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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采玥     飘渺倾城txt下载     飘渺倾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圣水验鬼

    第419章:圣水验鬼

    “好,大将军,您要怎么办?”

    那位赫赫战功最是孤傲的叱卢老将军,不以为然问。

    “这行宫那么多人,怎知就是我们在座诸位所为。

    也许有其他人偷窥,说不定……是个不显眼的厨子,又或者打杂的下人小厮呢。”

    又有将军提出不同的意见。

    “对对对,这行宫人来人往,怎知就是我们这些将军所为,说不定就是个打杂的下人呢!”

    又有将军赶紧附和。

    所有人皆深有同感的点头。

    即便有人偷窥了绝密作战部署,又不能捉贼拿赃,万一被冤枉了,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将军们心中有火,很想骂娘,却敢怒不敢言。

    “对,任何人都有嫌疑,本将军已经封锁了整个行宫。”拓跋凛然道。

    如刀锋的眸子再睃巡一眼众人,才又接着道:

    “既然人人皆有可疑,那就从最高的将军们开始查!”

    “诸位放心,清者自清,相信殿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顾倾城道。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迹可循。如此重要的绝密部署,本将军当然要防范于未然。”拓跋再冷眼看着众人道。

    诸位将军面面相觑,不知拓跋葫芦里买卖什么药。

    拓跋再接着道:

    “本王让安平郡主调了些无色无味,几乎看不见的粉末,涂抹在文牍上。”

    “粉末?……”

    众人窃窃私语。

    拓跋点头:“安平郡主的医术,众所周知,她调制的粉末,当然是神乎其神。”

    众人等着拓跋或者顾倾城解释什么粉末。

    顾倾城道:

    “那是种类似尘埃的粉末,非常细微,常人不易觉察。

    粉末虽像尘埃,但经过特殊的圣水浸洗,它会变成黑色。

    任何人接触过那文牍,手上都会沾上这种粉末。

    一旦沾了,便附着在肌肤上,短时间洗之不去,只能等几日后,自行消失。”

    众人又窃窃私语。

    安平郡主的医术他们早有耳闻,连断了气的老祖宗都能起死回生。

    即便传说夸大其词,可眼见为实。

    今日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安平郡主那再世华佗的医术。

    被雷劈已经没气的九王爷,也被安平郡主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被雷劈啊!如此都能救活,这个安平郡主真可谓是神医。

    况且安平郡主手上飞旋出来的蟠桃花还能搭桥。

    那可更是亘古未闻!

    她能调弄什么会变色的粉末,什么圣水,虽然闻所未闻,依她高超的医术,不足为奇。

    不得不相信。

    诸将领闻言,都对拓跋的说辞深信不疑。

    拓跋道:“不管是通敌叛国的主谋,又或者是被人收买去偷窃机密的内奸。只要是窃贼,手上就会沾染上这种粉末。”

    大家都不期然的去看其他人的手。

    拓跋又道:

    “安平郡主早已调好圣水,每人面前会有一盘圣水。

    诸位把手放进去,有粉末的手,在圣水的浸泡之下,就会变成黑色。

    当然,没有粉末的手,颜色自然不会变。诸位以此自证清白。”

    顾倾城又有些抱歉道:

    “这种圣水味道可能怪异了些,但是不会伤及肌肤,更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请诸位将军放心!”

    众人再度窃窃私语。

    这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原来一早就有所防备。

    若是不做亏心事,把手往水里一放,浸泡后拿出来。

    不用严刑拷打,不用活剥人皮,不用受大将军的酷刑,众人也觉得没那么恐惧了。

    李峻看了拓跋一眼,略微颔首,爽快道:

    “那就开始吧!”

    拓跋冲殿外大声道:

    “端圣水!”

    不一会,便见战英等护卫,端了十九盆看似清水,却泛着一种淡淡诡异药味的圣水上来。

    放在诸位将军面前,就连拓跋面前也放了一盆。

    每个人一盆,盆的旁边,还细心的放了条雪白的巾帛,给众人擦手。

    “这就是圣水,能让偷窥者手上的粉末显出黑色来。

    没沾染粉末的,不用担心,你们的手不会变成黑色。

    是人是鬼,圣水一验便知!”

    拓跋冷冽道。

    顾倾城不动声色,看着拓跋对大家解说。

    顿了顿,拓跋继续道:

    “本王面前也有一盆圣水,文牍上的粉末,是我自己撒的。所以,我手上自然也沾染,我先放进去,给诸位瞧瞧!”

    说罢,拓跋的手放入盆中。

    圣水是透明的。

    拓跋的手放进去,浸泡了约莫十下数之后,湿漉漉的再拿出来。

    他用旁边的巾帛擦干水,亮出手给众人瞧。

    一、二、三……众人在心里查着数,他的手毫无反应。

    约莫查了十几下数,有人哎了声。

    大家定睛一看,就见拓跋的手指到掌心,开始发黑。

    黑得宛如涂墨!

    “果然厉害!”阿布汗惊叫,“安平郡主真乃神医啊!”

    那黑色很明显,半晌也不退去。

    真正偷窥之人,到了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心慌了吧?

    拓跋凌厉的眸光又如利刃,在众人身上睃巡了一遍。

    在座的将领,脸色各异,拓跋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神情。

    “这圣水不错。”冯熙首先道:“既然有如此神效,那咱们就试试。自证清白,让大将军安心,我们也问心无愧!”

    “正是,正是,省得互相猜疑!”

    “这圣水和粉末那么神奇,安平郡主应该多调制些,留在军中待用!”

    “这是后话。”拓跋道:“先把眼前的事办了要紧!”

    清了清嗓子,拓跋的声音拔高:

    “诸位,请把两只手都放入面前的圣水里,停顿十下数,再用巾帛擦干水。”

    众人点点头。

    有些人的手已经放到盆里,有些将放未放。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大殿的窗户被风吹开,一阵狂风卷进来,桌子上的蜡烛全部被风刮熄。

    黑暗一下子就笼罩了屋子。

    众人皆是一愣。

    顾倾城这时顿足道:

    “外面风雨越下越大,我也真是疏忽,忘记叫人关严实窗户,这风一下子扑进来了!”

    她又喊外面的战英,“战护卫,快让人去拿火折子!”

    战英应是,一面派人去拿火折子,一面派人去关严实窗户。

    嘴里喊道:“诸位稍等,火折子马上就来!”

    大殿内外都好像一阵的混乱。

    不一会,火折子来了,烛光亮起来,窗户也重新关严实。

    “好了,为了诸位的清白,大家继续洗手吧!”拓跋对大家道。

    其实,拓跋之前还担心这个计划出现纰漏,怕到时没有真凭实据,拿那个奸细无可奈何,还打草惊蛇。

    毕竟,那个人,与自己情同兄弟……

    直到蜡烛熄灭了,本来就没关严实的窗户,被某人悄悄打开。

    拓跋才肯定,自己和倾城这个布局万无一失。

    他暗中松口气。

    在这个瞬间,拓跋想立马将他的倾城搂进怀里,狠狠的亲吻。

    他的倾城,真可爱!

    一切,全都在倾城的算计里,每一步都没有差错。

    内鬼奸细隐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以为聪明,却正在按照顾倾城的计划,步入深渊。

    飘忽的烛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手已经湿漉漉此刻正在拿巾帛擦水,比如冯熙、长孙无垢、李峻、阿布汗,慕容烨。

    未放手下去的继续放下去……

    他们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偷偷瞄别人的,想看看到底谁才是窃贼奸细。

    “好了,诸位都放了吧?”拓跋道:“来人,把圣水端走,别碍手碍脚!”

    “诺!”

    众人面前的圣水,被护卫们依次端走。

    巾帛仍留给他们。

    他们全部将左右手浸泡过了,用巾帛擦干净。

    “大将军,您这盆要端走吗?”战英问。

    拓跋却摇头:“放在这里,稍后还有用。”

    众人看了拓跋一眼。

    已经浸泡过了,大将军还留下他那盘圣水,是做什么?

    他方才还明明嫌圣水碍手碍脚。

    众人都晓有趣味的看着。

    反正他们没沾过,所有人心中都有底,每个人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

    他们甚至希望高阳王大将军找不到奸细内鬼,这样大将军觉得大家冤枉。

    会好好犒劳。

    最起码,让高阳王大将军别禁大家的酒,阿布汗这样想着。

    这时候,坐在冯熙对面的宇文泰突然跳起来,指着冯熙惊呼:

    “骠骑将军,您的手……”

    冯熙猛然低头。

    他的左右手,正跟拓跋的手一样,逐渐泛出了黑色。

    他的手,是最早伸进去的。

    冯熙的脸色骤变!

    不仅冯熙,其他人也都变了脸,全部看着冯熙。

    冯熙就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冯熙骇然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的喃喃: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高阳王大将军,您明知道骠骑将军不会通道叛国,您怎么可能……”

    长孙无垢刚想维护他的少主冯熙,却猛然瞧见自己的双手,也是墨黑。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双手,全身激烈的抖动起来。

    所有人也看见长孙无垢的手黑了。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本来就是一伙!”

    “他们就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长孙无垢已经激动的跳起来,断然大喝:

    “不可能……不可能!老朽和骠骑将军,绝不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听说,冯熙可是长孙老将军的什么少主……”

    那位战功彪炳的叱卢老将军,凛然道。

    “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宇文泰不阴不阳道,“新进军营短短时日,却混到骠骑将军,你们主仆,定是奸细无疑!”

    “快说,你们是如何迷惑大将军,令大将军对你们另眼相看,将你捧上骠骑将军之高位!”

    “我们不是!”

    冯熙脸色煞白的对众人喝道。

    不知拓跋和顾倾城为何要陷害自己。

    又颤抖的问拓跋:

    “大将军,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您心里最清楚!”

    拓跋冷着脸沉默。

    霍然,冯熙瞥见对面的阿布汗,双手也逐渐墨黑。

    冯熙惊骇的瞪着他。

    阿布汗一愣。

    见冯熙惊骇的目光瞪着自己,他也回看自己的双手。

    “不可能……末将什么都没做啊!”阿布汗像见鬼般跳起来。

    随即勃然大怒:

    “高阳王大将军,这是诬陷,难道末将和骠骑将军主仆合谋,通敌叛国吗?

    我阿布汗是什么人,大将军您怎能不清楚啊!……”

    “啊!……”

    阿布汗还在叫屈,又有人惊呼,急促得双手打颤。

    是慕容烨,原来他的双手也开始墨黑了。

    他算是众将军里头最胆小的一个,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拓跋表情冷冽肃然。

    他的侍卫,早已拔剑将所有人都围起来。

    众人骇然。

    高阳王大将军此刻的行为,好似要将这所有将军们一网打尽!

    众人皆脸色骤变!

    就连战功彪炳的叱卢老将军,他的手也墨黑了。

    他倚老卖老,指着拓跋怒道:

    “大将军,您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熙也怒了,此刻的情形很诡异。

    在场不止一个人的手变成了墨黑,几乎所有人的手,都像鬼爪一样。

    有些虽然知道自己的手变黑,侥幸还未被人发现,悄悄将自己的手藏进桌子底下。

    大将军到底要诬陷谁?

    冯熙对大将军忠心耿耿,这短短时日,便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而且大将军明明知道,他和倾城是……

    突然遭遇这般诬陷,他的心顿时就凉了。

    不由得触景伤情,想起了十几年前冯氏五族被诬陷灭族的往事。

    一双浓眉下的星眸,激动得涌起泪雾:

    大魏与自己仇深似海,自己不思报仇,原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不仅如此,竟还为大魏卖命!

    真是悔不当初!

    顾倾城见冯熙一脸悲愤,心里微痛。

    “骠骑将军,请您坐下。”

    顾倾城非常平静,又转颐看着长孙老将军道:

    “长孙老将军,您也坐下。”

    顾倾城的声音宛如魔咒,令人激动的心情也能平复。

    冯熙和长孙无垢便顺从的坐下来。

    亲卫们寒光闪闪的剑,把所有人困在其中。

    拓跋这时候才开口。

    “你们每个人,把双手都伸出来!”

    拓跋的声音自有股凛冽的威严。

    众人又愤怒又震惊。

    他们不想伸,不敢伸!

    因为他们的手几乎都变了颜色,大将军可以堂而皇之的定他们的罪。

    通敌叛国,那可是要诛灭九族啊!

    “伸出来!”拓跋再次厉声道。

    而后,冯熙为首,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手平举到胸前,伸给大家看。

    所有人的手,几乎都是黑色的。

    却独独有一双手,粗粝宽大,却相当白皙,显见平日也是养尊处优。

    在众多黑色手中,格外的醒目。

    他的手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变色。

    众人全在四下里张望,看到了这双手,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第四百二十章:原形毕露

    第420章:原形毕露

    顾倾城看着那手的主人,嘴角带着一丝意料之中,却又意味深长的笑。

    拓跋虽然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狠狠的抖了一下。

    那双手的主人是顿丘王李峻!

    他这些年与自己有袍泽之情,还一直追随着自己,并多次为自己挡剑挡箭。

    难道一切是他在演苦肉计,只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

    拓跋带着沉痛的眸光看着他。

    其他人也震惊:为什么他们都有不清不楚的猫腻,只有顿丘王李峻是干净的。

    李峻脸色煞白。

    到了此刻,别人可以不明白,他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荒唐!”李峻勃然大怒,“本王清清白白,你们是怎么回事本王不知道,反正本王没有碰过那粉末!”

    顾倾城这时候,泰然站起来。

    “顿丘王,你以为文牍上,真的有粉末?”

    顾倾城微笑问,笑容似桃蕊般娇艳。

    最紧要的,是她不像一贯那样称李峻为大哥,而是称他为顿丘王。

    众人全部都愣住了。

    冯熙和长孙老将军差不多就明白了,对拓跋和顾倾城的那点怨气,登时化为乌有。

    冯熙与长孙无垢相视一眼,两人摇头笑笑。

    这肯定是倾城的主意!

    真是个极好的主意!

    众人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一敛笑意,漫声道:

    “其实文牍上没有任何粉末,真正能令你们的手变色的,是那盆圣水。”

    众人再次一愣。

    李峻心中有鬼,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知道自己落进拓跋和顾倾城的圈套了。

    这个顾倾城,他千防万防,还是防备不了她!

    “我明白了,大将军端过来的圣水,其实可以让手变色。

    咱们没偷窥过文牍,都知道自己是清白,问心无愧,就堂堂正正把手放进水盘里。”

    冯熙恍然顿悟的点头道。

    叱卢老将军也恍然,凛然看着李峻道:

    “只有顿丘王,他是偷窥过的。他心虚害怕,反而不敢把手放进去。如此一来,他反而中招!”

    顾倾城含笑颔首。

    正是如此。

    端给他们的圣水,才是顾倾城用药调配而成,浸泡后再遇空气而变色。

    顾倾城不疾不徐道:

    “这两日天气突转雷暴,九王爷只参与了一次会议,就没耐心嫌无趣,闹着出去玩,冒着雷暴出去抓蛐蛐,结果被雷劈了。

    而我和大将军还有那些侍卫,为了抢救九王爷,而疏忽看守他秘柜里的作战部署,让顿丘王有机可乘了。

    其实,这个机会,是我们故意给他制造的。”

    “故意制造的?……”

    众人不明所以。

    “出来吧!”拓跋喊了一声。

    便见一个稍小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走进大殿。

    来人却是衣冠整齐,完好无损粉雕玉琢的拓跋丕。

    他之前被烧焦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被什么烧焦过的痕迹。

    连身上那些焦黑也一点都没有。

    根本不像曾经被雷劈。

    “这是怎么回事?”

    “九王爷没被雷劈啊!”

    “这也太神奇了,我们明明看他都被劈得一身乌黑,已经没气了啊!”

    众人惊叹不绝。

    “嗤!你们九爷是什么人?爷顶天立地,怎会被雷劈?!”

    拓跋丕拍着胸脯,正气凛然道。

    再双手叉腰,气嘟嘟的指着李峻大声道:“他才会被雷劈呢!”

    “是我让九王爷陪我们演这出戏,就是要内奸看到我们为九王爷情急之下,乱了阵脚,给他大开门户,方便他去偷窥绝密文牍,去给殷孝祖通风报信。”

    顾倾城云淡风轻的微笑。

    李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青再惨白。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高阳王大将军和安平郡主联合九王爷,他们这出戏,演得也太像了吧。

    居然把所有人都骗了!

    “带上来!”拓跋又喝道。

    便见凌云把剑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将那人押进来。

    李峻有两名心腹副将,一个是百里尘,一个是李询。

    那人正是顿丘王的另一名心腹副将李询。

    顾倾城又娓娓道来:

    “外面风雨飘摇,这大殿的窗户本来就故意没关严实。

    这李副将还是不放心他的主人顿丘王,怕顿丘王的手浸泡在圣手里会露陷。

    才趁殿外之人不注意,在关键的时候,悄悄去把窗户都打开,让风吹进来扑灭了烛火。

    殿下又当场演示,给你们看了这圣水的威力,让奸细知道,只要沾了水就无法辩解,他做贼心虚,绝不敢碰这圣水。

    所以,圣水端上来,大将军才要叫你们伸手进去,风就把烛火全部扑灭了。

    黑暗之中,谁也没留意,顿丘王根本没伸手进圣手里。

    当然,顿丘王当时的手也是湿漉漉的,大家也的的确确,瞧见他在擦自己湿漉漉的手。

    可他却是做贼心虚,把手伸进面前的茶盏里。”

    顾倾城语音抑扬顿挫的说完,霍然指向顿丘王面前的茶盏。

    众人才恍然顿悟:侍卫事先给所有人斟了满满一盏茶,原来是这般作用。

    李峻自负聪明。

    他肯定觉得,自己这招高明极了。

    拓跋当场示范,李峻就清晰的看到,只要放进圣水里,他手上的粉末就无法遮掩,他是死也不敢放的。

    圣水端进来的时候,他和殿外的心腹副将递了个眼色,看了看面前的烛火。

    这一切都没逃过顾倾城的眼睛,包括黑暗中他伸手进自己的茶盏。

    没想到,真正让手变色的,就在那圣水里。

    众人这下没了疑问。

    李峻等于不打自招。

    “来人!把李峻绑起来!”拓跋勃然大怒。

    “我没有!我是冤枉的啊!”李峻又惊又怒,“大将军,我与您出生入死,您为何要陷害我?!”

    他再转颐看着顾倾城:“倾城妹妹,我可是您的大哥啊!”

    所有将军,全部冷笑看着李峻。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老实,攀交情!

    “没有?没有为何不敢把手放进圣水里?!”

    阿布汗大声叫道。

    “对,为何人人问心无愧,敢放手进去,独独你不敢沾染圣水?”叱卢也喝道。

    拓跋的声音冷得像千年寒冰:

    “李峻,你还想狡辩吗?”

    “我自然是伸进水里,只是我的手粗糙,不服这圣水,这圣水,对我根本就没效果!”李峻大声辩驳。

    其实,这种狡辩毫无意义。

    果然,拓跋面前的那盆圣水,就等着李峻说这话。

    拓跋一把抓起李峻的手,将那双手狠狠摁下圣水里。

    停了一瞬,拿出来擦干,不过十几下数,顿时显出黑色。

    拓跋连这点都算好了,才没撤他的水盆。

    所有将军冲拓跋投过钦佩的眼神,眼中没有任何傲气和桀骜。

    更多的是敬重。

    拓跋顿时明白,自己把所有军心都收复了。

    包括一向倚老卖老的叱卢。

    阿布汗拍着桌子跳起来指着李峻怒骂:

    “李峻!大将军平日待你不薄,还请旨封你为顿丘王!

    你以为没有大将军的请旨,陛下就凭你那点寸功,就封你个顿丘王吗?

    大魏如此厚待你,你为何要通敌叛国?!”

    李峻看看自己染上黑色的手,一时间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了。

    他今日大错特错!

    拓跋这一手,的确让他防不胜防,他一步步落进拓跋设计好的陷阱!

    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精密!

    当拓跋命人端圣水上来,李峻还在心里笑拓跋幼稚。

    他随意耍一些计谋,手不往圣水里放,拓跋能耐他何?

    不承想,就是他这不往圣水里放,暴露了他自己!

    拓跋对嫌疑人一向用刑,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若说他怀疑李峻是奸细,就抓起来逼供,可能酷刑之下会屈打成招。

    却令所有将士们心寒。

    但如今每个人都清清楚楚,亲眼目睹,李峻他不打自招,没有屈打成招,没有严刑逼供!

    将士们都心服口服!

    李峻看着拓跋,这一切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拓跋虽然厉害,但仅凭拓跋一个脑袋,应该还想不出来。

    顾倾城,对!是顾倾城!

    李峻血脉偾张,还作挣扎:

    “我是冤枉的,是顾倾城设计陷害!她嫉恨大将军酒后和舍妹双儿好合,便蓄谋陷害本王!顾倾城,你这个毒妇,你好狠毒啊!”

    拓跋裹挟着滔天巨怒走向李峻,愤然一挥手,李峻脸上赫然便是一个血手印。

    他的牙齿也脱落几颗。

    “李峻,事到如今,还有人陷害你吗?!”拓跋怒吼,“带上来!”

    便见战英和护卫押着李峻的另一名副将百里尘上来。

    只见百里尘奄奄一息,他的一只右手,已经被活剥了皮,露出人的血肉,正痛得浑身抽搐。

    李峻一见百里尘,登时蔫了。

    战英拱手禀报道:

    “大将军,百里尘下午悄然离开行宫,在宫外想放飞鸽。

    可是雷雨太大了,信鸽飞不起来。

    百里尘又去江边觅船,欲渡船去南岸。可是广陵所有的船只,都被我们征调。

    百里尘便偷了一艘小渔船,欲去建康方向通风报信,还是被我们拦截下来。

    把他抓回来只剥了他一只手,他就招供了。他是奉了李峻的命,去向殷孝祖通风报信的!”

    战英禀报完,把百里尘要传递的书信拿过来,递给拓跋。

    拓跋看了一眼,传递给诸位将军:

    “诸位将军瞧瞧,李峻的亲笔书函,这便是本将军的作战部署。

    原本定在今晚突袭,杀殷孝祖一个措手不及。

    恐怕这计划得取消了,否则殷孝祖早已设好陷阱,在江边等着请君入瓮呢!”

    “当真是通敌叛国啊!……”

    “李峻,你个狗贼!”

    众人看了信上的内容,无不大怒。

    拓跋凛冽的看着李峻,深邃的眼眸杀气腾腾:

    “李峻,当初本王一路回平城,被殷孝祖和九幽地府的人追杀,便是你在暗中将本王的行踪泄露!

    当初在你王府,你故意教训花想容,实则是挡在本王面前,救了花想容一命。

    在戈射活动中,又是你,在混乱中射出雾弹,欲救走花想容而令本王百口莫辩,成为弑杀陛下的替罪羔羊!

    这次攻打广陵城,你早就算计好了,在瓜州故意为了保护本将军而受了剑伤。

    区区剑伤还令你连续几日高烧不退,以致你不能和我们一起攻城。

    你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我拓跋的陪葬品吧?

    你悄悄将我们攻城的部署告诉殷孝祖,让殷孝祖知道,本将军集结主力精锐,攻打北门。

    如此殷孝祖早准备热油滚木血焰阵,在那里守株待兔,等着我大魏勇士,令我大魏此役伤亡惨重!”

    所有人皆怒不可遏的盯着李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拓跋越说越恨:

    “李峻,本王要将你的肉,一片片剜割下来,祭奠我大魏勇士的亡魂!”

    想到攻打广陵死伤那么多精锐,殿里殿外群情汹涌。

    “将他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拓跋丕蹬蹬蹬跑过来,噼里啪啦就给李峻几个大嘴巴。

    再“嗖”的一下自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出来。

    他拿匕首指着李峻,咬牙切齿的骂:

    “原来是你这条狗,令你九爷被烫伤,痛得爷死去活来,爷活剥了你的皮!”

    顾倾城走过来,拉开拓跋丕,要他收回匕首,再怒视李峻:

    “李峻,我且问你,鬼王是谁?”

    李峻又一脸惊愕,看着顾倾城,半晌才道:

    “……你居然知道鬼王?”

    “你与鬼王狼狈为奸,鬼蜮伎俩,以为能瞒天过海么?”

    顾倾城胸有成竹的嗤笑。

    李峻看着顾倾城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自嘲的笑笑:

    “原来你们设计钓的,由始至终,不过是我这条鱼罢了。”

    “对,李峻,其实倾城,一早就怀疑你了。”

    拓跋冷厉的看着李峻,又痛心疾首道:

    “只是本王被你一直以来的苦肉计,袍泽情迷惑,没想到,你才是一直潜伏在本王身边的奸细,和殷孝祖还有九幽地府,里应外合的叛国贼!”

    李峻看着顾倾城,眼神聚敛:

    “你一早就怀疑我?”

    “是!这次劳师动众,目的,只为了要你原形毕露!”

    顾倾城语气森冷。

    李峻再无脸狡辩,颓然道:“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顾倾城不无痛心的缓缓道:

    “自从那次在你府上,第一次闻到你和花想容一样的香囊,你故意挡在花想容面前,看似怒声质问他,其实是在高阳王的剑下把他救了。

    花想容身手不凡,却那么巧,偏偏失手将银枪射向我。

    我从花想容身上,就联想到你,也许他进府里场堂会,就是你刻意安排他对我刺杀,看看我是不是高阳王的软肋。

    如果一切推敲成立,你就极有可能,是和刘宋联手的那位内奸将军。

    包括那次戈射活动,也是你放的烟雾弹,目的是帮花想容脱身,而达到陷害高阳王弑祖的滔天大罪!”

    “倾城妹妹,果然聪明绝顶!”

    李峻不禁佩服,却已一脸颓败。

    稍顿,再不甘心的问:

    “可是自那次我知道你能嗅得出香囊味道,我已经每天更换不同的香囊,你怎么还能想到我?”

    “你能更换所有香囊,却换不掉你身上的”顾倾城顿了一下,“异香!”

    拓跋丕一把扯下李峻身上的香囊远远丢掉,一股狐臭味,再也没能遮掩的散发出来。

    众人都捂了捂鼻子。

    “李峻,你和李双儿用迷情药,既令大将军和李双儿成其好事,又料定我会伤心出走。”

    顾倾城凛冽的看着李峻,微微一笑,再缓缓道:

    “你们知道我是高阳王的软肋,而你和鬼王早已伺机而动。

    趁我心神恍惚,且天狗食日,用迷香将我迷晕,然后送给殷孝祖。

    其目的,就是要深爱我的高阳王,去送死!

    我真的好好算算,你这是一箭几雕啊?”

    顾倾城抖动双手,似乎用十只手指都算不完。

    “你不是已经昏倒了吗?难道你那时还清醒?”李峻又不无震惊,“鬼王的迷香世上无以匹敌,没想到你居然能挺那么久。”

    “其实,我也没你想象中能挺那么久。”

    顾倾城自嘲的笑笑。

    又继续道:

    “我一向对药对香非常敏感,有点异味立即警觉。

    那天也是因为心神紊乱,否则,还能听得更多你们的谈话。

    只可惜我当时只闻到你身上熟悉的异香,你的声音却不能肯定。

    否则,高阳王也不会将你的命,留至如今!”

第四百二十一章:俯首伏法

    第421章:俯首伏法

    顾倾城看着李峻,不无痛心的缓缓道:

    “自从那次在你府上,第一次闻到你和花想容一样的香囊,你故意挡在高阳王的剑前,看似怒声质问花想容,其实是在高阳王的剑下,把他救了。

    花想容身手不凡,却那么巧,偏偏失手将银枪射向我。

    我从花想容身上,就联想到你,也许他进府里唱堂会,就是你刻意安排他对我刺杀,看看我是不是高阳王的软肋。

    如果一切推敲成立,你就极有可能,是和刘宋联手的那位内奸将军。

    包括那次戈射活动,也是你放的烟雾弹,目的是帮花想容脱身,而达到陷害高阳王弑祖的滔天大罪!”

    “倾城妹妹,果然聪明绝顶!”

    李峻不禁佩服,却已一脸颓败。

    稍顿,再不甘心的问:

    “可是自那次我知道你能嗅得出香囊味道,我已经每天更换不同的香囊,你怎么还能想到我?”

    “你能更换所有香囊,却换不掉你身上的”顾倾城顿了一下,“异香!”

    拓跋丕一把扯下李峻身上的香囊远远丢掉,一股狐臭味,再也没能遮掩的散发出来。

    众人都捂了捂鼻子。

    “李峻,你和李双儿用迷情药,既令大将军和李双儿成其好事,又料定我会伤心出走。”

    顾倾城凛冽的看着李峻,再缓缓道:

    “你们知道我是高阳王的软肋,而你和鬼王早已伺机而动。

    趁我心神恍惚,且天狗食日,用迷香将我迷晕,然后送给殷孝祖。

    其目的,就是要深爱我的高阳王,去送死!

    我真的好好算算,你这究竟是一箭几雕啊?”

    顾倾城轻弹十指,似乎用两只手都算不完。

    “你不是已经昏倒了吗?难道你那时还清醒?”

    李峻又不无震惊,稍顿再感慨道:

    “终究是神医啊,鬼王的迷香世上无以匹敌,没想到你居然能挺那么久。”

    “其实,我也没你想象中能挺那么久。”

    顾倾城自嘲的笑笑。

    又继续道:

    “我一向对药对香非常敏感,有点异味立即警觉。

    那天也是因为心神紊乱,否则,还能听得更多你们的谈话。

    只可惜我当时只闻到你身上熟悉的异香,你的声音却不能肯定。

    否则,高阳王也不会将你的命,留至如今!”

    拓跋裹挟着滔天巨怒:“说!你口中那个鬼王,到底是谁?!”

    李峻软软倒在地上,好像恐惧到了极点: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一向戴着鬼面具,从不与真面目示人,只知道,他是九幽地府的主人鬼王。”

    “你真的不知?”拓跋的剑已抵在李峻的胸口,“你应该还未亲眼见识过,本王活剥人皮的场面吧?”

    李峻吓得软倒在地上:

    “殿下,事到如今,我李峻已是穷途末路,九族牵连,还有什么不能招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好一个九幽地府的鬼王,哪怕是追到地狱,本王也会将他揪出来!”

    拓跋一边冷冽道,依然剑指李峻,痛心疾首的咆哮:

    “李峻,大魏待你恩重如山,本王对你欣赏有嘉,你封王拜将,已光宗耀祖,却欲壑难填,通敌叛国。这是为什么?!”

    所有人也觉得甚为惋惜,若是他们,别说封王了,能封侯拜相,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大将军,你的酷刑厉害,可你知道中了神仙丹,被万虫噬骨的滋味吗?”李峻失声痛哭。

    “神仙丹……万虫弑骨……”

    几乎所有人都惊叫起来,骇然的看着李峻。

    李峻又惨然道:

    “自从多年前我中了鬼王的神仙丹,每月没有解药,便会万虫噬骨,生不如死。

    我若不听他命令,他还会拿我九族性命胁迫,还给我许下……”

    李峻稍顿了一下,后面那些话没有说出来,只委屈道:

    “所以,我不得不言听计从啊!”

    众人无不骇然!

    连赫赫战功的李峻,身居顿丘王,都要甘冒九族诛灭之风险屈服。

    那到底是多厉害的毒药?

    多么恐怖的鬼王?

    “神仙丹?万虫弑骨,能令你不顾九族被诛,也要听命于他。”顾倾城沉吟道:“难道他是世间制毒高手?”

    李峻真的仅仅为了这神仙丹,便听命于鬼王吗?

    情人泪,隔三秋都源自一脉。

    拓跋脑海倏然闪过什么,又喝问:

    “鬼王处心积虑想杀死本王,那我父王之死,是否也与他有关?!”

    李峻没面目见拓跋,颓然垂首点头。

    “确实是……鬼王三年前,就给先太子下了毒,只是先太子贪墨案发,被陛下押解回都城途中才毒发。”

    “啊!……”

    拓跋勃然大怒,一脚踢飞一张凳子。

    凳子撞到墙上,顷刻粉碎。

    拓跋丕也“噗”的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父王!……”

    所有人哗然。

    顾倾城也震惊道:

    “从给先太子下毒,到先太子被告贪墨的路上毒发,造成畏罪自杀的表象,时间上拿捏得那么准确。

    这个鬼王,委实太恐怖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拓跋噙满泪水,咬牙切齿道:

    “不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本王都要将他揪出来,将他挫骨扬灰!”

    “不,我要慢慢留着那恶鬼,每日每时割他的肉,令他尝尽世间上所有的痛!”

    拓跋丕一边漫声道,眸眼里带着蚀骨的恨。

    顾倾城又蹙眉问李峻:

    “你与鬼王狼狈为奸这些年,难道就没有鬼王的一点蛛丝马迹?”

    李峻泪流满面,自知必死,惨然狂笑:

    “鬼王做事,深不可测,我和九幽地府各殿主,还有江南流星帮的花想容,都只是他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

    “李峻,你不老实。”顾倾城微微摇头喟叹。

    向拓跋递了个眼色。

    除了战英和几名心腹侍卫,拓跋拚退众人。

    顾倾城拿出老鬼给拓跋的那绢帛,绢帛上已显示出来是九幽地府的建造图,各处出入口都标得详细。

    因那地图毕竟有些年月,也不知鬼王会不会在原有的图纸上再增设什么机关陷阱。

    顾倾城问李峻:

    “你仔细瞧瞧,这绢帛上描绘的九幽地府地图,可与现时的九幽地府有什么出入,里面的机关陷阱,有没有变动?”

    李峻骇然的看着绢帛上的地图,仿佛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妙的图纸设计。

    他惶恐的摇头:

    “我虽然知道鬼王是九幽地府至高无上的鬼王,推算着九幽地府,应该就在离都城不远之处,否则九幽地府的杀手,不会出入都城如入无人之境。

    但万万没想到,这九幽地府,就在都城地下。”

    “你的意思,是你没去过九幽地府?”

    顾倾城错愕的问。

    那鬼王一直利用李峻在大魏做内奸,却对他如此防备,居然还未让他进入过九幽地府?

    可见那鬼王疑心之重,心思之缜密!

    “我只是鬼王在人间的一颗棋子,鬼王怎会轻易让我进入九幽地府。”

    李峻自嘲的笑笑。

    拓跋并不完全相信他所言:

    “你就不会好奇,想请鬼王带你去九幽地府参观?”

    “好奇会害死自己,鬼王行踪诡秘,高深莫测,深谙用毒,也是炸药高手,他若要我死,易而反掌,我怎敢生那好奇之心。”

    “……炸药高手?”顾倾城点点头,指着地图上那些火点,“果真是埋了炸药。”

    她之前估计的果真没错,风十三娘和薛五娘都在离开前都炸毁了她们的窝点!

    那些火点,肯定是埋炸药处。

    那鬼王竟然对炸药安置,连何时能爆炸,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顾倾城指着那些火点对拓跋道:

    “鬼王不仅是制毒高手,也是炸药高手,那之前我们分析的,就对了。

    九幽地府设置的机关和炸药的分量,都拿捏得非常精准。

    这些都是他在都城各处埋下的炸药,只要他觉得对自己不利,会孤注一掷的炸毁整个都城,就像风十三娘和薛五娘离开前一样。

    到时候别说皇宫了,就连全城的老百姓也难逃厄运!”

    “那鬼王到底是何魑魅魍魉,竟与大魏有如此深仇大恨!”

    拓跋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捶在桌子上,又将一张好好的桌子砸了个粉碎。

    也难怪他如此生气,那鬼王心也忒狠了!

    你说他要和拓跋皇族有仇,炸毁皇宫便罢了。

    将整个都城炸毁,连累无辜老百姓,也真真是太心狠手辣了!

    “这九幽地府在都城建造,绝非一朝一夕。可想而知,他与大魏的仇,由来已久。”顾倾城道。

    她看着李峻,半晌再问:

    “你与鬼王多次接触,即便他戴着鬼面具,再如何,也能知道鬼王是男是女,大概的年纪吧?”

    拓跋也冷冽的盯着李峻。

    李峻回忆着鬼王平日里的举动言谈,道:

    “鬼王确实是男人,他的声音虽然诡异,但料想也是中年之人。”

    “中年人?……”

    顾倾城和拓跋不约而同道,互相看了一眼。

    但随即,李峻又摇摇头:

    “那鬼王竟然对我如此防备,一直瞒着我九幽地府就在都城,且不让我踏进一步,说不定……他的外形,也是伪装误导我的。”

    他所说的一丝线索,又等于废话!

    拓跋裹挟着巨怒,冷冽的看着李峻呵斥:

    “李峻,你被人要挟,自己死了倒也就一了百了,却助纣为虐,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连累九族被诛,你还有何面目,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李峻失声痛哭,跪在顾倾城面前,拼命的磕头,哀求道:

    “倾城妹妹,双儿是太痴情于大将军,一心想跟着大将军,才干下糊涂事。

    可她真的不知我所做的一切,她是无辜的啊!

    请你念在她和你是结拜姐妹的份上,帮忙求殿下,饶恕她吧!”

    “李峻,你九族被诛灭,难道还想包庇你妹妹不成?”战英怒道。

    众侍卫也在纷纷指责,向李峻不屑的吐口水。

    “李峻,你就等着五马分尸吧!”拓跋冷然道。

    再对侍卫下令:“重兵看守,不准任何人探视!”

    “诺!”

    众人准备离去,李峻却在后面把顾倾城叫住:

    “倾城妹妹,你可否留步,我有些话,要私底下对你说!”

    顾倾城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峻。

    顾倾城还未问李峻想怎样,拓跋陡然转身,一把抓着李峻的胸口,狠戾道:

    “李峻,死到临头你还想玩花样?你以为把倾城抓住,就能救你一条狗命吗?信不信本王,立刻将你扒皮抽筋!”

    “殿下息怒,事到如今,罪将那敢玩什么花样,罪将真的有事……对安平郡主交代。”

    李峻哭丧着脸。

    “好,有什么事,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当着本将军的面说!”

    拓跋不容置喙道。

    李峻看看那些侍卫,面有难色。

    拓跋随即挥手让战英他们暂时退出去,整个房间只余他们三人。

    房间一下子静下来,静得能听到李峻的心跳。

    “说啊,如今就剩咱们三人,本王与倾城如同一体,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拓跋对李峻喝道。

    李峻神色哀哀,似乎心灰意冷,看着顾倾城,道:

    “倾城妹妹,可否找个盆子过来?”

    拓跋冷笑,这人是疯了吧,将死之人,还找个盆子干嘛?

    顾倾城看着他哀哀之色,似是将死之人的哀求,也不多问,便让人送进来个铜盆,放在他面前。

    李峻身旁就是方才拓跋砸碎的桌子,破碎的桌子脚尖锐得像刀刃。

    李峻虽然被绑,却飞身扑向那尖锐的桌脚,木叉不偏不倚的插向他的胸口。

    “混蛋,你想寻死?!”

    拓跋大怒,一把揪着他的胸口。

    又冷厉的道:

    “你以为这样随便一死,就可以躲过那五马分尸之刑吗?你可别忘了,有倾城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纵然拓跋眼疾手快,却也迟了半步,李峻的胸口已然插中流血。

    拓跋再一把放开李峻,又对倾城道:

    “倾城,给他止血,别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顾倾城却凝眸看着李峻,不去给他止血。

    李峻胸口的伤口虽然不算很深,并未穿胸,鲜红的血已汩汩流出来。

    但,这已经够了。

    李峻脸色惨白,却爬向那铜盆,跪在地上,身子稍稍往前倾,让盆子接住他的血。

    顾倾城灵光一闪。

    看着李峻的举动,若有所思。

    “你个疯子,既然想死,却为何要接住这污秽之物!”

    拓跋暴怒的呵斥,想一脚踢开那铜盆。

    却被顾倾城拉住:

    “不要!”

    顾倾城心思飞转,李峻不会无缘无故要自己拿盆子进来,却要扎伤自己放血。

    他要留下自己的血!

    她恍然顿悟,骇然的瞪着李峻,有些难以置信:

    “……隔三秋!原来……竟然是你!”

    “什么隔三秋?”拓跋扶着顾倾城,担心的问她。

    李峻惨然的笑笑,也不看他们,只看着自己的血汩汩的流进铜盆里,颓然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怕也只能请倾城妹妹,以我这些血,为她调制解药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孽债血偿

    第422章:孽债血偿

    顾倾城眸眼噙泪,愤然道:

    “你既深爱缇娜姐姐,却为何给他下隔三秋如此阴毒的情蛊?!”

    李峻身子痛得一阵抽搐,抬眸看着顾倾城和拓跋,一脸悲苦,泪流满面,不知是哭是笑:

    “我自幼爱慕缇娜,可是她一出生,便是尊贵的郡主,对我不屑一顾。

    旁人只道她与南安王青梅竹马,只有我知道,她真正爱慕之人,乃是你高阳王,这也成了我妒忌殿下的原因。

    后来,鬼王答应帮我提炼隔三秋,让我得偿所愿,他又以神仙丹胁迫,我便答应他做了那些伤害殿下的事。”

    拓跋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峻:

    “你给安陵缇娜下了隔三秋的蛊毒?”

    李峻默默点头。

    顾倾城却蹙眉问:

    “一般养蛊,需十年方成一蛊,莫非你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以自己的……精血养蛊?”

    问这番话,倾城的脸颊微红。

    李峻微微摇头:

    “倾城妹妹虽是神医,却对制毒制蛊鲜少研究吧?

    一般的蛊虫,确实十年方得一蛊,但鬼王制毒之精妙,三年速成。

    但这也就是隔三秋至阴至毒之处,世间无药可解,唯有下蛊者本人,方能解蛊。”

    顾倾城不耻道:

    “没想到你为达目的,竟无所不用其极!”

    李峻又悲切的看着拓跋与顾倾城,哀求道:

    “罪将之罪,罄竹难书!可惜如今后悔已晚,罪将犯下弥天大罪,不可饶恕。

    罪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是我这一死,缇娜身上隔三秋的蛊毒,没有我的血做药引解毒,缇娜也会容颜瞬间老去而殒命。

    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爱惜自己的容颜,若让她一下子老去,不啻要了她的命。

    我罪不可赦,纵然九族诛灭,却不想缇娜,被我连累而死。

    我欠缇娜的孽债,便只能以这些污血,来偿还了。”

    顾倾城和拓跋互相看了一眼。

    拓跋想到他当初身中风十三娘的情花蛊毒,那种蚀骨之痛,倒是有几分同情起安陵缇娜来。

    “缇娜姐姐可知道,是你给她下蛊?”

    顾倾城冷然的问。

    这隔三秋情蛊,必须要与下蛊者交合方能解毒,又或者像李峻如今这样,放自己的血去做药引解毒。

    难道缇娜姐姐就不知道自己枕伴之人,到底是谁吗?

    李峻面有愧色,半晌后讪讪道:

    “我每次去见她,都是戴着鬼面具,她还以为我就是鬼王。

    每次我为缇娜解毒,真正的鬼王便离开。

    她又哪里知道,面具下之人,竟然是我。”

    拓跋此刻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冷冷的看着李峻,想起与他这些年的袍泽之情。

    “本王还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你竟然痴心安陵缇娜,到如此地步!”

    拓跋喟叹,随即又不屑道:

    “可是你为了个女人,就助纣为虐,伤害无辜。如此也罢了,可你还去伤害自己心爱之人,却是本王所不耻!”

    “殿下对安平郡主,不也是痴心如此吗?”

    李峻抬眸,脸色死白,痛苦难堪。

    稍顿,又惨笑问:

    “若倾城一直对你不屑一顾,若有一丝机会能让你得到她,你会放弃吗?”

    李峻这般说话,分散胸中伤口的痛楚,却也慢慢软倒,靠在破碎的桌子上。

    拓跋看着他悲怆之色,看着他面前触目惊心的血盆。

    不知该扼腕,还是可笑。

    “对,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和倾城在一起,本王都不会放弃!”拓跋斩钉截铁道,“可是,即便我千刀万剐,却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

    顾倾城胸腔里暖融融。

    李峻身子一抖,拓跋的话,不禁令他汗颜。

    他的头慢慢低垂。

    顾倾城看着那血淋淋还在继续放血的李峻,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为了缇娜才听命于鬼王,对安陵缇娜下那隔三秋情蛊,也过于荒唐。

    但他死到临头,还要放干自己的血去救安陵缇娜,何尝不是真正的爱缇娜!

    李峻胸前的伤口虽不是很深,如此流血不止,不消片刻,也会血枯人亡。

    “好了,要拿你的血做药引,这些便已足够了。”

    顾倾城有些心软,想帮他止血。

    “不,不要……”

    李峻赶紧阻止顾倾城,略为喘息,又艰难的道:

    “我这一死,世上能救缇娜的,便……只有这些血了。求求你,求求你了,倾城妹妹,你就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

    拓跋也向顾倾城摇摇头,若是他知道自己将死,也会拼命保住他的倾城,安然无恙!

    顾倾城看着李峻,忽然想起些什么,问道:

    “缇娜姐姐的两位哥哥,当初牵涉带花想容去雀鸟湖行刺陛下,是否你故意而为?”

    李峻一阵冷笑,半晌后缓缓抬头,看着顾倾城,眸眼里没有一丝人情味:

    “对,是我。”

    拓跋与顾倾城相视一眼,冷冷道:

    “果然是你故意让安陵格仁,带花想容去雀鸟湖的?”

    李峻也不否认:“她娘家那几个哥哥,那些嫂嫂,都该死!”

    “你不但想害高阳王,还那么恨缇娜姐姐的娘家人?”顾倾城蹙眉问。

    李峻眼里此刻仍带着怨愤:

    “缇娜新寡回娘家,除了她的父亲,其他人不是想谋她的财产,就是想落井下石,从来不真正关心缇娜。”

    “传闻安陵缇娜的两位嫂子,被人剃发毁容,这些阴毒的小伎俩,不会是你所为吧?”

    拓跋斜睨着李峻,不屑的问。

    李峻略为迟疑,还是恨声道:

    “那两个欺负她的嫂嫂固然该死,她的两个哥哥不管教好自己的妻子,让妻子欺负孤苦伶仃的妹妹,却更加该死!”

    拓跋和顾倾城在李峻眼中,看到他是如何的想保护安陵缇娜。

    可是,他那么爱她,却给她下隔三秋的情蛊。

    这也是因爱成狂了!

    李峻再看着顾倾城道:

    “在你们的结拜仪式,是我故意让安陵格仁,帮我请花想容来府里唱堂会。

    是我故意让安陵松仁身子不适,让安陵格仁有机会带花想容去雀鸟湖行刺陛下,嫁祸给高阳王殿下。”

    顾倾城恍然:

    “这样,你不仅可以帮鬼王杀了陛下,又可以嫁祸拓跋,还可以除掉缇娜姐姐的哥哥。”

    她稍顿,又冷冷道:

    “这次,若你们的计谋成功,可真是一箭数雕,既可借我这个软肋,杀了拓跋,拓跋一死,我也不能独活。

    大魏痛失高阳王,军心大乱,殷孝祖趁虚挥军北上,而鬼王趁机炸毁都城,他们各得其所。

    而你,帮了鬼王和殷孝祖,立了大功,以后就能顺理成章与缇娜姐姐在一起。”

    怪不得顾倾城当初嗅到他们有共同的香囊味道。

    原来并非她瞎猜疑。

    “倾城妹妹,我和鬼王再心思缜密,也还是瞒不了绝顶聪明的您。”

    李峻一脸颓然,自嘲的笑笑。

    李峻胸口的血,由开始汩汩的流淌,到最后便只有一滴滴落下了。

    室内静谧,能听到那血滴下血盆里面溅起的声音。

    李峻的脸色越来越死白,气若游丝,已经无力说话,眼看就要在他们面前死去。

    罢了,什么五马分尸之刑,杀人不过头点地。

    看在曾经的袍泽之情,就让他这样死去吧!

    此刻拓跋对李峻的恨,也慢慢消减了些。

    因为,真正的罪魁祸首,要置他父王和他死地的,是那鬼王!

    李峻看着面前足足半盆的血,终于安详的阖上眼,跌倒在旁边的破桌椅上。

    便在此时,外面一片吵闹哭叫声……

    原来那日李双儿被百里尘接回李峻的营帐,李双儿就在李峻营帐养伤。

    她虽然离开牢房回到大哥的营帐,可大哥几日不回来,也没派个人回来看看她,最起码问问她怎么了。

    自己被高阳王恼恨,大哥会不会被自己连累出什么事,才对自己不闻不问。

    开始士兵告诉他顿丘王在广陵行宫内,和大将军商议军情。

    又过了两三日,大哥还是音信渺然。

    外面雷雨交加,惊雷打在她的心上,她越看越害怕,总觉得大哥出什么事了。

    她连夜赶来行宫找大哥。

    可是行宫外面的侍卫不仅拦住她不让进,而且还一个个对她视若地底泥,极尽鄙夷不屑。

    她更加觉得诡异,也把她气坏了。

    她一边拔剑和侍卫厮打,一边怒骂:

    “我告诉你们,我大哥是顿丘王,我毕竟是顿丘县主,还是高阳王的女人。

    你们拦住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让大哥把你们统统杀掉!

    总有一天,我让高阳王回心转意,也让殿下把你们统统杀了,诛灭你们九族!”

    侍卫看着还敢嚣张的李双儿,像看一个怪物,一个个讥讽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还顿丘县主?还顿丘王?还高阳王的女人?”

    “这个狂妄无知的女人,还在做梦呢!”

    “李峻通敌叛国,如今大将军已将李峻李询和百里尘都抓起来了,你们就等着诛灭九族吧!”

    轰!!!

    李双儿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的狂叫: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对高阳王忠心耿耿,怎么会通敌叛国!你们胡说八道!”

    她只道是顾倾城和拓跋陷害她哥哥。

    李双儿拼命抓着自己的头发,企图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头发几乎拔掉了,痛得她眼泪簌簌滚落。

    那些侍卫还在指着她,鄙夷的笑。

    这不是噩梦,是真实的!

    “我不相信……你们快让我出去,我要找大哥,要找高阳王问个明白!”

    李双儿声嘶力竭的大叫,用头撞门,撞得额头出血。

    侍卫们见她状若疯狂,怕她万一有什么事,她毕竟与高阳王有那么一些瓜葛。

    也不知道大将军要怎样处置她。

    遂放她进来。

    只听得李双儿在庭院声嘶力竭的的哭闹: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啊!高阳王殿下!……”

    又传来战英大喝:“李双儿,你不能进去!”

    李双儿如疯如狂,还是被她撞开门进来。

    一打开门,李双儿便看见李峻跪倒在地,半依在破桌前,头垂了下来,他面前有个装着足足有半盆血的血盆。

    那血,显而易见是大哥身上流出来的!

    而拓跋和顾倾城就站在大哥旁边。

    “大哥!”李双儿疯狂的扑过来,扶住李峻大哭:“大哥你怎么了?!”

    她一摸李峻的鼻息,她大哥已然气绝身亡。

    她的手一松,李峻便倒在地上。

    她咬牙切齿,气得气血翻滚,一昂头,愤恨的看着拓跋:

    “殿下,我大哥真的有罪?!”

    “对,李峻通敌叛国,罪大恶极,九族当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人证物证俱在,没有人诬陷他!”拓跋冷冽道。

    李双儿颤抖着手,指着拓跋与顾倾城:

    “我知道,是你们!是你们恨我,才诬陷我大哥如此重罪!”

    她再回眸,全身瑟瑟颤抖的看着面前殷红的血盆。

    他们不但栽赃大哥通敌叛国,还残忍的放干大哥的血,令其身亡!

    这样,大哥就百口莫辩了!

    他们把大哥的血装起来,难道还想要众将士饮大哥的血吗?

    她目眦尽裂,气得一下子跳起来,一脚就踹飞那血盆,血几乎泼了倾城一身一脸。

    幸好拓跋见李双儿跳起来,以为她要伤害倾城,赶紧拉开倾城,才避开那些血滴。

    血泼了一地,迅速被地上的泥沙吸干,铜盆落地乒乒乓乓的响。

    “你疯了?!”拓跋对李双儿大喝。

    李双儿悲痛欲绝,颤抖的指着顾倾城和拓跋,拍着胸口悲嚎:

    “是,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了!

    你们怨我恨我也就罢了!大可以将我五马分尸!

    是我耍了手段,在酒里下药,让高阳王误会眼前人,是他心爱的顾倾城!

    我罪孽深重,我都认了,谁叫我瞎了眼爱上不该爱的人!”

    “三妹妹……”

    顾倾城想跟她说她误会了。

    “你住口!”

    李双儿火冒三丈的指着顾倾城,眸眼全是怨毒,状似疯癫的咆哮:

    “你没资格叫我三妹妹!”

    顾倾城只得无奈的叹口气。

    李双儿继续怒吼:

    “你们不但给我大哥栽赃那些莫须有的通敌叛国罪名!

    如今竟然放干他的血,死无对证,你们要怎样冤枉他,一个死人都不能起来申诉半句了!你们怎能那么狠心!”

    李双儿说罢,又扑到他大哥身边抱着她大哥,捶胸顿足的悲呼:

    “大哥!是双儿害了大哥,是双儿该死啊!……”

    顾倾城看看地上被泥沙慢慢吸干净的血,又走过去拿起被踢翻的铜盘。

    整整半盆血,就这样被李双儿踢没了。

    “……?”

    顾倾城举着染着血污的铜盆,看着地上逐渐变成黑红色的沙土,无言的问拓跋怎么办?

    “他身上应该还残留一点。”拓跋道。

    过去一把拉开李双儿,扶住李峻的身子,一剑就插进李峻的胸口。

    李双儿吓得目瞪口呆,倒退几步摔倒地上。

    愤怒把她燃烧着,她带着滔天巨怒指着拓跋怒吼:

    “殿下,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一点旧情都不念,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你要杀,就把我杀了啊!……”

    顾倾城这时已拿着铜盆过来,拓跋拔开剑,将李峻的身子倒立起来,幸好还有一些血自剑口慢慢滴落。

    虽然不多,却够顾倾城做一些解药,让安陵缇娜维持一年半载了。

    李双儿骇然的看着拓跋还将她的大哥倒立放血。

    她泪水狂奔,难以置信的吼叫:

    “我知道殿下有最残忍的杀人手段,却不知竟然如此的灭绝人性!”

    拓跋也懒得理她。

    李双儿又哭又笑,悲愤得几乎神思错乱,跪在李峻面前一直磕头:

    “大哥,对不起……双儿错了……我不该一意孤行,不听大哥劝诫!

    我当初真的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殿下痴心一片,是双儿错了,是双儿错了啊!”

    “闭嘴!”

    拓跋忍无可忍的呵斥,对李双儿大声道:

    “你以为本王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吗?你大哥在你的缇娜姐姐身上下了隔三秋情蛊!

    他死前愧疚,要放干自己的血令缇娜延续生命,可惜被你这蠢货,将他的心血给踢飞了!”

    拓跋的话像大锤击打着李双儿!

    李双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们,嘴唇颤抖道:

    “隔……隔三秋?”

    她是听说过隔三秋如何恐怖的。

    顾倾城轻轻点头,黯然道:

    “当初缇娜姐姐说有人中了隔三秋情蛊,问我可否能解。其实我那时便已知道,是她自己身中此毒。”

    李双儿好一阵目瞪口呆。

    半晌后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不会的,缇娜姐姐说是鬼王给她下的毒,大哥那么爱姐姐,怎么会……是那个狠心对姐姐的鬼王?

    若大哥是那鬼王,有那些好药,直接给药我就行了,怎么会……给缇娜姐姐?不会的……”

    李双儿的声音越来越低。

    “双儿,你方才说什么药?”

    顾倾城听得迷迷糊糊,蹙眉问她。

    李双儿不去回答顾倾城的话,却怨毒的看着顾倾城,声嘶力竭的嚎叫:

    “不,我不相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大哥不会对缇娜姐姐做这些事,大哥这些年,是多么的爱着缇娜姐姐,他怎么会做伤害缇娜姐姐的事!

    你们又冤枉我大哥,是你!是你顾倾城想出来的计谋!

    你这个诡计多端心如蛇蝎的女人,你那么恶毒,你会不得好死……”

    “战英!将这个疯女人带下去!”

    拓跋大喝一声,他不想再看见李双儿,命人送回军牢,严加看管。

第四百二十三章:姐妹情断

    第423章:姐妹情断

    里面沸沸扬扬,大门打开,将士们也赶过来看究竟。

    甚至是看热闹。

    都惊愕李峻那么快就气绝身亡。

    将士们一个个愤愤不平,都跺脚道:

    “让那龟蛋就这样死了,不能活活将他千刀万剐,太便宜他了!”

    “不行,以为这样死了就一了百了吗?他李峻通敌叛国,害死那么多兄弟,那狗贼不但要诛灭九族,即便死了,还要将他五马分尸!”

    “对,要将他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剁成肉酱,祭奠兄弟们,才能消我等心头之恨!”

    “即便死了,也要将他千刀万剐,否则不会警惕世人!”

    “对……不挖了他的心肝出来煮酒,兄弟们不甘心!”

    将士们群情汹涌,但李峻已死,也不能将他活活的千刀万剐了。

    大魏对通敌叛国处以极刑,纵然李峻已死,不当众行刑,难消民愤。

    顾倾城看到群情汹涌,难道还真的要将已死之人用刑吗?

    此时此刻,她也不敢有半句劝阻拓跋之言。

    毕竟国法森严,李峻当日通敌叛国,害死那么多大魏将士。

    拓跋冷然道:“李峻虽死,就按照通敌叛国罪,该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吧!”

    战英还是谨慎的问道:“……那该怎样处置啊?”

    李峻犯下如此重要的通敌叛国罪,他人已死,也不必再等陛下圣旨诛灭九族,他大将军便可在军中处置了。

    拓跋略为蹙眉,冷然道:

    “将他和那两个副将拖下去,明日在北门剁了,祭奠战死的英魂!”

    将士们这才欢呼喝彩!

    李峻这桩通敌叛国的案子,拓跋是当着众将军面前办的。

    办得光明磊落,办得叫人心服口服!

    诸将看着拓跋和顾倾城,两人真是郎才女貌,聪明伶俐的一对璧人。

    战功赫赫的叱卢老将军,曾经对拓跋还不怎么服气,总觉得他是仗着皇孙身份,才得到这飞鹰大将军的尊荣。

    经过这几年,拓跋越来越成熟,不但战功彪炳,这步步为营的心机,果然了不得!

    一向孤傲的叱卢老将军,用钦佩的口味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将军乃神武血脉,有陛下当年之雄风!”

    他终于肯定了拓跋。

    “对!大将军果真是人中龙凤!”

    将军们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拓跋却充满宠溺的看着顾倾城,含笑道:

    “这次能揪出隐藏在大魏多年的奸细,安平郡主厥功至伟。本王会向陛下,为郡主请功。”

    “殿下切勿谦虚,一切都是殿下出谋划,我只是从旁协助,不必向陛下请功。”

    顾倾城用眼神阻止拓跋,她不想抢了功力,她只希望将士们对他心悦诚服。

    将士们也纷纷道:

    “郡主的功劳当然大了,若非郡主那些圣水,怎能令李峻原形毕露!”

    “对对对,若非郡主让九王爷装被雷劈,那李峻怎么会上当去偷窥作战部署!”

    冯熙此时,又谨慎道:

    “大将军,我们虽抓到了前去建康通风报信的百里尘,难保李峻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途径,通知殷孝祖。我们的作战部署,看来要重新商议了?”

    拓跋看着顾倾城微笑了一下,对众将军道:

    “其实这次什么明修船只,暗度建康,只是倾城故意说出来,引李峻上勾的。”

    “……什么,咱们不是真的要攻打建康啊?”

    阿布汗错愕道,看看拓跋,又看看顾倾城。

    顾倾城看了看外面的雷雨,浅笑道:

    “其实殷孝祖这次眼睛失明,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要他一时间反扑,怕是无能为力啊。”

    拓跋笑道:“他若能捡回一条性命,就已经不错了!还敢来惹本将军?!”

    顾倾城再点点头:

    “至于是否真的要攻其不备,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

    大将军和诸位将军都有多年的作战经验,比倾城更加懂得何时进退。”

    顾倾城最后的几句说话,不抑不扬的捧了诸位将军一把。

    所有人对顾倾城更加的心悦诚服了。

    战英过来道:

    “大将军,诸位将军,已经备好宵夜了,咱们还没吃晚膳呢。”

    顾倾城微笑的看着拓跋道:

    “即便天塌下来,顶着天的人都要吃饭呢!”

    “是啊,大家都饿了整晚肚子呢,吃宵夜……”

    拓跋点头,带着众人去饭厅。

    拓跋丕看看外面渐露鱼白的天色,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埋怨道:

    “这哪是宵夜,该是早膳了吧!”

    阿布汗舔着脸道:

    “大将军,如今揪出内奸,该是值得庆祝一番,能喝点酒吧?”

    拓跋看看他,又看看诸位将军垂涎的样子,大手一挥,豪迈道:

    “上醉仙酒!”

    拓跋丕说得不错,此时,还真的该是早膳了。

    大家坐下来吃饭。

    “原来九王爷小小年纪,演技却是那么的好啊……”

    很多之前不明所以的将军,都大大夸起拓跋丕的演技。

    “简直是天衣无缝,我们一个个都信以为真呢!”

    众人纷纷盛赞拓跋丕演得好。

    “那是自然,爷是谁啊!”拓跋丕又得意洋洋起来,“不就演个被雷劈吗?小菜一碟!”

    “其实,九爷的演技是不错,但也要凌云他们把你的妆容化得好。”

    顾倾城虽如此说,还是嘉许的摸摸拓跋丕的头。

    拓跋经过拓跋丕身边的时候,拓跋丕不期然的捂着嘴。

    “老九,你这是怎么了?嘴巴痛啊?”拓跋边问边摇头,“立了小小功劳,就得意洋洋,自吹自擂,不知道收敛,难免会嘴巴痛!”

    拓跋丕平日最是怕拓跋,放开手道:

    “丕儿不是嘴巴痛,是怕大王兄的嘴巴又凑上来!”

    顾倾城一下子笑喷了。

    想到拓跋丕被拓跋渡气,也真够难为他了。

    “你个老九,你以为你王兄我想亲你啊!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多臭!”

    拓跋瞥了顾倾城一眼,拿筷子作势打了一下拓跋丕。

    “大王兄的嘴巴才臭呢!”拓跋丕顶嘴,“谁让你把嘴巴凑上来了?”

    “本王的嘴巴还会臭?”拓跋道,“要不是怕你的郡主姐姐轻薄你,我还会亲你一个男人?你以为我愿意啊!”

    众人哈哈大笑。

    “为了让李峻原形毕露,也真是难为你们了,特别是九王爷。”顾倾城笑道。

    又站起身给拓跋丕夹菜,看着他问:

    “坏坯子,姐姐当时扎你那么多针,现在还疼么?”

    “当然疼了!”

    拓跋丕撇撇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顾倾城拿眼睛看了拓跋一眼。

    拓跋明白其意,拍拍身旁拓跋丕的肩膀,嘉许道:

    “九王爷确实是立了大功,若不是你演得像,瞒过李峻,事情还不一定就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展呢。明日,大王兄一并向皇爷爷为你请功!”

    拓跋丕这才笑眯眯的大口吃饭。

    “你们也是隐秘得深,把我都吓了一跳。”冯熙看着他们摇头苦笑。

    拓跋道:

    “冯将军,不是本将军信不过你,李峻就像狡黠的狐狸。

    若事前让你知道,你那么老实,很容易就露出破绽,被李峻窥破。

    他按兵不动,我们没证没据,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他无可奈何。”

    “不管如何,终究是把藏在大魏多年的奸细揪出来了,大将军也好放心了。”

    叱卢老将军欣慰道。

    “其实,真正的功劳,应该属于安平郡主,若非她的聪明睿智,李峻还会一直在本将军身边蛰伏,还不知会搞出什么祸事呢。”

    拓跋毫不避讳的当着众人握着顾倾城的手。

    若非有那么多人在,他早就亲吻他的倾城了。

    “嘻嘻嘻……我也是巧合,巧合……”顾倾城讪笑。

    李弈等护卫,自知是顾倾城的神机妙算,都佩服的看着顾倾城。

    翌日,便传来建康的消息,不仅殷孝祖死了,连刘宋皇帝刘骏也死了,太子刘子业已登基称帝。

    这些,着实大大的出乎拓跋他们意料之外!

    李双儿被拖回牢房,不停的对顾倾城和拓跋又哭又骂。

    士兵们见她辱骂高阳王大将军和安平郡主,对她呵斥,她也置若罔闻。

    到了翌日午后,骂得口干舌燥了,才略为住口。

    士兵看着她笑话:“怎么,骂不动了?”

    又一士兵笑道:

    “如今李峻拉到南城门剁碎,祭奠大魏的英魂了。

    李家九族马上就要被诛灭,这贱人也死到临头了,哪里还有脸再骂!”

    “……什么?”李双儿闻言大惊。

    猛然跳起来扑向牢门,瞪着双骇然的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

    又紧张的质问:“你们给我说清楚,我大哥已被他们害死了,真的还被剁碎?!”

    “当然,不当众将李峻剁碎喂狗,怎消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们心头之恨!”

    那士兵愤愤道。

    李双儿像疯了般叫起来:“你们骗我!你们这些注定战死沙场的贱种,你们骗我!……”

    士兵更加怒了,向李双儿吐口水:

    “我呸!还敢骂我们是贱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李峻的骨肉都剁碎,被野狗叼被乌鸦啄了!”

    “对!所有人都知道,全广陵城的人都跑去观看,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做高阳王王妃的美梦!真他妈的笑死人了!”

    士兵们指着李双儿奚落嘲笑。

    “大哥真的被剁碎了?他们竟然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李双儿感觉自己就要疯掉了,头发都蓬松起来,眼睛大大的鼓起,抓着自己的头发,竭嘶底里的大叫。

    叫了好一会,才哭出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涕泗横流。

    她跪在地上一直磕头,嘴里惨呼:

    “大哥,是双儿连累你啊!若非妹妹一意孤行,怎么会害得大哥如此惨死啊!”

    她捶胸顿足,悲恸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行……哪怕要诛灭九族,她也要想办法活下来。

    她要为大哥报仇!!!

    “顾倾城,你个诡计多端的贱人!

    是你!是你要报复我,才蓄谋设计陷害我大哥!

    什么通敌叛国,都是你顾倾城编造出来陷害我大哥的!

    你好狠毒啊,我不过设计与殿下**一度,你竟然要害我李氏九族诛灭!”

    李双儿竭嘶底里的一直骂。

    “顾倾城,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我要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全还给你!全还给你!!”

    听侍卫禀报,李双儿在军牢一直辱骂她。

    顾倾城便去看了李双儿。

    她让飞鸿飞雁在门外等,她一个人进去。

    打开军营里面的门,李双儿就像饿狼般扑过来。

    顾倾城猝不及防,还真被她扑倒地上。

    李双儿掐着她的脖子,怨毒的看着顾倾城,她整个人眼睛乌黑,看起来犹如鬼魅。

    “顾倾城,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来见我?!

    你为了报复我,不惜用通敌叛国的罪名陷害我大哥,害得他落得被剁碎喂狗的下场!

    我李氏九族,也将被你害死!你这个狠毒的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李双儿本来就是将门之女,她也是练过武功的。

    她的指甲非常锋利,拼了命的掐进顾倾城的脖子,鲜红的血,从她的指尖往外溢。

    “李双儿,你放手!”

    顾倾城不但脖子受伤吃痛,还被她掐得几乎窒息。

    “我今日就要和你同归于尽!”

    李双儿疯了一样,一张脸扭曲得狰狞。

    外面听到动静的飞鸿飞雁立刻跑进来,见郡主被李双儿掐住脖子倒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立刻拔剑就刺向李双儿。

    李双儿眼看再不松手,便要死在飞雁剑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必须活下来,才能报仇雪恨!

    只得松开手就地往旁边一滚,躲过飞雁的剑。

    飞鸿飞雁的剑又追着劈向李双儿,李双儿躲闪了几招,头发凌乱,手上没有兵器,眼看会丧命飞鸿飞雁手上。

    “住手!”

    顾倾城喝住飞鸿飞雁。

    飞鸿回身看顾倾城,她的脖子上红的腥红,白的雪白,醒目一圈血爪印,还在泌血。

    飞鸿赶紧撕碎衣条为她包裹。

    “郡主,她要杀您!”

    飞雁跺脚喊,剑递进李双儿的胸口。

    李双儿昂起头干脆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悲恸的流泪咆哮:

    “顾倾城,你不要假仁假义,你既设计杀我大哥,害我九族,我也无颜苟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的。”顾倾城淡然道。

    飞雁让士兵拿绳子进来,将李双儿绑住。

    “顾倾城,我即便杀不了你,也要诅咒你!诅咒你此生不能和拓跋在一起,诅咒你们痛苦一生!不得好死!”

    李双儿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叫骂。

    顾倾城凛然的看着她:

    “我是否陷害你大哥,众目睽睽,拓跋是当着所有将军面前将你大哥法办,没有逼迫,没有逼供。我们问心无愧,也不怕你的诅咒!”

    “顾倾城,我早知你能言善辩,诡计多端,你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李双儿恶狠狠道。

    “三妹妹,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初你和我结拜,是否真心认我这个姐姐,还是假意与我成为姐妹,利用我接近拓跋?”

    李双儿慢慢收住激烈,看着顾倾城,像看一个傻子。

    而后,轻轻的冷笑,逐渐是哈哈大笑,狂笑,笑得毛骨悚然。

    “三妹妹?我呸!顾倾城,你还真是傻得可以啊!到了今时今日,才知道当日我和你结拜的意图啊?”

    李双儿似哭似笑,继续哭骂。

    “你不过是乡下的贱丫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别说我李双儿从来不当你是什么姐姐,就是如今,你叫我一声三妹妹,我都觉得想吐!

    若不是高阳王对你恋恋不舍,看着你眼睛都不眨,我李双儿会处心积虑的接近你,跟你结拜姐妹?”

    “……处心积虑?”

    李双儿这四个字像利刃扎进顾倾城的胸腔,痛得她倒退两步。

    “当然!”李双儿怨毒的看着顾倾城,咬牙切齿道:“从第一眼看见你和高阳王眉来眼去,我就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了!挫骨扬灰!”

    顾倾城的眸眼瞬间涌上泪雾:

    “果然,你果然从未真心待我是姐姐,只是想利用我接近拓跋。”

    “姐姐?别说我从前不当你是姐妹,便是以后,今生,来生,永生!

    我李双儿都与你势不两立,你我之间的仇恨,永生不息!”

    李双儿恨不得将门外的顾倾城撕碎:

    “即便化作厉鬼,我也要夜夜噩梦缠着你,让你寝食难安,生不如死!”

    “……好,如此也好。你既没真心待我这个姐姐,那我们的姐妹情,也到此为止了。”顾倾城淡然道:“回到平城,我便拿出当初立誓的金兰贴,当着你的面烧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老祖宗薨

    第424章:老祖宗薨

    “顾倾城,你以为你能与拓跋在一起吗?有我李双儿的诅咒,你们休想幸福,你们只会痛苦一生!”

    李双儿状若疯妇。

    “好,你想骂,尽管骂吧。”

    顾倾城不温不火的道,再看着她问:

    “李双儿,我且问你,在顾府,飞鸿飞雁手上的剑,被柳如霜的丫头抹血,是否你与柳氏母女狼狈为奸?”

    李双儿略为迟疑,见瞒不过顾倾城,便冷笑道:

    “聪明如你,其实早就想到了吧?

    你对我假仁假义,隐瞒与高阳王的奸情,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只可惜,当日未能将你这狡猾的女人,置之死地!”

    是啊,这些,她早就猜到过,只是不愿意去猜忌自己的姐妹罢了。

    “你手上的情人泪,是如何得到的,是李峻给你,又或者鬼王?”她又问。

    李双儿又看着她哈哈的狂笑:

    “顾倾城,这个秘密,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能和拓跋幸福一生吗?你们中间已有了我,这就是你们的一根刺,你们永远也不会幸福了!”

    顾倾城拿玲珑镜照了李双儿一下,果然是梦中的小红狐狸。

    她的前身,与李峻确实是狐族。

    那么,是前生他们有什么仇怨,延续至今么?

    她默默叹口气,默然转身。

    身后的李双儿叫嚣道:“顾倾城,你们不会幸福的,有我夹在你们之间,你们永远不会幸福的!”

    顾倾城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平淡道:

    “那晚上的事,也只有你当一回事,我只当拓跋梦魇了。”

    李双儿整个人僵住了!

    拓跋早就传令,若李双人对安平郡主不敬,即可就地正法。

    方才士兵见李双儿想杀安平郡主,还弄伤安平郡主的脖子。

    这要是让大将军知道那还得了?

    于是提刀进来,候在一旁,想等顾倾城一离开就杀了李双儿。

    顾倾城看着磨刀霍霍的士兵愕然的问:

    “你们这是干嘛?”

    士兵躬身拱手道:

    “禀郡主,大将军早就传令,若李双儿对安平郡主有丝毫不敬,立刻将其就地正法!”

    士兵的话,不禁令顾倾城动容,李双儿面色也骤变。

    心灰意冷到了极致:殿下果然狠心!

    “你们且先退下,不要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杀她。”

    顾倾城让士兵们先退下。

    李双儿哈哈哈一阵惨笑:

    “顾倾城,看看你虚伪的样子,当你看到高阳王抱着我在床上那一刻,你早就想一剑把我杀了吧?

    如今你害死我大哥,竟还假惺惺?!我不领你的情!高阳王若真的狠心杀我,就让他杀吧!”

    顾倾城回身平静的看着李双儿,看着她像疯一样,看着她怨毒到了极致的眼神。

    她心里竟涌起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阿狸是梦中与小蝶一起长大的玩伴。

    后来她也去了仙界瑶台,这其中发生什么,才导致她们有深仇大恨,延续至今世?

    半晌,她方淡淡道:

    “双儿,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拓跋由始至终没喜欢过你。

    你用药把他迷晕,即便你把自己送给他,他眼前的人还是我,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取代,我又何必生气。”

    顾倾城转身离去,身后的李双儿不断拍门怒骂,直至声嘶力竭。

    “顾倾城,我诅咒你和拓跋,你们不得好死!……”

    李双儿的厉叫久久回荡。

    顾倾城想,李双儿的药,应该是李峻帮她弄来的吧?

    那个鬼王,既是用毒高手,自然是能制造任何毒药。

    拓跋处理军务,听说顾倾城去了军牢,匆匆赶来。

    果然,他的担心并非多余,他一眼便看到倾城脖子上的布帛,打开布帛,便看见那一圈爪洞,血迹斑斑。

    他一见之下,登时裹挟着雷霆巨怒,一言不发,拔剑就往军牢里面走。

    “你要干嘛?”顾倾城惊愕的看着他。

    “老子要宰了她!”拓跋脸色铁青。

    顾倾城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的伤,赶紧追过去拦住拓跋。

    “你稍安勿躁!我只是一点点皮肉伤,死不了!”

    “这都成什么样了,还是一点点伤吗?”拓跋大怒,“老子早该把她宰了!她敢一而再伤害你,早就该千刀万剐了!”

    顾倾城重重叹口气:

    “如今她都这般光景了,通敌叛国,九族诛灭,迟早是个死,又何必跟她计较!”

    拓跋见倾城拦着,才作罢。

    随即,拓跋斩钉截铁对身旁的所有侍卫以及顾倾城道:

    “所有人听好了,今生今世,本王与李双儿,死生不复见,更不要听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诺……”

    战英等人齐齐拱手领命。

    李双儿在里面听到拓跋口口声声要杀要刮她,今生今世也不要再见她。

    她也是心碎到了极点!

    疯了一般喊叫:

    “高阳王,你进来啊!进来把双儿杀了啊!你杀了我大哥,杀我族人,双儿留下来,也是生不如死!你进来杀了我啊!……”

    “走吧,别跟她计较了。”

    顾倾城怕拓跋控制不住,要进去把李双儿杀了,死拉活拽的把他拉走。

    又吩咐士兵:“是否会杀李双儿,等押解她回都城,陛下做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走出军营,回到行宫,飞鸿飞雁立刻拿药过来,拓跋亲自给她包扎。

    一边包扎,一边心疼,一边咬牙切齿:“下次她敢再碰你,立刻宰了她!”

    顾倾城知道他心疼自己,心里虽然甜蜜。

    可想到李双儿刚才的样子,她也极度难过。

    包扎好后,她郁郁寡欢的走出庭院。

    广陵城连续下了几天风雪雷暴后,今日竟然放晴。

    夕阳挥挥洒洒,天地间便描绘出一片谲滟的红。

    她眼前涌现起当初她们三人在李府结拜,那份姐妹之情,她原以为是上天对她没有姐妹缘的恩赐。

    原来,三妹妹只是为了拓跋才处心积虑的想接近她。

    那大姐呢?

    大姐温柔体贴,端庄大方,处处得体,自有长姐风范。

    她虽和双儿自幼相处,应该不会像双儿那般,与自己结拜,却另有所图吧?

    虽然,大姐私底下爱慕之人,也是拓跋。

    若她们都是如出一辙的心思,那这人心,也太令人心寒了!

    顾倾城神情落寂的站在庭院,落进绚丽火霞里,似一朵盛绽繁花,丝丝缕缕都让人怜惜不已。

    她眉宇间的淡淡哀愁,那幽幽的眸光,宛如情丝万缕,密密斜织,像织了张巨大的情网,将拓跋拢住。

    拓跋在后面看着,一阵阵心疼,上前挽着她的手。

    “你明知道她会变成一个疯妇,不该再去看她。听她聒噪,徒添心堵!”

    拓跋带着心疼的轻骂。

    顾倾城轻轻叹息:

    “我曾经待她如亲姐妹,她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就让她发泄几句又何妨,又不会少几两肉!”

    “你呀,就不怕我担心!”拓跋还是很心疼。

    两人依偎在绚丽的夕阳里,一对璧人,丽影一双。

    顾倾城离开军牢后,李双儿拿出一方丝帕,诡异的笑。

    那丝帕原是顾倾城在医庐,平日里所用的面纱,李双儿当时觉得好看,也戴着试试,顾倾城就给了她。

    那丝帕沾有顾倾城的气息。

    她咬破右手中指,用血指在丝帕上先写上“顾倾城”三个字,再在名字旁边写上“不得好死”四个字。

    然后她将自己的血,一滴滴滴落在丝帕上,咬牙切齿,不断的诅咒:

    “顾倾城……我以血为咒,诅咒你不得好死……”

    直至丝帕完全被血染红,她将血丝帕燃烧。

    看着燃烧着的血丝帕,看着那闪烁的火焰,她笑得如鬼如魅:

    “顾倾城,我李双儿以血咒诅咒你,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晚上,顾倾城又开始做那些飘渺梦幻……

    一揽芳华,蟠桃树花影婆娑,她在树下赏花,月光洒了一地的清冷,令人陡增惆怅。

    蟠桃姥姥拄着桃木雕琢的蟠桃拐杖,自那株硕大的蟠桃树里飘然而出。

    顾倾城一见姥姥,就扑进她的怀里。

    “姥姥姥姥,小蝶可想你了。”

    顾倾城小鸟依人的在姥姥怀里撒娇。

    蟠桃姥姥摸摸倾城手上的痴情花戒指,又依依不舍的抚摸着倾城的脸颊,慈祥的道:

    “好了,小蝶,红尘若梦,韶华匆匆,姥姥要回去了。有这法宝保护你,姥姥也安心走了。”

    “姥姥,你要走?”顾倾城不肯放开姥姥的手,“姥姥,你是要回九重天么?你不要丢下小蝶……”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聚时用心,散时安心。”蟠桃姥姥道,“孩子,记住姥姥的话,今日的暂别离,只为他日的长相聚。”

    “姥姥姥姥,我不要听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我只要姥姥在我身边。”

    顾倾城不肯放开姥姥的手,可是姥姥却还是消失在她面前了。

    “姥姥,姥姥不要走……”

    顾倾城在惊叫中陡然惊醒。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昨日午后的阳光还温暖明媚,晚霞那么绚丽。

    可是今日起来,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顾倾城想着梦里的景象,心情顿时暗淡。

    许是离开老祖宗太久,才做梦见到她了。

    也不知她如今身体怎样了,现在广陵基本稳定,拓跋身边的奸细也揪了出来。

    她便想即刻启程回平城,看看老祖宗了。

    拓跋一早就已经起来,将军们便过来找他商讨军务。

    按将军们的意思,刘骏新丧,殷孝祖也死,刘宋如今正一片动荡。

    大魏若此时攻打建康,有望拿下刘宋,一统天下。

    其实倾城一早就答应刘子业,她会劝拓跋止戈。

    她自建康回来,便劝拓跋不可妄动兵戈,否则伤害的只是无辜的老百姓和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

    那些士兵,他们也是有家人的!

    拓跋乃军人,站在开疆拓土的立场,自然觉得倾城是妇人之仁。

    后来还是答应她,刘宋若不挑衅,大魏也按兵不动。

    “刘宋动乱,看上去确是个好时机,也许能一举歼灭刘宋呢。”拓跋微笑道,“但我们尚在打造战船,未必就能一举得胜。”

    随即,再看着将军们,话锋陡转:

    “刘宋正逢国丧,难道诸位将军就不知道,他国不能进攻吗?

    乘人之危,即便能够胜利,也是为世人所不耻!”

    将士们面面相觑,有些愧色。他们其实也知道,国丧期间,他国不能进攻。

    于是也只得作罢。

    就在此时,平城八百里加急,传来国丧:

    大魏国殇,老祖宗驾崩了!

    当顾倾城听到行宫大叫八百里加急,心里不知何故,就咯噔一跳,便有不祥之兆!

    赶紧跑出去,听到驿官向拓跋禀报时,顿觉五脏六腑被搅碎。

    撕心裂肺的痛吞噬着她,痛得她全身瑟瑟颤抖,胸腔一阵阵抽搐痉挛,气血像波涛汹涌,气浪堵得她窒息,几乎喘不过气来。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眼前一阵发黑,便一头栽倒地上!

    拓跋飞扑过来,将她接住,并赶紧给她顺气。

    他知道世间上最舍不得老祖宗的人是顾倾城。

    终于,她一口气缓过来,才“哇”的放声大哭。

    她无助的看着拓跋,泣不成声:

    “不会的……拓跋,他们搞错了!老祖宗没有死……她又像上次那样,只是昏厥了……”

    “倾城,你要挺住……”

    拓跋看到倾城这个样子,心疼得厉害。

    顾倾城胸腔像有利刃在剜割,肝肠寸断,泪落如雨,哀求的看着拓跋:

    “你告诉我,这是个误传,不是真的……老祖宗是不会离开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倾城,老祖宗年事已高,人终究要走,我们……也只能节哀。”

    拓跋也热泪盈眶,很难过,紧拥着顾倾城。

    “不会的……老祖宗不会死的……我的蟠桃姥姥,不会离开我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不断重复着。

    拓跋心疼的看着她,知道不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憋在心里会憋坏她。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会死呢……不会的!拓跋,我昨夜还做梦与蟠桃姥姥说话呢。

    老祖宗就是我的蟠桃姥姥,我的姥姥长命百岁,万万岁……她怎么会死,她是不会离开我的呀……”

    眼泪像决堤的江河,一发不可收,哭得天崩地裂。

    老祖宗待她最好,视自己如亲孙女,是她的蟠桃姥姥。

    蟠桃姥姥是神仙,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是不会死的!

    肯定又像上次那般,御医断错了!

    她心急火燎的想站起来,恨不得长一双翅膀,一下子飞回去看看老祖宗。

    一站起来,站得急,一阵摇晃,又跌倒在拓跋怀里。

    “倾城,我们得接受事实,人总会要生老病死的。”

    拓跋眸眼又深深痛楚的看着她。

    “可是,不应该那么快的……”

    顾倾城泪流满面,呜呜的大哭,挣扎着站起来。

    “我离开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稳定,只要不受刺激,老祖宗还能撑下去的。为什么会这样啊……”

    “倾城,冷静……你一定要冷静,你这样子,老祖宗泉下有知,也会心疼不安的。”拓跋安慰道。

    “拓跋,你让我冷静?你让我如何能冷静?

    你知道的,老祖宗是我的蟠桃姥姥,她不会忍心离开小倾城的……”

    顾倾城扯着拓跋的胸口,呜呜大哭。

    飞鸿飞雁也在一旁偷偷的啜泣。

    老祖宗,求求你了,昨夜的告别不算。

    你若真是小蝶的姥姥,就请等小倾城回去,哪怕跟小倾城当面告个别,可好?……

    顾倾城挣扎着起来,离开拓跋的怀抱,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外走。

    “拓跋,我们立刻飞马回去,一刻也不能耽搁,说不定老祖宗就像上次一样等着我回去救她!”

    “好,我们马上回去!”

    拓跋命飞鸿飞雁照顾好顾倾城,给她添衣打点,立刻出发。

    刚才将军们一见八百里加急老祖宗薨殁,知道大将军肯定要回去奔丧,都等着大将军下一步的指令。

    拓跋紧急安排冯熙领兵防守广陵,便要回去奔丧。

    大魏刘宋,国丧期间,不宜出兵。

    只能固守。

    顾倾城本来就希望大魏按兵不动,如此便顺理成章了。

    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老祖宗的薨殁!

    拓跋安排冯熙几位将军固守边疆,拓跋与顾倾城立即启程。

    带着拓跋丕以及一众护卫,火烧火燎,马不停蹄的飞赶回平城。

    李双儿随后也被押解回去,却是被士兵押解坐在囚车上,与他们并不同行。

    拓跋说过,今生今世,死生不见。

    当然,李双儿知道老祖宗驾崩,即便在囚车,也开心得发疯的笑:

    “哈哈哈……顾倾城,血咒显灵了!报应不爽!第一个庇护你的人,立刻死了!

    很快,所有庇护你的人,一个个,都会离开你!最后,你会烈火焚身,死得比我李家还惨!

    哈哈哈……”

第四百二十五章:丧祖之殇

    第425章:丧祖之殇

    一路往北飞驰,北国早已冰封。

    万里雪飘,白雪皑皑。

    拓跋与顾倾城虽然披着狐裘大氅,但他们的雪驹和魅影快若闪电。

    疾风如刀,风雪如刃。

    将他们的脸颊冻得红彤彤,握缰绳的手也发僵。

    顾倾城恨不得脚下长四蹄,背上长双翅膀。

    一路狂飞。

    止不住的泪水,像小溪流,一直飘飞……

    眼前能看见的景物,只有老祖宗的音容笑貌。

    路上一刻也不敢耽误。

    顾倾城食不下咽,即便在中途驿站,拓跋见她又冻又饿,强行拉她下来,要她吃食。

    她也只是匆匆喝口水,便立刻上马赶路。

    这样,拓跋只能紧紧尾随。

    侍卫们的马匹不如雪驹与魅影,一路上在驿站更换马匹。

    但纵然换过马匹,也不如雪驹与魅影的日行千里。

    但这也苦了那两匹千里良驹,这大概便是能者多劳吧。

    风驰电掣,不眠不休的疾奔了将近两日两夜。

    拓跋一行人马,风雪兼程,风尘仆仆。

    顾倾城泪眼婆娑,头发脸颊和斗篷皆是雪花。

    在皇宫外看见那些白幡,更忍不住泪如雨下。

    飞身下马,就飞奔万寿宫……

    冬日的平城,充满阴霾。

    就像她此刻模糊了的胸腔。

    风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地上与屋顶皆是厚厚的积雪。

    皇宫早已挂起丧幡,哀音四起。

    八百里加急通传到广陵至他们快马日夜兼程赶回来,老祖宗仙逝至此已近五日。

    皇帝是专等拓跋拓跋丕顾倾城一行回来,还有些远地的藩王,才将老祖宗下葬。

    老祖宗梓宫奉万寿宫中,正殿设几筵,建丹于门外右旁。

    皇后妃嫔王公大臣皇子皇孙公主郡主命妇等内外咸集。

    皇帝率众成服,初祭,大祭,日尚三食,王公大臣每日二次哭临。

    辍音乐,军民摘冠缨,命妇去装饰,四日后入值官员摘冠缨,服缟素。

    五日颁诏,文武百官皆素服泣迎,三跪九拜,听宣诏举哀行礼。

    朝夕哭临三日,服白布,军民男女皆服丧。

    二十七日内举国停止嫁娶。

    她如飞般直奔万寿宫,眼里看不见任何人,也忘记该先给陛下行礼。

    当那棺椁远远就映入她的眼睑,她泪如泉涌,胸腔里有浪涛在翻江倒海。

    “老祖宗!……”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顾倾城远远就跪下来。

    她疾奔之势在雪地上不偏不倚将她滑行至老祖宗的棺椁前。

    飞奔太疾速,膝盖落地刮起地上的冰花飞溅。

    顾倾城紧紧抱着棺椁,像抱着老祖宗,肝肠寸断,舍不得放手。

    眼泪像决堤,涕泪奔流:

    “老祖宗,你答应小倾城会好好的,你怎么会离开小倾城,我不相信……不相信啊!”

    她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要推开棺盖,查看老祖宗是否就真的死了。

    也许就像上次一样睡着了,他们误以为她死了。

    在那些跪着的孝子贤孙里,拓跋余哭得最伤心,眼睛通红的磕头。

    但见顾倾城如此悲恸,又引得哭丧的子孙,尤其是万寿宫等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

    冯左昭仪和那些真心挂念老祖宗的妃嫔皇子皇孙也一阵哭泣。

    顾倾城一回来,不是先拜见陛下,却只顾着悲恸老祖宗的仙逝。

    终究是藐视天威。

    如今还要打开老祖宗棺盖,更加的大逆不道。

    顾倾城也太胆大妄为了!

    皇后暗暗打个眼色,命宫女去拉开顾倾城,阻止她打开棺盖。

    却被疯狂的顾倾城推飞。

    常山王见状,第一个跳出来怒指顾倾城:

    “安平郡主,你回来没依礼向陛下跪拜,已藐视天威,如今老祖宗已然仙游,你还敢大逆不道?!”

    老祖宗仙逝,太乙真人和大祭司也在灵前。

    血魔便是大祭司,他早已和昔日的魔尊蚩尤合体,魔力更加强大。

    拓跋和顾倾城一回来,他就紧紧盯着这两人。

    恨不得杀了拓跋,吃了顾倾城。

    太乙真人也沉着脸对顾倾城呵斥:

    “安平郡主,老祖宗已然仙逝,你敢开棺,惊扰老祖宗仙身,实乃大逆不道!”

    那些鲜卑贵族便窃窃私语,对顾倾城是更加的不满了。

    宗爱也示意御林军去拉开顾倾城,不得惊扰老祖宗仙体。

    顾倾城瞪着泪眼,对想要过来的侍卫吼叫:

    “你们不要过来,我一定要看看老祖宗,挡我者死!”

    那些御林军面面相觑,却转眸去征求陛下之旨意。

    本来跪在灵前的冯左昭仪,也觉得倾城不拜见陛下还真是于礼不合,要开老祖宗棺椁也大逆不道。

    见常山王等大臣已经不满,赶紧擦擦眼泪,爬向顾倾城,低声道:

    “倾城,老祖宗仙逝,你不能惊扰她老人家的。你回来,还未拜见陛下呢,赶紧先拜见陛下!”

    顾倾城却恍若未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祖宗不会死!

    她的蟠桃姥姥不会死!

    她一把掀开棺盖,看着老祖宗那慈祥雍容的面容。

    “哇……”的一声大哭,泪珠狂奔,簌簌滴落在老祖宗脸上。

    冯左昭仪惶恐的回看陛下,担心陛下暴怒之下会惩治倾城。

    却见皇帝悲痛的脸上平静淡然,微微向御林军和冯左昭仪摆手。

    让他们不要靠近,不要阻止顾倾城。

    又向常山王和太乙真人等大臣恼怒的瞪了一眼,示意常山王等人不要自作主张。

    太乙真人和大祭司相视一眼:

    这一向对太乙真人言听计从的陛下,如今为了顾倾城,竟一反常态,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如此下去,他们想要的东西将不会得逞!

    他们得想出办法来!

    顾倾城赶紧伸手去老祖宗鼻息下探探。

    果然气息全无!

    而且入手冰凉!

    身体早已发僵!

    气绝仙游多日!

    她胸腔如乱刀砍伐!

    痛!!!

    痛得她全身抽搐!

    几乎喘不过气!

    一阵眩晕袭来,她摇摇欲坠。

    她不死心,定定心神。

    颤抖着又拿起老祖宗的手给她号脉,老祖宗的手早已僵硬而且脉象全无。

    她的老祖宗,她的蟠桃姥姥,真的已仙游。

    永远的离开她了!

    任她再医术精湛,也回天乏术了!

    这世间上,老祖宗是最最最宠爱她的人。

    而蟠桃姥姥是圣姑在仙胎就一直陪守护了千万年的至亲!

    还在蟠桃园陪圣姑三十多万年的至亲!

    她们血脉相连!

    顾倾城只感到五脏六腑被抽离,痛得她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就直直的栽倒。

    昏死过去。

    拓跋眼疾手快,早就知道她的倾城一直强撑着,飞扑过去抱住她。

    “快!李御医!”

    皇帝大惊失色,赶紧叫李御医救治顾倾城。

    李御医急忙掐她人中,将她弄醒。

    顾倾城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还是那触目惊心的棺椁。

    她挣扎着离开拓跋怀抱,飞身扑上老祖宗的棺椁,抱着棺椁,把脸贴在棺椁上,如同抱着老祖宗。

    呜呜呜呜,哭得天地失色:

    “呜呜呜……老祖宗……您怎么不讲信用,您说过要等小倾城回来啊……

    您怎么就这样丢下小倾城,连小倾城最后一面也不见……

    老祖宗……您骗小倾城……您骗我……”

    顾倾城紧紧抱着棺椁不放手,生怕别人将她的老祖宗抢走了。

    顾倾城如此悲恸的哭泣,感染着周围又一片哀嚎四起。

    连皇帝也热泪盈眶。

    拓跋余更加哭得涕泪交流,嘴里悲声呼叫着:

    “老祖宗……”

    拓跋虽然悲恸得泪水默默流淌,却早已理智的先行见过皇爷爷。

    此刻也跪倒在老祖宗棺椁前,哭得声音嘶哑:

    “老祖宗……”

    常山王等鲜卑大臣和后宫妒忌顾倾城的妃嫔,都暗暗高兴,也暗暗嘀咕:

    顾倾城当然害怕老祖宗驾崩了,老祖宗一走,就没人那么骄纵她了!

    更没人那么庇护她了!

    拓跋焘见顾倾城伤心欲绝,他就知道顾倾城回来一定要查看老祖宗是否真的仙逝,故而并未命人封棺。

    他走近棺椁,看着眸眼通红,梨花带雨的倾城。

    也是万分悲恸。

    “倾城乖,老祖宗已仙逝,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悲恸,也要节哀。”

    皇帝一边劝谕,一边亲自拉着顾倾城的手放开棺椁。

    顾倾城泪水涟涟跪在地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老祖宗……您骗小倾城……您说过,要等我回来的,您为什么不等等我……”

    皇帝见顾倾城如此凄苦,提袖印了印眼角的泪,又半蹲下身子,扶住她道:

    “倾城,你是老祖宗最疼爱的人,你这样子,老祖宗会走得不安乐的。”

    堂堂大魏皇帝,竟为一个女子折腰!

    众人见顾倾城一回来不是先拜见陛下,不但掀了老祖宗棺盖,还要陛下亲自劝慰。

    可见陛下对顾倾城的溺爱并不亚于老祖宗!

    一个个又敢怒不敢言!

    陛下的话,如醍醐灌顶!

    是啊,若自己再如此消沉,老祖宗真的会走得不安心!

    原来那晚做梦,是老祖宗跟她告别。

    今日的暂别离,是为了他日的长相聚。

    老祖宗就是怕她伤心过度,才事先安慰她吧。

    顾倾城这时候才想起向陛下跪拜,跪倒在陛下面前,呜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

    “陛下,倾城……再也看不到老祖宗了……”

    “丫头,老祖宗虽然不在了,可她会在天堂守护你的。”

    拓跋焘对顾倾城的爱慕之情,全部化作了浓浓的父爱。

    何况,她在广陵的所有表现,又让他再次刮目相看。

    视若瑰宝!

    “高阳王殿下,安平郡主,你们可回来了。”

    这时容嬷嬷也是一脸泪水,过来先向拓跋和顾倾城悲声道。

    而后跪在皇帝和顾倾城面前,流泪道:

    “陛下,老祖宗遗言,让安平郡主以玄孙身份,为老祖宗服丧。”

    “……以玄孙身份服丧?”

    皇帝不无震惊的问。

    “是,奴婢不敢欺瞒,更不敢胡说。”容嬷嬷磕头道。

    除了拓跋,所有人都大大的震撼。

    顾倾城不惊不咋,她知道老祖宗一直当自己是嫡亲骨血,而自己本就是蟠桃姥姥的孙女。

    想到老祖宗与自己亲如骨肉,胸腔里头便像滔天浪涌。

    皇帝想到老祖宗对倾城那丫头超乎常人的爱,也不禁动容。

    看着泪流满面的顾倾城,心疼道:

    “丫头,朕知道老祖宗与你有缘,一向最疼你。你便去换了孝服,给老祖宗服丧吧。”

    顾倾城连日来心神俱碎,一路风驰电掣,疲惫不堪。

    悲恸之余,却还哪里有力气站起来去换孝服?

    身旁的夏荷秋月扶她起来,与冯左昭仪一起进去更衣。

    顾倾城茫然的让她们为自己换了孝服。

    看着一身的素白,顾倾城的泪水又簌簌滚落,紧紧箍着姑姑,犹如抱着老祖宗,哭得肝肠寸断:

    “姑姑,倾城再也见不到老祖宗!再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

    “倾城别伤心,老祖宗知道你心里有她,你和儿一定要幸福,老祖宗才能安心的走。”

    冯左昭仪一边落泪,一边轻拍着顾倾城的背安抚。

    这时,容嬷嬷也跟了过来。

    “容嬷嬷,老祖宗最后,可有什么话交代倾城?”顾倾城哽咽问。

    容嬷嬷看着顾倾城,收拾一下情绪,流泪悲恸道:

    “老祖宗弥留之际,便是问奴婢:

    ‘阿容,儿和小倾城,几时回来呀?’

    奴婢便回答老祖宗,‘快了,快了,他们正赶回来见老祖宗,您可千万要等他们回来。’

    老祖宗笑道,‘那,那还能见见,哀家的小倾城。’

    容嬷嬷重复着她们当日的对话,顿了一瞬,又抽抽噎噎的哭道:

    “可是……可是老祖宗说完,最后,还是躺在南安王怀里,再也,再也没醒过来。”

    容嬷嬷说到最后,喉咙哽咽,已然泣不成声。

    “呜呜呜……”

    顾倾城捂着嘴巴聆听容嬷嬷这番话,嘴唇颤抖,眼泪更像关不住闸门的河堤。

    瞬间就又崩溃了。

    冯左昭仪又好说歹说的一番劝慰。

    半晌后,顾倾城泪眼看着外面,哭得撕心裂肺的拓跋余。

    “……老祖宗,最后是躺在南安王怀里?”

    她没想到拓跋余居然对老祖宗也这般的孝顺。

    容嬷嬷也看着外面哭泣的拓跋余,感慨道:

    “南安王殿下着实也是个孝顺子孙,这些年,他常常悄悄的来看望老祖宗,关心老祖宗的身体。

    却很是低调,不让奴婢对任何人讲,包括老祖宗也隐瞒着。

    陛下虽说关心老祖宗,身为皇帝,却要日理万机,长伴身边的时间也不多。

    老祖宗身子开始不适的时候,就是南安王,日夜守护在老祖宗身边。

    直至老祖宗走,也是安详的躺在南安王怀里。”

    安详的躺在南安王怀里?

    如此说来,老祖宗是安详的走了。

    顾倾城很是欣慰,拓跋余能对老祖宗那么孝顺,她也是始料未及。

    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那孤儿院发生的那些事,到底是他指使老魏干的,还是老魏个人所为?

    看着老祖宗的灵柩,想到老祖宗嘴里口口声声的小倾城,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小倾城。

    如今却再也看不见那慈祥的音容笑貌,再也听不见那一声声和蔼暖心的话了。

    不禁又悲从中来。

    顾倾城便以玄孙身份,为老祖宗服丧。

    安陵缇娜是皇帝的妃嫔,自然也是在宫中为老祖宗服丧。

    她见顾倾城去换孝服,也寻了个空隙,溜进来劝顾倾城,要她保重身体。

    她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端庄大方,像称职的长姐。

    “妹妹千里迢迢赶回来,已属不易,一定要节哀。否则老祖宗泉下有知,也会担心你的。”

    顾倾城默默点头。

    她又满腔愤慨的哭道:

    “想不到双儿对高阳王如此处心积虑,明知道你和高阳王的这段佳话,她竟不知廉耻,用药迷醉高阳王,伤害了姐妹情分!”

    顾倾城默默流泪,如今这时候,她却哪里有心情想李双儿的事!

    未了她又劝顾倾城切莫为李双儿之事伤心,她这个做大姐的,会永远站在二妹妹身边,维护她保护她。

    “双儿真是太让大姐失望了,她能如此对待二妹妹,大姐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以后大姐和倾城妹妹,就相依为命。”

    顾倾城心烦意乱。

    如今老祖宗刚刚驾崩,她伤心欲绝,哪有心情听李双儿那些添堵的事。

    看着安陵缇娜,想到她身上的隔三秋情蛊,心里那丝烦乱又消弭。

    如今,她只能给大姐调制约莫一年半载的药,一年半载后,她会不会香消玉殒?

    她心里很是替她难过。

    却也不敢让大姐知道,自己已知悉她身上所中之毒。

第四百二十六章:元神归位

    第426章:元神归位

    太子妃寻了个机会,扶着拓跋过一旁叙话。

    “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太子妃重重叹口气。

    左瞧右看,摸索着他的手臂,想象着他身上那些伤疤。

    再伸手,温柔的舒展他的眉心,一边叹道:

    “自从你父王冤死,这几年来,你眉眼间,总是心事重重。

    双眉一蹙,便飞扬入鬓,有多少心事,捋之不平啊。”

    “儿不孝,令母妃担心了。”

    拓跋握着母妃的手,内疚道。

    太子妃再看着拓跋憔悴的脸色,眼泪再忍不住,吧嗒吧嗒的落下。

    “母妃,儿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拓跋温言道,轻轻拍拍母妃的手。

    太子妃点点头,心疼的看着他:

    “是呀,儿虽然憔悴,虽然带着一身的伤,可算是回来了。

    你可知你在江南,陷入十万敌阵,九死一生,母妃是如何的担心,如何夜夜难眠……”

    太子妃说着说着,掩面低声哭泣。

    当时她听说儿为了那个顾倾城,以命换命,几乎被五马分尸,她就昏死过去了。

    “好了,好了,母妃不用担心,从今以后,相信很久,都不用打仗了。”

    拓跋再软声安慰。

    奔丧的人挤满了皇宫。

    赫连皇后自中秋节被放出来团聚,表现得战战兢兢,克勤克俭,处处谦让。

    皇帝一时半会儿便没把她关起来,说好以观后效。

    如今老祖宗薨殁,她表现得贤良淑德,哭得是死去活来。

    拓跋灵其实也很着急,想跟倾城谈些什么,无奈此刻乃老祖宗丧仪,不便交谈,看着悲恸的倾城,几次欲言又止。

    老祖宗乃太祖皇帝的小姨母,后入宫为太祖妃,继而封后。

    即便不是他的嫡亲祖母,也与他血脉相连。

    身份辈分何其尊崇,拓跋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自然是以最高规格厚葬老祖宗。

    顾倾城虽非皇家血脉,但毕竟是御赐郡主,老祖宗又遗命让她以玄孙身份服丧,任何人也不敢有异语。

    祭司们身着华服,在献舞祭神,颂歌……

    老祖宗丧仪,顾倾城一身缟素,格外的清纯动人。

    俏不俏,一身孝。

    而顾倾城最适合这一身的素白。

    她的清丽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仅惊艳了拓跋,更亮瞎了拓跋焘和拓跋余他们的眼。

    丧葬期间,人人悲伤。

    老祖宗让顾倾城以玄孙身份服丧,将顾倾城视为亲骨肉,顾倾城更是如丧考妣。

    拓跋自然也是很伤心,老祖宗不但是他们的老祖宗,还是倾城的蟠桃姥姥!

    而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南安王拓跋余,更加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之外。

    断食三日,滴水不沾,口唇干裂,丧仪三跪九叩,所有孝子贤孙该做的,他都做足。

    全城老百姓几乎自发的出动跟着送葬队伍,远远的送老祖宗到皇陵。

    有个人,混在送葬老百姓的人群里,一直痴痴的看着顾倾城。

    看到一身缟素,哭得梨花带雨,却美得闭月羞花的顾倾城,一往情深不能自已。

    那人就是对顾倾城一见倾心的楼三公子,楼香君。

    老祖宗葬仪甫结束,顾倾城脑里灵光一闪,丢下所有人,骑上魅影就往一揽芳华疾驰。

    她一口气不停歇,飞驰至一揽芳华那株巨大的蟠桃树下。

    老祖宗走了,是否回到这棵大树了?

    她患得患失,紧紧抱着那巨大蟠桃树,扬眸看着枝干,像个离不开娘亲的孩子哭泣:

    “老祖宗,您就是蟠桃姥姥,对不对?您并未离开小倾城,对不对?您告诉小倾城呀……”

    几枝桃枝弯下来,轻轻为倾城拂去脸上的泪,一如老祖宗平日里那温暖的手。

    “老祖宗,蟠桃姥姥,真的是您!真的是您么?是您的元神归位了么?”

    顾倾城又惊又喜:

    “蟠桃姥姥,您若听懂倾城的话,可否给倾城洒下一片花瓣雨?”

    顾倾城话毕,陡见一揽芳华的蟠桃花,纷纷扬扬,为顾倾城洒下漫天花瓣……

    顾倾城惊喜得又哭又笑,伸手去接那花瓣,一边飞舞一边大叫:

    “老祖宗,小倾城就知道,您是我的蟠桃姥姥,您没离开我,您只是回蟠桃园了,您的元神归位了……”

    身后的拓跋,看着粉嫩花瓣雨中那一身素白飞舞的倾城,不由得痴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的倾城,艳压这天下间最美的蟠桃花!

    他缓缓过来,抱着他的倾城,在她额头落下温柔的吻:

    “倾城,我就说嘛,蟠桃姥姥是不会离开你的,她只是回蟠桃园了。”

    “是啊,我的姥姥……只是回蟠桃园,元神归位了……”顾倾城又哭又笑。

    “姥姥先是元神飞升入仙界,元神归位回蟠桃树,乃形神俱妙,可与天地同寿。姥姥是以另一种方式守护你……”

    “是的,我就知道,姥姥一直在我身旁……她从未离开我……”

    晚上,他们在一揽芳华住下。

    天上的一轮皎皎明月,倾泻着华银,轻轻抚慰着一揽芳华的蟠桃花和皑皑雪地。

    殿宇的琉璃瓦上,渡着层层银色月光,幽深静谧。

    妩媚的月夜,美得醉人。

    他们依偎着,看着迷人月夜。

    “素月。”倏然,顾倾城想起老祖宗的闺名。“原来,老祖宗的闺名,是这么的美。”

    “百星不如一月。”拓跋看着星月感慨。

    在身后拥着倾城,在她耳畔,又悠然道:

    “连月亮在她面前都显得素淡,老祖宗的名字看似淡雅,却惊世骇俗。”

    心里想着,就像他的倾城,那般的惊世骇俗。

    稍顿拓跋看着皓月,又情意绵绵道:

    “我知道了,月亮为何如此素淡,因为九重天蟠桃园有圣姑,月亮在艳压芳华的圣姑面前,当然不敢有半分颜色。”

    天地间,不管是俗世女子,又或者九重天的神女,哪个不喜欢听爱人的情话。

    “拓跋,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子,栽在你手里……”

    “你可别冤枉我,除了你,我从来不对任何女子,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夜里,他们又在一揽芳华,同时入梦。

    恍惚间,他们看见姥姥在一揽芳华摘桃花泪和蟠桃花,仔细的做桃花姬和桃花羹。

    原来姥姥,真的回了蟠桃园。

    “姥姥姥姥……”

    顾倾城开心的扑向姥姥,却抱不住她。

    “姥姥姥姥,我为何抱不住你呀?”顾倾城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

    “傻孩子,这是飘渺梦幻,你若能抱着姥姥,便也元神出窍了。”姥姥慈祥的笑道。

    顾倾城与拓跋相视一眼,便默默看着姥姥做桃花羹。

    “来来来……过来尝尝姥姥给你们做的桃花羹……看看味道如何……”

    姥姥慈祥的招呼他们过来。

    然后他们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吃着姥姥做的香喷喷的桃花姬和桃花羹。

    “唔……姥姥做的桃花姬和桃花羹,就是比我做的好……”

    “你们俩喜欢就好。”姥姥宠溺的道。

    吃了桃花姬和桃花羹,他们又飞越回到了数万年前的九重天,蟠桃园。

    看见白无瑕与圣姑,依偎在蟠桃树下看那触手可及的星月。

    看着人面桃花的圣姑,白无瑕情浓缱绻,附在圣姑耳畔说着情话。

    圣姑即便是上神,对白无瑕的情话也同样受用。

    她雪白的脸颊顿时晕染得绯红,更加美得压倒世间一切繁华。

    澄澈如圣泉的眸光,倒影着他的俊颜。

    “无瑕,你从前,也是这般会说情话么?”圣姑含羞嗒嗒。

    从前孤高冷傲的圣姑,竟然也有娇羞女儿态,更让人动情。

    “不,无瑕从前,只知道除魔卫道,守护六界苍生。

    遇见了你,从前那些听了会脸臊的话,居然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

    白无瑕将眼前人拥进怀里,炙热的唇,覆盖上那两瓣粉嫩桃花瓣。

    尽情,汲取那香甜。

    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不再言语。

    他早已沦陷在她澄澈潋滟的眸眼里。

    须臾间,却是隽永的深远。

    直到天荒,直到地老,直到海枯,直到……

    直到篆刻进对方的骨髓里。

    他们手拉着手,穿梭飞翔在广阔无垠的蟠桃园。

    站在蔚蓝的星河下,抚摸触手可及的繁星。

    还飞跃上银月,相拥坐在皎皎明月上,俯瞰众生……

    翌日,拓跋醒来,看着怀里媚眼如丝的人儿。

    他们四目相看,心有灵犀。

    顾倾城便知道,他们昨夜,又一起入梦,遨游九重天了。

    而蟠桃姥姥真的回了蟠桃园,还给他们做桃花姬和桃花羹了。

    此刻还齿颊留香,意犹未尽……

    拓跋扶她起来,给她更衣。

    老祖宗仙逝,他们都得穿素白。

    这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狠戾到了极致的男人,却在她面前,温柔到了极致。

    看着给她整理衣裙的道拓跋,她有些好奇和向往道:

    “我们的梦境,只是当年的一些小小片段,有很多事情,是我们还未记起来的。”

    稍顿,又道:

    “当年白无瑕是否真的娶了霓裳公主,圣姑跳下诛仙台,三万多年后,都发生了些什么,真的好想飞越回去,看看那些过往。”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只要知道,往后,我会更加的爱你,就好了。”

    拓跋的语气,蕴含着无边宠溺。

    “也是……”

    顾倾城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令人垂涎的夫君。

    世间上怎么有如此俊美的男人。

    怪不得那么多女子,为了他,飞蛾扑火。

    他看着她放空的眼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色眯眯的看着为夫,不会是想入非非……”

    她一震,回过神来。

    咽了口口水,啐了他一口:“你想得美!”

    她方才,有想入非非么?

    老祖宗将将仙逝,她伤心还来不及呢!

    她看着外面的蟠桃园,不,姥姥并未离去,就在他们身旁!

    拓跋给她簪好白簪花,站在她面前。

    眼前人,白衣白鞋白簪花,一身的素雅,却艳压世间一切繁华。

    素白衣裳,真的最适合他的倾城。

    “艳丽并非指色彩鲜艳,素白在你身上,便可压倒一切繁华。”拓跋道,“就连皓月在你面前,也显得素雅了!”

    “你呀,就是满嘴情话!”顾倾城浅浅一笑。

    露出洁白细糯贝齿。

    像个娇憨的孩子。

    却愈发的令人动情。

    若非老祖宗仙逝,拓跋几乎把持不住。

    把眼前人拥入怀中。

    “我说过,生生世世,都要对你有说不完的情话,听不腻的情话。”

    临离开一揽芳华,她还去抱抱那棵巨树,便像抱着蟠桃姥姥。

    这样,她知道蟠桃姥姥就在一揽芳华,她心里的悲恸,就稍安些。

    老祖宗仙逝,出乎所有人意料,南安王拓跋余竟然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个。

    也因此,他被人们说成是最孝顺的子孙。

    拓跋余的伤心,痛在心里,无人知晓。

    而更令他痛彻心扉的,是看见顾倾城与拓跋双双返回,两人俨然就是一对光明正大的伉俪。

    而且看上去父皇,也默许了他们。

    在老祖宗丧礼上,他看着一身缟素,纤尘不染,美得如不染世俗尘埃的倾城。

    她哭得梨花带雨,更加我见犹怜。

    他心疼得想上前安慰,拓跋却大刺刺的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

    倾城的眼里再也没有他,除了拓跋,她再也看不见谁!

    倾城本来是自己的娃娃亲,自己的未来王妃,本该由他照顾。

    他看得妒火中烧!

    倾城为拓跋千里相救,不眠不休。

    拓跋为她以命换命,孤身入敌营,十万大军围困,不惜被五马分尸,结果双双全身而退。

    他们爱得天崩地裂!

    他们的事迹,竟传为一时佳话,人们津津乐道。

    他心痛妒忌得骨头都痛,像千万毒虫在啃噬。

    他心痛伤心得夜里在被窝失声痛哭,他的泪,只为倾城流。

    可是,倾城却根本不知道。

    即便知道,也不为所动。

    国丧期间,不但罢婚俗,摘缨穿白,还戒色戒酒。

    老祖宗是他最尊重之人,他自然守着规矩。

    他滴酒不沾,不能喝酒解千愁,便只能练剑练骑射,随时随地,准备箭上弦。

    他在南安王府的练武厅,与马云等护卫拼命的练武,刀枪剑戟,把所有的练手当做拓跋。

    自从拓跋余知道自己不是闾左昭仪的亲生母亲,他的心更冷,更狠!

    连一向口口声声叫自己皇儿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这世间上,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当然,除了那个人……

    他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不被人踩在头上。

    只有皇权在手,倾城才能回到他的身边。

    他不惜一切手段,只要得到这两样东西!

第四百二十七章:嫡亲骨血

    第427章:嫡亲骨血

    顾倾城与拓跋离开一揽芳华回宫,拓跋先回太子府,他要秘密安排精锐,准备消除九幽地府的隐患。

    他未安排好一切之前,连皇帝都不能透露。

    倾城说过,宗爱头上的貂蝉金铛,便曾经是九幽地府的金老爷在天上人间拍卖回来。

    至于后来是不是金老爷所送,还得秘密调查。

    也不知皇帝身边有没有九幽地府的奸细,否则有一丝的风吹草动,整个皇城,都葬身火海。

    顾倾城回宫前,先去了一趟医庐。

    灵犀她们一见顾倾城,就跪下相迎。

    “郡主,您可是回来了……”

    “快快起来……”

    顾倾城赶紧她们起来。

    泰山和暮雪,也绕膝撒欢。

    “小家伙,你们都长那么大了!”

    顾倾城惊喜的拍拍泰山与暮雪。

    回想起那些飘渺梦幻中,小蝶在桃花坞的情形,不仅有苍狼看守桃花坞,陪着小蝶,还有那些狼群护卫。

    否则桃花坞外面的人,都来欺负小蝶母女。

    略为逗弄泰山与暮雪,她便检查灵犀她们的医案。

    见她的医案从诊病至开药,都有条有理,一切都妥妥帖帖的,自是欣慰。

    “灵犀,你的医术,也是精进了。”

    顾倾城看着灵犀微笑道。

    灵犀赶紧揖礼:

    “哪里哪里,都是郡主教导有方,灵犀还要跟郡主好好学呢。”

    灵犀抬眸的时候,眸光那一闪而过的阴鸷,竟是似曾相识。

    竟好像那粥铺卖桃花羹的老板娘。

    她再定睛去看灵犀时,灵犀的眸光,恢复了平日里的伶俐,精明。

    许是自己今日忧伤过度,精神恍惚的错觉?

    “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果然是玲珑剔透。”

    顾倾城凝视着她,嘉许的点头。

    她还有很多事忙,赶紧回宫。

    拓跋灵早命宫女等候顾倾城,让她们一见安平郡主回来就请她来碧霞宫。

    其实,在顾倾城赶回来为老祖宗奔丧的时候,有些话,她就想跟顾倾城商谈了。

    却苦于是老祖宗的丧仪,诸多不便。

    来到碧霞宫,见拓跋灵一脸忧戚的等候在宫门,来回踱步。

    拓跋灵一见顾倾城就拉她进入殿内。

    拚退宫女,拉着顾倾城的手,便迫不及待的问:

    “倾城,你该听说柔然内乱,斛律屠休篡位,可汗易主,顾卿出事了吧?”

    顾倾城当然是很早就知道大哥出事。

    只是陛下当时让她先别告诉拓跋灵。

    而她在江南一直抽不开身,近日,却不知大哥怎样了。

    秦少卿虽说派人暗中保护大哥,大哥毕竟在斛律屠休的掌控之下,防不胜防。

    顾倾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隐瞒了灵儿。

    “我离开都城前,其实陛下便告知我柔然兵变,大哥被斛律屠休囚禁之事。”

    顾倾城见拓跋灵已知晓大哥之事,此刻也坦言:

    “当时我还求陛下给斛律屠休修国书,劝他莫要再做兄弟骨肉相残之事。”

    拓跋灵一脸讶异的看着顾倾城,甩开她的手,气哼哼道:

    “原来父皇故意隐瞒我,却将顾卿的事告诉你,而你竟然不告诉我,还说是好朋友!”

    “……傻丫头,陛下是怕你担心,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才让我暂时隐瞒。那叫爱之情切。”

    顾倾城抚摸她的头,稍顿再问:

    “如今,你可是有大哥最近的消息?”

    拓跋灵对他们瞒着自己顾卿之事,终于释怀。

    “听说身受重伤,幸好性命无虞。但柔然被斛律屠休篡夺,他终究失去自由,还失去了汗位!”

    拓跋灵忧心忡忡,又黯然道:

    “难怪他一直音信全无,原来是一回柔然,就被斛律屠休暗算了。我还一直怨怪他呢。”

    她又抓着顾倾城的手,紧张道:

    “倾城,如此干着急,不是办法,顾卿在斛律屠休手里,凶多吉少,命在旦夕,我们要赶紧去救他呀!”

    “灵儿,我曾托付秦少卿帮我暗中保护大哥。想来,他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顾倾城安慰拓跋灵。

    稍顿,又软软道:

    “大哥的事,我何曾不紧张,只是广陵那边,一直发生很多事……”

    拓跋灵点点头,顾倾城在江南发生的那些事早就传回皇宫了。

    “你和儿在江南发生的事,早传扬天下,我自然也听说的。

    你与儿,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如今,只希望大哥再耐心等等,我们一定会去救他的。”

    顾倾城其实也迫不及待的想去柔然,可是如今最紧要的,是摧毁都城地下的九幽地府。

    否则整个都城,岌岌可危,随时随地有毁城之虞!

    但这绝不是心血来潮就能灭得了九幽地府的,必须准备足够的功夫。

    谋定而后动。

    甚至几个预备方案。

    不能有丝毫纰漏!

    拓跋灵略为思忖,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就拉着顾倾城的臂膀,兴奋道:

    “倾城,我们可以乔装打扮,悄悄去柔然,把顾卿救回来!”

    顾倾城默默的看着面前那为了大哥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灵儿。

    大哥得知己如此,也该无憾了。

    可是,事情有轻重急缓,急不得。

    “灵儿,你稍安勿躁。”

    她拉着她坐下来。

    “倾城,顾卿身陷牢笼,性命攸关,你让我如何不急!”

    拓跋灵气鼓鼓道。

    “你父皇就是怕你偷偷去柔然,如此去的话,就是送羊入虎口。那斛律屠休说不定拿你这个公主,胁迫陛下呢。”

    拓跋灵颇为不满的看着顾倾城:

    “你瞧瞧你,知道顾卿不是自己的亲大哥,就没那么上心了吧?”

    顾倾城看着急乱的拓跋灵,失笑道:

    “傻灵儿,我怎么不上心了?”

    “好,既然上心,那我们怎么办?”拓跋灵霍然站起来,她哪里坐得住,“总不能知道顾卿被囚禁,我们还坐着干等,见死不救啊!”

    顾倾城见拓跋灵如此紧张,也感激她对大哥的一番情意。

    “救,当然要救!灵儿,我知道你关心大哥,我何尝不是!”

    随即又安慰她:

    “陛下不可能让你偷偷去柔然找大哥,他知道了,还不知会发怎样的雷霆大怒呢。

    你放心,所谓谋定而后动,我们不但要救大哥,还要把他失去的给夺回来。”

    拓跋灵虽然着急得坐立不安,但她相信倾城,倾城说想办法救,就一定能救顾卿。

    “好,那我听你的。”她终于平静下来。

    离开碧霞宫,顾倾城不知不觉走向万寿宫。

    此刻走进万寿宫,看着万寿宫的园景湖水,漫步那条长长的游廊,第一次进入万寿宫的一幕幕,便涌上心头。

    往日游廊上郁郁葱葱的紫藤蔓,被皑皑白雪覆盖。

    她在那游廊上,回想着自己给老祖宗讲故事,讲笑话。

    一切宛如昨日。

    老祖宗离开万寿宫,是去了一揽芳华的蟠桃园了吧?

    罢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难怪老祖宗与她一见如故,当自己是心肝宝贝般疼爱,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蟠桃姥姥。

    即便知道她元神归位,隐身回一揽芳华的蟠桃树,她还是忍不住泪水涟涟。

    容嬷嬷等宫人早就瞧见安平郡主来了,也不敢去打搅安平郡主对老祖宗的哀思。

    她们候在一旁,想待郡主默默哀思后,再请她进去。

    这时候,拓跋已秘密安排好精锐侍卫,该要做的准备事宜。

    便离开太子府进宫,还是想寻个机会,将九幽地府的事情与皇爷爷秘密商榷。

    皇帝的御书房,满满都是鲜卑贵族那些要弹劾崔浩的老臣子,闹哄哄的。

    他站在外面听了几句,也就做罢。

    知道倾城去了万寿宫,怕她睹物思人,随即赶了过来。

    容嬷嬷遂请他们进殿内。

    老祖宗临走前,交代皇帝不用任何人陪葬。

    万寿宫所有人,感激万分,更加对安平郡主尊重有如恭候老祖宗。

    宫女有的请殿下与郡主就座,有的赶紧去奉承,上果品,忙前忙后的招呼。

    容嬷嬷暖暖的看着郡主,眸眼含泪:

    “其实郡主不来万寿宫,老奴也要去见郡主的。”

    顾倾城有些轻愕的看着容嬷嬷。

    容嬷嬷拚退宫人,跪在他们面前,看着顾倾城,噙泪道:

    “郡主,您可知老祖宗为何遗言,让您以玄孙身份服丧?”

    顾倾城与拓跋互相看了一眼,迷惘的看着容嬷嬷。

    难道老祖宗告诉容嬷嬷,她是蟠桃姥姥的孙女?

    “因为郡主您,是老祖宗的嫡亲骨血。”

    容嬷嬷说罢,竟又呜呜呜的哭了。

    “嫡亲骨血?”顾倾城还是一脸的迷惘。

    “容嬷嬷,此话何意?”拓跋蹙眉问。

    并让容嬷嬷起来,坐着说。

    容嬷嬷擦擦眼泪,便一五一十的道来:

    “……老祖宗是太祖爷的小姨母,这些事情,可能你们,早有所闻。

    可是老祖宗进宫前,有很多不为人知之事,殿下与郡主,或许并不知晓吧?”

    “进宫前的一些事?”

    顾倾城若有所思,想起崔浩那国史对大魏宫闱秘史的描写,有关老祖宗的那些事。

    与拓跋相视一眼。

    有些迟疑道:“略有所闻,但不知,孰真孰假。”

    其实拓跋自始至终,是清楚老祖宗年轻时的那些事的。

    “本王也只是听了些传言,许是不尽不实。”

    容嬷嬷便道:

    “老祖宗进宫前,原已嫁夫高俊,育有一岁女儿,小名柔儿。鲜于宫中走动。

    在老祖宗的姐姐,献明皇太后的丧礼上,太祖爷初见老祖宗。

    竟对老祖宗一见倾心,不顾伦常,强留老祖宗于宫中。

    老祖宗先是不从,但太祖以其夫和女儿性命相要,老祖宗只得遂了太祖。

    太祖爱老祖宗如痴如狂,怕老祖宗终究放不下高俊和女儿,竟然狠下心肠,暗中派人去灭高俊满门。

    高俊被杀,听说那孩子,恰巧被老仆人带去外面玩耍,逃过一劫。

    事后,老祖宗终于知道太祖当年对高家下的毒手。

    老祖宗痛心疾首,没想到口口声声爱自己之人,竟对她的亲人如此赶尽杀绝。

    老祖宗暗暗寻找她的女儿柔儿,后来战乱,时局动荡,转辗却没了音信。

    这几十年都以为,老祖宗以为,甚至连侥幸逃出虎口的柔儿,都可能又被太祖派人追杀了。

    直至老祖宗第一次看见安平郡主,宛如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便让奴婢去查。

    奴婢查了安平郡主父母几辈几族,查至安平郡主外祖父孝廉公,开始一直查不到孝廉公夫人的身世。

    后来还查了太原几十年前搬走的邻居,终于有一位邻居,知道孝廉公的夫人,便是高氏。

    虽然孝廉公当年就瞒着所有人,他夫人的祖籍和年岁。

    但偏偏是他故意隐瞒,不敢泄露高氏的真正身份,才是真正的高柔。

    老祖宗原本想等郡主回来,当面把这一切告诉郡主,祖孙相认。

    没想到,老祖宗还是等不及郡主回来,就驾鹤仙游了。”

    拓跋与顾倾城仔细听着,震惊了良久,方回过神来。

    拓跋眸光有些解不开的情愫,或者是疑问。

    那些疑问,或许,只有冯熙知道。

    顾倾城不禁落泪:

    “原来我的外祖母,竟是老祖宗进宫前的女儿高柔。

    难怪老祖宗一直小倾城小倾城的叫,原来老祖宗一直怀疑,我就是她的后人。”

    “也难怪老祖宗把丹书铁券赐给你,我当时已觉得很疑惑了。”拓跋感叹道,“没想到冥冥之中,你们隔了几辈,还是见面了。”

    顾倾城更加感触,含泪问:

    “容嬷嬷,老祖宗的身子虽说有阴盛格阳之症,但吃药调理后已不算严重,还可以撑下去的。

    天气转凉,你们没给她加衣御寒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她仙游前,到底是怎么走的?”

    “……老祖宗是吐血而薨的。”

    容嬷嬷一脸悲戚。

    “吐血?!”

    顾倾城跳起来。

    大大的出乎意料!

    随即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吩咐你们,不要让她受任何刺激么?”

    稍顿,她又充满疑惑,带着愧疚的问:

    “是怎样严重的刺激,令老祖宗竟然吐血?莫不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世?”

    “郡主稍安……”容嬷嬷赶紧抚慰郡主,“老祖宗自不是因为知道郡主的身世而吐血,老祖宗知道郡主真的就是自己的后人,那身体可是更加的好起来了呢。”

    “那”顾倾城看着容嬷嬷。

    “最近天气陡转,老祖宗虽偶感微疴,李御医调理还是得当,不至于一下子就驾崩了。”

    容嬷嬷顿了顿,才又缓缓道:

    “最近国史闹得沸沸扬扬,大司徒把大魏的好事丑事,都大肆宣扬,连宫闱秘史,也篆刻成碑。

    不知谁传到老祖宗这里,竟令她吐血,病势陡重。延至亥时,神思渐散,遂至弥留。”

    拓跋裹挟着怒火问容嬷嬷:

    “容嬷嬷您随侍在老祖宗身旁,是谁胆敢在万寿宫散布谣言,唯恐不乱,说这些该杀头的话,老祖宗都见了些什么人,您应该都知道吧?”

    “宫中每日给老祖宗请安的妃嫔佳丽,以及命妇,络绎不绝。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偷偷把一本国史塞进老祖宗的被褥里,老祖宗拿起来看,后来就吐血了。”

    容嬷嬷一边道,一边痛心疾首的痛哭。

    “也怪老奴大意,贵人们来访请安,老奴总有要离开一时半会儿的时候,或者端茶倒水。

    也不知此人是出于好心义愤,替老祖宗打抱不平,还是故意而为,知道老祖宗受不了刺激,就想气死老祖宗。

    没承想,一不小心,就被人钻了空子。竟让一本国史,害了老祖宗性命!”

    “陛下可知道,老祖宗因国史吐血而薨?”顾倾城蹙眉问。

    “自是知道的,开始震怒,但老祖宗丧仪要紧,其他也就暂时顾不得了。”容嬷嬷擦着眼泪道。

    拓跋心道,御书房闹哄哄的,便是鲜卑贵族们在为了国史而弹劾崔浩。

    “容嬷嬷,那国史还在么?您可否给我瞧瞧?”顾倾城又问。

    容嬷嬷自去把那本国史找来,顾倾城随手翻阅,那国史上,关于老祖宗那段落的章节,竟染上老祖宗的大片血迹。

    她记得她问过拓跋,此国史可有大量刊印,拓跋当时说没有,他也是内部拿了样板,因为大司徒是打算篆刻成碑。

    “国史书籍,并未大量刊印,总公也就几本,应该能查到都落在谁手上。”拓跋凝重道。

    忽然,顾倾城看到了刚才那关于老祖宗那一页,除了有血迹,还显得皱巴破损,似曾熟悉。

    她回想起拓跋灵当时看到关于老祖宗那页,气愤不过,用手搓揉,恨不得就撕碎了。

    她再细心看时,竟真的有些被揉碎的痕迹。

    “拓跋,难道这书,便是你当时给我看过的那一本?”

    拓跋见倾城如此说,也凑过头来。

    顾倾城指着其中皱巴巴的一页:

    “我记得当时灵儿一时气不过,想把这页揉碎,你看,还有那被撕了一角的痕迹呢!”

    拓跋拿过来看看,蹙眉道:

    “这书怎会到了老祖宗这里?你最后给了谁?”

    拓跋灵当时已经丢至马车外了啊?

    而恰巧那时,李双儿和安陵缇娜的马车来到她们的马车旁边。

    她阖上眼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拓跋灵丢了书籍,但她后来掀开帘幔和李双儿她们说话。

    她似曾记得,李双儿手上正好拿着本书籍,一样的蓝封皮。

    难道李双儿那么巧,接住了拓跋灵扔出来的书籍。

    她不可能出门还手拿书籍的,她并非秦少卿那个手不释卷的书呆子!

    李双儿当时与安陵缇娜共乘一车。

    在李双儿手上的书籍,又怎么会到了老祖宗手里。

    这段时日,李双儿与自己一直在江南,她不可能把这书籍拿到老祖宗这里。

    她若有心令老祖宗受刺激,只须找个人告诉老祖宗外面国史的情形,老祖宗也是受不了的。

    又何必把书籍悄悄给老祖宗。

    但万寿宫内,岂是随便就能进入,而且很容易就能查出是谁撒布谣言,到时候,幕后指使,一样脱不了关系。

    这留书给老祖宗之人,怕是精密筹谋方可达到目的吧。

    容嬷嬷肯定跟来请安诸人一再交代,老祖宗不能受刺激。

    若那人直接告诉老祖宗,老祖宗当场气死,身边那么多宫女看着,那人也脱不了干系。

    若真的有心害老祖宗,便得是万寿宫毫无防备之人,而且得有机会,悄悄留下这国史。

    那样气死老祖宗,便神不知鬼不觉。

    是谁会如此费尽心思呢?

    当时大姐与李双儿共乘一车,若李双儿手上拿着的,就是拓跋灵扔出去的国史,那安陵缇娜应该也知道此书。

    又或许有可能,这书籍,最后就落在安陵缇娜手上。

    而李双儿根本不在皇宫,宫中与李双儿交好的,唯有大姐……

    顾倾城猛然打了个寒噤!

    虽说李双儿对自己并非真心实意结拜,但她自从在玲珑阁认识大姐,便觉得大姐对自己一见如故,应该是诚心诚意的。

    如此揣测自己的结拜大姐,真是有违当初结拜之誓言!

    难道自己想多了?!

    拓跋见她思忖,遂问道:

    “你可是想到了谁?”

    “暂时……不能确定。”

    顾倾城神色凝重的叹口气。

    但愿,她的猜疑是错的。

    晚上,她悄悄去安陵缇娜新搬的长乐宫,把做好的隔三秋解药,给安陵缇娜送去。

    她一直不点破自己知道她身中隔三秋蛊毒,只在药瓶子上写上隔三秋解药几个字。

    只有半年左右的药,半年后,缇娜姐姐该怎么办?

    这也是她同情安陵缇娜,不愿意猜忌她的原因。

第四百二十八章:鬼王拜祭

    第428章:鬼王拜祭

    顾倾城虽知自己乃梦中蟠桃姥姥的孙女,但那毕竟是飘渺梦幻。

    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虚无。

    没想到现实中,自己竟是老祖宗的亲玄孙。

    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感受不到长辈亲情,没想到自己一直在幸福中而不知。

    若自己一直留在老祖宗身边,好好照顾老祖宗,就没有人有机可乘,害得老祖宗受刺激吐血。

    她赶回来的时候,老祖宗早已仙逝,没见上老祖宗最后一面,和她说几句话,心里内疚到不得了。

    大葬的时候,那么多人,有很多心里话,她也不方便跟老祖宗说。

    如今知道老祖宗竟是自己的亲祖辈,她更要以亲玄孙的身份,去再拜拜老祖宗了。

    昨晚,她已让飞鸿飞雁备上一应祭品,天一擦亮,就带上她们俩,再次去老祖宗陵寝拜祭。

    郊外雪地寒冷,天子山下的皇陵更加是厚厚的积雪。

    雪花飘飘,宛如片片银花,涂抹出老祖宗的鹤发童颜。

    飞鸿把白狐斗篷给顾倾城捂严实了。

    老祖宗与太祖皇帝拓跋合葬在长陵。

    侍死如侍生,帝王帝后陵寝,一如生前那般伺候。

    附近还建有殿宇,供皇帝祭祀时准备祭品和暂时休息。

    还在这里设置守陵奉祀之官以及禁卫和陵户。

    顾倾城来时,偌大的陵园竟然空无一人,连个守陵的侍卫都没有。

    这才将将下葬,他们便敢如此渎职偷懒!

    顾倾城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想着天寒地冻,可能他们偷懒躲起来避寒了。

    反正丧仪已过,皇帝暂时也不会来陵寝,他们难道还真的巴巴站在雪地里守着一堆陵墓不成?

    死人又不会真的上来让他们伺候。

    她们径自往老祖宗陵墓走去,到了墓前,竟见陵墓前正燃点着香烛祭品,而且一应祭仪供品俱全。

    聚宝盆里还燃烧着冥纸等纸扎祭品,旁边的雪地上尚留有未烧的纸扎祭品。

    难道刚刚有人在拜祭?

    是自己的到来,惊扰了别人,把人家吓走了么?

    顾倾城举头四顾,却无一人。

    她心里疑窦丛生,一般皇亲国戚,也都随丧葬来了。

    怎会有人这时候拜祭?

    难道有人像她一样,对老祖宗难舍,再悄悄来看望老祖宗?

    即便是自己的到来,打扰了他,他也可以自行拜祭,而后离去。

    不用躲躲藏藏,怕被自己瞧见啊?

    唉……也不知是谁,对老祖宗如此重情重义。

    顾倾城把那些没烧完的纸扎祭品重新放进聚宝盆里烧了。

    飞鸿飞雁摆上祭品燃上香烛。

    顾倾城跪在老祖宗陵墓前,回想自见老祖宗第一日,老祖宗便对自己疼爱有加,万般维护。

    一幕幕浮现,老祖宗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不管雪天,阴天,雨天,还是晴天,只要见到老祖宗,便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自己一直以为,有亲奶奶,却没享受过一丝祖母情,而老祖宗非亲非故,却给了自己祖孙般深厚的慈爱。

    万般庇护!

    没想到,老祖宗竟真是自己的亲祖宗,难怪老祖宗将自己视若心肝宝贝蜜桃儿。

    即便老祖宗仙逝,嘴里还叨念着自己,可见老祖宗对自己,是如何的疼爱。

    而自己竟连老祖宗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禁悲从中来,哭得哀哀戚戚,肝肠寸断。

    一边哭泣一边道:

    “老祖宗,请恕小倾城不孝,若非容嬷嬷昨日相告,小倾城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老祖宗的嫡亲骨肉,外祖母就是高家后人,老祖宗遗失在外的女儿。

    难怪,老祖宗把小倾城捧在手心怕捂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心肝宝贝蜜桃儿的疼着。

    即便刀风剑雨,也来给小倾城挡着,不让小倾城受一丝丝的委屈……呜呜呜……”

    想着老祖宗维护她的一幕幕,越哭越悲戚。

    泪如雨下。

    “这些日子,老祖宗一直追查小倾城的身世,若小倾城还未去广陵,老祖宗便查出真相,小倾城还可当面,叫老祖宗一声,太姥姥!

    小倾城竟赶不及回来,见老祖宗最后一面,太姥姥……是小倾城不孝……呜呜呜……

    小倾城不该离开您去江南,还被江南俗事缠身,赶不回来见老祖宗最后一面。

    若然小倾城一直陪在您身边,照顾您,您就不会被人阴谋暗算,用一本国史,活活气死!”

    顾倾城越说越伤心,捶胸顿足的哀嚎。

    还是飞鸿飞雁在左右劝着,说老祖宗已然去了,让郡主一定要节哀,顾倾城才慢慢止住悲伤。

    “郡主,您是老祖宗嫡亲骨肉,她是您的太姥姥,老祖宗泉下有知,她老人家一直知道您孝顺的。”

    “地上雪凉,郡主最近失血过多,不可以久跪,还是要节哀啊。”

    飞鸿飞雁姐妹俩又劝道。

    顾倾城把那本国史拿出来,翻开那带血的一页,把书插在陵墓前的雪地里,向老祖宗磕头道:

    “老祖宗,不管此人用意如何,是否存抱打不平之心,或者明知道你不能受刺激,却故意而为,令您吐血身亡,小倾城一定会查出,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若是那人好心办坏事,为老祖宗抱打不平,犹自罢了。

    若她有心害老祖宗,知道老祖宗不能受刺激,故意气死我的老祖宗。

    小倾城一定不会放过她,给老祖宗讨回一个公道,绝不会让那阴险歹毒的凶手,逍遥法外!”

    “谁!”

    倏然,机警的飞雁朝不远处的树林里大喝一声。

    她其实并未看见什么人,只听见有根干树丫断裂之声。

    没想到她大喝之下,真的有一抹人影快若闪电的逃离。

    飞雁见状,迅速的奔过去,紧接着飞鸿也扑过去。

    在飞雁的喝声中,顾倾城早已霍然飞身起来,速度比飞鸿飞雁还要快的向那方向追过去。

    只见那条人影穿出树林,却脚不沾地,竟能像鬼魅一样在空中飘飞,雪地里都不曾留下半个脚印。

    顾倾城骇然!

    手掌早已飞扬,陡然飞射出蟠桃花,漫天飞花风驰电掣般往那人疾射。

    那人影被蟠桃花纠缠阻击,只得停在空中挥袖击退蟠桃花。

    如此,终于能惊鸿一瞥,看到那是何方神圣。

    那人身形高大,一身缟素,竟是孝子孝孙装扮。

    却戴着鬼面具!

    在顾倾城还未追到他身前,他便击退顾倾城的蟠桃花,一下子便消失在她面前。

    那人竟然能御风飞行,还能在空中停留,轻易击落自己的蟠桃花。

    迅速逃遁!

    他若非鬼神,怎能有如此莫测高深的武功?!

    而且他还戴着鬼面具?

    难道,他竟然是地狱之鬼?

    “鬼王?!”顾倾城震惊的喃喃,“难道,真的是鬼魅?!”

    飞鸿飞雁追来时,哪里还有那人半点影子!

    “那人就是鬼王?”

    飞雁闻言,震惊的问。

    “难怪,我们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

    飞鸿也后怕的拍拍胸口。

    顾倾城思忖半晌,沉吟道:

    “不确定,他戴着鬼面具,武功深不可测,照李峻所言,他应该就是鬼王。

    但他若是鬼王,怎么会披麻戴孝的悄悄来拜祭老祖宗。他到底是什么人?”

    飞雁有些沮丧道:

    “那人武功之高,恐怕与高阳王殿下不相伯仲。

    奴婢一向还自认会些武功,却没承想连那人的面都瞧不见。

    如今才知道自己的武功,竟不过平平无奇得可怜!”

    “那人武功何止与高阳王不相伯仲,最可怕的,他神出鬼没,身若鬼魅,能御风飞行,轻功尤在我与高阳王之上!”

    顾倾城一脸沉重道。

    在埋葬着那么多人的陵墓,谈论神出鬼没的鬼王,吓得飞鸿飞雁两人又不禁打寒颤。

    若那人是鬼王,武功登峰造极,还能建造出那般震撼的九幽地府,可真真是拓跋的劲敌。

    但他若是鬼王,分明与大魏皇族有仇,却怎会来拜祭老祖宗?

    目的何在?

    沉吟一瞬,顾倾城又蹙眉自语:

    “那人一身缟素,孝子孝孙的装扮,皇族中人,还有其他子孙没来奔丧的吗?”

    “这个,奴婢可真的不知晓。”飞鸿黯然摇头。

    随即又恍然道:

    “或者是哪里远道而来的藩王,错过了丧葬,是以自己独自来拜祭?”

    “哼!那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戴着鬼面具不敢见人啊!”飞雁气哼哼道。

    顾倾城又沉吟:“可是没听说有什么藩王,有如此莫测高深的武功啊!”

    稍顿,又道:

    “走,咱们去找找这里的奉祀官,或者侍卫问问,看看他们是否知道是什么人来拜祭。”

    顾倾城带头走向附近的殿舍。

    飞雁一边走,一边埋怨道:

    “这里别说没有侍卫的人影,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们偷懒也偷得太离谱了,咱们来了那么久,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难道他们就不知,咱们的安平郡主来拜祭老祖宗了吗,也不出来接驾!”

    也真是不见一个人影,顾倾城遂吩咐飞鸿飞雁分头去各处找找。

    “咱们分头去找找。”

    未几,传来飞鸿的惊叫:

    “郡主!”

    她们分头去找时,一间房屋内霍然传出飞鸿的大声惊叫。

    “郡主快来!”飞鸿又急促的大叫。

    顾倾城和飞雁心里一颤,莫不是飞鸿遇到什么危险?

    两人从各自的房间急匆匆跑向飞鸿发出叫声的房间。

    飞鸿听到脚步声,走出门口,瑟瑟颤抖的指着里面,吓得说不出话来。

    顾倾城与飞雁心下更惊,疾步跑过去一看,也吓得掩嘴惊呼。

    只见那屋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屋子横七竖八的人。

    也不知他们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顾倾城镇定了一下,道:“别怕,进去瞧瞧!”

    飞鸿飞雁此刻早把剑拔出来。

    顾倾城进去,如此一大堆人躺着,纵然顾倾城胆子够大,也不免有些胆怯。

    顾倾城壮着胆子走近他们,伸手到一个人的鼻子一探。

    不是死去,只是晕过去。

    她接着又探其他人的鼻息,摇摇他们,皆是晕过去了。

    他们应该是晕过去,被人拖到这里。

    那么多人一起晕过去,她嗅嗅他们的身上,竟然有迷香的残留!

    而且那香味,似曾熟识。

    便是自己在广陵江边所中的迷香。

    看来这些人都像她一样,中了鬼王厉害的迷香。

    “快去,多捧一些雪进来!”顾倾城对飞鸿飞雁道。

    飞鸿飞雁寻了个木桶,装了好些雪进来。

    顾倾城让她俩给那些人的脸上搓雪水,自己就在他们的人中穴扎针。

    而后,那些人悠悠醒过来。

    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顾倾城她们。

    “你是……安平郡主?”

    有个侍卫长装束的人有气无力的问。

    他在皇陵当值,是见过安平郡主来送葬的。

    而且郡主当时虽一身孝服,却美得艳压世间繁华,所有侍卫都多瞧几眼。

    “算你有眼力见!”飞雁满意道,“是咱们郡主救了你们呢。”

    “救了我们?”

    那人愕然,再看看其他同伴。

    其他人脸上也是懵懵懂懂的。

    “你们是怎么晕倒的?”顾倾城问。

    那些人醒过来,却是软弱无力,症状跟自己当时中迷香,如出一辙。

    顾倾城心里一动。

    如此看来,方才那快若鬼魅之人,果真是鬼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有个侍卫道。

    又有人道:“我们也不知为何在这个房间,本来我们都在外面当值的啊?”

    “是啊,我一醒过来就见到你们了。我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想害我们吗?”

    又一个禁卫摸着头,一脸迷糊道。

    顾倾城见他们一个个懵然不知,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躺在里面了。

    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

    “你们可知道,方才是谁来拜祭老祖宗吗?”顾倾城又问。

    “拜祭?……”

    一个个面面相觑,错愕的摇头。

    一个禁卫愕然道,“不是才刚刚大葬吗,怎么还会有人来拜祭?”

    “是啊,没有人来拜祭啊。”又有人摇头道。

    顾倾城心道:

    他们都不知有人来拜祭,那方才拜祭之人,便是他们晕过去再行祭拜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被那个拜祭之人迷晕的。

    若是鬼王来拜祭,他如此诡异,迷晕这里的禁卫不让他们知道,倒是合情合理。

    但他一个九幽地府的鬼王,在都城地下建了个九幽地府,在皇宫底下甚至所有关隘要塞埋了炸药,似乎和大魏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他为何来悄悄拜祭大魏的老祖宗?这又不合常理。

    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

    “郡主,我们怎么还是浑身使不上劲,这可怎么办啊?”有人惊叫。

    大家都惊叫自己手脚无力。

    “能令你们浑然不觉就晕倒,这是很厉害的迷香。”顾倾城道。

    连她有天生灵敏的鼻子都着了道,何况是你们。

    随即,她又安慰:

    “你们也不必惊慌,再稍为休息一会,便能慢慢行走。”

    他们略为休息,一个个都是身子强壮之人,已然能起来走动。

    顾倾城便要离开皇陵。

    那些人见自己被安平郡主所救,又怕安平郡主回去报告他们办事不力,都送顾倾城离开皇陵。

    雪花纷纷扬扬,飞雁看着高耸云端的山顶,好奇的问他们:

    “哎!那上面那么高,背后应该就是断崖,是传说中的鬼见愁吗?”

    “对啊,沿着皇陵外的那条山道,直上去就是鬼见愁了。”侍卫长道。

    又有一侍卫好心道:

    “郡主,你们可千万不要好奇,跑上那鬼见愁玩耍,一不小心掉下去,连渣渣都没有。”

    “连渣渣都没有?”飞雁显得很是害怕。

    “那可是地狱深渊,掉下去便如泥牛入海。哦,不!泥牛入海还有点声音,掉下鬼见愁,可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侍卫长又道。

    “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倾城看着那高山,沉吟道。

    该有多深的深渊,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想当日她与拓跋掉下太恒山的万丈深渊,却是噼噼啪啪的上面都能听见。

    如此说来,太恒山的万丈深渊,与鬼见愁的地狱深渊,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对啊……鬼见愁,闻之色变!”侍卫长道。

    “如此说来,足见那鬼见愁像地狱深渊,怪不得叫鬼见愁了。”顾倾城也蹙眉道。

    飞雁打着寒颤:

    “放心,放心!那鬼见愁那么恐怖,我们绝对不会跑去那样的鬼地方去玩。”

    回去的路上,顾倾城思忖着:

    地狱深渊?

    鬼见愁?

    鬼王?

    两鬼可有关联?

第四百二十九章:国史之祸

    第429章:国史之祸

    自天子山皇陵回来途中,她们经过天坛东三里处,见那里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顾倾城主仆也好奇的走过去,才知道这里是大司徒崔浩打造的国史碑林。

    崔浩当初原打算在太子国学刻碑,后觉得那里地方还是不够宽敞,便转移到这天坛东三里处建碑林。

    顾倾城进去一观,见方圆百丈,玉碑林立。

    碑林就在通衢大路旁,过往行人,无不驻足品评。

    “诸位瞧瞧,这小小碑林,不过百丈,却听说足足耗银三百万两!”

    “大司徒所谓秉笔直书,却尽挖拓跋皇族的宫闱秘史,把我大魏丑化得如此不堪!”

    “是可忍孰不可忍!咱们一定要到陛下面前,告大司徒!”

    “对,咱们都一起去,一定把崔浩扳倒!”

    “崔浩目中无人,连拓跋皇族也不放在眼里。辱没鲜卑,辱没拓跋氏族,辱没我大魏!”

    ……

    ……

    鲜卑贵族们群情激愤,吵吵闹闹。

    顾倾城低声对飞鸿飞雁道:

    “大司徒一生谋略过人,却不懂得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皇族之事,也不知避讳,怕是早晚会吃亏。”

    一个个声讨崔浩的鲜卑族人,他们闹哄哄联袂离开,推荐德高望重之老臣去告崔浩。

    顾倾城也摇摇头,离开碑林。

    若非崔浩的国史,老祖宗也不至于吐血。

    顾倾城从前对崔浩的敬仰,也由此淡然。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便询问姑姑,可有远地的藩王,没来参加老祖宗的葬礼。

    冯左昭仪计算着来奔丧的公子王孙,慢慢摇摇头:

    “老祖宗是大魏皇室辈分最高的长者,但凡在生的皇族子孙,或者藩王,即便是远地,也都来了,应该没有遗漏。”

    “……哦,这样啊?”顾倾城沉吟道。

    鬼王怎会披麻戴孝,齐备祭品,如此诚心去拜祭老祖宗?

    难道老祖宗曾有恩于他?

    顾倾城心中的谜团,一时难解。

    “倾城,你与儿在广陵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

    儿不惜为了你,孤身入十万敌阵,他对你的情意,还真是没的说。”

    冯左昭仪欣喜道。

    顾倾城羞赧的点点头。

    “可是,陛下之前还下旨儿,要与仙姬公主和亲。”冯左昭仪又紧张的问:“陛下同意你们在一起了?”

    “陛下算是默许吧。”顾倾城道。

    “难道陛下觉得,反正高阳王可以娶很多妃嫔,才默许你们在一起?”

    冯左昭仪脸上不无忧戚。

    陛下可不知道,儿与倾城,他们是只要对方,容不下其他人啊。

    “姑姑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顾倾城安慰姑姑。

    冯左昭仪又感慨道:

    “没想到李峻居然是通敌叛国的奸细,害得你们身陷险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倾城也万般感叹:

    “就连李双儿与我结拜姐妹,也是处心积虑,为的就是通过我接近拓跋。”

    她所谓的结拜妹妹,在庆功宴上先是灌醉飞鸿飞雁。

    而后又灌醉她,更把一杯有迷情药的酒,让她亲自给拓跋喝下。

    至令拓跋将李双儿误以为是她,竟与她……

    顾倾城的胸腔彻骨的痛!

    “听说你是生气出走,才落入殷孝祖手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顾倾城简明扼要,将当晚之事告诉姑姑,气得冯左昭仪脸色铁青。

    “真是鲜廉寡耻!”

    “姑姑也别生气,拓跋自始至终,就没喜欢过她。”

    顾倾城既安慰姑姑,也是安慰自己。

    “瞧不出李双儿年纪轻轻,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城府却如此之深,还是安陵缇娜真心真意啊。”

    冯左昭仪感慨道。

    “大姐?”顾倾城的语气有些沉重。

    “她虽是陛下新宠,却并未恃宠而骄,对上尊敬对下宽容。你走后,她隔三差五便来陪姑姑,把好吃好看的,都送过来。”

    “哦,大姐毕竟是长姐,识大体。”顾倾城点头道。

    眸眼里却有些迟疑。

    “还每日不断,代你去看望老祖宗,陪老祖宗说话散步。”姑姑又道。

    “是么?她每日去陪老祖宗?”

    顾倾城脸色更加凝重。

    但愿,她对大姐那一丝怀疑,是想多了。

    否则,她绝对不会原谅她!

    她看着姑姑,便想起一个人:拓跋十分器重的冯熙。

    冯熙大哥是北燕之后,而铁爷爷与上官姑姑他们与长孙老将军也是故旧。

    奶娘也让自己送龙吐珠钗给姑姑。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看着姑姑发髻上那根龙吐珠钗,这簪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姑姑与奶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姑姑与冯熙大哥,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姑姑,你可认识冯熙?他是拓跋最得力的骠骑将军。”

    冯左昭仪闻言,脸上登时变色。

    顾倾城又看着姑姑情绪起伏的脸,缓缓道:

    “冯熙大哥与长孙无垢,也来自北燕,而且与我的铁爷爷,也是故旧……”

    冯左昭仪看着倾城,想看看倾城是否知道什么时,却有内侍过来。

    是皇帝传倾城去养心殿叙话,老祖宗丧仪后,皇帝还一直没功夫与她叙话呢。

    她看着姑姑百转千回的眸眼,只得告别姑姑,先过去见陛下了。

    难道姑姑与冯熙,真的有什么关系?

    姑姑方才一听冯熙大哥的名字,脸色已经变了。

    顾倾城在广陵的一切事迹,每日都有驿马快报拓跋焘。

    他每每听来,对顾倾城的喜爱,比起他的亲生女儿拓跋灵尤甚。

    他知道顾倾城与拓跋情深义重,他纵然再喜爱顾倾城,也只能放手。

    当初顾倾城与他定的天意赌约,是要他抓到大雁,活过三月,而三月后昭告天下,册封她为皇后。

    他亲自抓回来的大雁,不到三月便皆死去。

    而此时老祖宗又薨殁,国丧期间,他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昭告天下,封顾倾城为皇后。

    这一切,都不能实现。

    天意赌约,他已经彻底输了。

    也输得心服口服。

    他更不想难为顾倾城,那毕竟是世间上最难得的女子。

    顾倾城虽脱下缟素,仍然一身素锦,披着白狐斗篷,清纯脱俗中更高贵得无与伦比。

    拓跋焘见到顾倾城,心里便涌起一股慈父般的情怀。

    顾倾城向皇帝见过礼后,皇帝赐座。

    “丫头,你在广陵和儿的事,朕都知道了。”

    “陛下”顾倾城脸上微讪:“您不会怪倾城吧?”

    拓跋焘脸上终究有些失落,颇有些不舍:

    “朕乃大魏天子,一言九鼎,既输了天意赌约,便不能失信丫头。”

    也就是说,他们从此便是忘年之交,父女之情了。

    拓跋焘虽然对外是威严有余,亲厚不足。

    可是对顾倾城总是没理由的充满溺爱。

    顾倾城眼里,他就是一个疼爱她的慈父。

    这些时日,她早把皇帝当父亲看待。

    自己与皇帝曾有三月之约,但这天意赌约,分明是自己算计陛下的。

    自己还让拓跋灵给大雁喂相思丸。

    应该算是自己耍小聪明。

    她跪在皇帝面前。

    “大山大叔,请您责罚丫头吧。”

    顾倾城带着女儿家的憨态娇媚。

    “既然天意如此,朕输也是输得心服口服,为何要责罚丫头啊?”拓跋焘捋须笑道。

    顾倾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

    “……这个天意赌约,倾城耍了些小聪明,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

    陛下的大雁,是……倾城喂大雁吃了相思丸,不思饮食,才导致存活不了的。”

    顾倾城的话越说越低,头也低了下去,就像犯错的女儿,在等待父亲的惩罚。

    拓跋焘看着面前的顾倾城,心里对她的疼爱,竟一点也不亚于拓跋灵。

    这孩子太多优点,不但医术精湛,还才思敏捷,一人身陷十万敌营,还能与孤身前往相救的儿一起回来。

    更神机妙算,当着诸位将军的面,堂堂正正揪出藏在大魏身边多年的奸细李峻。

    这样的孩子,他如何舍得责罚啊。

    他哈哈笑道:

    “你和灵儿两个俏皮鬼,你们喂大雁相思丸,朕当时就知道了。”

    “……陛下当时就知道?”顾倾城讪笑。

    “朕的那个上谷公主,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喜欢去瞧有趣的事。

    这些年去戈射,她从不认为受伤的大雁还可爱,就更不关心大雁的生死。

    今年倒好,朕甫抓到大雁,她就欢喜得不得了,还天天去瞧大雁能不能苟活。这里面没有鬼才怪呢!”

    拓跋焘摇着头苦笑道。

    “陛下当时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们啊?”顾倾城不好意思道。

    “就当一切是天意吧,如今朕才真正知道,这大雁啊,没有伴侣,还关在那金丝笼里,不能自由翱翔,还真是活不过仨月。”

    拓跋焘过来亲自扶起顾倾城,又道:

    “所以,即便你们不喂大雁吃什么相思丸,那大雁也是不思饮食的。”

    顾倾城看着扶着自己双臂的陛下,暖融融道:

    “大叔真好,倾城在大叔身上,永远能感受到父爱!”

    “丫头啊,若非你迟早要嫁给儿,朕马上封你为公主,自此朕就多个好女儿了!”

    拓跋焘溺爱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脸颊绯红,映衬着雪白的狐裘,更加是美不胜收。

    她真心诚意道:

    “大叔,丫头心里早就当陛下是父亲,咱们还是忘年之交。即便不是公主,倾城以后,还是能好好孝顺陛下嘛。”

    她言下之意,是做了拓跋的妃子,也是会孝顺皇爷爷的。

    “好好好……”拓跋焘捋须笑道。

    顿了下,他又故意板着脸:

    “听说是儿与那李双儿搞在一起,才令你伤心,负气出走,那小畜生,朕饶不了他!”

    “大叔……事情并非外间传言那样。”

    “如何?”

    “当日庆功宴,李双儿在高阳王的酒里,下了……一种叫情人泪的……媚药。才令高阳王意乱情迷,把她看成是我。”

    顾倾城脸颊绯红,毕竟是女儿家,说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

    “那种药,会令人将眼前人看错?”拓跋焘惊愕的问。

    顾倾城羞赧的点点头:“对,会将任何人,看作是自己心里喜爱的人。”

    拓跋焘暗暗寻思:如此情形,仿佛与当初他宠幸安陵缇娜如出一辙。

    他当时就把安陵缇娜看成是倾城。

    莫非安陵缇娜也向自己下了那情人泪的迷情药?

    她若敢胆大包天下什么迷情药,那她要给自己下毒药,也是信手拈来!

    她与李双儿自幼关系甚笃,莫非与李峻也早就串通一气?

    是李峻安排安陵缇娜在自己身边吗?

    那如此说来,安陵缇娜与李峻是一伙的?

    若有怀疑的种子,落在帝王心里,那将难以拔初。

    拓跋焘越想越可疑,越想越恼!

    一拍龙案,恼怒道:

    “可恶!李峻通敌叛国,几次三番协助杀手刺杀儿,还把军情泄露给殷孝祖,令大魏损兵折将。

    有其兄,便有其妹,竟敢在高阳王身上下药,乱其情志,已然是死罪难逃!”

    “陛下,其实李双儿……只是太爱拓跋之故。如今她没了兄长的庇护,也是可怜。陛下能不能,网开一面”

    顾倾城见拓跋焘愤怒,缓缓道,想为李双儿求情。

    拓跋焘怒容满面,打断倾城的话:

    “妇人之仁!她可怜,儿当初被追杀就不可怜?大魏阵前死伤那么多勇士,他们的父母妻儿,就不可怜吗?!”

    顾倾城一时不敢再替李双儿求情。

    拓跋焘又道:

    “倾城,朕知道李双儿虽有负于你,你毕竟念在与她有结拜之情。

    但有时候,该杀伐决断,就不能有妇人之仁!一念之仁,只会后患无穷!”

    确实,她知道,对恶人的包容,便是对无辜者的残忍。

    一如当初对顾初瑶和顾新瑶。

    “……好,倾城知道了。”顾倾城点头道。

    这时候,宗爱来禀,又有几位鲜卑贵族老臣,联袂到来,为的是国史之事。

    “又是国史,这几日,他们一个个,络绎不绝,还是揪着大司徒不放啊!”拓跋焘头痛的敲敲脑袋。

    顾倾城便告退。

    拓跋焘传来人进来。

    来者六七人,皆为鲜卑贵族,老臣子,来到养心殿,跪拜完皇帝后,皆一脸的愤懑。

    个个奏折,都指责大司徒篆刻的国史,实在是有辱大魏,更加辱没拓跋皇族。

    他们跪地哭诉:

    “陛下,崔浩仗着三朝重臣,便目中无人。篆刻此等有辱国体之国史,流传后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别说当初他不把太子放在眼内,如今连陛下,连太祖爷都敢诋毁糟践,刻意暴扬国恶,丑化拓跋皇族。这如何了得!”

    “我们作为臣子,都颜面无存,陛下万年,更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啊!”

    拓跋焘听了众人的哭诉,又看了桌面上早就送来一份份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弹劾崔浩贪墨卖官鬻爵。

    越来越觉得崔浩实在太放肆,竟将拓跋氏羞辱到如此田地。

    想到老祖宗也是看了国史吐血而薨。

    他本来就想等老祖宗丧礼过后,再处置崔浩。

    如今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传召崔浩进宫。

    崔浩被传至皇帝面前,皇帝把弹劾他的那些奏折丢到崔浩面前。

    “大司徒,每日来弹劾你的大臣,一波接一波!指证你贪墨受贿的奏折,堆积如山!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

    崔浩见那些奏折,人证物证,罪证确凿,也无法为自己辩护。

    最后他带着委屈道:

    “可是陛下,这国史秉笔直书,是当初陛下,授意微臣的啊?”

    拓跋焘裹挟着雷霆震怒,愤拍龙案:

    “朕让你秉笔直书,只是把大魏鲜卑风俗,流传后世即可。

    并非让你把我拓跋皇族,不为人知的宫闱秘史挖出来,并大肆宣扬!

    你毫不避讳,胆大僭越,简直是羞辱我拓跋皇族!让朕万年之后,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既是秉笔直书……自是知无不言啊!”

    崔浩脸上有惶惑委屈。

    “迂腐!崔浩,你从前可是高瞻远瞩,如今怎么越活越回去,一点都不会变通了!你就不想想我天家颜面,还要不要吗?!”

    拓跋焘爆怒的骂了一通,崔浩一时无言以对。

    “如今朝野怨声载道,愤懑难平。”拓跋焘杀伐顿露,“大司徒,你就别怪朕无情了!”

    崔浩惊恐的看着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他为大魏出谋献策,兢兢业业。

    陛下对他,不仅言听计从,还恩厚有加啊!

    “陛下,臣侍奉三帝,为了大魏,尽心竭力,鞠躬尽瘁。难道陛下”

    “鞠躬尽瘁,便当知道,死而后已!”

    拓跋焘的声音如利刃冷锐。

    稍顿,又有些惋惜的叹道:

    “大司徒,你深谙帝王之道,当知帝王逆鳞,碰不得!”

    崔浩一下子软倒地上。

    皇帝遂将崔浩下狱,并宣旨诛灭五族,翌日问斩。

第四百三十章:权力游戏

    第430章:权力游戏

    顾倾城离开养心殿,便去了趟长乐宫。

    顾倾城当日去了广陵,皇帝把对顾倾城的爱,都转至安陵缇娜的身上。

    一时之间,对其宠幸,宠冠六宫。

    安陵缇娜嫌原来的宫殿阴暗不够阳光,皇帝就把阳光充沛的长乐宫赐给她。

    去长乐宫的路上,顾倾城便知道陛下对姐姐的宠爱。

    原本大姐下半辈子,能得到陛下的倚仗,她心里甚为欣慰。

    可是缇娜姐姐也许只有一年半载的时日,再辉煌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她暗暗喟叹,大姐时日无多。

    既成了今生的姐妹,还是多看她一眼是一眼了。

    更希望自己曾经的那丝猜疑,是自己杯弓蛇影。

    御花园全是厚厚的积雪,天空的雪花还不停的飞扬。

    这样的雪天,不但没让她感觉浪漫,还有股莫名的悲凉。

    是为大姐悲哀吧。

    她想到李峻对大姐的爱,就像风十三娘一样,为了得到自己所爱,竟不惜在其身上下情蛊。

    爱一个人爱得那么痴,反而令对方丢了性命,这是真正的爱么?

    快要到长乐宫,却见香菱和宫女正在殿门口给安陵缇娜披上狐裘,正行色匆匆的走出来。

    “呦……是妹妹来了。”

    安陵缇娜一见顾倾城,便惊喜的过来挽着她:

    “我这正要出门去找妹妹呢,没想到妹妹倒是先过来看大姐。如今咱们姐妹,可是愈发的心意相通了。”

    “是呀。”顾倾城点头道。

    安陵缇娜与顾倾城挽手进殿,赶紧吩咐宫人给倾城送来汤婆子暖手。

    “快快快,给郡主送汤婆子来,再点多几个炭炉,可千万别让本宫的妹妹受凉了。”

    安陵缇娜即便是焦急,说话永远是那么温柔软糯,永远是那么体贴入微。

    带着长姐照顾妹妹的风范。

    “是……”宫女们忙忙去办。

    “姐姐的长乐宫,果然比之前的紫宸宫气派,陛下对姐姐的宠爱,由此可窥一斑。”

    顾倾城看看富丽堂皇的长乐宫道。

    这长乐宫虽比不上关雎宫,却几乎能媲美皇后的翊坤宫了。

    比姑姑的毓秀宫还宽敞华丽。

    安陵缇娜也看一眼那豪华的殿宇,却自嘲的轻笑一声:

    “嗨,不过就是换了个更大些,更好看些的金丝笼罢了。”

    稍顿,再看看那些金碧辉煌的布置,又感慨道:

    “但这金丝笼再富丽堂皇,又怎及那没有女主人的关雎宫,奢华瑰丽。”

    陛下表面上再如何疼爱她,却还是舍不得把关雎宫赐给她。

    她在顾倾城面前,自比笼中鸟,又流露攀比之心。

    仿佛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事,可谓推心置腹。

    也真是姐妹情重。

    顾倾城看着她,微微含笑摇头:

    “外面的莺莺燕燕,削尖脑袋,都想做金丝笼里的凤凰。

    而金丝笼里的凤凰,却羡慕起海阔天空,自由自在飞翔的燕雀。”

    安陵缇娜带着一抹沧桑和讪然的笑:

    “这人呀,总是欲壑难填,得陇望蜀,大姐也是个俗人,在自家妹妹面前,也不必掩饰,让妹妹见笑了。”

    安陵缇娜在倾城这个妹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看上去还真是当倾城是自家姐妹,才畅所欲言。

    倾城落座,宫人给她们送来了汤婆子,安陵缇娜亲自接过来,帮顾倾城暖好手。

    她才拿一个来暖手。

    “二妹与高阳王殿下,情深义重,你舍我护,天下皆知。妹妹能觅到高阳王这般良人,姐姐既羡慕,又安慰。”

    安陵缇娜又毫不避讳的畅所欲言。

    “姐姐如今有陛下依靠,妹妹也着实宽心呢。”顾倾城也微笑。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安陵缇娜含笑道。

    再一脸羡慕的看着顾倾城:

    “这世间上,又有哪个女子,能有咱们妹妹好福气。

    不仅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有个地位尊崇的天下第一美男子,深情厚意的爱护着。”

    “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大姐取笑妹妹呢。”

    她们谈笑着,喝着茶。

    “姐姐这玫瑰枸杞冰花茶,茶汤细滑,清香甘冽,齿颊留香。”

    顾倾城酌着茶,由衷道。

    安陵缇娜身旁的香菱笑道:

    “当然了,咱们娘娘每日所喝的茶,都是宫女晨起收集的百花玉露,就连那玫瑰和枸杞子,都是挑了顶级的贡品呢。”

    顾倾城回想起当初进宫,闾左昭仪对她颐指气使,说起她宫里的茶如何珍贵,就连那茶盏,都是价值连城。

    这一晃眼,闾青萝说没就没了。

    而大姐……

    她眸眼里有一丝忧伤,看着安陵缇娜笑道:

    “难怪姐姐肤如凝脂,原来姐姐那么会养颜。”

    她的笑,不免带着一丝苦涩。

    安陵缇娜轻抚一下面容,软软的笑:

    “这人生老病死,无法避免。但女人可以死,却不能老死。”

    顾倾城胸腔一颤:

    若有朝一日,隔三秋毒发,姐姐容颜急促衰老而死,那岂非伤心欲绝。

    随即,安陵缇娜又软糯的道:

    “但就算姐姐穷极心思保养容颜,又怎及得上妹妹的天生丽质,不用保养也风华绝代。”

    “姐姐今日,是要彻底恭维妹妹了么?”顾倾城也软声撒娇。

    “妹妹,姐姐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妹妹这倾城之姿,就连宫女都每日谈论,羡慕不已呢。”

    她们说着话,安陵缇娜又拚退其他宫女,只余香菱。

    脸上又不无担忧道:

    “妹妹,陛下之前就下旨,让高阳王孝制后迎娶仙姬公主。

    那你和高阳王怎么办,大姐记得,二妹可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的呀?”

    顾倾城心中一阵感动:大姐都命不久矣,还如此担心自己。

    虽然,安陵缇娜并不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半载的性命。

    她看着安陵缇娜,泪水泫然欲滴:

    “大姐,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瞧妹妹这般难过,怎么好像生离死别的?”

    安陵缇娜轻松的笑道。

    一瞬后,还是忧形于色,默默摇头,叹口气道:

    “不行,即便是死谏,我也要求陛下收回成命,撤销当初要高阳王娶仙姬公主的那道圣旨。

    大姐当初便是被陛下赐婚远嫁,毁了终生幸福。我不能让妹妹你,重蹈姐姐的覆辙。”

    “大姐别焦急,拓跋不会娶仙姬公主的。”

    顾倾城安慰安陵缇娜。

    “……你就那么笃定,高阳王真的……非你不娶?”

    安陵缇娜满满的担心,还是写在脸上。

    又斟酌的问:“那大魏又将对仙姬公主和于阗,如何交代啊?”

    “明日愁来明日当,咱们姐妹难得相聚,不想那些不愉快的。”

    顾倾城拍拍安陵缇娜的手道。

    安陵缇娜终于放心的颔首:

    “好好好,既然妹妹胸有成竹,大姐也就不必操心了。”

    安陵缇娜喝着茶,半晌,她又长叹一口气:

    “双儿不识好歹,怕是很快,便会离我们而去,说到底,这也是李氏他们咎由自取。

    以后,剩下咱们姐妹俩,就相依为命吧。”

    是啊,李峻通敌叛国罪坐实后,陛下便下旨,李峻九族诛灭。

    毕竟姐妹一场,顾倾城也不由得满怀感慨:

    “是啊,没想到,我们姐妹三人,那么快就要散了。”

    她不敢告诉大姐,她恐怕只有不到一年的活命。

    到时候,隔三秋蛊毒,会让她迅速衰老而死。

    那大姐将会受不了这个致命打击。

    见大姐为她与拓跋的事如此焦急,心里不仅感动,还非常的愧疚。

    难道大姐每日代自己去陪老祖宗,就要怀疑她心怀不轨么?

    安陵缇娜感慨的抹着眼泪,又道:

    “想到当初我们在顿丘王府结拜,犹在眼前。没想到我们三姐妹,双儿会落得那般下场。”

    感慨一瞬,她又恨铁不成钢的叹道:

    “罢了……一切都是他们兄妹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顾倾城也不禁一阵难过。

    虽然李双儿是为了接近拓跋而与自己结拜,但当日,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当她们是姐妹。

    她们结拜的誓言,言犹在耳。

    如今李双儿被李峻牵连,待她从江南押解回来,便要和族人一起被诛灭。

    而安陵缇娜,一年半载后,怕也要香消玉殒。

    顾倾城念及此,不由得热泪盈眶:

    “我虽曾恨过双儿,但见她落得那般下场,也着实难过。只可惜我方才,刚要开口向陛下求情,陛下却不允。”

    “双儿确实不识好歹,妄想成为高阳王的女人,破坏妹妹与高阳王的感情。”安陵缇娜道。

    看看顾倾城,她又泪盈于睫,几乎哽咽:

    “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也怪双儿自幼就爱慕高阳王,情之一字,真是误人。

    如今她被李峻所累,就快……要和族人一起赴死。

    妹妹宽宏大量,就算双儿有再多的错,将死之人,妹妹就原谅她吧。”

    安陵缇娜此刻即便声情并茂,却是真心为李双儿悲恸。

    “大姐放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妹妹早已不放在心上。”

    顾倾城道,稍顿,她又喟叹:

    “只怕我不恨她,她却不能对我释怀。”

    “妹妹放心,等她押解回来,大姐先去训诫她一顿,看她还敢冥顽不灵。”

    安陵缇娜很是痛心。

    “罢了。”顾倾城摇摇头。

    再道:“她并不曾真心与我成为姐妹,等她回来,我便拿金兰贴,去当她面烧毁,所有的恩恩怨怨,便了结了。”

    “天牢那种污秽之地,妹妹还是别去了,免得晦气。”

    “毕竟姐妹一场,就当送她一程,与她诀别吧。”顾倾城黯然道。

    “好……”安陵缇娜轻轻擦泪。

    安陵缇娜又留顾倾城一起用膳。

    顾倾城也想多陪陪她,便点头道好。

    饭间,安陵缇娜还是如长姐般照顾得倾城细致若微,就连一丝鱼刺,也细心的帮她挑剔开。

    倾城也对她报以暖暖的笑,为她夹她喜爱的菜肴。

    姐妹俩真是其乐融融。

    顾倾城离开长乐宫后,安陵缇娜看着顾倾城的背影冷笑:

    拓跋呀拓跋,即便你对我不屑一顾,即便你对顾倾城爱得死去活来。

    那又如何!

    双儿既成功在你身上使用情人泪,想必也用上了女人心。

    半年后,你和陛下那般,暴毙身亡,又如何与顾倾城双宿双栖?!

    若拓跋焘和拓跋都山陵驾崩,鬼王必然取而代之,大魏也将落入其手。

    那自己下辈子,也只能依附鬼王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鬼面具下真正的容貌,长得如何呢?

    不会像花想容那般,外面花容月貌,妆容下却是个猥琐的小老头吧?

    顾倾城回到毓秀宫,见姑姑站在毓秀宫门前,冒着风雪等候她。

    “姑姑,你怎么在这风雪里站着,赶紧进去……”

    “陛下传召你,没什么事吧?”姑姑一脸担心。

    “没事没事,就是一些琐碎之事。”顾倾城安慰道。

    一般情况下,添堵的事,她都不会告诉姑姑。

    当日也没把与陛下的天意赌约,告诉姑姑。

    如今雨过天晴,就更不必对姑姑说道了。

    “好,没甚大事就好。”

    每次倾城去见陛下,姑姑总是不踏实,担心她会出任何意外。

    在她的感觉里,姑姑比亲姑姑还亲厚!

    顾倾城帮姑姑抖抖身上的雪,摸摸姑姑蓝狐裘斗篷,这样尊贵的蓝狐,穿在姑姑身上真好看。

    更显姑姑高贵美丽。

    “姑姑如今还这般漂亮,年轻时,可更加是个大美人。”顾倾城由衷道。

    “在咱们倾城面前,别说是姑姑了,世间女子,又有哪个,敢认漂亮。”

    姑姑婉柔而宠溺的笑笑。

    两人回殿里喝着热茶。

    对了,她下午问姑姑可否认识冯熙,姑姑还未回答呢。

    这时候,夏荷跑回来,脸上犹自带着惊恐。

    “你这又是怎么了?”

    冯左昭仪抿了口茶,问一脸惊慌的夏荷。

    夏荷走到她们面前,定了定神,才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道:

    “娘娘,郡主,奴婢刚刚听说,陛下已将大司徒下狱,并下旨诛灭五族。”

    “……什么?诛灭大司徒五族?”

    冯左昭仪不由得震惊,手上的茶汤也泼了出来。

    夏荷赶紧接过娘娘的茶盏放下,秋月又拿过巾帛给娘娘擦手。

    “嗯,真的,而且明日就行刑!”夏荷又点点头。

    “陛下果然是杀伐决断。”顾倾城的声音,有丝空洞悠远。

    并不似冯左昭仪那般震惊,仿佛一切在意料当中。

    冯左昭仪不无震撼道:

    “谁能想到,历三朝的重臣,为国鞠躬尽瘁,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倾城想起安陵缇娜自比笼子鸟。

    其实,不管笼里笼外,老百姓命如蜉蝣,只是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略为蹙眉,也万般感慨:

    “听说大司徒多年来为了大魏,出谋献策,厥功至伟,陛下一向对大司徒恩厚有加。

    如今为了国史之错,竟翻脸便无情,灭其五族。

    权力的游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着实可怕!”

    冯左昭仪看着顾倾城,眸眼有着掩藏不住隐忧。

    “老祖宗薨殁,陛下辍朝五日,如今老祖宗刚下葬不久,便大开杀戒,竟还诛灭大司徒五族。”

    冯左昭仪叹道,稍顿,继续感慨:

    “想那大司徒崔浩,自太祖开国,便一直受皇帝器重。

    崔浩本乃大司空崔宏长子,其母卢氏乃大儒卢谌的孙女,和范阳高门卢玄是表兄弟,其妻郭氏,连姻皆士族。

    如今五族诛灭,牵连何其之广,多少无辜受牵连!”

    顾倾城也颔首:

    “其实即便国史出错,大司徒一人获罪便罢了。

    没想到陛下朴素节俭,威武豪迈,刚毅自律,从谏如流。

    却到晚年,刑罚越来越残酷,诛戮越来越过重!”

    “其实,陛下岂止年老才杀伐过重,年轻时也是心狠手辣,屠城灭国,眼睛都不眨。”

    冯左昭仪一边道,看顾倾城的眸光,显得更加忧戚。

    顾倾城有一丝的莫名。

    有崔浩这事打岔,顾倾城和冯左昭仪,仿佛都忘记冯熙那件事了。

    翌日,崔浩被送往城南行刑,同一起编撰国史的秘书郎史以下也被杀。

    而清河崔氏同族无论远近,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灭族。

    哀嚎哭泣杀伐之声,令闻者心惊,观者肉跳!

    史称“国史之狱”。

    拓跋和冯左昭仪,见一向为陛下倚重的三朝重臣,也毫不留情的被诛灭五族,不禁心事重重。

第四百三十一章:缇娜探监

    第431章:缇娜探监

    因了老祖宗薨殁辍朝五日,五日后朝廷也恢复正常早朝。

    当然,君臣的衣饰还是以素淡为主。

    崔浩被灭五族,大臣相当谨慎,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便步崔浩的后尘。

    皇帝在大殿上,力数崔浩贪墨受贿,老年丧德败行,更兼国史之误,不仅导致民怨沸腾,还是导致老祖宗吐血的罪魁祸首。

    “所以,即便是三朝元老,也不能姑息,罪不容诛!”

    皇帝在总结的时候,也显得痛心疾首。

    当然,群臣也是附议,拓跋是扳倒崔浩的鲜卑老臣,异口同声的齐赞陛下英明。

    拓跋收复广陵回来,恰逢老祖宗薨殁,还未真正在朝堂褒奖呢。

    一复正常朝会,皇帝便对拓跋好一番夸赞。

    “高阳王飞鹰大将军,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勇冠三军,所向披靡,战神之名,实至名归。

    刘骏与殷孝祖那等宵小之辈,妄图抓住安平郡主而加害高阳王。

    十万大军,高阳王毫不胆怯,孤身入阵救人,并重创敌匪,想谋害高阳王之人,也遭了天谴。

    此番高阳王收复广陵,不仅厥功至伟,战后处理广陵政务,收复人心,开拓商务,缜密周至,独当一面,将广陵整治得有条不紊。

    还滴水不漏,就揪出隐藏在大魏多年的奸细李峻,让将士们心服口服。

    比起故太子当年,毫不逊色,青出于蓝。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群臣们自然也跟着一番交口称赞。

    拓跋却出班拱手,谦逊道:

    “皇爷爷过誉。道德天尊满腹经纶,其中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儿一直奉为圭臬。

    昔日儿只懂征战沙场,朝政之事,一直有皇爷爷处理,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大魏刚刚收复广陵,远在江南,皇爷爷一时未能顾及,儿越俎代庖,处理广陵日常政务,才知道一点都不比战场轻松。

    可想而知,皇爷爷平日里,为政之不易。还真是创业难,守成更难!”

    皇帝更加欣慰,频频颔首,捋须道:

    “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大魏有此皇孙,相信故太子也走得心安。”

    皇帝稍顿,又道:

    “此番高阳王为收复广陵,几乎九死一生。其他将士皆已封赏,朕想将广陵赐予高阳王,作为封邑,以示嘉奖。不知高阳王意下如何?”

    拓跋有些意外,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皇爷爷的好意:

    “多谢皇爷爷厚赏。儿身为皇长嫡孙,为大魏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此番能成功收复广陵,并非儿一人功劳,乃将士们浴血奋战,还有皇爷爷在后指挥得当。能为皇爷爷分忧,儿于愿足矣。

    广陵乃商贾云集,铸钱煮盐,点铁成金的富庶之地,正好,可以充盈国库,不该被儿一人窃据。皇爷爷美意,儿心领了!”

    “好好好。”皇帝更加欣赏,“高阳王能文能武,不居功自傲,更不为一城一池之利益所惑。处事越来越沉稳,此乃贤德之举,列位臣工,皆共勉之啊!”

    群臣见皇帝如此盛赞高阳王,对他期望如此之高,立其为皇储几乎昭然若揭,自然也是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陛下有此世嫡皇长孙……”

    “高阳王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啊……”

    恭维溢美之词,赞口不绝。

    拓跋余退朝后,脸上却更加的阴霾。

    侍卫马云看着拓跋余忧形于色:

    “从前只知道高阳王不仅骁勇,还处事狠戾,没想到经历广陵一战,做事更加稳重,心思缜密了。殿下不得不防啊!”

    拓跋余脸色阴霾冷厉:“不窃城池,志在窃国,其心当诛!”

    而他心里还有话:更窃皇婶,罪当凌迟!

    而常山王贺兰九真与大司空独孤忠诚在一起,却更加的提防拓跋起来。

    独孤忠诚恼道:“世人都道皇帝重长子,百姓重幺儿,是一点都不错啊!咱们的陛下不仅重长子,还重长孙呢!”

    常山王也恼道:“本以为本王与他是亲戚,能亲近些,谁知道他却油盐不进!”

    回到常山王府,贺兰九真见贺兰明月竟然开心的哼着小曲,在绣腰带。

    遂俯身过去,好奇的问:“月儿,你从不碰针黹,不喜女红,这是在绣什么呀?”

    “月儿在绣腰带啊。”

    贺兰明月春风得意。

    常山王眼前一亮,又凑近些看花样:

    “给父王绣的?”

    “才不是呢……”贺兰明月撇撇嘴,“自然是给表哥殿下绣的。”

    “哼,给你表哥殿下绣的,有什么稀罕!”

    常山王微微拂袖。

    “怎么不稀罕了?李双儿那小狐狸,与我争表哥殿下十几年了,如今她遭天谴,九族当诛,我终于赢了她,少了个劲敌,心里可不知有多痛快,哪怕睡着,都笑醒呢!”

    贺兰明月这边厢美滋滋的一边绣腰带一边道。

    那便厢常山王发着牢骚:

    “哼,赢了李家那小丫头算什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顾倾城呢,那才是你真正的劲敌!”

    贺兰明月一下子就蔫了,嘟嘴道:

    “父王,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刚刚有了些兴奋点,难得开心一下,你又泼冷水。

    陛下是拓跋灵的父皇,人家就千方百计令自己的公主开心。

    月儿这个父王倒好,不仅不为女儿筹谋,还帮倒忙。

    你们同是爹爹,怎么就区别那么大呢?”

    常山王一时被贺兰明月的话噎住。

    半晌后,又在贺兰明月面前晃悠,发牢骚:

    “哼,你那个表哥殿下呀,没想到,昔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高阳王,如今是愈发的不得了。

    不仅能文能武,还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目光远大,不欲窃据城池,却志在窃国啊!”

    “表哥殿下高瞻远瞩,不屑于小小城池,这不是更好吗?

    有朝一日,他登上大宝,妃嫔三千,月儿怎么着,也会成为表哥殿下的妃嫔呢……”

    父女一个喜上眉梢,一个暗里藏刀。

    贺兰明月将绣好的腰带给拓跋送去,见不着表哥殿下,见着太子妃姨母。

    贺兰明月又在太子妃姨母面前一番数落李双儿,并再三发誓,只有她才是真正爱表哥殿下的。

    当然,对于李双儿兄妹,太子妃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没想到一直与敌人暗中勾结害她儿的,便是李峻,着实令她痛心失望。

    她当初还想着让儿也娶李双儿呢!

    朝议后,顾倾城将遇见鬼王去拜祭老祖宗之事和拓跋商谈,拓跋也纳闷:

    “披麻戴孝?也就是说,那鬼王有可能是皇族中人?”

    顾倾城默默点头。

    拓跋又沉吟道:

    “所有在世的宗室,都在葬礼中出现,远地的藩王,也一个不落的都来了,怎么还会有人单独去拜祭。”

    暂时没想通,拓跋只能暗暗抓紧安排精锐,布置好一切,准备与九幽地府决战。

    决战前,他必须确保整个都城是安全的。

    所以,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李双儿也押解回都城了。

    她九族早被皇帝关押在天牢,李双儿回来,自然与那些族人关押在一起。

    贺兰明月听到李双儿九族下狱的消息,高兴之余,便在常山王府,宴请城中的贵女名媛,好一顿的数落李双儿的罪有应得……

    昨夜皇帝留宿长乐宫,在床第间,盯着安陵缇娜,问她因何有好几次,他朦朦胧胧间,会将她误以为是顾倾城。

    安陵缇娜瞪大那双无辜而委屈的泪眼,恍然的看着陛下:

    “原来,陛下竟然常常,将臣妾误认是倾城妹妹?

    难道……难道臣妾在陛下心里,竟然是倾城妹妹的影子……”

    安陵缇娜哀哀的说至此,泪水已泫然欲滴。

    又低低饮泣:“原来陛下,竟不曾有半分喜爱过缇娜……”

    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也倒打一耙。

    皇帝一时之间,无凭无据,看着泪眼汪汪,一脸委屈的安陵缇娜,既心软又有些歉疚。

    便没再追问,帮她拭去眼泪,只微笑道:

    “许是那几次,你的穿着打扮,与倾城那丫头相似罢了。”

    这样,两人才又恩爱情长起来。

    安陵缇娜一早伺候陛下吃了早膳,皇帝自回去处理政务。

    太医院院判宋远道,又来为安陵充容请平安脉。

    香菱又如往常般支开宫女去干活,宋远道单独与安陵缇娜厮混。

    安陵缇娜谨慎的叮嘱宋远道:

    “如今顾倾城回来了,你平日里给陛下准备的那些膳食补品,得赶紧换名目,切不可再大意了。”

    宋远道也显得有些忐忑道:

    “陛下平日里吃的那些膳食,看似滋补,却都是十八反十九畏,药性相冲,配伍禁忌的虎狼之剂。

    如今陛下被药煨着,外表看似精力旺盛,实则外强中干,早被娘娘掏空得七七八八。

    一旦发作,便病来如山倒,似江河决堤那般,一发而不可收。

    亏得其他御医一时大意未察,但顾倾城可是精似鬼。就怕她起疑,查看陛下往日的膳单。”

    “你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那谁让你当初胆大妄为了?!”

    安陵缇娜低斥,伸玉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宋远道痴痴的看着安陵缇娜,有些委屈,但又毫无后悔道:

    “当初不是见你受了委屈,埋怨陛下赐婚远嫁,致被人下了那阴险的隔三秋蛊毒,毁你一生幸福,还杀你父兄么?

    宋某说过,为了娘娘你,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即便是死,也是牡丹花下鬼,做鬼也风流。”

    “本宫做事,自有主张,我没吩咐你去办,谁让你自作聪明!”安陵缇娜轻嗔。

    “我并不知晓你暗中已有所作为,你也并未对我言明,才想着暗暗为你报仇。谁知道,却是多此一举了。”

    宋远道自与安陵缇娜厮混后,倒是对她痴情一片。

    随即又举手发誓:

    “娘娘放心,若有朝一日,陛下毒发,那顾倾城真的查起膳单,出了什么纰漏,查到我身上,我自会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于你。”

    安陵缇娜见他倒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事事为自己筹谋。

    长叹一声:

    “罢了,你可知其他御医,为何没察觉那些膳单有异?”

    宋远道迷惘的摇摇头。

    安陵缇娜慢悠悠道:

    “因为陛下那些膳单,每日皆被人篡改了,滴水不漏。即便顾倾城去查,也挑不出一丝骨头出来。”

    宋远道闻言大喜:“没想到,娘娘在宫中,还有人帮衬,如此我就放心了。”

    宋远道离开后,安陵缇娜听说李双儿回来了,便去恳求陛下,她终究是大姐,念在一场结拜姐妹份上,去送她一程。

    皇帝却冷冷道:

    “李家通敌叛国,何等大罪,诛灭九族,幸好你与她虽是结拜姐妹,侥幸,你进了宫,是朕的妃嫔,没受诛连。

    但天牢乃污秽之地,还是个将死之人,你就不必去了!”

    安陵缇娜一副为难道:

    “本来缇娜是不想再去看她的,昨日和倾城妹妹聊起,毕竟我们三人当初结拜,双儿也是受他大哥李峻牵连。

    临了,姐妹一场,她也觉得,我这个大姐应该去看看。”

    皇帝还在踌躇。

    宗爱却帮衬着道:

    “安陵贵人还是姐妹情深,大方得体啊。李家虽然罪不可赦,但作为曾经的结拜大姐,去送妹妹一程,也是情深义重之举。”

    皇帝终于点头同意。

    安陵缇娜随即立刻出宫去天牢见李双儿。

    安陵缇娜心急火燎的赶到天牢,一见憔悴不堪的李双儿,倒真的心疼伤心起来。

    “妹妹!”

    安陵缇娜隔着栅栏握着李双儿的手,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泪水滚落:

    “他们怎能将你打成这样?!”

    所有犯人一入天牢便要尝尝下马威,更何况是通敌叛国诛灭九族之人。

    李双儿见自己一回来,缇娜姐姐便第一时间赶来看自己,也不怕被自己牵连。

    倒真是有姐妹之情。

    一时伤心感触,哭得像个泪人:

    “姐姐……”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和他们族人关押在一起,说话不便,遂让狱卒将她关押到单间。

    开始狱卒不敢,即便是娘娘也不给面子。

    “人都快要被斩首,本宫经陛下恩准前来,不过想给妹妹寻个舒服些的单间罢了,你们竟不给本宫面子?”

    “妹妹?娘娘,那可是九族诛灭的人犯,娘娘就不怕与犯人扯上关系被牵连么?”

    狱卒不阴不阳道。

    “你们不仅忤逆本宫,还敢恐吓本宫?”

    安陵缇娜端出娘娘架子,甩了狱卒一个耳光。

    见狱卒还是为难,安陵缇娜随即又给了他们一大袋金铢。

    软硬兼施。

    几个狱卒掂量着沉甸甸的金铢,又瞧瞧娘娘的架子。

    终于勉为其难的给李双儿弄到单间。

    这样,两人说起话就方便了,而且有香菱在外面看守着。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为了她不惜出手打狱卒,又哭道:

    “姐姐又何必为了双儿,脏了您的手。”

    安陵缇娜和李双儿抱头痛哭:

    “脏了姐姐的手算什么,只恨姐姐不能将妹妹救出去。

    妹妹年纪轻轻的,就被你大哥连累,也真是太冤了!”

    李双儿看着安陵缇娜,想到大哥在她身上下的隔三秋情蛊,很是内疚。

    “姐姐,你身上可是中了隔三秋蛊毒?”李双儿迟疑的问。

    她大哥已死得这么惨,她又不好在缇娜姐姐面前说责备自己大哥的话。

    安陵缇娜轻愕,稍顿,又恍然:

    “莫非当日,你已猜到中隔三秋蛊毒之人,便是姐姐?”

    李双儿也不想提大哥对她所做之事,轻轻点头,颓然问:

    “那姐姐身上之毒,可怎么办?”

    “双儿放心,鬼王一直有给我解药,他那个色鬼,不会丢下姐姐不管的。”安陵缇娜道。

    “……是鬼王给你下的隔三秋?”李双儿惊愕的问,“他……没死?”

    “我身上的隔三秋蛊毒,确实是那恶鬼所下。”

    安陵缇娜狠狠道,才又恨又怕: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所幸他是地狱的恶鬼,只有他杀人,没人杀得了他。

    否则姐姐没有了解药,容颜立刻衰老而死,下场也不会比双儿妹妹好。”

    李双儿见安陵缇娜如此说,心中对顾倾城更加痛恨:

    果然是顾倾城在高阳王面前陷害大哥!

    真正给安陵缇娜下蛊毒的,是鬼王,而不是大哥!

    一切是顾倾城编造出来,不仅嫁祸大哥通敌叛国,还冤枉大哥给缇娜姐姐下蛊毒。

    她就知道,大哥如此爱缇娜姐姐,绝不会给姐姐下毒。

    “顾倾城呀顾倾城,你如此害我九族,我李双儿真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

    李双儿咬牙切齿,痛心的泪又滚落下来。

    安陵缇娜又低声问李双儿:

    “双儿与高阳王那晚得偿所愿,当时是否给他吃了情人泪和女人心?”

    李双儿擦擦眼泪,有些疑惑的看着安陵缇娜问:

    “我先给殿下吃了情人泪,殿下当时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将我当作顾倾城。

    但我趁他迷糊之际,也给他喂了女人心,为何他不爱我,他的心还在顾倾城身上呢?”

    若那女人心真的如缇娜姐姐当初说的那样,拓跋会将对顾倾城的爱,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如今一切的祸事,就不会发生了。

    安陵缇娜听李双儿如此说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报仇后的快感灌注全身,再也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

    “……缇娜姐姐?”

    李双儿疑惑的看着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笑后,怜惜的抚摸着李双儿的鬓发,叹道:

    “只可惜妹妹时日无多,若是能挺过半年,一切就会柳暗花明了。”

    “姐姐此话何意?”李双儿错愕的问。

    安陵缇娜附在她耳畔,阴测测道:

    “因为半年后,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对咱们不屑一顾的拓跋,都要不得好死!”

    李双儿震惊的看着安陵缇娜,眼里还带着迷惘。

    安陵缇娜又悄声道:“双儿以为那女人心,真的能收复男人心么?”

    “难道……不是么?”

    李双儿语音颤抖。

    安陵缇娜柔情似水的低声笑道:

    “女人心,可是他们的夺命丸。

    那毒药能在体内潜伏半年,半年后神仙难救。

    即便是制此毒药的鬼王,也无药可救。

    姐姐不但为父兄报仇,也为双儿和你们李家九族,报仇了。”

    李双儿震撼极了。

    骇然的低喃:

    “原来女人心,竟是……剧毒?”

    安陵缇娜含笑点点头。

    李双儿颤抖的伸开自己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嘴唇颤抖,声音嘶哑道:

    “我竟然亲手……给自己最爱的人……下毒了?”

    安陵缇娜见李双儿内疚,低声狠狠道:

    “双儿怎么到这般田地,还执迷不悔!

    拓跋被顾倾城迷惑,害得你这么惨,害得你大哥惨死,害得李氏九族诛灭,你难道还对他有恻隐之心不成?!”

    李双儿的眼泪簌簌滚落:

    “可是……我即便再怨他,恨他,却从未想过……要亲自……毒杀他啊。”

    安陵缇娜一把推开李双儿,稍顷,再扶住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冷厉道:

    “为了这么个对自己无情无义之人,你竟然如此不争气!

    当初你对我嫂嫂她们下的狠劲儿,都哪去了?

    你忘了你大哥是如何惨死,忘了你九族就要被诛,忘了自己马上就要身首异处么?!

    你难道在阴曹地府,还要看着顾倾城与拓跋双宿双栖,而你却只能和你大哥和你的族人,含恨九泉么?!”

    李双儿被安陵缇娜一通骂,随即清醒过来。

    点点头,咬牙切齿道:

    “是,拓跋该死,顾倾城更该死!只可惜,我没能连那贱人都一起毒杀了!”

    安陵缇娜冷笑道:

    “顾倾城和拓跋爱得轰轰烈烈,生死相依。

    若拓跋死了,顾倾城生不如死,也不比我们快活多少!”

    李双儿眼里拼出怨毒的寒芒,咬牙切齿道:

    “可惜我不能食顾倾城的肉,寝她的皮!但我还能诅咒她,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安陵缇娜看着李双儿鬓发是的金簪,伸手取下来:

    “双儿把这金簪给姐姐,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金簪在姐姐手上。”

    “姐姐,这金簪是当日我们结拜,老祖宗所赠,你也有啊?”

    李双儿疑惑的看着安陵缇娜。

    安陵缇娜并不缺钱,根本不会在乎一根金簪。

    是见她要死了,留下这金簪做念想么?

    “傻妹妹,姐姐当然有,但你这金簪,姐姐自有妙用,我定教顾倾城与拓跋,反目成仇!”

    安陵缇娜冷厉道。

    李双儿听安陵缇娜言道能令顾倾城与拓跋反目成仇,便欣然点头道:

    “好!”

    想到李双儿不日就要被斩首,安陵缇娜又落泪,姐妹相拥分别,悲不自胜。

    安陵缇娜遂将带来的好酒好菜,让人送给李双儿,才痛心的离开。

    李双儿又哪里吃得下!

    想到终究是自己给拓跋下毒,又想到殿下为了顾倾城竟陷害她大哥,害她九族诛灭。

    竟不知是畅快还是悲痛,又哭又笑起来。

    看着那些饭菜,想吃几口时,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胃里翻江倒海,哭得直想吐。

    安陵缇娜离开天牢,又再悄悄见了一个人,把金簪交给了她,并仔细叮嘱她一番,才回宫。

第四百三十二章:姐妹诀别

    第432章:姐妹诀别

    顾倾城知道李双儿押解回来的时候,安陵缇娜早已去看望过李双儿。

    不是顾倾城的消息不及安陵缇娜的灵通,而是拓跋的侍卫本就不想告诉她和拓跋有关李双儿的一切。

    而安陵缇娜却万分关心李双儿何时被押解回来。

    她要确定李双儿是否给拓跋吃了女人心,故而让宗爱时刻盯着押解的消息。

    因而李双儿前脚进天牢,安陵缇娜后脚去探监。

    而顾倾城得知李双儿回来的消息,是那晚在毓秀宫,姑姑感慨李峻九族翌日就要行刑了。

    晚上,她看着那枚金簪,又找出当初结拜的那份金兰贴,看着这些物件,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终究是念念不忘当日在顿丘王府,她们姐妹三人结拜,那日情景历历在目。

    人死如灯灭,李双儿并不知晓她哥哥通敌叛国,她唯一的错,只不过错在她太爱拓跋了。

    一早起来,她本来想叫上安陵缇娜去送李双儿一程。

    但想来她已经是陛下的充容,陛下定然不允她与通敌叛国的李家有任何牵连,她又何必令大姐难做。

    冯左昭仪知道倾城要去天牢见李双儿,语气略重:

    “这种处心积虑,不怀好意的姐妹,姐妹情分早断,不送也罢。”

    姑姑对人温婉,甚至走在御花园都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

    可是姑姑再与世无争,但凡有任何对倾城不利的人和事,她就会像护犊的母鸡,张开翅膀将倾城守护在翼下。

    “罢了,九族诛灭,实在太可怜,还是去送她一程吧。”倾城轻轻叹息。

    “是啊,李峻一人获罪,罪及九族,实在有太多无辜冤魂了。”

    姑姑深情纠结,仿佛心事重重。最后温言道,“去天牢,你自己小心些。”

    顾倾城默默点头,深情的看着姑姑,对姑姑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带着飞鸿飞雁出宫。

    去天牢的路上,却见拓跋的快马在后面追来。

    她让马车停下,主动走下马车。

    飞鸿飞雁也紧随下来。

    看着快马追来的拓跋,她有点莫名的紧张,怕拓跋知道自己去见李双儿会担心。

    又刻意把脖子上的狐毛紧了紧,虽然那伤疤早已消失了,拓跋还是会心疼。

    一身银色狐裘大氅,高贵英俊的拓跋也不下马,拿鞭子直接指着顾倾城的车把式。

    “赶紧的,送郡主回去!”

    车把式老黄看看高阳王大将军,又用眼神征求安平郡主的主意。

    顾倾城示意老黄不要管高阳王。

    拓跋见状,跃下马,一把抱起她回车厢,语气冷得像外面的雪花。

    “那是个疯子,不许去看她!”

    拓跋说罢,又掀开顾倾城脖子上的狐裘,伸手摸摸那曾经受伤的地方,心疼极了。

    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

    “她今日就要处斩,我就是去送她一程,你别担心。”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眼底涌动着痛色。

    其实顾倾城受伤不久,便即日夜兼程回平城,脖子上的伤一直疼得厉害。

    加上老祖宗去世,又伤心哭泣,这伤便好得慢,否则早就连那一点粉色的疤痕都消失了。

    “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顾倾城软软的笑,“别说她今时今日是阶下囚,即便她好好的,也不是你娘子的对手。”

    “不是对手?”拓跋斜睨着她的脖子,“那这伤是怎么来的?!”

    “那……就是个意外。”

    “你真打算要去?”

    顾倾城点点头,细细打量拓跋的神色,又软声道:

    “我与她当初结拜的金兰贴还在,想着当她的面烧了……”

    拓跋冷冽的打断她:

    “一张破纸,让战英去当着她的面烧了。这些小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

    李双儿一而再伤他的倾城,别说她是处心积虑,哪怕她是无心,也早该死了。

    顾倾城抿着嘴默默的瞅着他。

    拓跋这些年视李峻若兄弟手足,还向皇帝请旨封他为顿丘王。

    没成想他却是那个与敌人勾结一起,追杀自己之人。

    着实令他心寒!

    他恨李峻他们,情理之中。

    估摸着他的气消了一点,顾倾城才又软软道:

    “毕竟曾经结拜,我要当面烧了金兰贴,才算了结。”

    拓跋再低叱:“我说不准去就不许去!”

    他鲜有对倾城如此重的语气。

    顾倾城微微嘟嘴,低垂了眼帘,修长羽睫覆盖住清湛的眼眸,安静端坐,身上泛出丝丝冷气。

    她生闷气,但只一瞬间,转念一想,又理解拓跋。

    她知道拓跋吃软不吃硬,就放软了声音,摇着他的大袖,撒娇道:

    “让我去吧,大将军,你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居然拿软话哄我,本将军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我会上套啊?!”

    拓跋看不惯她小狗腿的模样,斜睨着用话戳她。

    顾倾城带着谄媚的笑:

    “我的夫君当然是好人了!别看他外表狠戾,他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虽是谄媚一笑,也却春光明媚。

    拓跋看着她故作谄媚态,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故作狠戾的捏捏她的鼻子。

    “瞧瞧你!”拓跋语气带着心疼,“为了一个伤害自己的人,连气节都可以丧失!”

    “我可不是阿谀奉承自己的夫君,我说的是真心话呢。”

    她又靠在他怀里腻歪歪的笑。

    拓跋的心软成一泓湖水,终于妥协:

    “那把玄月匕首,还带着么?”

    “带着带着。”

    顾倾城马上点点头,嘴角微翘。

    “若是那疯子再敢伤你,你拿刀把她的爪子剁了,能做到么?”

    顾倾城忍不住就“噗嗤”的笑了,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儿。

    李双儿听了此话,即便不剁她,她也伤心得要死吧?

    “听说,跟一个疯子计较,那他也不过是疯子。而且,人死如灯灭,所以,拓跋,咱们都别记恨她了。”

    拓跋长吁口气,轻轻亲了她一口。

    “你要陪我一起去么?”顾倾城有些得寸进尺的问。

    “亏你想得出!”拓跋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主意安全!”

    放开她径自下马车。

    顾倾城笑盈盈的目送他上马。

    翻身上马的拓跋,离开前再看着她叮嘱:

    “你们都给本王记住,从今以后,本王不要听到那女人任何消息!”

    拓跋的话,既对顾倾城说,也是对那些侍卫命令。

    “哦,知道了。”顾倾城软软道。

    而那些侍卫也拱手道:“遵命!”

    “你们两个,看紧郡主,”拓跋再对飞鸿飞雁道:“郡主再有任何损伤,唯你们俩是问!”

    “是,大将军!……”飞鸿飞雁躬身道。

    而后,拓跋对战英微微一瞥,战英便知道殿下要他去天牢打点。

    殿下还是不放心,怕李双儿再伤害他的倾城。

    顾倾城的马车再往天牢赶去。

    她知道拓跋对李双儿的恨,他恨李双儿破坏了他和自己的清纯。

    在拓跋心里,李双儿是他和顾倾城之间的污点,更是他人生的污点。

    天牢里面的狱卒,早就认识顾倾城,何况还有战英在那里低声道:

    “安平郡主驾到,不得怠慢!”

    狱卒自是唯唯诺诺。

    见郡主说要见那个李双儿,都恭恭敬敬的为她引路。

    战英见狱卒识趣,也自离开。

    曾经,这是个令她胆颤心惊的天牢。

    时至今日,顾倾城几乎已记不清自己几次进天牢了。

    关押李双儿她们的牢狱昏暗,狱卒还专门为顾倾城点了盏灯笼,让飞雁提着。

    顾倾城走到李双儿的单独牢房,所有的牢房皆是木栅栏隔开,其他牢房关押着李氏宗亲及其近亲。

    喊冤叫屈,哀嚎悲戚,声声凄怨,令人忍不住一阵心酸。

    “郡主,前面就是那李双儿的牢房,郡主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人,小的先告退了。”

    狱卒引顾倾城到来后径自离开。

    “谢谢。”顾倾城向狱卒点点头。

    飞雁举着灯,透过灯笼橘黄的光芒,顾倾城看见牢房里那个女人:

    头发蓬松,衣衫褴褛,一身鞭痕。

    早已不复当日寿诞那个灵气逼人,跳着采莲舞的倩影。

    今日午后,这个女人也将身首异处。

    她所有的错,就是错在爱错了一个男人。

    她的悲哀,就是有个通敌叛国的大哥。

    她想起那些飘渺梦幻,在桃花坞与小蝶在一起的小红狐阿狸……

    顾倾城忍不住就涌起一股泪雾,心里对她曾经的恨,竟一下子消弭殆尽。

    李双儿此刻神情呆滞,万念俱灰。

    待她意识到面前的人是顾倾城,仇恨又令她像注了鸡血一般,恢复了一点精神。

    充满怨毒的眼眸,仇视着顾倾城。

    “顾倾城,你这恶毒的女人,你还想来看看,我是如何悲惨吗?!”

    李双儿拖着疲惫的身躯,扑向栅栏。

    飞鸿飞雁立即拔剑,全神戒备。

    “你们放心,她伤不了我。”顾倾城看着栅栏,低声对飞鸿飞雁道。

    李双儿凄然的笑,带着哭腔:

    “是啊,我伤不了你,将死之人,怎么还伤得了你这个贱人!”

    “双儿,看到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顾倾城喉咙有些哽咽,眼泪噙着泪水。

    “顾倾城,你这阴险歹毒的女人,我不要你的可怜,我最恨你这猫哭老鼠假慈悲的模样了!”

    李双儿破口大骂。

    “李双儿,你别不识好歹!”飞雁喝道。

    李双儿更怒了,瞪着大眼睛怒视飞雁: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竟然敢教训本县主了?”

    “不要脸,就快要死之人了,还张牙舞爪!”飞雁毫不相让。

    “虎落平阳被犬欺!”李双儿咬牙切齿,“我乃将门之后,李家世受皇恩,若非顾倾城那贱人陷害,我李家九族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随即,她又指着顾倾城,声嘶力竭的哭骂:

    “顾倾城,你这睚眦必报,狠毒的女人!你要恨我,便将我碎尸万段便罢了!

    为何要陷害我大哥,害我九族被诛?!你这心如蛇蝎的女人,我诅咒你,烈火焚身,不得好死!!!”

    “李双儿,你再敢骂郡主一句,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飞雁狠狠道。

    即便死,李双儿也不想做个没舌头的鬼。

    她见飞雁恶狠狠的向她举剑,倒是收敛了些。

    顾倾城微微对飞鸿飞雁挥手,示意她们退后些。

    开始飞鸿飞雁还是担心,但郡主的眼神她们不敢抗拒。

    只得退后一点,紧紧盯着。

    “哈哈哈……”

    李双儿看着顾倾城,哈哈哈的狂笑。

    “顾倾城,你以为你赢了高阳王,赢了陛下对你的宠爱,赢了天下吗?!

    我告诉你,你也没有赢!什么都没有赢!不久的将来,你将会和我一样,痛不欲生!!!”

    顾倾城叹口气:“双儿,过去的事,谁对谁错,毕竟姐妹一场,就都让它过去吧。”

    “……过去?你们把我李家害得九族诛灭,一句话,就能过去了?!”李双儿状如疯狂。

    “我只是想来送你一程罢了。”顾倾城黯然道。

    “呸!假惺惺!谁稀罕你来送我?!”

    李双人紧紧抓着栅栏,不知是悲是喜的瞪着顾倾城咯咯咯的笑,笑得样子恐怖:

    “你以为你真能跟高阳王双宿双栖吗?哈哈哈……你别做梦了……”

    也不知李双儿是伤心过度,还是疯狂过度,一边笑,竟一边干呕。

    “双儿,你的身体,这是怎么了?”顾倾城忍不住问。

    自己马上就要斩头了,她还假惺惺?

    李双儿对她恨得肺都要炸了!

    “顾倾城,我不要看到你那副假仁假义的臭脸!”

    李双儿眼睛血红,对顾倾城恨得浑身颤抖。

    “顾倾城,纵使我李双儿不能吃你的肉啃你的骨,你们也会生不如死!

    你等着,无须多久,你和拓跋还有陛下,你们都会不得好死!……”

    顾倾城以为李双儿只是恨极了,才诅咒他们罢了。

    “死到临头,还敢诅咒我们郡主?”飞雁倏然扑过来,“我看你是活够了!”

    飞雁想扬手给她一巴掌时,被顾倾城拿住了她的手。

    “退出去!”顾倾城的声音不容置喙。

    飞鸿飞雁终于又退远一些。

    “是,我是活够了!你们杀了我啊!顾倾城,你杀了我啊!……”

    李双儿又像疯了般咆哮,拍打着栅栏,痛心疾首的哭:

    “大哥,父亲,是双儿害了你们啊!……”

    “你大哥,是咎由自取。”顾倾城沉重道,“只可惜连累了你们那么多人。”

    “你还敢污蔑我大哥?!”

    李双儿气得呃呃呃的吐酸水。

    顾倾城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双儿,道:

    “双儿,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蓄谋害过你大哥。

    这些年,你大哥一直与殷孝祖和九幽地府暗中勾结,几次三番对高阳王刺杀。

    那次在雀鸟湖,也是你大哥与花想容勾结,欲嫁祸高阳王弑杀陛下。

    广陵一战,也是你大哥与殷孝祖通风报信,害得大魏那么多将士们受伤。

    罪证确凿,没有人冤枉他!”

    李双儿见顾倾城说得言辞恳切,心道莫非大哥真是罪有应得。

    她低垂着头,狡黠的眸眼滴溜溜的转,缇娜姐姐说过,若能拖得半年,她就有生还之望。

    她知道顾倾城虽有铁腕无情的一面,却更有慈悲怜爱之心。

    若有一丝生存希望,她又怎肯死。

    为今之计,只能放下仇恨求她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震惊之喜

    第433章:震惊之喜

    李双儿一念及此,随即直直的跪在顾倾城面前,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二姐,我知道你恨我,一切都是妹妹的错,是双儿痴心妄想,竟然对高阳王殿下生出非分之想。

    是双儿错了,我向你赔罪。你放过双儿和我的族人吧,即便我哥哥有罪,我和族人都是无辜的啊。

    陛下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你去求陛下,陛下一定会听你的!

    求你看在我们共同发誓,结拜的姐妹情分上,帮帮我们……

    我不想死……二姐!求求你了……”

    李双儿拼命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声泪俱下,又哭又喊又呕吐。

    看着也委实可怜。

    顾倾城顿时升腾起一股恻隐之心,想到当日的结拜,不禁潸然泪下。

    随即想到陛下的决绝,圣旨一下便无转圜。

    别说是通敌叛国了,就连崔浩那般重臣,都惨遭诛灭五族。

    “双儿,虽然你大哥罪有应得,可是连累那么多人诛灭,我也觉得很残忍。”

    顾倾城喟然,轻拭泪眼,又无奈道:

    “不是我不帮你,通敌叛国,罪不可赦,陛下旨意已下,即便是我……都无能为力。”

    “不会的,不会的,二姐,陛下一定听你的,你去求求陛下吧,妹妹不想死啊。”

    李双儿哭得泪雨滂沱,继续哀求:

    “咱们当初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二姐都忘了吗?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二姐,求求你了……”

    顾倾城想到她今日就要赴死,就要上断头台,也心酸得眼泪簌簌……

    她缓缓跪下去,隔着栅栏,再慢慢扶双儿起来:

    “对不起……三妹妹,二姐也想帮你……可是,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你原谅二姐……”

    飞鸿飞雁恼李双儿故意灌醉她们,好找机会向郡主和高阳王下手。

    如今又在郡主面前演戏,扮可怜,还惹得郡主哭泣。

    飞雁脾气暴躁,跺脚恨声道:

    “现在知道咱们郡主是你的二姐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把我们灌醉,去做那些丑事,结果高阳王还只当自己放了个臭屁!

    你害得咱们郡主和高阳王几乎没了性命,我真恨不得立刻就宰了你!

    你当初接近咱们郡主,就是不怀好意,还敢提什么发誓结拜,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真是厚颜无耻!”连温婉的飞鸿也狠狠道,“我们郡主,就是来与你做个了断的!”

    顾倾城知道飞鸿飞雁是护主心切,只向她们挥挥手。

    飞鸿飞雁便立刻住口。

    顾倾城此刻对李双儿早已没有了恨,沉重的看着李双儿道:

    “双儿,通敌叛国大罪,任何人求情,便是连坐之罪。

    就连三朝重臣,赫赫威名的大司徒崔浩,只因国史之误,便五族诛灭。”

    李双儿再也站不稳,沿着栅栏,慢慢倒在地上,一脸绝望:

    “如此说来,再无生还希望了……”

    提起国史,顾倾城陡然想起拓跋灵当初抛出马车外的国史,看样子,是李双儿接住的。

    “双儿,那日结拜,你与缇娜姐姐去皇宫没接上我,后来在路上遇到。

    你当时手上拿的,应该就是上谷公主抛出去的国史吧?那国史现在哪里?又或者,你给了谁?”

    李双儿一脸颓败,一脸茫然,想起那日情形,她们还假惺惺的要结拜。

    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就要身首异处。

    她心如死灰,嗤笑一声:

    “那国史原也是个祸水!连三朝重臣也诛灭五族,当日缇娜姐姐捡起来,谁知道她丢去哪里了?”

    李双儿此番言语,言下之意,那国史最后,是落在安陵缇娜手上了?

    顾倾城的胸腔狠狠抖了一下!

    如此说来,果然是大姐,是她将国史送给老祖宗!

    她是出于义愤,还是蓄意而为?

    不对,自己一再跟她说过,老祖宗不能受任何刺激。

    她再出于义愤,也不该鬼鬼祟祟的将国史留给老祖宗。

    她每日代自己去万寿宫陪老祖宗,再悄悄给老祖宗塞下国史,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也没有人会怀疑她去看望老祖宗的动机!

    那这样看来,她是明知道老祖宗受不了刺激,故意要气死她了?!

    顾倾城胸腔有气血翻涌,感觉到热血往喉咙喷薄。

    难道安陵缇娜和双儿一样,当初都是为了接近自己,才假意和自己结拜?!

    她几乎站立不稳。

    飞鸿飞雁赶紧来扶住她。

    李双儿此刻又抬眸看着顾倾城,做最后的挣扎:

    “二姐,你真的就劝服不了陛下么?”

    顾倾城伤心到了极点,两个所谓的结拜姐妹,原来都是另有所图。

    她叹口气:“我真的无能为力。”

    “顾倾城,你找借口,你就是盼着我们死!!!”

    李双儿绝望之余,又疯了般狂吼:

    “你会不得好死的,不用多久,拓跋与陛下,便和我一样下地狱!你会生不如死!……”

    李双儿一边骂一边吐,也许是过于激动了。

    顾倾城看她骂得激烈,也心灰意冷,微微阖眼,拿出金兰帖,飞鸿递过灯笼。

    “双儿,既然你当初并非真心与我结拜,这金兰贴,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顾倾城沉痛的将金兰贴放在灯笼上燃点着。

    看着金兰帖燃烧的火焰,顾倾城眼前又出现她和安陵缇娜、李双儿她们三个结拜的情景。

    她以为自己没有姐妹缘,结果有了两个义结金兰的姐妹。

    原来一切,竟是蓄谋。

    就连那一直有长姐风范的安陵缇娜,也可能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若老祖宗之死,真的是安陵缇娜故意而为,她不会放过她。

    可自己即便不放过她,她身中隔三秋之毒,也将命不久矣。

    罢了……

    李双儿嘴里一边骂个不停,一边呕吐,连苦水都吐出来了。

    顾倾城慢慢转身离去,后面的干呕声不断。

    也许肚子里没吃的,才吐苦水吧。

    但她好像看见李双儿的牢房有饭有菜啊。

    难道那些酒菜有毒,李双儿才不敢吃?

    可是,将死之人,又有谁会去毒害她?

    临离开李双儿的牢房,她回身看看那些死囚,问送她离开的狱卒:

    “这些都是重刑犯人,难道没给吃的吗?”

    “郡主,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别说平时有牢饭吃。临行前,也会给他们吃顿好饭。”狱卒苦笑道。

    “那为何那李双儿饿得苦水都吐出来了?”顾倾城蹙眉道,“难道那饭菜有毒,她不敢吃?”

    “那饭菜是充容娘娘每日命人送给她的,怎么会有毒?”

    狱卒道,又无可奈何的摊摊手:

    “看来是那女人当惯千金小姐,牢饭咽不下吧。”

    顾倾城也叹气的离开。

    快要离开天牢,倏然,她灵光一闪,又停止脚步。

    顿了一下,便转身往李双儿的牢房走回去。

    狱卒在后面喊:“郡主,您还要干嘛?”

    飞鸿飞雁追过来。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飞雁问。

    “你们俩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顾倾城对她们道。

    飞鸿飞雁不知郡主意欲何为,只得停下来等。

    顾倾城拿过飞鸿手里的灯笼,再回到李双儿的牢房。

    李双儿正有气无力的靠在栅栏上喘气,显得疲乏之极。

    看见顾倾城回来,不明何意,纵然心里恨她恨得要死,现在却已经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顾倾城放下灯笼,拿过她一只手给她把脉。

    把着把着,她震惊得跌坐在地上。

    “顾倾城,瞧你的样子,我是得绝症了么?”

    李双儿看着顾倾城,有气无力的问。

    半晌后,又了无生趣道:

    “反正今日便要上断头台,病死或者砍死,也没什么分别了。用不着你假惺惺!”

    顾倾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眸子里噙着泪,五味杂陈的看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心里不知是恨或怨。

    顾倾城重新镇定过来,拿起灯笼往外走。

    “顾倾城,你还装什么好人,把什么脉,我即便是病死,也不用你可怜!”

    李双儿有气无力的在后面骂。

    顾倾城出到李双儿的牢房,方才的狱卒赶紧迎过来,再恭恭敬敬的送她出去。

    “郡主,您还好吧?”

    飞鸿扶着顾倾城,见她脸色惨白,担心的问。

    顾倾城轻轻摇摇头。

    想迈步出天牢,又顿住,重重的叹口气,对狱卒交代:

    “几位大哥,里面的那个李双儿,你们不要难为她,更不可以打她。要水要饭,你们随时伺候着。”

    “……这?”狱卒有些莫名其妙,“那个女人不仅骂郡主您,还骂高阳王和陛下,不乱棍打死,已经看她是将死之人,格外开恩了。”

    顾倾城向飞鸿要来袋银两,递给狱卒:

    “总之,你们按我说的话去做就是。”

    “罢了,就饶了她,反正等一下就要押解他们上法场了。”狱卒道。

    有银子好说话,况且即便没有银子,郡主的话,他们也奉若圣旨。

    顾倾城再交代狱卒:“你们尽量拖延,我未回来之前,绝不能押李双儿走。”

    “郡主的样子,是要去向陛下求情,救下李双儿?”狱卒不明所以,还是蹙眉问

    顾倾城沉重的点点头,出了天牢,看着外面的阳光,有些精神恍惚,脚步虚浮发软,软得几乎站不稳。

    飞鸿飞雁不知道郡主为何折返回去,回来后为何神色不对。

    见郡主仿佛虚脱,赶紧扶住她上马车。

    “老黄,立刻快马回宫!”顾倾城交代车把式。

    “好咧郡主。”车把式答应着。

    飞鸿飞雁扶她上车坐好。

    飞鸿温婉的问:“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看郡主的脸色很不好,难道是李双儿说什么话,惊吓了郡主?”飞雁也焦灼的问。

    “是啊……确实是震惊……震惊之喜。”顾倾城低低叹息。

    “震惊之喜?……”

    飞鸿飞雁异口同声,面面相觑,又蹙眉,不明所以。

    马车在车把式挥鞭下,直奔回宫,飞驰而去。

    顾倾城想到拓跋发下来的话,李双儿是生是死,她的一切,他都不要知道。

    她神思纠结。

    飞鸿飞雁无论如何,还是觉得郡主神色不对,又不敢轻易再追问郡主。

    主子的事,主子若想说,自然不用问,她若不想说,做奴才的问多了就是不守本分。

    顾倾城飞驰回宫,问了宫人,知道陛下在御书房,便直奔御书房找陛下。

    拓跋焘和大司马高允以及李敷等一众太学博士,济济一堂,在御书房谈论如何重新修撰国史。

    里面有说有笑,谈笑甚欢。

    候在御书房门外的宗爱见顾倾城的样子,似乎心急如焚。

    他反而唱反调,故意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将她拒之门外。

    “安平郡主,陛下和大臣有事相商,您先请回吧。”

    顾倾城瞧瞧日头,李双儿午后便要问斩了!

    顾倾城火急火燎道:“中常侍,我有急事找陛下。你赶紧去给我通报!”

    宗爱本不想去通禀,见顾倾城不容置喙,怕真有什么急事,他阻碍了的话,皇帝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勉为其难的进去,却没说顾倾城有急事求见,只不紧不慢道:

    “陛下,安平郡主恰巧经过御书房呢。”

    他如此算是通禀了。

    却没说顾倾城急着要见陛下,皇帝正在议事的当口,想必也没功夫搭理路过的顾倾城吧。

    没想到皇帝见顾倾城在外面,却主动宣她觐见。

    宗爱有些愕然,看着那么多的鸿儒,陛下不是在议事么,怎么还要宣她进来?!

    但皇帝既然让顾倾城进来,他也不敢逆旨。

    只得去请她进入。

    “倾城,你来的可是巧了!”

    拓跋焘一看见顾倾城,浅笑立马变成了慈祥的深笑。

    还没等顾倾城行礼,又对大司马高允等人道:

    “大司马,诸位鸿儒,虽说你们比倾城这丫头,痴长了很多岁月,但倾城的睿智和才干,实属亘古少见,以后你们遇到难以裁决之事,不妨请教安平郡主!”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顾倾城聪明睿智,他们是知道的。

    顾倾城深得民心,他们也是知道。

    甚至他们自己也敬佩她在十万大军中从容进退,还重创敌首。

    不仅识破花想容的奸计,还与高阳王一起,光明正大的揪出深藏多年的通敌叛国李峻。

    可皇帝如此器重抬举顾倾城,众人倒是意想不到。

    一时间,众人对顾倾城的态度,愈发的恭敬了。

    “是,陛下……”

    殿内众人向陛下拱手。

    顾倾城收摄心神,大方得体的与皇帝和诸位见过礼。

    如此情形,顾倾城一时之间,也不好把心里那份震惊之喜禀报啊!

    她暗暗着急。

    “倾城来得正好,朕与诸位大臣博士,正在谈论如何重新编撰国史,”拓跋焘乐呵呵道,“你看看,可有什么意见?”

    顾倾城虽然心事重重,神不守舍,仍谦逊的回答:

    “诸位大人乃陛下股肱之臣,诸位博士鸿儒更是才艺通博,对大魏历史,如数家珍,耳熟能详。

    倾城年纪尚幼,对大魏史实,知之不详,不敢发表谬论。”

    其中有几个白发老博士,当日见顾倾城在太学口出狂言,质疑圣贤言论,还被气哭了。

    但那女娃虽然口出狂言,毕竟是老百姓的福星,那么多降奴受惠,后来想想,也就原谅顾倾城了。

    如今见顾倾城虽然谦虚,她即便聪明睿智,可陛下对她还是过于推崇了。

    又想考考她。

    其中一位捋须道:

    “安平郡主年幼,对大魏历史,知之不详,情有可原。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以提供史料,以郡主之见,该如何整理撰写呢。”

    顾倾城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一脸宠溺,温言道:

    “倾城,你对大魏历史,知道不多,也无所谓,为了给后世子孙,留下大魏的事迹,尽可畅所欲言。你当日在太学,不是也直抒胸臆吗?”

    众人也一副期待的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微微点头,遂从容道:

    “纵观历朝历代,国史确是无穷无尽的宝藏。读史可鉴今,可窥治天下之道。

    撰写国史,让后辈子孙,以史为镜,知往鉴今,自强不息。

    倾城浅见,顾名思义国史,当以事实为依据,系统梳理,记录国家大事,民俗风情。

    既要弘扬国家功绩成就,又要客观严谨,不事浮夸。

    文章之材,国史之任也。

    修纂国史,实录本朝历史,又不能刻板于传统的记诵。

    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

    风以动之,教以化之。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必广记而备言之。

    国史应该是生动的教材,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有精神,有推到力。

    好的国史,不仅让后世子孙知道朝代轨迹,祖辈们的轶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于国家危亡时刻,又能唤醒国魂,发聋振聩,御敌救国,唤醒子孙们热血。

    这样既有历史依据,又有正面教育,弘扬民族精神的国史。

    倾城觉得,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国史。”

    顾倾城道完,看看众人,又谦逊道:

    “倾城的谬论,难登大雅之堂,让陛下和诸位大人,诸位博士见笑了。”

    众人纷纷颔首。

    “言简意赅。”

    “一针见血。”

    “语出惊人。”

    方才那位老博士,终于捋须颔首含笑道:

    “好!妙语连珠,郡主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拓跋焘也颔首,满意道:

    “倾城一个年轻女子,都知道国史的真正涵义。

    不像某些人,一味的挖掘别人的隐秘,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那样的国史,只会令后辈子孙蒙羞,成为无德之人津津乐道的笑料,怎会有正面的教育意义!”

    “陛下言之有理……”

    众人皆躬身揖礼。

    顾倾城看着皇帝,想想天牢里的李双儿,脸色越来越忧急。

    不得不向皇帝打眼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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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这是十年前遇见你,我在一揽芳华种下的第一棵海棠花树,我在树下埋了坛酒,取名相思。想着你何时成为我的女人,就挖出来喝,我想喝这陈年相思酒,都快想疯了!”拓跋濬看着顾倾城,情意缱绻道。飘渺倾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渺倾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渺倾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