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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巽     渔色大宋txt下载     渔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7章:谢馥春新址

    从大名府到汴京总共不过三天路程,但徐子桢却磨磨蹭蹭走得很慢,到第二天傍晚才走了不到一小半的路,赵楦忍不住过来找他,问道:“怎么,你不想去找梨儿姑娘了么?”

    徐子桢沉默了片刻,叹道:“怎么不想,我都快想出脑膜炎了,可……你知道纠结俩字怎么写吗?”

    赵楦笑道:“你是在怪自己当初连累梨儿母女吧?”

    徐子桢道:“是啊,当初要不是自己太冲动,也不会害得谢馥春毁了这么多年的基业,你说我现在忽然又出现,她妈会不会拿扫帚拍我出门?”

    赵楦忽然问道:“睫毛膏是你教她们的?”

    徐子桢愣了下:“是啊.”

    赵楦笑笑:“那不结了?当初谢馥春不过是家濒临倒闭的小店家而已,你既能让他起死回生,自然能让他再现辉煌。”

    徐子桢迟疑了一下:“话不是这么说,我虽然能做到,但毕竟还是坑了她们娘儿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意思,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让我再想想吧。”

    赵楦悠悠地道:“你想是没问题,不过有件事我须让你知道,谢馥春在汴京新开张不久,生意已然很是热火,但也招来了旁人的觊觎,比如……有个人不知你可知晓,李邦彦。”

    徐子桢顿时跳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李邦彦,北宋六贼之一,历史上出了名的lang子宰相,据说靖康之难时就是因为他而直接导致了北宋的灭亡,算是臭名远扬的一个人物。

    “李邦彦?他要是敢动谢馥春老子剁了他喂狗!”

    赵楦按了按手:“李邦彦若要拿下谢馥春须先将梨儿母女扣去,不过我已暗中嘱人看着,一旦有动静我自然会知道。”

    徐子桢不由得一怔,赵楦暗中为他照顾着莫梨儿,这让他多少有些惭愧,他感激地看了赵楦一眼,讷讷地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赵楦笑道:“这也算人情么?那你为我赵家做这么多,我又该欠你多少?”

    徐子桢一本正经地道:“那都是我为大宋百姓做的,而不是独为你赵家。”赵楦肃然起敬,可徐子桢接下来却露出原形,笑嘻嘻地道,“当然,你要觉得欠我人情那就跟你父皇商量商量,以身相许得了。”

    赵楦脸颊微微一红,只作没听见,接着说道:“李邦彦其人贪财,手段也多,他若看上谢馥春,想来梨儿难逃他手,你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徐子桢不屑道:“有什么好准备的,他要敢动手我就打,反正有你和七爷撑腰,我怕毛?”赵楦刚要说话,徐子桢却又挠头问道,“你比我聪明点,帮我想想该怎么破?”

    赵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怎比得上你徐公子聪明,金人夏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徐子桢难得看见赵楦有这种闹小脾气的时候,忍不住失笑,同时心里暗忖道:“是该留心留心找个聪明人了,要不然每回都得自己动脑子,这他妈不是我强项啊。”

    心里的结就这么被解开了,徐子桢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喝道:“大野,宝儿!”

    “在!”

    徐子桢翻身上马:“饭不吃了,继续赶路!”

    大野和宝儿互望一眼,应道:“是!”

    赵楦急道:“哎,你怎么说着风就是雨啊,再急也不差这一晚上吧?”

    徐子桢道:“你不知道,梨儿是外柔内刚,脾气倔得很,李邦彦那王八蛋万一硬逼着她交店,她绝对敢拿命去拼……差点忘了,赶紧把地址给我。”

    赵楦无奈只得告诉他,大野宝儿等人本就刚歇下来,没什么好收拾的,徐子桢双腿一夹马腹:“走!”

    暮色下一行人越行越远,赵楦看着徐子桢的背影,眼中浮上一丝淡淡的落寞,喃喃道:“你说梨儿脾气倔,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此次回汴京你若再不低敛些,怕是那些人便要向你动手了。”

    ……

    徐子桢是赶路赶惯的,一晚上不睡不算什么,大野和寇巧衣跟着他时间久了自然也早就习惯,宝儿年少力薄,大野便将他抱到身前让他睡了一觉,以他精绝的骑术这都不算什么。

    现在他们就这几人,柳风随卜汾他们回去了,何两两汤伦先一步陪着赵构去了汴京,一夜的赶路加上第二天的一个上午,徐子桢已到了汴京城内。

    汴京城内依然热闹,街上还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徐子桢看着眼前这一派繁华气象,心中不禁有些触动,满城的百姓谁都不会想到,过不了一年光景这个天堂般的城池便要易于金人之手,到时候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沦为亡国奴。

    谢馥春新址在汴京西端,这里不是最繁华的地区,人口也不算很密集,徐子桢费了好大的劲才寻到地方,他站在街边远远望着远处那块招牌,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初认识莫梨儿的场景。

    人说近乡情怯,徐子桢现在也心里有些发慌,在他心中苏州就是他在北宋的家乡,而莫梨儿母女就是他的家人,谢馥春近在咫尺,可他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

    这么久没见,不知道梨儿是不是恨他,或者梨儿有没有嫁人,要是呆会儿进店去见着梨儿挺着个大肚子,旁边有个呆蠢汉子忙前忙后照顾着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宝儿忽然拉了拉他衣袖:“叔,谢馥春好像有点麻烦。”

    徐子桢一惊,回过神来:“怎么?”

    宝儿努了努嘴:“喏,叔你自己看。”

    徐子桢不过是想起梨儿有些短暂的走神而已,现在听宝儿这么一说,再仔细看去,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果然,在谢馥春大门外有几个泼皮模样的汉子,但看其举止神态却又不怎么象泼皮,但凡有人想往谢馥春里走都被那几人拦住,低声说几句什么,本来想进店的就又匆匆转身离去了。

    苏三听见了宝儿的话,也看出了谢馥春的不对劲,抄起熟铜棍道:“没事,我去把他们打走。”

    徐子桢一把拉住她,笑吟吟地道:“这种下作套路上不了台面,咱们慢慢玩。”说着对寇巧衣笑笑,“巧衣,这回你打前锋。”

第378章:美女的杀伤力

    寇巧衣冰雪聪明,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徐子桢的意思,抿嘴一笑道:“是,公子。”说完整了整裙摆朝谢馥春走去。

    就在离谢馥春大门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那几个汉子果然围了上来,为首一人伸手拦住她,笑眯眯地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寇巧衣装作一惊,怯生生地道:“我……我去买些胭脂。”

    汉子道:“换一家去买吧,这家的货不好。”

    寇巧衣不解道:“我前些日子方从谢馥春买的水粉,并未见有何不妥之处啊。”

    那汉子还是拦着不放,或许是看在寇巧衣年轻漂亮的份上,依旧耐心地劝道:“这店的货真不好,姑娘你……”

    他刚说到这里,寇巧衣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分寸拿捏得极准,使自己的肩膀与那汉子的手臂将触未触,然后猛的双手环抱往后连退两步,神色惊慌地喊道:“非礼啊!”

    “扑哧!”徐子桢在远处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寇巧衣平日里乖巧文静,没想到作起怪来竟也这么老练。

    现在是下午时分,街上的行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寇巧衣的一声惊呼顿时引来了数十个人的注意,那汉子一惊之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碰没碰这妞,现在这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自己被摆了一道。

    寇巧衣明眸皓齿腰若纤柳,本就是一副惹人怜爱的娇俏模样,再加上现在刻意装作两眼水汪汪,惊慌失措象个受惊的小兔似的,本来注目过来的路人们顿时就有不少围了过来,其中不乏有几个中年婆娘。

    “兀那汉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可还有王法了?你们莫要想着走,随我们去见官!”几个婆娘正义感大起,仗着人多势众上来就要拉那汉子。

    “谁敢?我乃……”那汉子勃然大怒,刚要亮明身份又猛然警觉住了嘴,转而喝道,“胡说八道!老子要找娘们还用大街上找?”

    旁边几个汉子也帮起了腔:“我们兄弟有的是银子,要找娘们上窑子就是,还用在这破地方找?”

    寇巧衣闻言掩面大哭:“你们……你们轻薄了奴家还敢辱我清白!”

    她这一哭如同梨花带雨,几个婆娘心都被哭化了,顾不上别的上去拉住那为首的汉子骂道:“你们这些禽兽,走,今日不拉你们见官打板子可是没天理的了!”

    几个中年婆娘尚且如此,更别说路过的那些男人了,这时不管年长的年轻的,已经全都呼啦围了过来,纷纷指着几个汉子大骂,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更是挽起了袖子一脸不善。

    徐子桢在远处偷笑道:“瞧瞧,这就是美女的杀伤力,宝儿记住了,没事别得罪女人,特别是美女。”

    宝儿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宝儿记下了。”

    苏三撇了撇嘴:“你又不让我去,要不然也让你看看姑奶奶的杀伤力。”

    正说着间,那几个汉子已经不耐烦了起来,为首那人更是一巴掌拍开一个婆娘拉扯来的手,大怒着刚要开骂,却不料出手重了些,那婆娘小脚站不稳,晃了晃就往地上摔倒下去。

    这下可戳了马蜂窝,那婆娘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其他几个婆娘则更是围住那汉子死活不让开,围观的百姓群情汹涌,眼看人越聚越多,后来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先来的就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很快那几个汉子身边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

    徐子桢看得越来越起劲,忽然背后有人敲了下他脑袋,随即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子,怎么有热闹的地方都能见着你?”

    “谁?”徐子桢吓了一跳,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个布衫老头,身形微微佝偻,正看着他嘿嘿笑着,居然是好些日子没见的那位雍爷,徐子桢乐了,“雍爷?咱俩还真是有缘,我这刚回汴京就又被你给逮着了,我看要不咱俩找地方拜个把子吧。”

    雍爷眼睛一瞪,吹着胡子道:“臭小子没大没小,你要认我当干爹还差不多。”

    徐子桢道:“您要有个漂亮女儿我就认您当丈人老爹,这干爹还是算了。”

    雍爷笑啐道:“我倒真有个漂亮女儿,可就怕她看不上你小子。”

    徐子桢眼睛一亮:“真的?回头我跟您家去看看?”

    苏三在旁忽然插嘴:“快看快看,打起来了。”

    徐子桢赶紧看去,只见人群在瞬间乱了起来,一个接一个人被打翻踢倒,哭叫喝骂声不绝于耳,那几个汉子终于按捺不住动起了手。

    看得出来他们几个都是练家子,寻常百姓哪是他们的对手,不多功夫本来围着他们的人群就被打得溃散,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这下再没有敢围上去的了,至于那几个婆娘已经站到了远处,但嘴上还是没停,叉着腰高声咒骂着。

    为首那汉子看了一眼四周,主子交代的事今天是完不成了的,只得咬牙低声道:“我们走!”

    就在这时谢馥春内忽然快步走出一个身影,来到那几个汉子身前站定,伸出双臂拦住他们,语气坚定地道:“你们在我店外做那些下作事也就罢了,可如今打伤人就想跑,这却是不行!”

    徐子桢只一眼就愣在了原地,双目呆滞浑身僵硬。

    那道身影窈窕端庄,一条朴素的布裙裁剪得很是合身,将她曼妙的身材凸显无遗,满头青丝盘成了一个髻,只用一枚荆钗插着,浑身上下不见一样珠翠玉饰,但是那种无方的清丽却自然流露。

    徐子桢愣住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那道身影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莫梨儿,二是……莫梨儿挽的那个发髻,意思是她已嫁作他人妇。

    “她真的嫁人了?她真的嫁人了……”徐子桢喃喃自语,神情落寞,现在他眼中只有莫梨儿一人,旁边任何人和事物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那几个汉子已准备拔腿走人,却不料莫梨儿会在这时候出来拦住他们,而且她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完全看不到一丝惧怕与惊慌。

第379章:汴京长兴记

    “不知你在说什么,让开!”换作平时,那汉子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但今天情况不同,一来身份不便泄露,二来现在已经激起了民怒,再不赶紧退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莫梨儿依旧挡在他们身前,平伸双臂坚定无比:“不让,随我去见官!”

    “找死!”那汉子恶从心头起,眼中狰狞一现,掐住莫梨儿的脖子一撇,可怜莫梨儿身娇体弱,哪经得起那汉子的力道,顿时痛哼一声往旁边摔去。

    徐子桢猛然间惊醒过来,暴怒之下再顾不得别的,撒腿跑向莫梨儿,他脚下刚动就听身后弓弦响,两支长箭擦着耳朵边飞射过去,去势又快又疾,那汉子摔开莫梨儿刚要走,却不提防被那两支箭结结实实地钉在身后墙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街角,那汉子被射穿了两条胳膊,丝毫动弹不得。

    徐子桢眨眼间就跑到莫梨儿身前,一把将她扶起,急声问道:“梨儿,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莫梨儿其实并没有伤着,只是一瞬间有点发懵,但当她抬头看见面前那张焦急的脸庞时,脑子里忽然间嗡的一声,世间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

    徐子桢大惊,莫梨儿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却不答话,难道是伤及头颅了?

    另外几个汉子在大惊之后已反应过来,叫嚣着围了过来,而大野和宝儿已到,一人一弓,弓弦大张,森冷的箭头对准了那几人,刚才那两箭就是他们同时发出,苏三则抡着熟铜棍护在了徐子桢身后,瞪着眼睛虎视眈眈,那几个汉子顿时吓得停住了脚。

    寇巧衣也赶了过来,迅速检视了一番莫梨儿身上,却发现并没有伤,只是身上摔脏了些而已,她愕然之下很快醒悟,悄无声息地闪到了一边。

    徐子桢顾不得旁边有许多人在看,焦急地抓着莫梨儿的胳膊摇晃着:“梨儿,你别吓我,说话啊!”

    莫梨儿忽然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反手一把抓住徐子桢,颤声道:“徐大哥,是你么?果真是你么?”

    徐子桢长长松了口气,能说话就好,脑子没伤着,赶紧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莫梨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猛的抱住了他,就象积蓄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宣泄,徐子桢胸前的衣襟瞬间湿透。

    徐子桢心里又酸又苦不知什么滋味,只是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来了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可是他越是这么说莫梨儿就越哭得伤心,徐子桢手足无措,视线一转看见莫梨儿的发髻又想起她已成亲的事,心里陡然间一痛,想要松开手却又有些不舍得,就此纠结了起来。

    苏三眼角余光正偷看着,却见那几个汉子忽然低声耳语了几句猛的四散而逃,她顿时跳了起来,大喝道:“站住!”话音未落棍子已飞了出去,正中一人的脚踝,哎哟一声痛呼那人就摔倒在地。

    大野宝儿弓弦齐响箭无虚发,剩下几人全都应声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苏三气咻咻地冲过去胡乱踹着,嘴里骂道:“跑,姑奶奶让你跑,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说着抡棍就真的要砸。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声怒喝:“住手!”

    苏三一愣,转头看去见是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穿着件宝蓝色的袍子,正中人群中大步走来,在他身后紧跟着几个捕快。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尔等竟敢行凶伤人?”那中年人怒目瞪向苏三。

    几个捕快直向苏三走去,掏出铁链不由分说往她脖子上套去,苏三轻轻一闪就躲了开来,几个捕快大怒,喝道:“还敢拒捕?”

    一声暴喝从旁传来:“拒捕你妹,看明白了没有就乱抓人?”

    捕快们素来心高气傲,谁听得下这种话,几人顿时勃然大怒,转眼看去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站在街边,身旁站着个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少妇。

    “你说什……”一个捕快刚瞪眼喝了半句,旁边另一人忽然猛的捂住他嘴,接过话头低头哈腰地赔笑道,“是是是,小人们看错了,还请公子爷勿恼。”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捕快的态度转变惊得愣住,那个富态中年人最先回过神来:“秦捕快你……”

    “兄弟们尚有公务在身,这儿的一切纠纷还请去府衙,告辞,告辞!”那秦捕快退的比来的还快,话刚说完就拉着同伙退得不见了人影。

    来到无人处时那被捂住嘴的捕快低声问秦捕快:“秦哥,那人有大来头?”

    秦捕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连摇头:“上回你不在衙门,所以你不认得,这位爷可是大人物,咱们招惹不得,走走走,这事权当没看见。”

    他可没忘当初那青年趾高气昂进开封府衙的情形,连知府大人徐秉哲都对他恭敬有加,象他这种小小捕快又算什么?

    ……

    捕快们的仓皇退去让围观百姓们一阵哗然,富态中年人一怔之下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名字,顿时暗吃一惊:“难道他是徐子桢?不是说他已死在河北了么?”

    徐子桢拍了拍莫梨儿,示意她先冷静一下,随即看向那中年人,冷笑道:“怎么,你是他们的主子?”

    中年人定了定神,拱手道:“没请教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鄙人乃长兴记二掌柜秦阳,这几个乃是我店内伙计,不知今日如何得罪公子,还请示之。”

    徐子桢眉头一皱,长兴记,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哪里见过,他仔细想了想忽然记了起来,当日在苏州时,他在阊门外的河里摸上了一艘船,就在那船上救下了李珞雁,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船上插的旗子就是汴京长兴记。

    那艘船上明的装着油酱之物,暗中却做着运送民女的勾当,显然这长兴记和王黼之流有极深的关系。

    徐子桢暗自冷笑,还没来得及去找就自己撞上门来,说不得,新帐旧帐得一起算了。

第380章:岂有再嫁之理

    “好说,我叫徐子桢。”徐子桢说道,又故作不知的问道,“长兴记?是干嘛的?”

    秦阳还没回答,旁边莫梨儿已开口说道:“长兴记乃是汴京最大的粮米铺子,不光米面,连带酒水油酱陈醋都有。”

    徐子桢恍然,又皱眉问秦阳:“卖酱油的?那你们家伙计跑这胭脂铺门口不让人做生意,这是几个意思?”

    秦阳听见徐子桢自报名号时心里微微一动,说实话他并不想和这位爷起正面冲突,但是眼下徐子桢用质问的口气跟他对话,这就让他有些恼火了,毕竟长兴记也不是软柿子。

    他原本还颇客气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沉着脸反问道:“怎么,我店内伙计去什么地方还要阁下允准么?徐子桢?哼,你有何功名?任何官职?”

    徐子桢被气得笑了出来:“行,牛逼是吧?苏三,打!”

    “好!”苏三应了一声,熟铜棍顺手落下,那几个伙计的腿当即被生生砸断,谢馥春门前惨叫震天,倒象杀猪场似的。

    “住手!”秦阳又急又怒,他没想到徐子桢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说动手就动手,一句话的功夫几个伙计就直接被废了。

    苏三干净利落砸完后又退了回来,单手拄棍,眼睛骨溜溜的不时朝秦阳腿上扫去,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往后退开几步。

    徐子桢道:“好好说话你不肯,非得闹到这地步,你说你是不是贱。”

    秦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子桢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把人给我放了!”

    徐子桢嗤笑一声:“行啊,每人折价五百两银子,拿钱来赎,先说好,我这儿不管饭,你要拖久了饿死算你的。”

    苏三出手没个轻重,几个伙计的腿骨都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医好也是瘸子。

    徐子桢不愿多说,转身带着莫梨儿就要回进谢馥春店堂里,也不去管脸色铁青的秦阳,才走两步就听身后一阵轰然叫好声,是围观的百姓在大声喝彩。

    长兴记欺行霸市贱买高卖,碰上灾荒年更是常见屯货居奇的事,汴京百姓恨他们入骨,今天见他们被收拾成这样,无不拍手称快。

    秦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大野和宝儿的弓已收了起来,站在一旁看着他,秦阳一点都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他们的箭会立刻射来,他想了想一咬牙转身离去,今天这样的场面已经脱离了他的预计,只能找东家来解决了。

    谢馥春店堂里冷冷清清的,一个顾客都没有,徐子桢四周看了看,问道:“伯母呢?”

    莫梨儿轻咬嘴唇,低声道:“家里前日夜间有贼闯入,娘被吓着了,尚还卧床未起,大夫说是惊神风寒,需得好好调养些时日。”

    徐子桢哼的一声:“有贼?姓李的还玩这套,早晚一并跟他算算这些帐。”

    莫梨儿一怔:“徐大哥你是说那贼也是他们这些人做的?姓李的是谁?”

    徐子桢道:“我只是猜测可能是他,这货叫李邦彦,现在当什么官我不知道,反正挺大就是。”

    莫梨儿脸色大变:“李邦彦?他……他是当朝尚书左丞兼枢密副使,他堂堂二品大员怎的会对谢馥春起意?”

    徐子桢摇了摇头:“别说他了,败兴,梨儿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

    说起这个莫梨儿的眼圈顿时又红了,泪珠滚滚而下,却低着头不说话。

    徐子桢知她心里委屈,也沉默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安静地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良久后莫梨儿才低声道:“那日徐大哥被逼出苏州城,那胡知府家的衙内小胡老爷便带人来谢馥春,说是要搜捕徐大哥你。”

    “胡昌?”徐子桢眼前马上浮现出一张脸来,哼道,“他还真积极。”

    莫梨儿接着说道:“后来官兵将谢馥春围着,不让人进出,不过到得晚上有两人从墙外跳入,将我与娘偷偷救了出去,我随他们去了之后才知道,那两人是那两位大理的段家公子派来的。”

    徐子桢大感意外:“你说段琛兄弟俩?”

    莫梨儿点头道:“正是。”

    徐子桢心里一阵感动,这兄弟两个和自己萍水相逢,并没有太多交集和交情,可是自己在那段时间就承他们帮了不少忙,没想到在这儿又欠他们一份情,他暗想着,以后要有机会的话一定得去趟大理,这两个朋友交定了。

    话说到这里又陷入了沉默,徐子桢偷偷看了一眼莫梨儿,那张俏脸还是那么清丽动人,只是眼中略显疲惫,显然这些日子她过得很辛苦。

    徐子桢心里一疼,很想将莫梨儿紧紧搂入怀中,但是在看到她头上的发髻时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当时自己已是个逃犯,梨儿是个好姑娘,自然不能让她被自己连累,嫁人也好。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些,问道:“梨儿,你……你家相公对你好么?”

    莫梨儿猛的抬起头,眼中满是愕然,但很快就象明白了过来,愕然转而成了笑意,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道:“不好。”

    徐子桢一股怒气莫名升起,瞪眼道:“不好?他敢骂你打你么?”

    莫梨儿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他很久没来看我,也不知我想他,甚至都……都不知我已嫁给了他。”

    徐子桢脑袋一阵发晕:“慢点慢点,他不知道你嫁给他?这……”刚说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莫梨儿双颊晕红,眼中却满是笑意,他一怔之下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试探着问道,“梨儿你说的那个二货相公难道是……是我?”

    莫梨儿脸上早已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头垂得低低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梨儿既已许给了徐大哥,这辈子都……都是你的人了,又岂有再嫁之理?”

    徐子桢只觉胸中满满的都是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乐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抱住莫梨儿,对着那张红馥馥的小嘴就亲了上去,莫梨儿刚来得及嘤的一声就被亲了个正着。

    这一吻直吻了个昏天黑地,莫梨儿象是浑身没有了半两力气,软软地靠在徐子桢怀中,闭着眼享受着这好久未有的温存,而徐子桢更是将这半年的思念化在这深深的热吻中,这一刻恨不得将莫梨儿融入自己身体内才好。

    正在两人缠绵到忘情时,一个明显假正经的干咳声将他们惊醒:“咳咳……今儿这天气不错哈。”

第381章:自己搞定

    莫梨儿一声惊呼从徐子桢怀中跳了起来,象个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到了一旁,脸颊早已红得火烧似的,徐子桢被打搅了好事,气恼地回头看去,却见是雍爷站在门口,脸上装作一本正经的,眼睛里却流露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徐子桢往门外一指:“茅房往左拐二十步。”

    雍爷笑啐:“呸!谁跟你说我要找茅房?”

    徐子桢道:“那你跑这来偷看,有你这么八卦的老头么?”

    雍爷哈哈大笑:“你自己不关门,还赖我偷看?”

    徐子桢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看了一眼莫梨儿,见她早就躲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忍不住气道:“好吧,这么急着找我有何贵干?你要敢说没事那就请我状元阁吃饭去,看我不狠狠宰你一顿。”

    雍爷嗤笑道:“不就状元阁么,雍爷我还请得起,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没事?”

    徐子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大大咧咧地道:“那您说吧,什么事?可别是为了我打人腿那屁大点事啊。”

    雍爷瞪了他一眼:“没规矩,也不先给本……本爷拉个椅子。”

    徐子桢没理他,只撇了撇嘴,雍爷无奈之下只得自己找地方坐下,开口就是一副教训的口气:“你小子什么时候能不这么鲁莽,那长兴记背后是谁你知道么,就敢对他们的伙计下这样的手。”

    “不就是李邦彦么,有什么了不得的。”徐子桢毫不在意。

    雍爷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是他?那你还……”

    徐子桢道:“您偷看半天就为跟我说这个?”

    雍爷脸现尴尬干咳一声:“胡说,我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看见……那个,你既知道是李邦彦,那你把他家小崽子打了,他要过来的话你打算怎么接招?”

    徐子桢道:“见招拆招,老子管他是谁,要带人走拿银子来赎,挺简单的事。”

    雍爷张大了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说道:“你小子仗着有康王撑腰就敢跟李邦彦唱对台?胆也太大了吧?”

    徐子桢笑道:“哟,雍爷您知道的不少啊,不过实话告诉您,我还真没打算借康王爷什么威风,因为李邦彦老小子不会来,就算他真来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您信不信?”

    雍爷吃了一惊,脸上满是不信的神色,徐子桢嘿嘿一笑,低声道:“刚才您看见那几个开封府的捕快了吧?那您知道他们为毛不敢接这档事呢?”

    “为毛?啊呸!为何?”

    “简单,因为我在开封府大堂耍过威风啊。”

    雍爷恍然:“我好像听说过这事,不过还没问过你,你小子当初跟徐秉哲说什么了,让他居然不敢动你。”

    徐子桢嘿嘿一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雍爷问道:“什么办法?”

    话说到这里徐子桢就不愿再多解释,开封府的捕快不敢动他是因为徐秉哲的吩咐,而徐秉哲不敢动他是因为他有个金国密使的身份,徐秉哲知道就等于王黼李邦彦之流都知道,这年头金国风头正盛,那帮子主和派甚至亲金派谁都不敢随便得罪一个可能是真实的“金国密使”。

    总之,徐子桢现在越低调的话就越会被怀疑,反之则能到处横行,别说砸断几条腿,他就是把那几人都杀了也不见得如何。

    这些事雍爷自然猜不透,他虽然隐约知道些,但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尽,徐子桢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扭头朝内堂喊道:“梨儿,来。”

    没多久莫梨儿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头还是低垂着,脸上的红晕尚未全退去,看上去娇羞动人,惹人怜爱。

    徐子桢指着雍爷道:“这是我一老哥们,你叫他雍爷就行。”

    雍爷吹着胡子瞪了他一眼,可自己却先笑了出来,他们曾经联手坑了徐秉哲他娘一把,也算是种另类的战友了。

    莫梨儿敛衽一福:“梨儿见过雍爷。”

    雍爷赶紧伸手虚扶:“快起快起,哎哟这姑娘真水灵。”

    徐子桢一脸警惕地道:“这是我媳妇!”

    雍爷哭笑不得:“你小子想什么呢,我给这姑娘当爹都嫌大些,你还怕我跟你抢媳妇?”

    徐子桢道:“这世道可难说,有个词不是叫老牛吃嫩草么?”

    雍爷气得胡子又翘了起来,赌气道:“好,我本来还打算帮你小子一把,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一会儿麻烦来了我看你怎么解决。”

    徐子桢好奇起来:“你帮我?雍爷你行啊,李邦彦你都能对付,哎,您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

    “我乃……”

    雍爷被气得差点就脱口说了出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徐子桢偏偏还好死不死的在旁挤眉弄眼的勾引着:“说吧,让我知道你有多牛逼嘛。”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嚣张傲慢的声音响起:“谁叫徐子桢?给老爷滚出来!”

    寇巧衣匆匆跑了进来:“公子,长兴记来人了,而且人还不少。”

    徐子桢笑眯眯地看向雍爷:“要不您帮我一回?”

    雍爷哼的一声扭过头去,徐子桢失笑道:“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老头,不帮拉倒,哥们自己搞定。”说着话站起身往外走去,莫梨儿毫不迟疑的紧随其后。

    出了门徐子桢才知道寇巧衣说的很多人是什么概念,门外的大街上现在已经乌压压一片人头,粗略一眼看去怕有不下两百人,穿着一水的短褂,象是从哪个武馆拉来的人。

    人群前头站了个穿团花袍子的中年人,尖嘴猴腮脸色蜡黄,鼻尖上还有老大一个痦子,光是长相就让徐子桢打了个恶心,刚才那个二掌柜秦阳正微垂着头站在他身后。

    围观的百姓都被远远驱了开来,大野和宝儿还在原地没动,不过弓又拿在了手里,弓弦大张箭头森然,苏三把熟铜棍扛在肩上冷冷的打量着四周,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徐子桢走到门外,双臂环胸大喇喇地道:“爷爷出来了,怎么说?”

    团花袍子大怒,手一摆:“给我拿下!”

    两百来人呼啦涌了过来,将谢馥春门前包围得水泄不通,眼看一场殴斗一触即发。

第382章:郓王赵楷

    徐子桢瞥了一眼团花袍子,说道:“别打这店的主意,你玩不起。”

    团花袍子傲然道:“这汴京城还没哪个地儿是我秦榆玩不起的。”

    徐子桢点点头:“行,有种你就玩。”说完头也不回拉着莫梨儿回到店堂内,再不理秦榆。

    秦榆顿时大怒,他本想用这么多人给徐子桢施加压力,让他要么怒起反抗,要么就此服软,无论这两种结果中的哪一种他都有后续的手段,可是徐子桢压根就对他不理不睬,还放话下来,这下他可有点抓瞎,反倒被徐子桢将了一军,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了。

    两百个汉子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围着大野宝儿和苏三,却不敢再有进一步行动,两把弓一根棍随时能要了他们的命,这当口没人肯去当垫刀头的。

    徐子桢回到店里,雍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闹半天你小子就是这么搞定的?”

    “要不然还怎么搞?杀他个尸山血海?”徐子桢嗤笑道,“那货就是来试探的,我要理他就落下乘了。”

    雍爷一怔:“试探?怎么说?”

    徐子桢说道:“他带那么多人来,要真想下手早开干了,还等我出去叨逼叨那么多废话?对了雍爷,您在汴京人头熟,认识那秦榆么?他和李邦彦是啥关系?”

    雍爷乐了:“你个小贼精……秦榆是长兴记少东家,那店是他家老头子开的,另外他是李邦彦的大舅爷,寻常人还真惹不起他。”

    徐子桢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鼓噪声,他一愣之下脱口就骂:“我靠,真开打?这他妈不是二愣子么?”说着话站起身就往外而去。

    来到门外他才发现,二百人还是好端端的围着,只是其中有个汉子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苏三一只脚还踩在他肚子上,秦榆脸色阴沉地站在远处,却迟迟不见动静。

    徐子桢猜对了,他还真不敢轻易动手,不是怕徐子桢,而是怕徐子桢那个神秘的身份。

    其实秦榆就是个打前锋探路的,李邦彦和王黼等人稍一合计后都对徐子桢的身份吃不透,但是他们的身份又无法轻易去试探,万一惹出什么麻烦他们担不起,于是李邦彦就找来大舅子秦榆。

    秦榆一听就应了下来,谢馥春他已经知道了,身为汴京商业圈里的知名太子爷,这点消息灵通度还是有的,而且他更早早的就去谢馥春看过了,另外他应下这桩差使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莫梨儿。

    在他第一次踏入谢馥春的大门时,莫梨儿那温婉清丽的容颜就让他惊为天人,秦榆生得丑陋,家里的婆娘是他爹给他说下的,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模样也同样难看难以形容,所以这些年的婚姻生活非常憋屈,在见到莫梨儿后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她弄到手。

    经他打听后才知道莫梨儿虽作妇人打扮,但却从没人见过她的丈夫,秦榆压根就没把这事往徐子桢身上想过,他一心就琢磨着怎么把徐子桢的底探出来,以及把莫梨儿娶回家去。

    现在的形势变得骑虎难下了,他叫榆,脑子也跟榆木疙瘩差不了多少,遇上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刚才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也让他懵住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借这机会将徐子桢拿下,以伤人的名义办了他,然后莫梨儿和谢馥春自然就唾手可得了。

    想到这里他就咆哮了:“徐子桢,莫非你真当老爷我是泥捏的不成?”

    徐子桢不理他,走到苏三身边问道:“怎么个情况?”

    苏三忿忿地道:“这王八蛋偷看我胸口。”

    徐子桢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摆明是苏三的借口而已,以她的火爆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动手算不错的了,看她胸?她有胸?徐子桢想到这里视线忍不住也瞟了过去。

    咦?以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还真有,而且规模不小!

    “咳咳!”苏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徐子桢老脸一红,赶紧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秦榆,冷笑道:“听见没有,这小子轻薄我家丫鬟,活该挨揍,他也算命好没摊上我动手。”

    “你!”秦榆为之气结,脑子一热大吼道,“都给我上,老爷要活剥了他!”

    徐子桢乐了,他等的就是秦榆暴走,场面要是不乱起来就没意思了,他相信秦榆是被派来试探的,所以只要秦榆一乱,他身后李邦彦或是王黼这票人的计划就得乱,这样他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两百个汉子面面相觑,不得已只能大吼着蜂拥而上,大野不慌不忙将宝儿护在身后,长弓挂回背上,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长刀来,人群在涌到他面前是戛然止步。

    苏三那边也有不少人涌去,不过在离她还有两步远时就被她的棍子扫得乱飞了出去。

    徐子桢一点都不紧张,就这两百人而已,大野一个人都能搞定了,苏三那纯粹是混着过瘾来了。

    人多未必管用,徐子桢很信这个道理,今天他这便宜是占定了。

    “镗镗镗!”

    一阵响亮的锣声忽然远远传来,徐子桢愕然远望,却见一列仪仗缓缓而来,打头的两名护卫穿着齐整的制服,手中举着块牌子,上写两个大字——郓王。

    秦榆同时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慌忙一摆手,手下汉子们顿时偃旗息鼓,一个个垂手而立站在两侧,刚才还杀声震天的谢馥春门前一下子安静之极。

    仪仗眨眼就到,一乘大轿落地,踏出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极具亲和力的微笑,顾盼之间象是带着一丝暖暖的春风。

    秦榆先一步迎上,倒头便拜:“小人秦榆拜见郓王殿下。”

    两旁汉子们也呼啦跪下,徐子桢微微侧开身子,却还是站在那里,他不跪,大野他们自然也就不跪了,大片人丛中就他们几人杵在那里,显得极为显眼。

    “起来吧。”郓王嘴里招呼着秦榆,眼睛却看向了徐子桢,脚下不停走了过来,对徐子桢笑笑,“徐公子,久仰。”

    徐子桢猛然间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不由得怔了一怔,郓王赵楷,宋徽宗赵佶第三子,与当今太子赵桓是一母所生。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位爷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中过状元的王爷,文武双全才情过人,但是却不甘寂寞,企图颠覆大哥赵桓的太子位,最终没落得好下场。

    徐子桢心里微微一动:“这位爷怎么来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第383章:去修文堂念书

    疑惑归疑惑,场面还是要做的,徐子桢紧走两步上前作势要跪下,赵楷一把扯住,笑道:“徐公子,你乃大宋英雄,如此多礼岂非是陷孤于不义?”

    徐子桢顺势站起,哈哈一笑道:“英雄不敢当,咱大宋多的是热血汉子,摊上谁都会干他娘的。”

    赵楷倒是不介意他的粗鲁,也笑道:“说得有理,不过如徐公子这般智勇双全的恐怕还真难寻。”

    徐子桢一撇嘴:“您赶紧别提什么智勇双全了,人家光是来一伙泼皮就让我焦头烂额的,要再说这茬不是平白惹人笑话么?”说着他眼光溜向了一旁的秦榆,赵楷来得正好,不管他是什么用意,怀的什么心思,至少现在看来是偏向自己的,这机会不用白不用。

    赵楷脸上笑容不减,也看向秦榆:“秦少东家,不知你带这许多人来谢馥春是所为何事啊?”

    秦榆背上冷汗都下来了,他再笨也知道郓王得罪不起,要知道大宋的皇子虽大多会委派官职,但实权都并不大,只有这位郓王例外,因为他曾钦点过状元,才智明摆着的,也很受当今圣上的看中。

    他颤声答道:“启……启禀王爷,这不过是场小小误会罢了,小人正准备与徐公子说和。”

    赵楷点点头:“那你便向徐公子赔个罪吧,看在李大人面子上孤也不与你计较了。”

    秦榆哪敢有二话,虽然心里百般不请愿,还是咬牙对徐子桢一躬到底:“徐公子,今日之事实乃误会,望徐公子莫要见怪。”

    徐子桢大大咧咧地道:“不见怪,把赎人的钱付了就行。”

    秦榆大怒,但又实在无法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气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数了几张递过去,徐子桢接过来数了数,对大野道:“放人。”

    大野收起刀站到一旁,让人将那几个被打断腿的抬走,然后和宝儿苏三回到徐子桢身后站定。

    赵楷颇有兴趣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秦榆收拾完毕再也不愿多呆一分钟,给赵楷行了个礼后就即告辞,赵楷依然看都不看他。

    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徐子桢对赵楷拱手道:“多谢郓王爷,今天多亏您了。”

    赵楷笑笑:“孤是特地来找徐公子你的。”

    徐子桢心中一紧,正题来了,他倒是坦然,点点头道:“王爷要不嫌店里寒碜的话还请移步一谈。”

    赵楷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徐公子,请。”

    “王爷请!”

    两人携手进了店里,赵楷带来的护卫站在门外守着,大野宝儿和苏三也留了下来。

    来到店内坐定,莫梨儿乖巧地退入了后堂,不多久端了两盏茶出来,放在桌上后又退了回去,至于雍爷则早就在他们进店前躲了起来。

    徐子桢端起茶盏浅啜一下,先开口道:“王爷今日特地来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赵楷笑笑:“孤久仰徐公子大名已久,故而想与公子交个朋友。”

    徐子桢暗中撇了撇嘴,还是客气道:“王爷抬爱,子桢不敢当。”

    赵楷笑道:“徐公子若还不敢当,那这天下还有何人敢当?”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徐子桢也有点吃不消,只得干笑一声不说话,赵楷却忽然问道,“听说徐公子与孤的七弟康王交情菲浅?”

    徐子桢没想到郓王这么开门见山,迟疑了一下索性也直截了当地点点头:“是。”

    赵楷哈哈一笑,摆手道:“徐公子不必紧张,孤素与康王交厚,自无害你之理,只是孤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得罪王相爷和李左丞的?”

    徐子桢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王黼他外甥掳劫民女送给金人,正巧被我碰上,就把他给弄死了,这仇就这么结下了,至于李邦彦我就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帮着王黼出气吧。”

    赵楷被他说得不禁失笑,不过眼神中的赞许之色却更浓了些,他忽然话风一转,问道:“徐公子可知京城修文堂?”

    徐子桢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下意识的点头道:“知道。”

    赵楷笑眯眯地说道:“孤想推荐你入修文堂,不知徐公子可愿答应?”

    徐子桢一愣,以为是听错了,凡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能打,可这会儿赵楷忽然说要把他扔修文堂去跟一帮子酸书生一起念书,这郓王莫不是来逗逼解闷的?

    赵楷道:“书可读可不读,但你入了修文堂,便是王黼之流也不敢轻易动你了。”

    徐子桢顿时明白过来,可随即又迟疑了,赵楷和自己今天是初次见面,不光帮自己打发了秦榆,现在更是象在用修文堂来对自己抛出橄榄枝,可是这位爷的结局太过悲催,丢开能当皇帝的赵构去跟他?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赵楷又轻笑道:“放心吧徐公子,孤并非对你有何企图,仅仅是想与你交个朋友罢了,另外,你这样的人才若是遭奸人所害,实乃我大宋之失……徐公子,如何?”

    徐子桢一咬牙:“好,多谢王爷!”

    赵楷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向后堂方向看了一眼:“孤先走一步,徐公子刚回汴京,先休息几日便是,修文堂之事孤会再来找你的。”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去。

    这边赵楷刚走,莫梨儿就从后堂转了出来,脸上带着晕红,赵楷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暗中揶揄她,这让她很有点不好意思。

    雍爷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若有深意地看着门外,点头道:“赵楷这小子有点意思,居然想到这一招,让你没法拒绝啊。”

    徐子桢说道:“雍爷您是老狐狸,替我分析分析看,我怎么都觉得这事不象明面上这么简单呢。”

    雍爷一瞪眼:“你小子又没大没小!”

    徐子桢嘿嘿笑道:“老狐狸是对您表达的敬意,赶紧的,我这刚回来,还急着跟我家娘子说悄悄话呢。”

    雍爷一窒,无奈地道:“老子也不知哪辈子欠了你的……郓王说的这事我看行,不就去读个书么,修文堂是个好地方,正好让你小子可以修身养性稳稳你那毛躁脾气。”

    徐子桢道:“您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送。”说完再不看雍爷,转身拉住了莫梨儿的小手。

    雍爷气得掉头就走,可刚走到门口又折回头来:“明天中午陪我去个地方,带你去认识个大人物。”

    徐子桢扭头问道:“大人物?带我去见皇帝?”

    雍爷没好气地啐道:“呸!”

    徐子桢乐道:“哎,你敢对圣上不敬?”

第384章:修文堂有女院

    麻烦暂时解除,谢馥春也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各路贵妇千金纷至沓来,不多大功夫已将谢馥春店堂内挤了个满满当当。

    莫梨儿从开业起就雇了两个老妈子,方才秦榆的人来捣乱时她们吓得躲了起来,这会儿见突然出现的姑爷轻易摆平,觉得很有点不好意思,又回了出来忙前忙后的,比平时卖力了许多。

    徐子桢把大野等几人留了下来,自己跟着莫梨儿去到后堂。

    莫谢氏本还躺在床上,一听徐子桢来了顿时精神大振,在莫梨儿的服侍下坐起身来,徐子桢这才进屋,见面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接着说道:“娘,我回来了,今后没人敢欺负您和梨儿了。”

    这声娘叫得莫谢氏眼泪当场淌了下来,当初在苏州时谢馥春被徐子桢牵连而关门,但是她从没怪过徐子桢,她经商这许多年,早就练成一双火眼金睛,徐子桢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而且对人真诚,自家女儿跟了他绝不会受委屈。

    只是徐子桢这一走就是半年,杳无音讯,这些日子里她没少担心牵挂,倒不是为了睫毛膏给店里带来的利润,而是她已经真的把徐子桢当成了自己的女婿。

    “桢倌儿,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莫谢氏才说了半句就哽咽了起来,莫梨儿慌忙扶住,掏出手绢给她擦拭着泪水。

    徐子桢微微一笑:“娘,您可得赶紧把身子养好,接下来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您忙活呢。”

    莫谢氏一怔,没会过意来:“忙何事?”

    徐子桢看向莫梨儿,笑道:“我和梨儿已订亲半年了,也该选日子把礼给办了,不知娘您的意思怎么样?”

    莫谢氏大喜,只觉浑身上下一阵舒坦,积了几天的病仿佛瞬间烟消云散,眉开眼笑地指了指他道:“你连娘都喊上了,还要等什么?”说着话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去一旁踅摸出了一本老黄历,哗啦啦翻了几下定在了某页上,招手对徐子桢道,“桢倌儿你看这天如何?四月初三,诸事皆宜……”

    莫梨儿不提防徐子桢会突然说起成亲的事,更没想到自家的娘会这么配合,甚至没等自己回过神来已把日子给选好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逃出屋去。

    徐子桢和莫谢氏相视而笑,也不去拉她,等笑完后徐子桢忽然脸现尴尬,吃吃地说道:“娘,有个事我得跟您先商量商量,梨儿怕是不能……不能当我的正妻。”

    莫谢氏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也先与你说好,梨儿再怎么出身寒微也是不做妾的。”

    徐子桢挠着头嘿嘿笑道:“这哪儿能呢,我把梨儿当心头肉这么看着的,我也不瞒您,其实我在这半年里还碰上过几位姑娘,其中有一位在机缘巧合下也跟我订了亲,而且她那身份有点……嘿嘿。”

    北宋时一夫允许有多妻,不过通常都是一正妻三平妻,其他的就得是妾室了,莫谢氏其实从没想过梨儿会当徐子桢的正妻,毕竟这年头商人的地位不高,她想着徐子桢如果能出人头地,女儿能当个平妻就行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她听徐子桢说这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有点什么?莫非还是位公主不成?”

    徐子桢干笑一声,低声说道:“您猜对了,还真是位公主,而且不是咱大宋的,是西夏公主。”

    莫谢氏傻了眼,她本以为徐子桢可能是攀上了哪家大官,甚至猜过会是前苏州知府温承言之女,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徐子桢还真的结了个公主的亲,这不就成西夏驸马爷了?

    “我……我去找梨儿。”徐子桢自觉心虚,趁着莫谢氏发呆的当口溜了出去。

    莫梨儿不知躲到了哪里,徐子桢也不急着找她,成亲这么大的事得给她点时间消化,况且梨儿脸皮这么薄,就算现在找到她也不一定肯见自己。

    刚回汴京就摊上秦榆这档事,徐子桢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见赵构再说,他将寇巧衣先留下来帮衬着莫谢氏操办婚礼一应事宜,自己带着大野宝儿和苏三直奔康王府。

    赵构在徐子桢刚回来时就收到了消息,早早的回到府里等着,门口的护卫引着徐子桢直奔后堂,赵构一见他就站起了身,笑着迎上来:“子桢,你一回来就闹出个不小的动静。”

    徐子桢整了整衣襟就要拜下,赵构一把将他拉住,正色道:“今后你我二人时就不必行这般虚礼了。”

    “好,多谢七爷。”徐子桢不矫情,反正他见跪下磕头也挺烦。

    两人落座后徐子桢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赵构思忖片刻,冷笑道:“我那五哥还是放心不下我,不过这也无妨,来便来,谁怕谁?”

    徐子桢抚掌大笑:“说得好,来就来,反正这位五爷将来也就这么回事,您放心就是了。”

    赵构道:“就算他将来有什么我也未必将他放在眼里,好了不说这败兴之事了,说说你吧,听闻我二哥去找你了?”

    说起这个徐子桢就哭笑不得:“七爷,我说您这二哥推荐我去个什么衙门不好么,非得让我去念书,我这粗人一个,不得把修文堂的先生气得吐血么?”

    赵构哈哈大笑:“粗人?你若是粗人这汴京城中还有几个细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你在苏州那两阕词我可都抄录下来了,莫不是要我拿去请朝中几位鸿儒品评品评?”

    徐子桢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容惜既然是赵构的亲妹子,当初自己那两首抄来的神作自然也逃不过赵构的耳朵。

    赵构笑了会又说道:“依我看你去修文堂倒是个妙事,如今天下士子虽多,但大多都为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然后便是极尽逢迎之能事,又有几人能为天下着想,你若去那处,想来能一正修文堂中那股歪风。”

    徐子桢道:“您赶紧别挤兑我了,我觉得我自个儿就挺歪。”

    赵构道:“那就以毒攻毒。”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难得地带上一丝坏笑,“修文堂中可是有女院的。”

    徐子桢顿时跳了起来:“真的?我去!”

第385章:喝死你

    既然回了汴京,徐子桢就住在了康王府中,大野宝儿平日里可以用王府中的校武场练弓舞刀,寇巧衣白天去谢馥春帮忙,晚上再回到王府照顾徐子桢的起居,一切都暂时归于了平静.

    第二天还有雍爷的一场酒约,徐子桢早早的换了身衣裳来到了谢馥春。

    没了骚扰的谢馥春生意极好,连远近几府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搭车乘轿赶来选买心仪的脂粉,不过卖得最好的还是睫毛膏,这东西现在已经成了谢馥春的招牌,全汴京甚至全大宋独此一家,别人想仿造也仿不出来。

    莫梨儿忙里忙外,寇巧衣也没个停当,徐子桢闲着没事搬了个椅子坐在一旁,眼睛骨溜溜的扫着店内各路女客,这时已近初夏,来店的女客们大多都穿着薄薄的春衫,大好的身材一览无遗,徐子桢直看得有些眼睛发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幽幽响起:“看什么那?”

    徐子桢下意识地答道:“看妞。”一扭头见雍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不禁失笑道,“您怎么走路不带声的?”

    雍爷瞪眼道:“废话,你都看得流哈喇子了,还顾得上注意老子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小子居然是个色中饿鬼。”

    徐子桢正色道:“胡说,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不过是在观察如今大宋女子的穿衣风格,顺便琢磨琢磨是不是开个女装店什么的。”

    雍爷一脸鄙夷:“啊呸!色了还不敢承认,老子本来还打算把我闺女许配给你,现在倒要好好考虑了。”

    徐子桢眼睛一亮:“您还有闺女?三围……哦,年龄多大?”

    雍爷哼的一声转身就走,徐子桢赶紧和莫梨儿交代一声跟了上去。

    一路上无论徐子桢怎么问,雍爷都再不提起他女儿半个字,徐子桢其实没把这个当回事,不过觉得雍爷跟个老顽童似的,拿这事逗他玩挺可乐。

    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座古朴宽敞的大宅子,门前一块朱匾,上有两个金闪闪的大字——蒋府。

    门前停了许多车马轿子,人进人出的很是热闹,从门外挂着的灯笼才知道这家主人今天做寿。

    两人走到近前,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已迎了上来:“雍……”雍爷忽然干咳一声,偷偷对他使了个眼色,管家一愣,立刻机灵地含糊带过,“雍爷,您来了?小人带您进去。”

    雍爷摆摆手:“不用了,我又不是头回来,自个儿进去就行。”

    管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徐子桢,赔笑道:“那就恕小人礼数不周了,您老莫怪。”

    雍爷大大咧咧地道:“怪什么怪,忙你的去。”说完带着徐子桢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进了门穿过个宽敞的天井,又绕过一条长廊,最终来到二进的一排堂屋前,雍爷四周看了看,象是很小心的进了一间偏厅,这里已有不少人到了,三三两两各自坐着闲聊,雍爷找了个角落处落座,把脸转向了暗处。

    徐子桢好奇道:“您怎么了?跟做贼似的,您不是跟这家主人挺熟么?”

    雍爷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等着喝酒就是了。”

    徐子桢看他古古怪怪的,又没法追问,索性也不管他,四处张望着,他发现这屋子虽然有些老旧,但房檐屋脊用的都是上乘的琉璃瓦,门窗隔扇则是一水的楠木,雕刻着各**案,且雕工精细,绝非寻常人家能有的气派。

    过不多久人渐渐来得齐了,厅里几张桌子已全都坐满,几个下人来往穿梭传着酒菜,每张桌边又站着个小童端菜倒酒。

    徐子桢忍不住问道:“雍爷,这家主人不简单吧?”

    雍爷翻了个怪眼:“让你来喝酒的,你管人家简不简单作什么?”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珠一转,“老子给你出个题目,怎么样?”

    徐子桢一愣:“您这葫芦里卖的哪门子药?行,划下道来吧。”

    雍爷颇有些愤愤地道:“这家主人与我关系不赖,就是这老家伙生性太抠,家中美酒无数,偏偏从不肯给人喝个够,你若能让老子今日喝个痛快,我就考虑考虑我家女儿之事,如何?”

    正说着,桌边小童已拿着酒壶倒起了酒,每人面前的酒盅里果然只有浅浅半盅都不到,就算客人一口喝了他也并不立即就倒,而是磨蹭一会再倒个小半盅。

    徐子桢差点笑出声来,略一思忖道:“就这?小菜啊,可说好了不准赖皮。”说完起身到门外花圃里拣了个土坷垃,回到雍爷身边低声道,“身上有纸没有?”

    雍爷不解其意,摸摸身上没有,转身拉住一个看着象读书人的,从他那儿要来一张纸,徐子桢把手藏在桌下把那泥坷垃好好地包在纸里,纸角掖得端正。

    雍爷看得一头雾水,刚要发问,就见徐子桢扯了扯那小童,低声道:“小哥儿,劳烦你个事。”

    那小童愣了下:“先生有何事?”

    徐子桢将纸包塞进他手里,说道:“我与我家二叔不慎染有脏病,不宜多饮,还请小哥倒酒时帮衬些,尽量能少倒就少倒。”

    那小童不动声色地将纸包收好,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端着酒壶走开了。

    雍爷险些跳起来,扯着徐子桢的脖领咬牙切齿地道:“老子什么时候有脏病了?你小子胡说什么?”

    徐子桢拍拍他的手,嘿嘿笑道:“莫急莫急,反正我看这儿也没几个人认识你,一会儿你只管放开了喝就是了。”

    雍爷一怔:“什么意思?”

    徐子桢笑而不语,过了会那小童回转了过来,不过小脸板着,象是谁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回到桌边给宾客倒酒,别人还是倒小半盅,偏偏雍爷和徐子桢面前的酒盅倒得满满当当,而且他俩才一喝光那小童就又立即倒满。

    旁边有人耳朵好些的依稀能听到他在咬着牙低声咒骂:“敢拿泥巴对付我,喝死你!喝死你!”

    雍爷眼睛大亮,低声赞道:“你小子果然是个猴精,这种鬼主意都想得出?”

    徐子桢闷笑一声,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还不快喝,别等那傻小子回过神来。”

    “哦哦,干!”

    “嘿嘿,干!”

第386章:蒋院长,开平王

    这酒淡雅绵醇,入口微觉辛辣,但到了舌根处却有一丝微甜,而进到咽喉时更品得出一道隐隐的梅香,也不知这家主人是怎么酿的,总之徐子桢是头回喝这么特别的酒,反正这家主人认识的是雍爷不是他,丢人也没他什么事,敞开了喝就是了。

    等倒酒的小童猛然醒悟的时候,徐子桢和雍爷早已喝了个酣畅淋漓,六两装的酒壶重装了四回。

    “你们……你们……”倒酒的小童见徐子桢和雍爷挤眉弄眼得意万分的神情,气得小脸发白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你这老匹夫,我就知道是你!”

    徐子桢扭头看去,见是一个老年文士,相貌清癯眼神明亮,不过眼睛瞪得很大,正怒气冲冲地看着雍爷。

    雍爷哈哈一笑,对老年文士道:“谁让你老抠老抠的,你要早让我在你这儿喝个够谁还愿意干这丢人的事儿?”

    老年文士气鼓鼓地道:“你也知道丢人?我……”

    雍爷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头,嘿嘿笑道:“现在倒是你在丢人,不就是几壶酒么?赔你赔你!不过这些稍后再说,这儿有个臭小子,你先给见见。”说完转向徐子桢,“小子,来见过蒋院长。”

    徐子桢早已站起身,离席恭敬一揖:“晚生后学徐子桢,见过蒋院长。”

    蒋院长摆了摆手,还待要跟雍爷掰扯几句,却忽然怔住,扭头瞪着徐子桢:“你说你是谁?”

    徐子桢心里有些打鼓,还是重复道:“晚生……徐子桢。”

    蒋院长的眼睛瞪着足有分把钟,猛然间一拍桌子,对旁边小童喝道:“去后院再取两坛紫绛梅来。”

    小童匆匆而去,不多时和另一个小童抱着两个大肚窄口的酒坛子过来,是二十斤装的那种,气喘吁吁地礅在桌上,蒋院长对徐子桢道:“此酒既能得徐公子所喜,便请带些回去慢酌。”

    徐子桢愣住,这位蒋院长前后的态度相差太大了些,难道是听说过自己的名头?

    雍爷更是瞪起眼睛,不满地叫嚷道:“哎你这老抠什么意思?老子跟你要了多少回你都不给,这臭小子你头回见就送两坛,你是存心气死我么?”

    蒋院长回头瞪他一眼:“上回许大夫如何说来?他让你莫要再多饮酒,莫非你真想早日归西,置我大宋天下于不顾么?”

    徐子桢听得脑袋一晕,这俩人的关系他是明白了,铁一般的哥们关系这是没跑了,可是这置大宋天下于不顾又是怎么回事?刚看向雍爷就见他正对蒋院长挤眉弄眼使着眼色,徐子桢这一回头他就僵住了,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雍爷对蒋院长先瞪了一眼,然后道:“行了行了,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蒋院长不理他,却对徐子桢微笑道:“徐公子,请移步一叙可好?”

    ……

    徐子桢满头雾水跟着二老来到后院花圃中,这里清静宽敞,没别人打扰,三人来到一座小亭子内坐下。

    雍爷不等徐子桢开口,先说道:“行了小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这些事你知不知道无所谓,还是先好好跟蒋院长聊聊再说。”

    蒋院长奇道:“怎么徐公子还不知你身份么?”

    雍爷没好气地道:“老子好不容易跟这傻小子做了忘年交,被你这么一拆穿就没劲了……他不也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么?怕是说出来他就懒得理我了。”说到这里回头对徐子桢道,“小子,你知道他是哪儿的院长么?”

    徐子桢摇了摇头:“不知道。”

    雍爷嘿嘿一笑,吐出四个字来:“应天书院!”

    徐子桢没听过这名字,只是茫然地点点头:“哦。”

    雍爷笑道:“就知道你小子读书少,应天书院乃是南京国子监,也是我大宋四大书院之首,所谓的大宋最高学府便是。”

    徐子桢顿时肃然起敬,他再不读书也知道书院就是书院,通常和国子监没半毛钱关系,而应天书院居然能升级为国子监,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到震撼了。

    雍爷很满意他的反应,得意洋洋地接着说道:“应天书院乃是我大宋最高学府,其中学子自然也分等级,因此有内外院之分,外院就不说了,那内院实是我大宋精英人才的聚集地,你知道内院叫何名字么?”

    徐子桢忽然福临心至,脱口而出道:“修文堂?”

    雍爷一拍巴掌:“聪明,正是修文堂,也就是你将要去念书的地方。”

    蒋院长本还面带微笑听雍爷介绍着,可听到最后却愣住了,一把拉住雍爷道:“你说什么?什么念书?”

    雍爷道:“咦?你还不知道么?这小子就快要去你那儿念书了,而且进的就是修文堂,这事是老二安排的,难道还没说到你这儿?”

    蒋院长有些发愣,他知道徐子桢,也知道徐子桢是七爷赵构的人,不过他没想到徐子桢会去他那里念书,更没想到安排这事的会是二爷郓王赵楷。

    雍爷自己把话接了过去:“哦对,你回家来办你的六十大寿了,老二还没来得及找你,不过想来也快了……傻小子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蒋老头行拜师礼?”

    徐子桢还没来得及说话,蒋院长已回过神来,手掌一抬道:“且慢!老匹夫你真不是与我在说笑?我虽仰慕徐公子所作所为,但他毕竟乃是一介武夫,入我修文堂,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雍爷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是昭文馆大学士,这点眼力都没有,徐子桢能打仗是真的,可你不知道这小子文武双全,有些他懂的连你我都未必懂,让他去修文堂念书,我还怕你那儿没够格的先生教他。”

    蒋院长有些不信:“当真?”

    雍爷又瞪起了眼睛:“我要拿这事骗你就让我闺女嫁不出去,你信不信给个话吧。”

    蒋院长一凛,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徐子桢:“既如此,不论郓王爷来不来与我说此事,你这学生老朽都收定了。”

    徐子桢还在发怔,雍爷已一巴掌呼上了他后脑勺:“傻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拜师?”

    “哦,学生徐子桢,拜见恩师!”徐子桢迟疑了一下,还是拜了下去。

    雍爷在后边低声笑道:“别不情不愿的,你拜了这老抠为师,至少近些日子里没人敢打你小命的主意。”

    蒋院长一把扶住徐子桢,瞪了一眼雍爷道:“徐公子有你这开平王作忘年交,难道还有哪个宵小敢动他不成?”

    徐子桢脑子一懵,张口结舌看向雍爷:“开……开平王?”

    ………

    实在抱歉,家中一位长辈年前突然辞世,连着几天忙得没时间顾家,更别说码字了,真是愧对书友们,不过现在回归了,还请见谅!

第387章:燕赵回来了

    雍爷瞪了一眼蒋院长,然后抬头负手眼望着天,哼哼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怎么,还敢叫我老头不?”

    徐子桢只当没见,作沉思状:“开平王,这名头怎么有点耳熟呢?对了雍爷,你到底叫啥名?挺大一把年纪了,还跟我这小辈玩低调,有意思么你?”

    雍爷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你到底懂不懂尊老一说?本王姓高名雍,我家先祖乃是太祖爷至交,名讳上高下怀德!”

    徐子桢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雍爷:“我想起来了,您和高宠是啥关系?”

    雍爷吓了一跳,不明就里:“那是我家小小子,我是他爹,怎么?”

    徐子桢猛一拍大腿:“哎呀!原来那是您儿子?回头赶紧介绍我认识认识,我让他……”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徐子桢发现再往下说又要说突噜嘴了。

    高宠是南宋初的一员猛将,赵构被困牛头山时他曾单枪匹马冲过山,当时金兵造了不少铁滑车,每辆车都极为沉重,高宠年少力大,从山下往上杀去,连挑十数辆滑车,最终因胯下战马力竭失蹄而被掀落马下,最终惨被滑车压死。

    这一段是徐子桢心中最不忍的桥段,高宠也是他最爱的大宋武将之一,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自己跟高宠的爹成了忘年交,所以他刚才本想说趁着高宠年纪还小时先跟他认识认识,以后出现牛头山那段时不让他过去,自然能保他躲过那一劫,好在最后还是刹住了车,要不然眼前俩老头又得揪着自己问长问短了。

    雍爷却没怎么在意,只好奇地问道:“你让他怎么?难道你也知道了那小子的顽劣?”

    徐子桢赶紧打马虎眼混了过去,将雍爷撇在一边,倒和蒋院长聊了起来,向他询问了应天书院的一些大致情况,包括其中是不是真有女院之类的。

    今天是蒋院长六十大寿,徐子桢知道轻重,只聊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而去,蒋院长也不多留,只在他临走时郑重地说道:“如今你有郓王康王保你,又有开平王暗中助你,王黼之流已轻易动不得你,但你还须谨慎,莫要惹到梁师成。”

    徐子桢认真受命,告辞而去,雍爷闲着无聊还是跟着他,不过眼睛一直溜溜地瞄着他手里那两坛酒。

    刚一回到康王府,门口的护卫就喜道:“徐大哥回来了?王爷一直在等您呢,您赶紧去书房一趟吧。”

    徐子桢笑道:“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难道七爷要娶王妃准备放你长假么?”

    护卫笑而不语,只带着他直奔后院,雍爷一声不吭紧跟其后。

    来到后院书房,徐子桢在门口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就听房门嘎吱一响,一道身影窜了出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抱住了他,把徐子桢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要挥拳揍去。

    还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子桢兄弟,老燕我想死你啦!”

    徐子桢这才看清楚,抱着他的居然是燕赵,堂堂一个七尺汉子,现在竟然泪流满面,徐子桢哭笑不得:“老燕你回来了?哎你哭什么,我这还没挂呢。”

    燕赵一把捂住他嘴,瞪眼道:“呸呸呸,胡说什么呢?王爷已将一切都告诉我们,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要不然你让我这脸往哪儿搁!?”

    徐子桢反应过来,说的又是真定回来路上的那档事,他笑道:“老子福大命大,金狗想弄死我,没门!”

    说到这里房里又有几人跑了出来,徐子桢从燕赵头边看去,顿时乐了。

    原来不光是燕赵,连水琉璃、闻八二、杜晋以及另两个杜晋的兄弟都回来了,只是没见玄衣道长和穆东白,苏三的爹也没在。

    徐子桢不禁笑道:“哟,都回来了?”

    水琉璃脸皮薄,碍于人多没敢多说,只以询问的目光深深看着徐子桢,徐子桢会意,对她露齿一笑:“放心吧,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要把我搁回真定我还能再祸害兀术一回。”

    众人哈哈大笑,再不纠结那事,赵构从房中也走了出来,笑吟吟地道:“他们都是午时回来的,见你不在都说要等你,今日你怕是逃不脱一醉的了。”

    徐子桢抬了抬手里两坛酒:“那正好,我这有好酒,走,咱们找地方喝酒去!”

    众人齐声应和,徐子桢刚要转身,却见赵构看向他身后,满脸惊讶地叫道:“高王叔?您怎的……与子桢在一起?”

    雍爷嘿嘿一笑:“我和这小子认识老久了,你不知道而已。”

    赵构好奇地看了看徐子桢,忽然笑道:“子桢,有高王叔在,你这喝酒之处便不用找了,就状元阁吧。”

    徐子桢愕然,看向雍爷:“状元阁是您开的?”刚说到这里就一拍额头,“我又二了,整个汴京能有那么大背景又姓高的,除了您之外还能有谁?”

    雍爷嘿嘿一笑:“你跟我家大小子认识的事我也知道,要不然那回他怎会贸贸然来救你?”

    徐子桢恍然:“原来我在那会儿就欠您一个人情了,没说的,呆会咱们一起喝酒去,至于您那什么禁酒的破毛病,回头我找个能治百病的妞来给您看看就行,酒都不能喝还活个什么劲?您说是吧?”

    雍爷一拍大腿:“你这话说我心里去了!走,今天的酒钱算我的!”

    徐子桢哈的一笑:“就等您这句话呢,走了兄弟们,吃大户!”

    雍爷愕然:“你小子又算计我?”

    ……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来到状元阁,高宪自然是在店里,见徐子桢和雍爷一同来到并没显得有多惊讶,只是笑眯眯地将他们直接引到了三楼高等雅座中,酒水佳肴流水般送了上来,不过由于他爹高雍在座,他就不愿落座相陪了。

    酒过三巡后徐子桢再也按捺不住,拉着雍爷偷偷问道:“高宠今年多大了?”

    雍爷道:“十三,怎么了?”

    徐子桢松了口气,还好,年纪还小,他想了想低声说道:“回头跟他说一声,将来打仗时别耍愣劲,该跑就得跑。”

    雍爷瞪起眼:“什么意思?”

    徐子桢抓耳挠腮不知怎么说,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雍爷:你儿子那愣劲都传成戏了,后八百年谁都知道有个高宠枪挑铁滑车,结果被车压死了。

第388章:文武双全

    一顿酒从下午喝到了晚上,赵构事多先回,雍爷年纪毕竟大了,也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早早的败下阵去,剩下这些人说话再无顾忌,从真定金营说起,到大名府内发生的事,然后又是徐子桢回汴京后的这几天.

    当众人听说徐子桢可能要去修文堂念书时无不大笑,而水琉璃虽知道徐子桢文采极好,可心性却是个坐不住的猢狲,也忍不住莞尔偷笑,在座的恐怕只有徐子桢对应天书院的了解最浅,最没当回事。

    徐子桢说到畅快时忽然一下子愣在那里,把众人吓得不轻,好半晌他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妈的,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没等别人问他,他已先开口道,“咱们怕是在汴京呆不了多久,所以都别在这儿置办房子了。”

    大野宝儿和苏三没话说,反正他们跟定徐子桢了,其他人则好奇了起来,连杜晋都忍不住问道:“这话怎么说?又要去哪儿?”

    徐子桢嘿嘿笑道:“自然是应天府。”

    众人不解其意,念书而已,也不用把大伙都招过去吧?

    徐子桢并不说破,过不多久估计赵佶就要将赵构分派去应天府掌事了,等今年年底金兵攻破开封,大宋皇室就会只剩下赵构这根独苗,而应天府也就从陪都变成真正的都城,哪怕只是暂时的。

    郓王赵楷的出现和修文堂的事让他着实迷糊了一阵,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回过神来才记起这段历史来,说来也巧,赵构会去应天府,自己竟然也要去应天府,所以为了将来打算,现在有必要先把这些贴心的兄弟们先安排过去,算是打个前站,先弄点基础再说。

    话说到这里只是点到为止,徐子桢已经打算好了,回头找机会一个个和这些兄弟谈谈,各人按能力分工,把该准备的准备下来。

    这顿酒喝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醉倒了,连酒量素来不错的徐子桢也倒了下来,包括水琉璃都没能幸免,高宪上来看的时候才发现雅座里东倒西歪象是躺了一屋子死狗,只得苦笑一声叫来伙计将他们一个个抬出去。

    状元阁是纯粹的酒楼,并没有客房,高宪也没辙,只得让自家的伙计把住的地方挪出来,先让徐子桢他们休息一夜再说。

    屋子管够,徐子桢一人一间,其实他没有醉得完全失去意识,只是今天太开心放纵了些,现在头有点发晕而已。

    四周安静异常,徐子桢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高宪让人抬他进来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就是懒得理会而已,不过现在他头重脚轻的,一步都不想动,索性就准备休息到天亮再说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影径直走到徐子桢床边,抬手给了徐子桢一个爆栗,低声说道:“你小子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徐子桢哎哟一声捂住脑袋,苦笑着坐起身:“雍爷,这大半夜的您唱哪一出啊?”

    进屋的居然是雍爷,他也不点灯,就这么站在床边干等,对徐子桢的话也不回答,徐子桢无奈只得起床,一手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跟着雍爷悄悄出了门。

    时已深夜,街上空无一人,雍爷带着徐子桢默不作声地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院子门外,轻叩几声,院门一声轻响启开,露出一张黑脸膛来,脸膛上有道刀疤,居然是曾在真定府和徐子桢有过短暂交集的马三。

    徐子桢一愣,脱口而出:“是你?”

    马三咧嘴一笑,侧身让开:“徐公子请,我家九爷正等着您呢。”

    徐子桢顿时明白过来了,可随即又迷糊了,九爷是掌管全汴京混混的头目,怎么会大半夜约自己过来,而且居然还是请雍爷牵的线,这得多大的面子?

    雍爷在他屁股上虚踢一脚,笑骂道:“想什么呢?老子还能卖了你不成?”

    徐子桢干笑一声跟着他进了院子,才进门就见那位照过一次面的九爷王中孚远远站在堂屋门前,和上次相见不同,今天的王中孚面带微笑和气之极,徐子桢已经知道了王中孚让马三干的那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自然也不再当他是王黼的走狗,见他在对自己示好,也报以一笑走了过去。

    他刚走到近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王中孚一撩袍服单膝跪下,语气认真肃然地道:“徐公子,上次是兄弟误会了你,还请见谅!”

    徐子桢大惊,赶紧上前扯住他胳膊:“快快请起,王兄您可折杀我了,您都说是误会了,我不也还误会您是王黼老贼的走狗么?要不我也给你跪一个,算是扯平?”说着话他身子一矮也要跪下去。

    王中孚眼急手快将他拉住,起身笑道:“徐兄果然是个爽利汉子,兄弟佩服,这事说来也不怪我也不怪你,只是当初情况未明,这俩事都是不能宣扬的,最后差点惹得咱们兄弟火拼起来。”

    徐子桢笑道:“那不结了?所以咱以后就不提这事了吧?其实有点丢人的。”

    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相视哈哈大笑,而且言语间兄来弟往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王中孚拉着徐子桢往屋里走,说道:“深夜相邀徐兄无以待客,只有清茶一杯,还请徐兄海涵。”

    徐子桢道:“正好,酒喝多了,赶紧拿大碗给我弄点来醒醒酒。”

    两人进了屋,雍爷笑眯眯地跟在后边,三人依次坐下,马三泡上茶来接着站到屋外去,顺手把门带了起来。

    徐子桢好奇地看向雍爷道:“我说您老大半夜不睡觉把我引这儿来到底为啥事?这会儿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雍爷嘿嘿一笑,指着王中孚道:“你是在想,我这把老骨头好歹也是个王爷,怎么跟这样的市井之辈认识是吧?”

    王中孚在旁笑而不语,徐子桢也不隐瞒,点头道:“我是挺奇怪,您还是别卖关子了,再熬下去我会犯困。”

    雍爷笑骂道:“我老人家都没困你还困个屁,得,我告诉你就是,我与小九认识其实不奇怪,因为他乃政和七年的进士,那年正好我也参与了评卷,他就拜入了我门下。”

    徐子桢肃然起敬:“原来王兄还是位进士老爷,失敬失敬。”

    雍爷翻了个白眼:“还没说完,他小子后来不玩文改玩武的,在宣和三年又中了武举甲科。”

    徐子桢被惊得目瞪口呆,什么叫文武双全,这就是!可是他的震惊还没完,疑惑又来了:“王兄,恕我多嘴瞎问,您既然有这么牛逼的功名在身,怎么现在干这行了?”

    雍爷又接过话去,嘿嘿一笑道:“简单,因为……他在替我做一件大事,相关我大宋天下的大事。”

第389章:借神机营一用

    徐子桢将目光转向了王中孚,没办法,雍爷这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爱卖关子,听他说事得活活急死.

    王中孚忍不住笑了出来,接过话头说道:“其实并非什么大事,这也是小弟今日邀徐兄过来的原因之一,这么说吧,老王爷知我在江湖人头熟,便让我在河北路暗中组织个抗金势力,一来便于消息联络相助朝廷,二来也让我大宋的好汉们心里有些底,不至于被金狗拉拢去。”

    徐子桢拍手赞道:“这是好事啊,要不然个个都成柳溪年那种货,大宋百姓还怎么活?接着说。”

    王中孚笑笑,接着说道:“此事我早已开始准备,不过明面上还是汴京一混混,顺便借着老王爷给的方便与朝中不少大员挂上了线,旁人看是我为了权或利,实则乃是为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当然,有时也免不了为他们跑个腿做些恶心事。”

    徐子桢想到了那回被掳劫的民女,不禁笑道:“恐怕汴京城里不少百姓都在暗中戳你的脊梁骨呢吧?”

    王中孚道:“可不是,不过小弟也算想明白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任他们说去,我心里知道我所做一切是伪是善便可。”

    徐子桢忽然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认真地道:“王兄,我为天下苍生向你致敬,你是条真汉子!”

    王中孚赶紧起身扶住:“徐兄切莫如此,小弟愧不敢当!”顿了顿说道,“小弟今日便是有一事相求。”

    徐子桢正色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徐子桢的兄弟,有什么用得上我的直说便是,别跟我客气。”

    王中孚爽朗一笑:“徐兄既如此说,小弟便直言了,如今河北路义军已初具雏形,不过真要行起事来忍受着实不够用,听闻徐兄麾下有五百神机营,身手高绝悍勇,小弟想问徐兄借来些时日,不知徐兄能否应允?”

    徐子桢没想到王中孚和雍爷打的是这主意,倒是愣了一下,神机营虽是他一念而起组织起来的,但其中的人员却是他精心挑选的,不说别的,光是卜汾的那两百多兄弟就是千里挑一的杀胚,再加上当马贼那些年里练出来的默契,这两百多人要搁一个战场上能顶得上寻常两千人。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一点,靖康之难还有大半年时间,之后还得和金人长期作战,现在这段时间里神机营是闲着的,就算目前在种师中的西军里天天练着,没个实在的战场给他们练手也不是个事,倒不如用放养之法,以真正的战场来训练他们。

    徐子桢再无迟疑,点头道:“好,有笔没有?我现在就修书一封让他们过来,五百人全交给你。”

    王中孚和雍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流露出又惊又喜之色,他们都知道神机营是徐子桢的宝贝疙瘩,据说每天的花销都不在少数,本以为今天得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徐子桢这么爽快。

    雍爷老而成精,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有什么条件么?”

    徐子桢摇头:“没条件,尽量保他们全须全尾的就行,平日里的花销还算我的……妈的,就是得想个法子挣钱了。”

    雍爷兀自有些不信,这小子平日里贼精贼精的,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直到徐子桢真的拿笔写起信的时候他才相信,这小子居然真的这么好说话了。

    徐子桢丢下笔后将信放进了怀里,没办法,大野现在还在状元阁醉得象头死狗,送信的人都没有,只能等明天一早大野醒的时候再给他跑腿去了,只是他一转头发现雍爷那古怪的眼神,不禁一愣,问道:“雍爷,您又怎么了?”

    雍爷迟疑半晌还是说道:“我怎么总觉得你小子有什么鬼主意呢?”

    徐子桢还没说话,忽然听见门外有**笑:“子桢的鬼主意只对外人,对老王爷您可是不会使的。”

    随着话音落地,房门被推了开来,精神奕奕的赵构踏了进来。

    徐子桢大感意外:“七爷?您怎么也来了?这点儿还不睡觉?”

    其实他想问的是赵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难道是王中孚和雍爷也请他了?

    果然,雍爷吹着胡子道:“他对我使鬼主意不是一回两回了,我说小七你怎么才来?”

    赵构哼道:“有点小事耽搁了,我那四哥又给我使绊子呢。”

    徐子桢立刻警觉了起来,赵构的四哥不是景王赵杞么?这货又出什么招了?

    雍爷也问道:“小四怎么了?”

    赵构道:“自我从真定归来后,完颜宗望谴使又来讨要和谈之人,这只是说得好听的,实则谁人不知此乃人质?今日朝上时我父王与百官商议,本来我是不必再去的了,可小四偏偏再三上疏说我乃最佳人选。”

    徐子桢心里一紧:“七爷您不会答应了吧?”

    赵构失笑:“圣上若是定下之事莫非我还能拒绝么?不过最后我父王选了我三哥前往。”

    徐子桢松了口气,他不知道三爷叫什么,这不关他什么事,反正靖康之后全都得哽屁。

    赵构说到这里脸色沉了下来,恨恨地道:“可我夜间收到消息,赵杞竟然约了王黼与李邦彦,欲要密谋再向父王举荐让我去金营。”

    徐子桢想了想,安慰道:“七爷放心就是,金营再轮不到你去了,过不了多久你得有新任下放。”

    赵构一愣,奇道:“哦?你可知是去何处?”

    徐子桢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赵构也不追问,顿了顿看向徐子桢说道:“子桢,今日老王爷与德威邀你前来相商之事我已知晓,不过除去他们所说,我还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徐子桢看了一眼王中孚:“德威?”

    王中孚笑笑:“此乃小弟贱字。”

    徐子桢恍然,又转向赵构:“不好意思七爷,您继续,要告诉我啥事?”

    赵构缓缓说道:“我那四哥景王赵杞,早已暗中勾结了完颜宗望,甚至已约定,将来金军攻破汴京时就由他来当这北半边宋土的皇帝。”

    徐子桢脱口而出:“做他的美梦,这皇帝自有人做,哪轮得到他?”

    赵构雍爷和王中孚齐齐看向他:“你知是谁?”

第390章:官人

    徐子桢自觉失言,当即闭上了嘴,任凭他们再问也不肯说,不过赵构倒是很快就想起一个人来,在真定金营时徐子桢就曾提起过,当时说的是当朝宰相张邦昌。

    赵构试探道:“你是说……”

    “嘘!不可说,不可说!”徐子桢赶紧拦住他话头,这毕竟是当皇帝,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可万万不能再传别人耳中去。

    他不肯说,雍爷也不追问,王中孚也很机敏的转移了话题,其实今天他和雍爷大半夜请徐子桢过来相商,一来是为了他手下那神机营,二来还是因为徐子桢和天下会的关系。

    如今赵构已被徽宗赵佶限制住,再不能轻易与天下会来往,连容惜帝姬赵楦也被禁了足,偶尔外出也都有赵佶的人看着,算来算去能和河北路的天下会众联系而且能让他们服气的,只有徐子桢了。

    几件事很快就谈妥,王中孚的请求不算什么事,赵构说的那个更不是事,徐子桢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在他眼里什么赵杞什么王黼的都已经是死人了。

    小半个时辰后徐子桢告辞而去,事情不复杂,谈好就得了,赵构和他一同出门,门外一乘寻常软轿已经等在那里,赵构临上轿之前忽然回头看了徐子桢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那神机营已有不少人知晓了,送去河北打入民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你放了能收么?”

    赵构说完就走了,留下了徐子桢在风中发了会呆。

    对啊,五百号人呢,说借就借,雍爷虽然人不错,可毕竟不是他在那儿主持大局,万一神机营被王中孚的人拐跑几个怎么办?上哪儿都没地方哭去。

    徐子桢琢磨了片刻就下了个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德顺军路,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给卜汾交代清楚,二来还能和久未见面的种师中以及韩世忠碰个面,这二位将来都是大宋的肱骨之臣,得先一步拉好关系才行。

    主意打定后他直接往谢馥春而去,德顺军离这里不近,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十几天,和梨儿成亲的日子已经将近,就这么撒手不管实在说不过去。

    来到谢馥春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徐子桢伸手刚要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现在这个点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间,把梨儿吵醒也就罢了,关键里头还住着丈母娘呢。

    他眼珠一转坏主意冒了出来,嘴边露出一丝坏笑,左右看看没人转到了墙边,用力一纵身再伸手搭住屋檐,一用力就翻了上去,然后稳稳地站在了屋面上。

    谢馥春是店面连着住所的一座宅子,说大不大但有个院子,徐子桢在夜色中朝着梨儿的卧房方向摸去,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他现在身怀内力,虽然没学过轻功但在这么高的单层平房上窜高落低基本还是跟玩似的,脚下又是厚底的布靴,他这一跳而下根本没闹出多大响动来。

    徐子桢摸出把小刀插进门缝,三两下就把门闩捣鼓开来,扶着门轻轻推开,闪进了屋里。

    里屋的床上纱帐低垂,徐子桢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只见莫梨儿正睡得香甜,嘴边还挂着一丝笑意。

    徐子桢低笑一声:“这丫头笑这么甜,难不成梦到我了?”

    屋里的光线极暗,看得并不真切,但莫梨儿脸颊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却象是隐隐泛着层玉光,徐子桢越看越心痒,悄无声息地脱了鞋和外衣,轻轻一溜钻上了床去。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莫梨儿顿时惊醒过来,可没等她叫出声来一只大手已捂上了她的嘴。

    “梨儿,是我。”徐子桢的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并顺势吻了一下她那玉珠般的耳垂。

    莫梨儿恍如梦中,又喜又羞地道:“徐大哥你……你怎的会进来?”

    徐子桢嘿嘿一笑:“因为我想我的宝贝梨儿了。”说着话一双手已将她拥入怀中,鼻子一抽怀笑道,“梨儿,你还叫我徐大哥么?”

    莫梨儿只觉脸颊滚烫如火,女子的矜持让她下意识地想躲闪,但徐子桢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男子气味,让她浑身酥软,她咬着嘴唇稍作犹豫,就声若蚊鸣地叫道:“官人。”

    这一声官人叫得徐子桢小腹内一股热流蓦然上升,莫梨儿是苏州人,吴语本就又糯又软,此刻在莫梨儿嘴里更是带上了一股别样的滋味。

    徐子桢环抱着的双手紧了紧,凑在莫梨儿耳边低声说道:“梨儿,我明日要出趟远门,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到时候就跟你成亲拜堂,把你娶进门来,你说好么?”

    莫梨儿一听徐子桢说又要走,心里没来由得一紧,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道:“徐……官人你去吧,梨儿一定等你回来。”

    徐子桢一听这味道有些不对,再一摸,梨儿的眼角居然有泪珠落了下来,他顿时慌了手脚,边擦边安慰道:“我就是去见几个老兄弟,没任何危险,十几天功夫就回,别哭啊梨儿,你一哭我这心都化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莫梨儿哭得更是收不住了,紧紧抱着徐子桢的脖子埋在他胸口,抽泣着道:“官人,你可知这半年里梨儿有多想你,我天天在想,若是那日早知道胡知府要抓你,我宁肯来寻你,然后与你一同逃亡,哪怕浪迹天涯衣食无着也好过我天天夜夜思念你。”

    说到后来她已泣不成声,连话都无法再说,徐子桢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知怎么办才好,只知用力抱着梨儿,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似的,口不择言地胡乱安慰道:“不会了不会了,我发誓,这辈子都绝不会再离开我的梨儿,哪怕有一天被人追得跟狗似的,我也一定带着你!”

    莫梨儿慌忙捂住他的嘴:“官人莫要胡说,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早晚会有出人头地之时,梨儿也信官人对我的心意。”

    徐子桢轻轻拉开她的手:“那说好不哭了?”

    莫梨儿点了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颊一红,把手缩回了被窝里,徐子桢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莫梨儿将他的上衣解了下来,接着一具温软香滑的玉体重新靠了过来。

    “官人,要了梨儿吧。”

第391章:德顺军路

    这一夜,莫梨儿将半年的相思全都释放了出来,什么男女之防礼数伦常全都抛开,成为了徐子桢真正意思上的妻子。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徐子桢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莫梨儿,去德顺军倒是小事,关键隔壁还住着丈母娘,万一逮个现行就难看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徐子桢蹑手蹑脚出了屋来,反手带上门时就发现莫谢氏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饶是徐子桢脸皮厚也不禁大感尴尬,硬着头皮招呼道:“娘,您起得真早哈。”

    莫谢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这是打算让我尽快当外婆么?”

    徐子桢不知怎么答话,只得干笑两声。

    莫谢氏轻叹一声:“也罢,反正此间无外人,梨儿的嫁妆我已预备得差不多了,桢倌儿你也操办起来吧,离下月初三可没多少时日了。”

    徐子桢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我这正在踅摸婚房呢。”

    莫谢氏一挥手:“你有事便先去忙吧,我回厨房给梨儿炖碗红枣羹去。”

    徐子桢如蒙大赦,落荒一般地逃了出去,直到进了康王府内才惊魂甫定,回到自己的房内一屁股坐在床边,懊恼地嘀咕道:“真特么丢人,偷个香都被丈母娘抓到,这让老子以后怎么做人?”

    就在他自怨自艾之时,床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来:“还说自己不是淫贼!”

    徐子桢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扭头看去见苏三从床后走了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我去!你为毛在我屋里?”

    苏三扬了扬手中一个包袱:“这是康王爷让我给你拿来的,我见你不在就打算给你先放着的,谁知道你会这时候回来?”

    徐子桢接过包袱打开一看,却见自己的那把唐刀正好端端躺在里边,另外还有一叠银票,每张都是大面额,总数怕是不下二十万两银子。

    “七爷这是啥意思?”徐子桢大感奇怪。

    苏三撇了撇嘴:“他说让你拿着方便行事,其他我也不知道……你要给王爷行什么事?”

    徐子桢没理她,只喜滋滋地将银票塞进怀里,赵构倒是大方,不过是去河北路联络义军而已,居然给了这么多差旅费,对了,回头找雍爷那老头敲记竹杠,神机营不能白借啊。

    收拾完毕后徐子桢对苏三道:“拾掇拾掇跟我出趟远门。”

    苏三满脸警戒:“上哪儿?你怎么不叫大野陪你?”

    徐子桢再不客气,照着苏三的脑袋就是一个爆栗:“我再淫也不会淫你这小男人婆!废什么话,去德顺军路。”

    苏三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瞪着徐子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撅着嘴回屋收拾了个小包袱又回了过来,手里提着那根齐人高的熟铜棍:“我可告诉你,你要敢打我主意我就……”

    徐子桢恶狠狠地道:“再废话我可就真的淫了你!”

    苏三顿时噤声。

    小白菜就在康王府,徐子桢这回正好能骑着去,临走前又绕去了状元阁,大野还在雅座内睡得鼾声如雷,宝儿倒正巧刚醒,徐子桢把他叫了出来,关照了一番,让他和大野就留在汴京,自己反正没多少日子就回来。

    宝儿明显有些不舍,但还是很乖巧的没问任何话,徐子桢再吩咐了一声有空让他和大野多照应着点谢馥春,至于婚房的事他提都没提,反正要把根据地换到应天府去,没必要在汴京再瞎捣腾。

    ……

    徐子桢和苏三两匹快马,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向西而去,出了汴京后过河南府河中府,穿过永兴军路,再过了泾渭二州,就进入了德顺军路,一路上晓行夜宿疾驰而过,只用了五天都不到。

    德顺军路在黄河以南,地貌以山岭为主,整路的人口不多,算起来还不如小半个汴京,种师中和他的驻军就在这个地方,而徐子桢也是前不久才刚刚得知,原来种师中的这些人马就是组成威名赫赫的西军的主要战力。

    西军是什么,来自后世的徐子桢愿用如雷贯耳四个字来形容,这支部队是整个北宋战力最高的,没有之一,由于宋与西夏常年交战,地处两国接壤处的这支部队就有了足够的磨练机会,况且西北汉子本就悍勇,又有种师中韩世忠这样的文武能臣治理,所以不论是西夏大辽还是金,提及大宋西军时都会不禁为之色变,称之为闻风丧胆也不为过。

    而徐子桢当初逃离兰州时将神机营交给种师中暂带,现在看来可真是一招妙棋,这是徐子桢自己也没想到的,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已忍不住暗想,不知道这五百来人现在被训练到了哪一步。

    本以为到了德顺军就能很快找到种师中或是卜汾他们,但事实上是徐子桢很快就傻了眼,他顺着问路的方向终于到了德顺军的治所陇干城,但一到这里放眼四周全是山,连绵不绝没个尽头,跟当地人一打听这叫六盘山,方圆大了去哩。

    要在这茫茫青山里找几万号人不知得找到猴年马月,想要向当地百姓问明种师中的确切所在吧,可徐子桢是短头发,百姓看他的眼神颇有不善,有不少人将他当作了西夏或金国的细作,险些一言不合将他围拿下来。

    徐子桢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百姓,借着马快窜进了山中,在山林里艰难地行走了两天,终于在这天晌午走了出来,而出了林子后徐子桢却愕然地发现眼前居然豁然开朗,身处之地再不是险峻难行的高山,而是急转之下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盆地。

    盆地通常都是温暖潮湿的,这里也不例外,站在高处往下看去,鸟语花香绿草如茵,盆地中间一条河流弯弯曲曲穿行而过,配着山顶飘过的朵朵白云,徐子桢只觉得心旷神怡,脱口而出赞道:“我靠,好地方啊!”

    几声弓弦声忽然响起,十几个兵士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徐子桢身周,闪着寒光的箭簇稳稳对准了他和苏三。

    “有奸细,拿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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