生再不踏入大魏一步,有儿守着,她便不会颠覆大魏的!”

    冯左昭仪也跪下磕头,软软哀求:

    “陛下,倾城和儿,皆是您的心肝宝贝,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其实,朕何尝舍得杀了倾城!”皇帝也痛苦纠结,捶着胸口。

    半晌后看着拓跋与冯左昭仪问:“你们都想保住他们?”

    “当然……”

    冯左昭仪与拓跋异口同声。

    拓跋焘又看着冯左昭仪,冷冷的问:

    “冯姑,你为了倾城他们,可以牺牲自己?”

    “只要陛下放过他们,臣妾死而无憾。”

    冯左昭仪非常坚定,视死如归的看着皇帝。

    若能以她一己之死,换来所有人的安宁,她义无反顾!

    “好……”

    拓跋焘随即对拓跋与冯左昭仪说了一番话。

    拓跋痛哭流涕,跪着磕头:“皇爷爷,求求你……不要这样残忍!”

    皇帝冷酷无情道:

    “儿,是你们要力保倾城他们,牺牲一人而保存倾城她们,是你们大赚。

    且事已至此,儿若不照做,就不顾整个太子府甚至你母妃的性命了吗?”

    “……皇爷爷竟以太子府上百口性命,要挟儿?”拓跋痛心遗憾到了极点。

    “朕已经给你们机会!趁朕对那丫头,还有她身边之人,尚有一丝恻隐之心,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拓跋焘断然道。

    “罢了……”冯左昭仪长叹一声。

    转而对拓跋跪下,哀声道:“儿,为了倾城他们,请儿成全吧!”

    “姑姑!儿将如何面对倾城?”

    拓跋泪流满面,双腿一屈,也“噗”的一声跪在冯左昭仪面前。

    “倾城兄妹,以及那些无辜之人能活下去,才是姑姑最大的心意。”冯左昭仪又恳求道。

    拓跋给冯左昭仪磕了几个响头,终于艰难痛苦的点点头。

    拓跋焘看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冯左昭仪,终于放软语气:

    “冯姑,你可还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冯左昭仪掏出凤印,放在身前,淡然而笑:

    “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朝承恩,暮赐死。做人难,不在善,不在恶,只在君王反覆间。”

    顾倾城在毓秀宫坐立不安,也不回西殿,一直等着姑姑。

    虽然明知道姑姑去侍寝,可能不会回来,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方才姑姑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是陛下陷害她。

    飞鸿飞雁想劝她去睡觉,她又哪里睡得着。

    来来回回的踱步,想着今天毓秀宫姑姑被人陷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百思不解。

    最大可疑之人,应该是皇后娘娘,怎么姑姑反倒怀疑是陛下啊?!

    等到后半夜,姑姑居然回来了。

    一见姑姑回来,她绷紧的胸腔骤然放下。

    扑过去就紧紧抱着姑姑,竟有姑姑历劫归来之感。

    胸腔里一热,眼泪就滚滚落下。

    “姑姑!”顾倾城喜极而泣,“您可是回来,我还以为你会和陛下,闹什么不愉快的事呢。”

    “……傻孩子。”

    姑姑仿似从激动中调整过来,声音有些嘶哑,给她擦擦眼泪。

    又宽慰道:“陛下就是担心姑姑今晚吓着了,叫姑姑去安抚一番。姑姑怕你担心,还是回来了。”

    顾倾城定定的看着姑姑,认真的问:

    “姑姑,幕后陷害姑姑之人,真的不是陛下?”

    冯左昭仪眸色明明有倾城感受出来的浓浓哀伤,她却浅浅一笑:“是姑姑误会陛下了。”

    姑姑轻抚一下倾城的鬓发,是如此温柔,温柔得像母亲的轻抚。

    顾倾城从未感受过母亲之爱,心想所谓的母爱,便是姑姑这般吧。

    又情不自禁的依偎在姑姑怀里。

    姑姑轻轻拍着倾城的背,柔声道:

    “倾城,今日发生的事,也真是应了那句闲坐家中,也会飞来横祸。”

    她再扶起倾城,看着她凝重道:

    “倾城,以后别光顾着帮别人治病,也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顾倾城错愕的看着,紧紧的握着姑姑双臂,颤声问:

    “姑姑,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总觉得姑姑像是离别远行之人的叮咛。

    “哦。”姑姑淡然浅笑:“姑姑也就是被今日之事吓到了,才紧张起来。”

    稍顿又道:“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了,快回去睡吧。”

    顾倾城看姑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也就半信半疑的想转身回去。

    姑姑忽然又把她叫住,摘下头上的龙吐珠钗,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仿佛有些依依不舍。

    看着珠钗对顾倾城道:

    “这龙吐珠钗,样式是古旧了些,却有古朴韵味,乃我北燕皇后之信物。

    姑姑无儿无女,等姑姑百年后,这珠钗还是传给你吧。”

    “……传给我?”顾倾城看着珠钗道。

    如今半夜三更,姑姑说话很是古怪,她愈发觉得姑姑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隐瞒着她。

    而且这珠钗当初是奶娘让自己送给姑姑的,难道奶娘与姑姑真的有什么故交?

    冯左昭仪温婉的笑道:

    “自然不是现在就给你,我先把珠钗放在里面的首饰匣子里,等姑姑百年后,你再取了去。好孩子,记住姑姑说的话,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姑姑,你是有什么事瞒着倾城的,对吗?”

    顾倾城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眸色越来越焦灼,眼泪泫然欲滴:

    “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要瞒着倾城,你告诉我好吗?”

    姑姑温柔的抚摸着倾城的脸颊,一脸的心疼和温婉。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了,看看你这段日子,为了老祖宗的事千里奔波,回来又连续发生那么多事,这原本粉嫩红润的小脸呀,都苍白憔悴了。”

    姑姑的温婉爱护,能令即使置身于寒冰之中之人,也觉得暖融融。

    一如老祖宗那般。

    稍顿,姑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是担心的摇头道:

    “不行,我明日还是一早去给你做枣泥山药糕,再给你炖些乌鸡阿胶汤,好好补补身子。”

    “姑姑……”顾倾城的眼泪夺眶而出。

    姑姑情比亲娘,若是母亲重生,对自己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姑姑说罢,已经打着哈欠,一副很困乏的样子,也不等倾城再问什么,就让飞鸿飞雁陪她回西殿休息。

    倾城躺在西殿的床上,窗外一夜雪飘,寝殿却暖融融,飞鸿飞雁早在房间点了炭炉。

    房间暖得她的热泪无声的流淌,暖得她辗转难眠。

    姑姑怎么会对自己那么的好?

    而奶娘当初,为何会有姑姑北燕皇后之物?

    她们是认识的?

    而且姑姑好像也认识母亲,怎么一直没听奶娘说起这些?

第四百六十一章:晴天霹雳

    第461章:晴天霹雳

    许是寝殿太温暖,许是倾城夜里在床上辗转至临天亮才睡,又许是初怀孕人变得慵懒,起来时已快到巳时。

    她匆匆梳洗,便去找姑姑。

    毓秀宫殿内,空无一人。

    姑姑的寝殿很冷,似乎昨夜也没有点过炭炉的痕迹。

    这时候,她被殿中桌子上那盘色香味的枣泥山药糕吸引,她走了过去。

    也发现了毓秀宫唯一有温暖的地方。

    桌子上除了一盘枣泥山药糕,还用小炉子煨着一盅乌鸡阿胶汤。

    乌鸡阿胶汤旁边有张小绢条,写了几个字:

    倾城,汤要趁热喝。

    桌子上还细心的放了汤勺碗筷。

    飞鸿飞雁帮她端出汤,伺候顾倾城喝汤。

    她喝了两口汤。

    烫的温度刚刚好,而枣泥山药糕也正好是最佳入口的时候。

    枣泥山药糕好吃,且补气血,可做起来就要花大功夫了。

    先用水将小枣洗净,放入铜锅中,注入清水,上火煮一个时辰捞出。

    一颗颗去掉枣核,再放入铜锅中,加入糖上火炒半个时辰成枣泥。

    山药洗净去皮蒸半个时辰,磨成泥后加上适量的糯米粉和粳米粉,猪油白糖和水再蒸约莫一炷香。

    而后在一个模子内依次放入枣泥、山药泥,再一层层枣泥、山药泥……

    而姑姑祖传的枣泥山药糕,除了一层一层的枣泥和山药,还在最上层雪白的山药泥上面,以玫瑰汁混上山药泥捏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玫瑰花点缀其中。

    这样的枣泥山药糕做出来不仅有枣的香甜,山药淡香还有浓郁的玫瑰馨香。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垂涎欲滴。

    而枣泥山药糕需在通风处晾凉晾透,才好吃。

    姑姑说这是她奶奶传给她的,后来还用心的教倾城怎么做。

    顾倾城小吃一口,想起姑姑做枣泥山药糕,每一个程序,都是一份爱心。

    姑姑肯定很早起来,把这一切做好了吧?

    不知何故,吃着这些东西,胸腔里就沉甸甸的,泪眼模糊。

    而且毓秀宫冷冷清清,连个宫女都不见。

    她胸腔前里头就更加的揪紧。

    便在这时,有个叫梅香的宫女回来,手里拿着一束新摘的梅花。

    暗香幽幽袭来。

    “好漂亮的梅花!”飞雁惊呼一声。

    看着菊香手里的梅花,开心的跑过去,帮忙拿白瓷瓶装点。

    一边观赏着梅花,欣喜的问:“梅香,这便是传说中的骨里红吧?”

    梅香点点头,看着顾倾城的眸色仿佛有些凝重。

    顾倾城一见有宫人回来,哪里还能喝得下汤吃得下糕点。

    赶紧走过来问梅香:“梅香,娘娘呢,怎么一早就不见她了?”

    “……娘娘在北苑,梅林赏梅花。”

    梅香并未看顾倾城,却垂眸看着手里的梅花,又道:

    “这不,娘娘让我先把这梅花带回来,说郡主什么花儿都喜欢,起床后看见梅花,心情肯定会很好。”

    顾倾城方才紧揪着的胸腔骤然放松了:

    原来姑姑是赏梅去了!

    梅香径自把骨里红插进飞雁拿过来的雪白瓷瓶里,白瓷瓶衬托着骨里红的娇艳,分外的高雅。

    梅香一边插花一边道:

    “奴婢方才回来之时,也看见高阳王殿下去了梅林呢。”

    姑姑去了梅林,拓跋也去了梅林?

    拓跋办完他父王的葬礼,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而是独自去梅林赏梅,也不叫上自己?

    罢了,也许拓跋本来是来找自己的,可能还是被梅花吸引,先去了赏梅。

    可是拓跋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去赏梅的,却为何自己一人独去?

    她之前去追踪鬼王之时去过那梅林,冬日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唯有那片娇艳妖娆的梅林让人沉醉。

    几乎能媲美一揽芳华的蟠桃花。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在那梅林告诉拓跋腹中的喜讯,他可能更欢喜呢。

    她再也来不及喝汤,便飞赶去北苑梅林。

    经过那片颓旧的冷宫再往前,北苑的尽头穿过一道宫墙门,外面便是梅林。

    梅林附近,暗香飘送。

    她迫不及待想告诉拓跋喜讯,在北苑人迹稀少处几乎是飞行,早把飞鸿飞雁甩在后面。

    出了那道宫门,眼前陡然一亮。

    皑皑白雪上,骨里红梅千姿百态,梅色艳丽而不妖,梅香清幽而淡雅,梅姿苍古而清秀。

    空气中,淡雅清香扑面而来。

    梅林分为两片,中间有流溪相隔,此刻溪畔积有薄雪,偶尔被风吹起的梅花,片片花瓣赴流水,朵朵香雪逐清波。

    雪地上,风过去,片片花瓣飘落,地上红的红,白的雪白,像美人的脸,胭脂泪,美得令人窒息,也教人心疼。

    观此景,嗅此香,宛如天仙挥长袖,嫦娥洒暗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

    而她身上的桃花香,却几乎把那暗香覆盖。

    顾倾城像个花仙子般飞行于梅花间。

    她笑意盎然,有赏梅的欢喜,更有即将告诉拓跋他们有了孩子而按耐不住的喜悦。

    远处流溪边,果见有些马匹,其中就有拓跋的雪驹。

    流溪对面的那片梅林人影绰绰。

    拓跋那银狐裘皮在侍卫黑色衣装中最闪耀,她远远便能看见。

    她鞋底垫了陨石片,一腾身,飞越梅花,悄然飞过去,白狐裘上沾染了红梅花瓣,像云中冉冉飘落的仙子。

    “拓跋!”

    顾倾城人还在半空,已欢天喜地的喊了一声。

    拓跋猛然抬头,陡见空中飞翔而来,玉颜云鬓,笑靥如花的顾倾城。

    拓跋脸色登时惨白,像被人抽去了体内所有的血,刚毅的身躯,几乎就栽下去。

    方才有侍卫挡住,就在顾倾城越过那些侍卫,要飞落之际。

    旋即,她看到了一个永生难忘恐怖的景象。

    “轰轰轰!!!”

    宛如晴天霹雳,滚滚天雷。

    她的呼吸几乎骤停!

    急怒得几乎昏厥过去!

    “嘭”的一声,顾倾城仿似五雷轰顶,被炸得粉碎的跌下雪地。

    眼前一身雍容华贵蓝狐裘的姑姑,跪在拓跋的面前。

    而拓跋手里握着赤霄剑,插在姑姑的胸口,姑姑两手紧握着那把插在胸口的剑,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姑姑身前的血,染红了皑皑雪地,猩红得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妖魅。

    姑姑痛苦的脸上几乎扭曲,看着飞坠下来的顾倾城,噙在眼里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慢慢阖上眼。

    而在他们旁边的一株梅花树下,一个穿着土灰色布服的女人,梳着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把玳瑁梳篦。

    那女人胸前中了数箭,印堂也中了一箭,直穿过脑袋,钉在身后的梅花树上,血流了一脸,洒了一地,染红了附近的白雪。

    即便那女人脑门的血流了一脸,即便她蒙着眼睛去摸,她也认得那是谁。

    那是她的奶娘张秀莲!

    除了奶娘被乱箭射杀,倒下一片的,还有毓秀宫的所有宫女,夏荷,秋月,菊香……

    到处飞溅的血迹,像极了骨里红的花瓣,惨绝绽放……

    梅林被小溪流一分为二,那边美得宛如天上人间,而这里却惨绝人寰。

    竟是人间炼狱!

    灵儿说过,人不能太幸福,否则老天爷会妒忌,会乐极生悲!

    原来是真的!

    她刚刚就从天堂掉下了地狱!

    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顾倾城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只感觉身子发僵。

    脑子里像浆糊糊住,几乎不会思考。

    不,不是浆糊,应该是被寒冰冻结,凝结了无数的冰柱,她的脑浆都被冻住了,整个思维被抽空。

    她挣扎了半晌,才从寒冰地狱里回过神来。

    “姑姑!!!奶娘!!!”

    顾倾城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

    她牙齿打颤,咯咯作响,双腿发软,无力站立起来。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先扑去救姑姑,还是扑去瞧瞧奶娘。

    但是她还是连滚带爬的扑向最近的姑姑,一探她的鼻息,已经绝了气。

    之所以她先扑向姑姑,不仅因为姑姑最近,凭医者的直觉,奶娘早就断气,而姑姑是她来到才咽气。

    她存着一丝希望,还能救活姑姑。

    可是,她却已经断气了!

    拓跋的剑,此刻也恍若千斤沉重的自姑姑身上抽出来。

    血自姑姑的胸口狂涌出来。

    “不!!!姑姑不能死!您不要离开倾城!!!”

    顾倾城疯狂的喊叫着。

    赶紧在姑姑胸腔附近施针,在她人中施针,并割破自己的手将血注进姑姑胸口的伤,又给姑姑嘴里灌自己的血。

    “姑姑!姑姑您醒醒啊!……是倾城来了,姑姑您快看看倾城啊!……”

    顾倾城泪水狂奔,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摇晃着姑姑。

    从未有如此一刻,她希望自己成为能起死回生无所不能的神医。

    她要将姑姑从死神手上抢回来!

    拓跋眸眼猩红,看着痛彻心扉状如疯狂的倾城,他也痛入骨髓,血液往脑门直涌,涌出泣血的泪。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时!

    姑姑在倾城一番急救下,总算是回光返照。

    缓缓瞪开眼睛,在倾城耳畔艰难道:

    “记住……活下去……”

    姑姑的声音最后轻得像飘着的鹅毛白雪飘走。

    而后姑姑阖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

    真真正正的气绝身亡了。

    “不要!……姑姑……不要!不要离开倾城,不要啊!……”

    倾城紧紧抱着姑姑,哭得地动山摇。

    顾倾城全身颤抖,原本空空如也的胸腔,仿佛长出千万支毒箭,不停的**着。

    阵阵抽搐拧着痛,却来不及问拓跋为什么,再飞爬向奶娘。

    “奶娘!……快起来告诉倾城,这是怎么了?!……”

    声声悲唤催人泪下!

    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断肠!

    雪地上有很多乱箭,她的手被乱箭扎得千疮百孔,却毫无知觉。

    她哭着喊着爬到奶娘身边,奶娘身上被乱箭射成筛子,而她脑门的箭,将她稳稳钉在一株梅树上。

    就像她当初在一揽芳华一箭射在那刺客的脑门上。

    她隐约瞧见奶娘眼睛缝隙里的光。

    那缕死不瞑目的光。

    她一把拔下奶娘自脑门穿透在梅树上的箭,一股带血的脑浆飞溅了顾倾城一脸。

    她顾不得自己,提袖擦拭着奶娘脸上的血迹。

    她离开蝴蝶谷快一年了,奶娘这段时日,竟消瘦得如厮厉害,脸颊瘪了下去,颧骨就显得比以前高了些。

    人也晒得更黑,看上去比以前粗糙。

    这段时日,奶娘究竟挨了多少苦,才变得几乎连她都不敢认。

    但无论如何,奶娘的五官轮廓,顾倾城永远都忘不了的。

    那确实是自己的奶娘!

    奶娘为何独自出来寻自己,为何没寻到自己,却命丧拓跋手上?

    她紧紧将奶娘抱在怀里,像个失去娘亲的孩子嚎啕大哭。

    “奶娘……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出来不找倾城,却被乱箭射死,这都是为什么啊?!……奶娘……”

    这时,拓跋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顾倾城身畔。

    沉痛的低低的艰难的唤了声:

    “倾城?”

    本来抱着奶娘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顾倾城。

    猛见拓跋过来,霍然抬头怒瞪着拓跋,猩红的眸眼仿佛要射出血箭。

    即便没有血箭,却有血红的泪滴!

    刚才拔奶娘脑门上的箭喷溅出来的血滴。

    那张悲愤得几乎疯狂的血脸,还真是挺吓人的!

    “为什么?!!!……”

    她眼泪像汹涌的海水,冲刷着脸上的血,声嘶力竭的继续怒吼:

    “为什么?!!!……”

    无边心疼令拓跋紧握的双拳骨节死白,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再怎样解释,都是空白无力。

    嘶哑着嗓音:“倾城,你先别伤心,我慢慢再跟你解释。”

    顾倾城霍然放开奶娘,随手抓起地上一把箭,就扑向拓跋。

    像怒狮一下子将他扑倒地上,骑在他的身上,她手上的箭顶着他的胸膛,渗出了一片血。

    “我不要听你什么解释!我要你把姑姑和奶娘还给我!你把姑姑和奶娘还给我!!!……”

    顾倾城痛不欲生的吼叫。

    拓跋痛苦的闭上眼睛,倾城此刻伤心的样子,比剜他的肉剥他的皮还痛。

    若能一死,令他的倾城没有这些痛苦,他宁愿死去!

    他只恨自己错生皇家,是拓跋族子孙!

    她喷血的眸光瞪着胯下的男人,那男人眼角泌出无声的泪。

    她最爱的人,杀了她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奶娘和如母亲般疼爱自己的姑姑!

    她们都与自己没有血缘,却比嫡亲骨血还亲!

    这样的痛,叫她怎能承受!

    她举起手中的箭,恨不得就扎向他的胸膛,下意识的心中又隐隐有不舍。

    可是,她实在受不住这比割肉还痛的痛楚!

    寒芒一闪,她一反手,手中的箭,竟悉数扎向自己的胸膛。

    在她的箭,就要刺穿她的裘皮,刺进她的胸腔,却被拓跋生生抓住她的手腕。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箭丢在雪地。

    起来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抱着,心疼得声音都颤栗。

    “倾城,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先冷静,好不好……”

    顾倾城一把推开她,脸色苍白的对他嘶吼:

    “拓跋,你让我冷静?!你杀了我姑姑和我奶娘,你让我如何冷静!!!”

    “我可以原谅你任何事,但却不能伤害我的亲人!!!”

    “她们与我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比嫡亲骨血还亲!!!”

    “一个是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对我谆谆教导的奶娘,不是娘亲却胜似亲娘的娘亲!!!”

    “一个是将我视如己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慈母胜似慈母的姑姑!!!”

    “两位娘亲,此恩此情,昊天罔极!哪怕我为她们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报答不了她们对我的恩情!!!”

    “你可以将我千刀万剐,我却不许你伤害她们一根头发!!!”

    “可是你却把我两个娘亲都杀了!也等于亲手把我杀了!!!”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怎能那么的无情!怎忍心如此的对我!将我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若亲手杀了你的母妃,你还能淡定从容的劝我冷静么?!”

    她宣泄着心中的狂怒,泪水狂奔,哭得惊天动地。

    最后爆发的吼了一句:

    “拓跋,我恨你!!!”

    一口血自她嘴里狂喷出来,她直直的往后倒下,昏死过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心如刀绞

    第462章:心如刀绞

    她喷血的地方,长出绿芽,长出几株蟠桃花,与满园的梅花斗艳。

    她倒在拓跋的怀里,飞鸿飞雁虽然悲悲切切的哭泣,却知道赶紧过来施针急救。

    她悠悠醒过来,耳畔听到拓跋低低而温柔还夹杂着痛苦的呼唤:

    “倾城?倾城……”

    “拓跋,我做了个噩梦。”顾倾城万分害怕的低喃。

    恐惧得浑身颤抖,不敢睁开眼睛,紧紧抱着拓跋。

    直往他怀里钻,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躲藏起来。

    “那个噩梦太可怕了,我竟梦到你杀了姑姑和奶娘。拓跋,你快点救我出来……”

    她的呼叫软弱无力,带着绝望的恐惧,浑身颤抖。

    拓跋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保护起来。

    心疼得脸上血管暴突,看着她,失声痛哭:

    “倾城,别怕,有我在,噩梦会过去的……”

    在拓跋的安慰中,顾倾城试图慢慢瞪开双眼。

    天啊!

    眼前还是噩梦中的景象!

    她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赶紧阖上眼。

    瑟瑟颤抖的冲拓跋喊:“为什么我还在噩梦里,你快点让我醒过来……”

    “倾城,你冷静些……”拓跋的眼泪痛苦的坠落。

    “我魇住了……拓跋,我好害怕,我怎么醒不过来,怎么逃不出去。我好害怕,拓跋,快救救我……”

    她攥得很紧,很用力。

    拓跋的泪落在顾倾城的脸上,心疼得他五官纠结:

    “倾城,对不起……”

    拓跋还未说完,顾倾城却疯狂的推开他,惊骇的看着眼前一切。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身子摇摇欲坠,如扶风摆柳。

    “这梦魇太真实了,比以前那些飘渺梦幻,还要真实!”

    顾倾城脸色苍白,嘴里像梦游般喃喃。

    她瑟瑟颤抖的看向奶娘。

    泪眼婆娑里,奶娘被射个稀巴烂,脑袋那个箭孔,已经不泌血,而是流着脑浆。

    跟一揽芳华她射杀那个杀手,一模一样。

    姑姑身上虽然没有利器,但那胸前的血洞,更加触目惊心。

    她跌跌撞撞的向姑姑和奶娘跑去,想要瞧清楚这梦到底有多真实多可怕。

    当摸到姑姑和奶娘都是那么的真实感,顾倾城的恐惧才真正到了巅峰!

    而夏荷秋月菊香她们身上不仅被乱箭射杀,还有很多血淋淋的伤口。

    凭医者的认知,那些是严刑拷打得来的伤!

    她们死得太惨太可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毓秀宫要遭满宫灭门?

    这梦魇太真实了!

    她惊骇的奔逃,被雪地上的乱箭绊倒!

    骨碌碌……

    她像破碎的支架坍塌……

    倒下来的时候手撑在乱箭上,插着数支箭矢。

    “快!……药!……”

    拓跋飞扑过去,并示意侍卫拿药,飞鸿飞雁她们过来帮忙包扎。

    拓跋点了她的止痛穴,万般心疼的将箭拔出来。

    心疼得眼泪滚落,声音颤抖的叫:

    “倾城,你忍着点!……”

    顾倾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也许,是精神上太痛,才感受不到丝毫**的痛。

    护卫即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飞鸿飞雁也哭着来帮忙,大家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

    顾倾城看着姑姑和奶娘她们,**不痛,她的灵魂却能感觉痛!

    蚀骨的痛!!!

    痛入了骨髓!!!

    顾倾城在拓跋怀里挣扎着,捶打着头,想让自己在痛感中清醒。

    可是她的手又被拓跋紧紧桎梏。

    拓跋看着她受伤的手,悲恸的哭道:

    “倾城,你要冷静……你这样子,还不如杀了我!……”

    顾倾城不理拓跋,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体,她眼神里的光聚了散,散了又聚。

    “不,我不是做噩梦,应该是中了某种幻术。对了,是那血魔,肯定是他给我施的幻术!”顾倾城有些失魂落魄。

    “倾城……”拓跋泪流满面,紧紧抱着顾倾城,声音痛苦而嘶哑,“不要这样……”

    侍卫和飞鸿飞雁早在一旁低低哭泣。

    她悲恸过度,掌心的血一时半刻还没止住。

    她伸手去摸拓跋,摸了他一脸的血。

    拓跋的肌肤是温热的,他的呼吸也是温热的。

    这个幻术太真实,太可怕。

    顾倾城用力,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疼不疼?”

    他此刻根本感觉不到痛痒,眸光哀痛的看着他的倾城。

    方才太用力拍打,打在伤口上。

    顾倾城终于感觉撕裂般的疼了,手又泌出大量的血。

    “好厉害的幻术,竟然魇住了。血魔的幻术怎么那么厉害,我们竟然逃不出来!”

    顾倾城攥紧了拓跋的狐裘,浑身打颤,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紧紧抱住她,嘴唇颤抖的痛哭:

    “倾城,不要这样……”

    “不可能这样,不会是真的,只是幻术罢了!”顾倾城神经质般喃喃。

    “一定会醒过来,会逃出去的,拓跋如此爱我,他怎么会杀了我的至亲。

    我是他的命,他宁肯伤害他自己,也不会伤我的心。

    一定不会是真的,我不相信!……”

    拓跋听到顾倾城的喃喃,泪水又痛苦的滚落。

    温柔的贴着她的脸:

    “是啊,你是我的命,我怎会做伤害你的事。

    噩梦很快会过去的,别怕啊,我们说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

    她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炽热的心跳。

    “可是,我为什么醒不过来,逃不出去啊?”

    顾倾城越发的焦虑。

    拓跋的吻,盖住她的唇。

    给她渡气,希望她能清醒,恢复原来那个聪明睿智的倾城。

    顾倾城没有得失心疯。

    看着侍卫将倒在雪地上的尸体搬走,顾倾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是真的,拓跋,是你杀了我的姑姑和奶娘……”

    顾倾城的声音空洞,五脏六腑痛得呕吐。

    她还是分清了现实与梦境,她从来没有被梦魇,没有被幻术所困。

    她一直在真实里!

    残酷的真实里!

    疼痛和鲜血,以及拓跋的呼吸渡气和心跳,都让顾倾城冰冻的脑子开始思考。

    这不是做噩梦,更不是幻觉!

    分清楚了,她宁愿是做噩梦。

    她常常做些飘渺虚幻的梦,此刻,她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飘渺虚幻的噩梦!

    侍卫要搬走姑姑和奶娘的尸体时,她扑过去紧紧抱着那些冻僵的尸体。

    一会儿抱着姑姑,一会儿又赶紧去抱紧奶娘。

    “奶娘,奶娘……”

    她抱着奶娘已经冻僵的尸体,死也不肯放手。

    奶娘的身躯被乱箭射得千疮百孔。

    但她却不厌其烦的给她一个个洞孔细心的缝补。

    所谓生娘不及养娘大!

    这个含辛茹苦养育她长大的女人,胜逾顾倾城的生母,比她的命还重要。

    若没有奶娘,她早死了。

    即便不被赶回乡下,在柳如霜手底下,说不定被卖到妓院,那她的命运会更惨!

    她自小就与奶娘师傅姑姑和铁爷爷他们相依为命,甘苦与共。

    她只知道柳如霜和顾仲年是自己的仇人。

    她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待她见护卫欲将姑姑抬走时,她又扑向姑姑,哭得更加悲戚。

    姑姑的脸溅了些血迹,姑姑爱美爱干净,不能弄脏了姑姑的脸。

    顾倾城掏出锦帕擦擦地上的雪,令锦帕湿润再仔细的给姑姑擦干净脸。

    姑姑还是一如往昔,温婉美丽,高贵端庄。

    姑姑胸口上那个血洞,她恨不得剜一块肉去填补!

    她只能拿出针线,细心的给姑姑缝补好那个大洞。

    姑姑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像慈母般对待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对自己的爱,已超越了一个母亲。

    顷刻间,她失去了两位至亲。

    杀死她们的,是她深爱的拓跋。

    姑姑死在拓跋的剑下,奶娘死在他们的乱箭下。

    前一秒,顾倾城还踏雪寻梅,想把自己有了他骨肉的喜悦第一个告诉他。

    她想象着他知道那个喜讯会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前一瞬是天堂,下一瞬竟然是地狱!

    “不要带走我姑姑!不要带走我奶娘!”

    顾倾城一会扑向姑姑,一会扑向奶娘。

    最后她全部扑空,拓跋的护卫把她们抬回皇宫。

    她哭得声嘶力竭!

    她可以受任何苦楚,但她不能承受她的至亲如此惨死。

    而且是死在她最爱的人的剑下!

    “为什么?拓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奶娘和姑姑的尸体被抬走,她攥紧拓跋,咆哮着要他给一个解释!

    “为什么要杀死姑姑和奶娘,她们是我的至亲,你那么爱我,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至亲?……”

    顾倾城的胸腔被一刀刀搅碎。

    她痛心疾首的捶打着胸口。

    “……倾城,你知道……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伤害你最亲的人!”

    拓跋抱着她,顾倾城推开他。

    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从中分辨他说话的真伪。

    顾倾城倏然闪过一个念头,有些恍然顿悟的瞪着拓跋,像不认识他。

    “……我知道了,你是怕陛下要你与仙姬公主成亲,你怕我会离开你。

    你知道我离开你,会和奶娘和姑姑在一起。你便杀了她们,断了我离开你的念想?”

    她紧紧攥紧拓跋的银狐裘,他痛苦之极,默默摇头。

    “……不是?!”

    她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像要刺破血管,奔流而出,将她凌迟处死。

    “拓跋,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将我从九天云端,推下万丈深渊?为什么……”她悲痛的质问。

    “……倾城。”

    拓跋一脸的痛苦,压抑得血管也暴突起来了。

    “拓跋,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杀了她们,我不明白会疯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使劲捶打拓跋,整个人简直崩溃。

    “你知道我为何会痛不欲生么,就是我不知为何最爱我的人,要杀死我的至亲!

    姑姑和奶娘死得不明不白,我却连你的动机都不知道!”

    她疯了一样攥住拓跋的衣领:

    “拓跋,求你告诉我?求你了!……”

    “……倾城乖,今天的噩梦过去,一切就会好的。”

    拓跋抚摸着顾倾城的脸,眼芒里是痛苦的激动。

    他的泪珠滚下:“你这样子,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顾倾城看到拓跋眼里的剧痛。

    他的痛,绝不下与她!

    她又想到他为了自己宁可被五马分尸,他毫不犹豫的追着她跳下鬼见愁。

    为了她,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们说好任何时候,都相信对方的。

    坠落鬼见愁,明知道会死,他们夫妻也定了尾生之约,生生世世,生死相依。

    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受如此的折磨。

    “告诉我,你编个理由说服我!”顾倾城软软的跪在拓跋面前大哭,“求你了,拓跋,求你!”

    拓跋痛苦的抱住她,给了她一个解释。

    “……我来的时候,你奶娘和毓秀宫所有人就已经被乱箭射死。

    而姑姑……却是等我来之后,握着我的剑,插进自己的胸膛……”

    “这不可能,姑姑怎么会握着你的剑插进自己胸膛?”

    顾倾城死死盯着她,眸光像锐利的鹰隼。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她!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怎么会和姑姑奶娘她们同时出现在梅林,她们一个死在乱箭下,一个死在你的剑下。

    你武功盖世,是最敏锐的极地狼,你怎么会阻止不了姑姑拿你的剑插向自己。

    再说姑姑好好的,即便要寻短见,她可以有一千种方法,却为何要死在你的剑下?!”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她的脑袋千丝万缕纠缠,混乱至极!

    拓跋脑海里闪过皇爷爷冷厉的话:

    “你明知道她的身份,却隐藏不报,不仅早就私下成亲,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

    还助冯熙一步登天,培植势力,整个军营几乎都是北燕余孽!

    太乙真人之言,不得不信,她就是那个能颠覆大魏之人!

    只要他们兄妹振臂一呼,不仅取大魏,乃至天下,都易如反掌!

    你们若想她活,想她身边的人都活,就得自己承受所犯下的错!

    让她看见冯左昭仪死在你剑下,这只是对你们的小惩大诫!”

    他当时不惜舍弃一切,跪求皇爷爷:

    “皇爷爷,儿可以放弃所有,带她远走天涯,此生此世,不踏入大魏一步!求皇爷爷不要折磨我们!……”

    皇爷爷一听他要带她走,几近疯狂:

    “你以为能带她一走了之,朕就拿你们没办法么?你要置太子府所有人的性命不顾吗?

    是,朕知道,你和倾城都不怕死!但倾城舍得让她所有至亲为了她而死么?

    还有那千千万万她请求释放的降奴,统统为她陪葬,你觉得倾城,能跟你走么?!”

    皇爷爷不但拿太子府和北燕幸存下来的所有人要挟,还拿那千千万万的降民要挟!

    那一刻,他不仅痛恨自己生在帝王家,更痛心得几乎想杀了皇爷爷!

    但那终究是自己的皇爷爷。

    他终究下不了手。

    而且,他的赤霄剑早在进宫,便被卸下。

    整个御书房,布满了虎视眈眈的隐卫,只要他稍有异动,即刻射成肉泥。

    他占不了半分便宜,若敢异动,只会将倾城和她那些至亲,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四百六十三章:不共戴天

    第463章:不共戴天

    他深深知道,皇爷爷忍受不了的,是倾城其实一早与自己成亲,却蒙骗了他。

    而拓跋渊再重生为祸,令他身中剧毒,对所有人失去信任,也令他变得更加暴戾。

    他几乎不再相信任何人,连心底那一丝丝慈悲,都几乎消失殆尽。

    当然,倾城是个例外。

    他自始至终,即便知道倾城的真正身份,也没真正想杀了倾城。

    可是,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深深的伤害了他以为爱护的丫头。

    拓跋紧握双拳,痛苦的闭是眼睛。

    再睁开时,咽了口口水,润润被怒火烧灼的喉咙,极力平静的解释:

    “……我来梅林赏梅,发现这里有异样,就拔剑赶过来,已看见……奶娘和宫女们死在乱箭下。

    而姑姑……跪在我面前,要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而后提起我的剑,就插在自己胸膛。”

    “拓跋,你骗鬼去吧!”顾倾城厉声吼道。

    一把将他推开。

    “姑姑手无缚鸡之力,能在大魏战神的眼皮子下自尽吗?!

    她的手还未抓到你的剑,你早已令她不能动弹,还怎么拿你的剑捅进自己的胸口?!”

    “我……当时只听她说要好好保护你,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她却已经提剑插进了胸膛。”

    拓跋痛苦而无奈。

    拓跋虽然给了她一个解释,但姑姑软弱无力,想要从大魏战神剑下自尽,却是难比登天!

    拓跋的警惕性比极地狼还高,在那种乱箭射杀了那么多人的场合下,警惕性更加飙升,怎么还可能让姑姑用他的剑自杀!

    顾倾城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半个字也不相信!

    拓跋和她们一起出现在梅林,姑姑被他所杀,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看来,从拓跋身上是问不出所以然了。

    她只感觉脑袋沉重得要栽倒雪地上。

    顾倾城摇着头,澄澈如圣泉的眼眸能将拓跋的骨肉虑透。

    “不可能,这根本说不通!奶娘和师傅铁爷爷他们好好在蝴蝶谷,怎么会独自一个人跑出来找我,还与毓秀宫的宫人一起被射杀。”

    顾倾城痛苦的分析。

    “姑姑和李弈昨日被人下药陷害,企图诬陷她与李弈有染,她还以为那龌龊之人是陛下。

    后来陛下传她去侍寝,姑姑回来说自己误会陛下了,陛下是传她去安慰她。”

    思忖直至,她霍然顿悟:

    “难道,那陷害姑姑之人,和今日姑姑之死,真的与陛下有关?”

    随即,她揪着拓跋的胸口质问:

    “是不是?拓跋,你告诉我,是不是陛下逼迫你做的?!”

    拓跋沉痛的摇头。

    她还是不相信,转身想跑去找陛下问个清楚。

    却被拓跋一把抱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生怕她一走,事情闹大,就再也回不来他的身旁。

    他的泪滚落下来。

    “……倾城,你不要误会皇爷爷,冯左昭仪自刎,皇爷爷……此刻正在伤心呢。”

    他违心的道,稍顿,他又继续为皇爷爷辩护:

    “皇爷爷就像你所说的,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更不忍心伤害你。”

    拓跋眉头紧蹙,双拳握得骨关节泛白,仿佛要把拳头捏碎,语气有压抑的艰难,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不是陛下?”

    顾倾城的声音空洞飘忽,继续分析:

    “是啊,陛下和老祖宗都那么疼我,他怎么舍得让我伤心。”

    “即便他要姑姑死,有千万种方法,怎么会要姑姑死在你的剑下。”

    顾倾城几乎用尽了她的聪明睿智,仿佛也理不清个所以然。

    “好了,我们回去,好吗?”拓跋吻着她的额头,喉咙因为强忍着悲恸,早已经嘶哑。

    顾倾城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上,抓着脑袋,泪流满面:

    “难道姑姑一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早早起来给我做了最后一次枣泥山药糕和炖汤?”

    倏然,她想起来什么,赶紧爬起来。

    “对了,姑姑给我做了枣泥山药糕和炖汤,我得赶回去喝汤了,姑姑还煨着阿胶汤,说汤要趁热喝呢!”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皇宫跑。

    拓跋一把抱起她,飞一样带她回毓秀宫。

    毓秀宫冷冷清清,一个宫女都没有,就连早上那个梅香也不见了踪影。

    只有殿上那束骨里红梅花正幽幽绽放,暗香流淌。

    餐桌上依然摆着早上那盘枣泥山药糕,那盅炖汤,依然煨着,炭火已经没有了,汤却还有余温。

    姑姑给她炖的汤做的枣泥山药糕,那是姑姑的深情厚意,她不能辜负了。

    姑姑即便临死,缓过一口气来,也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得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她跌跌撞撞的扑到饭桌。

    也不管冷热,端起炖汤就喝,她喝得很小心,一滴汤水也不让洒出来。

    她的泪,一串串落在汤里,把整盅汤都喝了。

    而后,她又抓起枣泥山药糕,大口大口的吃,时不时被噎着。

    看得拓跋和侍女又心酸的落泪。

    满满一大盆的枣泥山药糕,她要快点吃,才能吃得完,那是姑姑用尽了自己的爱为她做的。

    她眼前浮现着姑姑一丝不苟的给她做枣泥山药糕,每一个过程,都倾注了母爱。

    她的眼泪又狂奔。

    她一边哭,一边吃,饱尝着姑姑浓浓的母爱。

    她一块块把枣泥山药糕往嘴里塞,拼命咽下去,噎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倾城,好了,别吃了。”

    拓跋看着顾倾城的样子,心如刀绞,忍不住又落泪。

    “不可以剩的……这是姑姑好辛苦为倾城做的……我不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的,姑姑会伤心的……”

    侍女侍卫见她这个样子,一个个也止不住泪水狂奔,低低的哭泣。

    终于,她一件不剩,把那大盘枣泥山药糕塞进肚子里。

    最后揪着拓跋的胸襟,冷冷的话吐落拓跋面前:

    “拓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而后,整个人就直直往后栽倒……

    拓跋接住她的时候,顾倾城已经昏倒过去。

    这一次,无论拓跋如何掐人中,她都没有醒来。

    她在梦魇中哭醒,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又哭又闹着要杀了拓跋,而后又哭到晕倒。

    眼睛都几乎哭成了核桃,嗓音嘶哑得说不出话。

    见她这般模样,他的心都碎了。

    他宁愿她起来杀了他!

    她太累了,所受的打击太大了,也该让她好好歇歇了。

    他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也几乎抱着她整整六天六夜。

    而顾倾城醒过来时,是第六天的半夜。

    皎洁的月色从窗口照进来,带着刺骨寒意,在她的寝殿铺了一地的残雪。

    也洒下满室的悲凉。

    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别的反常,几乎没有一天不下雪,阳光几乎成了奢侈的。

    拓跋依靠着床背,将顾倾城抱在怀里,阖眼打盹。

    顾倾城一动,立马惊醒了他。

    “……倾城?”

    拓跋低声喊她,声音里全是嘶哑的温柔。

    她这几日昏睡中奶娘和姑姑死去那一幕一直在噩梦里反复重现。

    她哭了整整六天,醒来哭梦里哭。

    到彻底醒来的时候,所有的意识又回归。

    痛苦如影随形!

    这次,她彻底的从噩梦醒过来了。

    “姑姑呢……奶娘呢?……”

    她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到几乎分辨不了说的是什么。

    “已经……下葬了。”拓跋缓缓道。

    缓缓的声音,有压抑的痛。

    顾倾城霍然起身,一把抓住拓跋的双臂。

    惊愕而悲愤的瞪着他:

    “为何那么快就下葬?为什么不叫醒我起来送她们?!”

    “……已经,是第六天了,你一直昏迷不醒,皇爷爷也不想姑姑的尸体停放太久,就下旨厚葬。”

    原来,她已经昏迷了六天。

    拓跋还告诉她,陛下厚葬冯左昭仪于皇陵后妃陵墓。

    而顾倾城的奶娘则葬在天子山附近的一块风水宝地。

    这样也好,以后她去拜祭老祖宗和姑姑,也就可以就近拜奶娘。

    拓跋把顾倾城拥在怀里,心里像刀扎的痛:

    皇爷爷不仅欲对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冯左昭仪,冠一个与御林军通奸之罪。

    事与愿违又不择手段的让自己杀了她,却又虚情假意的厚葬!

    他从不知,皇爷爷会有那般的卑鄙无耻,假仁假义!

    莫非皇座上掌管生死的人,人性都会扭曲如斯?!

    雪夜,静得可怕。

    皇宫很难得如此出奇的安静。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住。

    拓跋看着怀里痛苦而虚弱的人儿,眼底聚上心疼的泪花。

    她扬眸,静静的看着抱着她的那个人。

    那个杀害她至亲的人。

    是她最爱的人。

    也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清湛澄澈的眸子里,纠缠着无尽的痛色。

    她知道拓跋行事狠戾,心思沉稳,处事细腻,却有分寸,不会乱杀无辜,姑姑不会无缘无故死在他剑下。

    若有人能逼迫他做这一切,天下间也只有他的皇爷爷。

    而且,怕是皇帝拿他最在乎的东西威胁!

    但拓跋再无辜,姑姑还是死在他的剑下。

    奶娘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关系。

    让她的挚爱,杀了她的至亲。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情劫?

    胸腔里,百转千回。

    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可是,这个怀抱,依然那么安然,安稳。

    稳稳的就像保护婴儿的摇篮。

    汹涌如潮的泪,无声滑落。

    拓跋紧紧的抱着她,汲取着那甘甜的桃花泪。

    她胸腔里,泛起一阵酸涩。

    看着窗外的鱼肚白,虚弱的喃喃自语:

    “天快亮了,我要准备一下,去拜祭姑姑和奶娘了。”

    拓跋心疼的看着她,像哄孩子:

    “你已六日六夜,水米不沾,我熬了粥,你先吃点,天亮后才有力气去拜祭姑姑和奶娘。”

    顾倾城颓然的默默摇头。

    “倾城,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姑姑不希望看见你这般不寝不食,伤痛颓废,否则她在天堂也会不安息。无论如何,你得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是啊,姑姑一再叮嘱自己要好好活下去,她更不能饿着肚子去见姑姑,否则姑姑会不高兴的。

    半晌后,她终于不抗拒吃食了。

    拓跋随时在毓秀宫煨了一锅肉粥,只等倾城随时起来都能喝上热气腾腾的肉粥。

    拓跋一勺一勺,细心的喂着他的倾城。

    但愿每日,都能这样平平静静的喂着他的倾城。

    顾倾城想到他第一次在一揽芳华给她做的海鲜粥。

    每一次给她做的可口饭菜。

    这样尊贵的男人,却甘之如饴的为她洗手作羹汤。

    而且乐此不彼。

    他对她所有的好,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那些真实得像是回忆的梦,在脑海飘荡。

    大粒大粒的泪珠又滚落下来。

    那一口粥,几乎噎得她透不过气。

    拓跋赶紧给她扫扫背,一切是那么的熟稔自然。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大哭:

    “拓跋,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从来不曾质疑你对我的爱,我们的爱,千年万载,我的心都长在你身上。”

    “为何每一生,我们都劫难重重,这一生,你为何偏偏杀了我的至亲。”

    “我若不为她们报仇,实属不孝,良心难安。”

    “可我那么……那么的爱你,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让我又如何忍心对你下手。”

    她一声声,一句句,听得他心都碎了。

    “倾城乖,我们别想那些事了,好吗?”

    拓跋柔声抚慰着。

    顾倾城又呜呜的哭:“千载情缘,万世劫殇。难道我们,真的是情深缘浅?”

    “不会的,无论刀山火海,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的。”

    拓跋的语气笃定,毋容置疑。

    把倾城拥在怀里,两人交颈,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他的眸眼,倾城却看不见。

    倾城方才一阵抽泣,那些肉味在咽喉和胃里翻腾,她又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

    飞鸿飞雁赶紧过来帮忙,飞鸿一边给她擦拭,一边紧张道:

    “郡主,您这几日都呕吐,真的没事么?”

    拓跋看着顾倾城,又惊又喜:

    “你这几日都呕吐?莫不是……有喜了?”

    飞鸿飞雁也同时带着一脸希冀的看着顾倾城。

    若郡主真的有孕,他们之间的这些隔阂,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顾倾城淡然的看着拓跋。

    “……之前去鬼见愁,看见那么多血淋淋的毒物,便觉得恶心呕吐。

    而几日不进食,一下子吃东西,胃受不了,自然会呕吐。”

    顾倾城这样的解释,好像合情合理,但所有人却好像都不相信。

    千年情缘,万世劫殇。

    她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

    她很想冲动的告诉他,自己真的有了他的孩子。

    可是,他刚刚成了自己的杀母仇人!

    他们之间,不共戴天!

    姑姑和奶娘,两位母亲的恩情,昊天罔极,她不能不孝!

    否则,她枉为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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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倾城介绍:
“倾城,这是十年前遇见你,我在一揽芳华种下的第一棵海棠花树,我在树下埋了坛酒,取名相思。想着你何时成为我的女人,就挖出来喝,我想喝这陈年相思酒,都快想疯了!”拓跋濬看着顾倾城,情意缱绻道。飘渺倾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渺倾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渺倾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