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诈尸
赵构既然离去,这场宴请就此中止,张邦昌也起身告辞,与王云曹晟等人退去,燕赵等几人也由他们抬了下去,宋使团自有随行郎中医治,再说兀术的心病只有徐子桢一人,也没将他们几个当回事。
穆东白脸色煞白,任由两个金兵将他架下去也毫不挣扎,刚才徐子桢的出手直到落败身死让他的心情几番起伏,但是现在他却心如死灰,因为赵构直到离开也没对他看上一眼。
玄衣道长身为天下会长老,而他穆东白则是玄衣道长仅有的三名弟子之一,在会中的地位可说是举足轻重,但眼下他却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空气,完全被无视和抛弃了,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一下子根本无法接受,就连自己在想什么也已不自知。
可是他怎么知道现在赵构的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徐子桢忽然就这么死了,除了一句保重没有再留下别的话,赵构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虽然徐子桢之前一直告诉他一切已安排妥当,但他还是象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底气,在这当口哪还顾得上他一个穆东白?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出金营,赶车的是兀术的两个贴身护卫,车上坐着脸色苍白的水琉璃,在她身旁则安静地躺着已然气绝的徐子桢。
水琉璃怔怔地看着徐子桢,眼中全然看不见身边一切景物,她用手轻抚徐子桢的脸庞,自言自语喃喃地道:“你为什么这么傻,都打不动了为什么还要硬撑,我知道你喜欢逞英雄,但你难道就不顾自己的性命么?”
两个金兵在车辕上听着,面无表情,徐子桢今天狠狠地煞了一把他们金军的威风,又伤了他们好几个将领,依着他们的心思就算把徐子桢碎尸万段都不解气,可偏偏四王子还关照他们将这死人送入城内买口棺材好好安葬。
一想到这个他们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丑陋的黄脸婆坐在车上还一直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两人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忿与不耐。
不多久车进了城,两个金兵对真定城不熟,转头对水琉璃道:“喂,去哪里买棺材?”
水琉璃眼皮不抬,说道:“去城里最大的棺材铺,鲁记。”
“死都死了,还偏那么多讲究……”金兵抱怨了一声,有心把黄脸婆和死人丢下拉倒,可兀术有命在先,他们终究不敢违抗,只得悻悻而行。
鲁记寿材铺在真定城名声不小,很容易就找到了地头,店堂里空荡荡的,除了几口成品的薄皮棺材之外就只有一个坐堂的掌柜,更显得店里阴森森的有些糁人。
两个金兵吐了口唾沫骂了声晦气,将徐子桢的尸身抬进了店里,然后不耐烦地对水琉璃道:“赶紧选,爷们还要回去覆命。”
水琉璃不理不睬,看了一眼面前这些棺材,摇了摇头道:“这几口不好,掌柜的,你这里可有上好的楠木么?”
掌柜的是个年轻后生,面目俊俏唇红齿白,看着一副读书人的气派,一点不象做棺材生意的,却正是鲁记的东家鲁英。
他在水琉璃进门时就已看清抬进来的那具尸身,竟赫然是徐子桢,这一惊非同小可,可两个金兵还在,他的脸上不敢表露半分,在水琉璃问起时他慌忙答道:“这位大嫂,掌柜的暂时走开了,有没有楠木小生也不知晓。”
两个金兵早就不耐烦,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骂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们掌柜的找来。”
鲁英一脸苦相:“二位军爷,我家掌柜出了远门,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两个金兵顿时火气,刚一瞪眼鲁英赶紧说道,“不如这样,几位若是放心的话可先将这位暂放在小店,想打什么寿材与小生说明白就是,等入殓时小店再去请几位过来,不知可行否?”
“真他妈麻烦!”两个金兵骂了一声,低声商量了几句,他们可没那闲功夫等这棺材铺掌柜回来,可要说再换一家棺材铺他们也不太乐意,这书生说得也能行,反正到时候入殓的时候也未必就再轮上他们过来。
水琉璃此时已渐渐回过了神来,她本就有颗七窍玲珑心,进店时打眼一看鲁英的模样她就已经会过了意,哪有这么俊俏的书生在棺材铺里坐堂的,看来徐子桢特地关照的这个地方确实另有玄机。
她默不作声掏银子付了定金,和鲁英简单约了个入殓的日子,随即再不多说什么,转身随那两个金兵回营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鲁英就朝后堂招呼了一声,很快出来两个伙计,手脚麻利地将徐子桢的尸身抬了进去,接着又出来一人坐在店堂里,鲁英走到门口左右看看,也快步走了进去。
后堂里一片安静,这些日子鲁英没留多少人在这里,唯有一个苏三还在,徐子桢被抬进去时她正在院子里练着拳,一眼瞅见徐子桢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顿时整个人都愣了。
鲁英跟进来拉了她一把:“进去说话。”
苏三傻愣愣地跟了进去,两个伙计放下徐子桢后也退了出去,这间屋里只剩下了鲁英和苏三还有徐子桢。
好半晌后苏三才回过神,颤声问鲁英:“他……他怎么死了?”
鲁英神情黯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一个大嫂将他送了过来,旁边还有两个金狗,我也不便询问。”
苏三沉默了,和赵构一样,徐子桢的死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她已经几乎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徐子桢身上,真定城里的帮手找好了,退路也想好了,就连地道都开始挖了,偏偏这时候徐子桢却死了。
扑嗵一声,苏三坐倒在地,双目无神面色苍白,看了看徐子桢,又抬头看向鲁英,喃喃地道:“他就这么死了,那我爹怎么办?”
鲁英无言以对,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扶她。
苏三忽然一声尖叫,状若疯癫地拍开鲁英的手:“你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
空旷的后院里回响着她的尖叫声,鲁英沉默了片刻,一咬牙道:“我这就去叫齐兄弟们,便是把命丢在金狗营中也必将伯父救出!”
苏三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情绪低落地道:“算了,我不想连你都陷在那里,大不了……大不了……”
她连说了两个大不了,可最终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咳咳……”就在这时屋里忽然响起几声咳嗽声,接着一个带着笑意的虚弱声音响起:“干嘛这么垂头丧气,跟个斗败的母鸡似的。”
“呸,你才是母鸡!”苏三一瞪眼回了句嘴,可瞬间又愣在了那里,因为她发现说这话的竟然不是鲁英,而是已经死了的徐子桢。
徐子桢这时正慢慢挣扎着坐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苏三猛地跳起身来,一声尖叫响彻后院:“哇!诈尸啊!”
第348章:和少侠交个朋友
“诈个屁,哥这叫瞒天过海。”徐子桢笑骂一声坐起身来,看向鲁英,“鲁兄,接下来还有一招偷梁换柱,还得劳您大驾。”
鲁英立时会意:“好,小事。”
徐子桢原本是死了的,可现在又活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放个真真切切的死人在棺材里才稳妥,当然这真死人就需要鲁英这地头蛇去解决了。
苏三茫然地睁大眼睛,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到徐子桢面前,小心翼翼掐了掐徐子桢的脸颊,狐疑道:“你真是活的?喘个气我看看。”
徐子桢哈的往她脸上喷了口气,苏三怪叫一声捏着鼻子逃开:“哎呀,你今天吃了多少蒜啊?”
这下终于确定徐子桢是活的,苏三也定下心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子桢看:“喂,你装死装这么象,怎么弄的?”
徐子桢道:“还记得那个卓雅大小姐么?我这回装死全靠她给的药,怎么样,象那么回事吧?”
苏三大感诧异:“啊?是她?”
“嘿嘿,你别小看她,这妞可是个玩药的行家。”徐子桢得意地一笑,慢慢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在离开汴京之前他就已经在心里有了个大致的计划,而这一招装死就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徐子桢知道在金营内兀术必定会对赵构的强硬态度起疑心,而为了让兀术打消疑心从而放他回去,自己是肯定得死的,所以在走之前他特地找上了卓雅,软磨硬泡讨来了一些丹药,这颗装死的药就是其中之一。
卓雅号称雪山神女绝不是浪得虚名,一手制药功夫出神入化,包括徐子桢给水琉璃他们的伤药也是她给的,不过徐子桢之前没跟水琉璃和苏三说起这事,是因为他没机会试药性,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是现在他心里已经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用苏三的话说他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这药的神效可见一斑。
苏三咋舌道:“啊?原来那天你是去找她拿药的?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她顿时察觉到了不妥,伸了伸舌头打住了话头。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到这个徐子桢的脸就黑了下来:“以为你妹!说老子淫贼……把我逼急了先把你淫了!”
鲁英神色尴尬地打断道:“咳咳……那个,徐兄,既然你已顺利出营,接下来该如何作为?”
徐子桢一拍额头:“差点把正事耽搁了,闻八二的地道在挖了吧?”
鲁英点点头,眼中满是崇拜之色:“这位闻兄果然好手段,只昨夜一宿时间便已挖出了三十多丈远,若是保持这样的速度怕是真能在七天内打通地道。”
徐子桢没有表露出惊讶,三十多丈差不多是百来步的样子,闻八二的本事他早就知道,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问题。
苏三在一旁按捺不住跳了起来,拉着徐子桢就要往外走,嘴里叫道:“英哥你赶紧把人叫齐,我先带徐子桢去看看地道,回来就商量救我爹的事。”
徐子桢猝不及防之下被她险些拉得摔倒,胸口一窒当即一口鲜血喷出,苏三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抱住他:“你没事吧?不是说装死的么,怎么还吐血呢?”
鲁英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手指搭上徐子桢脉门,脸色一变:“好重的内伤。”
徐子桢脸色惨白虚弱地靠在苏三怀里,苦笑道:“装死是一码事,受伤是另一码事,恐怕我还得好好养几天才行。”
柳溪年的含怒一击威力十足,也就是徐子桢故意引他出手,暗中早有防范,再说他体内又有内力护着,这才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可是这伤还是实打实的重,徐子桢感觉自己的胸肋剧痛无比,保守估计肋骨断了得有三根。
苏三一脸惶恐,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颤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吓我。”
徐子桢勉强一笑,可是还没说什么就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金军大营,兀术帐内。
穆东白被押到了这里,手脚上的镣铐已被打去,亲兵还给他搬来了一个凳子,不过他并没有坐下,就这么安静地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兀术。
兀术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着和他对视,眼神中充满了和善。
不知过了多久,穆东白终于缓缓开口:“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的。”
兀术笑着摆摆手:“穆少侠误会了,本王请你过来只是想与少侠交个朋友。”
穆东白冷笑不语,显然是不信。
兀术也不在意,忽然转移话题:“本王素来景仰中原侠士之风,此番来到真定后更是亲眼所见,没想到只这河北路便有诸多义士。”
穆东白眉头一挑,看向兀术,这话里有话,象是在为什么做铺垫。
兀术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大军入驻真定以来,已有无数侠义之士潜入我营中,可惜……最后能从容离去者十中不得一二。”
穆东白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兀术看了他一眼:“本王并非嗜杀之徒,宋人也好金人也罢,俱都是一条性命,我大军威武雄壮,岂是寻常人等随意进出之地?本王掌管营中卫戍,若要本王只当不见是不可能的,但这一条条性命却又让本王实在是……”
穆东白嗤笑一声:“装模作样,你与我说这些话莫不是想让我去当说客,劝河北路的豪杰们不要再来送命?”
兀术微微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穆东白愣住:“你……”
兀术脸上又露出了真诚的微笑:“河北路义士豪杰的性命如今俱在少侠一念之间,少侠不妨考虑考虑。”
穆东白彻底愣在了那里,兀术的话似乎带着种魔力,明知这其中有其他意图,但他还是被深深地吸引了过去,良久才吐出口气,摇头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兀术笑吟吟地道:“本王虽入真定不久,但对此处武林之事也略有所知,穆少侠乃天下会长老玄衣道长高足,如此身份如此声望,若少侠能掌控天下会河北路,此间豪杰义士必将以你为首,届时少侠挥斥之间便能左右无数生命,以本王看来,此事……非少侠不可。”
非我不可?
穆东白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浑身血液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他想起了随水琉璃潜入金营却失手被捕,想起了在那阴暗的地牢中所受的酷刑,更想起了赵构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无情地离去。
他自幼由玄衣道长抚养长大,在天下会中身份卓然,江湖中更是早有白玉郎君的雅号,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一切居然是那么空白无力。
权力!
只有权力才能让我真正受众人敬仰!
“我……”穆东白的嗓子象是堵住了,好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该怎么做?”
第349章:把赵构送回去
小半个时辰过后,两名金兵进帐来又将穆东白押了下去,他还是会被关到那座地牢之中,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已经和兀术有了秘密协定,至于具体内容,则是关系到将来的河北路民间势力,甚至是整个大宋的民间势力。
穆东白刚离开,帐帘外就走进一个人来,却赫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右路军统帅完颜宗望。
兀术立刻起身,恭敬地称呼道:“兄长!”
“坐吧。”完颜宗望摆了摆手,皱眉道,“南人狡猾奸诈,你把宝押在这小子身上,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兀术笑道:“事情要分两面看,此子年轻尚轻资历不足,狡猾还谈不上,但野心却是不小,依小弟看来还是可行的。”他顿了顿又说道,“对我来说无非就是放走十几个人而已,真要再抓回来并不难,但若是他能凭借你我之助上位,对我大金可是百利无害。”
完颜宗望沉吟了片刻,点头道:“随你吧,你自小就聪明,想得也比我远,该如何做你把握就是,对了,赵构也晾了这许多日子,是不是差不多了?”
兀术想了想,摇头道:“和谈一事不宜操之过急。”
完颜宗望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几万人马屯于此处,每日人吃马嚼所费巨大,若将此事解决我也可将兵马早做打算。”
兀术笑道:“兄长,宋人虽说败了这一城,但国内兵力仍不可小觑,若被他们察觉我们粮草不济,怕就要整齐兵马打回来了,这笔帐您算算值不值?”
完颜宗望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兀术意味深长地道:“我想将那康王赵构还回去,让赵佶老儿再换个儿子来为质。”
“还回去?”完颜宗望更是不解,“若是他回汴京后赵佶便反悔再不肯送人来又如何?”
兀术摇头道:“不会,赵佶老儿胆小怯懦,怕的就是我大军继续南下,但凡不影响他那皇位,此时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完颜宗望来了兴趣:“那你把赵构送回去又是什么意思?”
兀术道:“赵构此人与宋人其他几王不同,可说是血气方刚桀骜不驯,若是和谈由他为首,你我绝占不到多大便宜,况且你我也不能将他如何,难不成真一刀宰了他么?”
完颜宗望点点头:“嗯,那倒是,那小子来的头一天我就看出来了,脖子挺硬,是个不服气的愣小子。”
兀术微微一笑:“所以,若是将他还回去,那这大宋朝堂就会有意思了,他老子不肯战,他却一心想战,朝中的主战主和两派将会更加分明,内讧也是早晚的事,兄长觉得,这事对你我来说有利还是有弊?”
完颜宗望愕然片刻,猛一拍巴掌:“还是你想得周全,好,就这么办,我这就让人去把赵构小子送回去。”
“不急!”兀术一伸手拦住,“赵构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身旁亲信死的死伤的伤,其他众人如张邦昌之流俱都与他不是一个路子,所以若是再多留他几日,那便让他多煎熬几日。”
完颜宗望立时醒悟,兀术这一招为的不是折磨赵构,而是想把他的血性和怒气彻底激发,他要想报仇就必须要先强大自身,若是手下没兵没将的也就不用谈报仇了,但是这样一来就必须先在朝堂上与他的那些兄弟一争长短,甚至是争那个已经确定了的太子之位。
“好!妙计!”完颜宗望再次拍手,“此事我就不管了,你操办就是。”
兀术笑吟吟地点头:“兄长放心。”
……
徐子桢浑浑噩噩的不知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发着光,天已经黑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才一动就感觉到胸口一痛,忍不住哼的一声叫出声来。
“呀,你醒了?”旁边猛的传来一个声音,把徐子桢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苏三,这时正坐在地上揉着眼睛,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就是明显刚从打盹中醒来。
徐子桢咬着牙硬撑着坐起,看了看四周道:“我睡了几天?”
小说和电视里常有这样的剧情,男主重伤沉睡,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好多天过去了,女主也被逼着嫁人去了。
苏三道:“哪来几天,你伤得虽重,也不过睡了半天而已,鲁英家的大夫不错,给你上了药了,只要你好好躺几天就能恢复。”
徐子桢摸了摸肋骨,果然被上了层夹板,伤口处有些麻痒,不过原先的剧痛感觉倒是低了许多。
正说着话,房门一响鲁英走了进来,见徐子桢坐了起来顿时大喜:“徐兄,你醒了就好,可把小弟急坏了。”
徐子桢嘿嘿一笑,抱拳道:“我这戏差点演砸了,得亏有鲁兄你帮我擦屁股……对了,擦完了吧?”
鲁英哈哈一笑:“徐兄交代之事小弟怎敢不从?便是金狗此时复来也看不出任何纰漏。”
徐子桢放下心来,又问道:“对了,我装死那会儿是谁送我来的?”
“是个大嫂,看着三十上下年纪。”鲁英把来人的样貌描绘了一番,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寻了个借口说寿材无现货,约了她三日后来将徐兄入殓。”
徐子桢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水琉璃,沉吟了片刻道:“三天,差不多,到时候找个机会我跟她见个面,可别真把这妞急坏了,另外还有点事得跟她交代清楚才行。”
鲁英点点头:“既如此,徐兄便先歇着吧,早日将伤养好,大夫说徐兄的伤势极重,但似乎徐兄预先服过什么药了,倒是不至有大碍。”
徐子桢嘿嘿一笑:“要没这准备我敢死么?”
其实还有的他没说,比如他有内力这事,从水琉璃那里“采”来的内力雄浑强大,而且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磨合锻炼他早就玩熟了,就在柳溪年那脚即将触及时他就已偷偷将内力护住了心脉,结果只是断了区区几根肋骨而已。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问苏三:“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苏三吐了吐舌头没答,她说是陪着徐子桢,结果自己不小心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
鲁英一看就知道她怎么回事,笑着解围道:“已快三更了。”
徐子桢一掀被子下了床:“正好,陪我去看看八二的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第350章:工兵连长
说话间徐子桢已经踏到了地上,可毕竟有伤在身,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苏三慌忙将他扶住,嘴里嗔怪道:“你就不能好好躺几天再去看么?再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城门也没开啊。”
“那我就到城门口等着。”徐子桢难得固执一回。
鲁英和苏三对视一眼,忽然发现徐子桢的一个特点,他平时看着散漫不羁,可是逢着事了却无比认真。
苏三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得帮着他穿衣打扮,等摆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又拿出个水粉盒子来,把徐子桢吓了一跳:“你干嘛?哥就算脸色不好也不用抹胭脂吧?”
鲁英笑道:“徐兄误会了,你可是新死之人,若被城门口的金狗发现了可是大事一件。”
徐子桢这才明白,但是眼看着苏三拿脂粉给他易容,他又有点接受不了,最后逼于无奈只得捏着鼻子任由她摆布。
不多时化妆停当,徐子桢凑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黄脸的中年汉子,要不仔细看倒真不容易看出破绽来,不禁对苏三刮目相看:“你居然也会易容?没看出来啊!”
苏三嘻嘻一笑:“小时候起我就没少装成男人溜出去玩,只是没杜大叔那么高手段而已。”
“你爹不许你出去玩么?”
“可不是,我爹是个老古板……”
说到这里时苏三的话语戛然而止,小脸上挂起了一丝忧伤,徐子桢察觉到了不妙,赶紧强笑着开导她道:“放心吧,你爹肯定无碍,这事完了之后哥带你到处玩去。”
苏三的眼中顿时放起了光:“好啊好啊,你说话可不能赖皮。”
徐子桢坏笑:“该你别赖皮才是,到时候你可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
苏三一怔,咬了咬牙:“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徐子桢哈哈一笑,揉了揉她脑袋:“逗你玩呢,就你这脾性当个护院都让我担心……走吧,等开门去。”
一旁的鲁英也忍不住失笑,他和苏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丫头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毛毛躁躁性子火暴,当丫鬟?不出半天就能把徐子桢的家给拆了。
……
来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门口值守的金兵打着哈欠不耐烦地望着门内聚集的百姓,这些都是苦哈哈的低等宋人,为了生计不得不起早贪黑的,连累得他们也没法多打会儿盹。
徐子桢几人混在人堆里,等了没多久终于城门大开,他忍着伤痛和苏三鲁英排队出城,倒没露出丝毫破绽,安全地混出了城。
“呼!还好没被看出来,运气不错。”苏三还是有点紧张的,等离开城门好大一段距离时才松了口气。
鲁英却神色凝重道:“城门值守松懈,看来完颜宗望兄弟的戒心也小了许多,如此说康王殿下岂非很快就能回汴京了?”
苏三早就将徐子桢的计划详细地告诉了鲁英,鲁英又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关联。
徐子桢摇摇头:“不会,这俩小子的疑心都不小,特别是兀术,谨慎得跟个耗子精似的,就算把我整死了也不会那么快彻底放心,估计还得把七爷留几天挫挫他的锐气。”
鲁英奇道:“徐兄果然高人,才入金营这几日便已对兀术这般了解,小弟佩服!”
徐子桢笑笑没说话,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名鼎鼎的金兀术是大宋朝未来几十年里最主要也是最难对付的敌人,也是后世小说里响当当的反一号,不了解才怪了。
三人说说走走没多久就来到了鲁家那座废弃的作坊,从外边看大门紧闭死气沉沉,不见丝毫异样,鲁英谨慎地四周看了看,这才有节奏地轻轻叩了几声门,大门很快开启,一个小厮探头出来,低声道:“东家来了?闻大师正巧要收工了。”
鲁英点点头,带着徐子桢走了进去,院子里还是老样子,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假山花圃还是老样子,但徐子桢总感觉哪里不对,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入口在后边,去看看再说。”鲁英知道徐子桢在疑惑什么,笑了笑继续带路。
后院地方不小,鸡零狗碎地堆了不少东西,在角落处有口大水缸,这是以前老院子用来存水防失火的,看着已经有些年头,缸口处豁了好几道口子。
那小厮先一步过去,一手扶缸脚下不知道在哪踩了一下,那口一人来高的大缸居然往旁边滑开了半丈多宽,露出地面上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徐子桢先赞了一个:“好手段,要不是亲眼见着我是死活想不到这儿还有这么个机关的。”
鲁英满眼敬佩:“这就是徐兄那位兄弟的大作,这机关之术小弟几乎闻所未闻。”
徐子桢暗笑,那可是三绝堂工术里的专家,玩这个绝对是行家里手。
他凑近看了看洞里,一步踏了下去,洞口往下是个斜坡,没做成阶梯,为的是方便把地道里挖出来的泥土往外送,往下半走半滑的几丈深后就成了水平线,洞内差不多有半人多高两人并肩那么宽,比徐子桢之前设想的要靠爬的强多了。
徐子桢弯腰往前慢慢走着,约莫走了百多步时就见前方隐隐露出了灯光,他加紧几步赶过去,正见闻八二还在忙活着,全神贯注地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工具,正在认真掏着泥。
这工具差不多有一抱那么大,前头是个两尺来长的钢钻,弯弯曲曲的呈螺旋形,后头一个把手,右侧则是一个摇柄,徐子桢才看一会就明白了,闻八二把钻头抵在面前土壁上,左手持把右手摇着摇柄,工具中间几个齿轮啮合咬动,前面的钻头就快速动了起来,坚实的泥土很快松动,扑簌簌掉落着。
两尺的钻头直没到底后闻八二就把钻头抽了出来,随即换上一把锄头,轻轻松松就又挖出一截来,这么三下两下的很快就是半丈来深的距离被开了出来。
徐子桢虽然知道工术堂厉害,可闻八二这一手挖地道之术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脱口而出道:“我靠,这要再多留几个月都能在真定府玩地道战了。”
闻八二听见声音回头来,笑道:“有几个月功夫我都能给你做一整套攻城器出来了,还玩这费事的干嘛?”
徐子桢失笑:“那倒是,到时候咱直接上飞火流星炸丫的。”
飞火流星就是兰州一战时那威力无穷的石油炸弹,徐子桢嫌不好听给改了个后现代的名字。
闻八二笑了笑继续回身挖着泥,嘴里说道:“再过会儿我就收摊了,少爷您先出去吧,这儿气闷得紧。”
徐子桢点点头转身准备走,忽然想起个事来:“对了,你这挖的泥都扔哪儿了?这可不老少呢吧?”
闻八二又回头一笑:“您进门时没发现院子里地势高了么?”
徐子桢一拍大腿:“以后我神机营里的工兵连长就是你了!”
第351章:红棍,草鞋,白纸扇
徐子桢兴致勃勃的还想再聊会,可是身体却支撑不住了,地道里狭窄逼仄空气不流通,说话还得半弯着腰说,他的胸口还上着夹板,才这一会工夫额头上就渗出了冷汗。
苏三是陪着他进地道的,这时慌忙半扶半拖的将他往外扯,嘴里还数落道:“这么重的伤你还折腾,要不要命了你?”
闻八二猛的转过头来,地道里光线昏暗,他根本没发现徐子桢有伤,这时仔细看才发现徐子桢脸色难看之极,慌忙丢下手里的工具和苏三一起把徐子桢扶出了地道。
来到洞外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徐子桢才渐渐缓了点过来,真定城是不用再回去了,金兵整日巡逻,不定哪天就出事,还是住在这野猫不拉屎的偏僻地方安生点。
鲁英叫来下人安排了一间房给徐子桢住下,苏三把他扶着躺下,忍不住又埋怨了几句,闻八二得知徐子桢受伤始末后不禁摇头道:“少爷,您的身子骨这么金贵,以后可真不能再这么玩命了。”
苏三愣了一下,诧异道:“他有什么金贵?”
闻八二看了看徐子桢,笑着掩饰道:“他是我少爷,可不是比我金贵么?”
苏三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徐子桢心里暗笑,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是西夏国驸马,不过暂时还不用跟她说,毕竟旁边还有个鲁英,对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还是低调点的好。
鲁英看看没事就要回城去,他的棺材铺现在明着做生意,暗中却是整个真定府范围内江湖义士聚集之处,苏三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个事来,一把拉住鲁英,却回头问徐子桢道:“地道从这儿通到金狗营内,可要是把我爹他们救出来后金狗顺着地道查到这儿怎么办?不是把鲁英给害了么?”
徐子桢神秘一笑:“放心吧,这事我一早就有安排。”
“古古怪怪。”苏三嘟哝了一声没再追问,她自认思想单纯,没徐子桢那么多鬼主意,不过对于他的计划却是百分百的信任,连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鲁英离开之前徐子桢又将他留了片刻,水琉璃后天就得回鲁记寿材铺把自己给入殓,还有些话需要鲁英带去,只是说起这个的时候徐子桢有些迟疑,因为赵构的离去是绝无问题的,但是关于水琉璃和杜晋还有燕赵他们,直到现在他还没一个完美周详的计划。
最后徐子桢只得无奈地叹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兀术应该不会为难他们几个。”
鲁英和闻八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苏三更是一脸茫然,不过对她来说还是那句话,徐子桢总有办法解决,不必担心。
闻八二是开夜工的,没聊多久就去休息了,鲁英和苏三也回了城里,徐子桢独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几个伙计将地道里挖出的土均匀地撒在院子里,脑子里则转着念头。
从来到这倒霉年代起到现在也已经半年时间了,可是自己一开始的预计却迟了很久,本来早就该和七爷赵构接上头的,结果拖到了前些日子才见上面,而才一见面就陪着他来到了真定进了金营,完全让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另外徐子桢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美好了,本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比别人多八百多年的历史知识,应该是一切尽在掌控的,但是事实证明计划不如变化快,很多事情都是临到眼前时才发现这根本就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比如苏州城内的民女被掳,比如宋夏的兰州一战,比如身入金营后兀术的百般刁难。
徐子桢想到这里不禁有点后怕,要不是自己事先有准备,这次还真得死在金营里,兀术和他以前看的书里有很大的出入,他绝不是传说中那么鲁莽粗暴,反而心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想想其实也正常,如果兀术真是那么个粗人的话又怎会在后期当上金国元帅,把持数十万大军?
“难搞,真特么难搞……”徐子桢长叹一声,忽然想起了后世的青帮洪门等堂口。
那时候的堂口已经在经历了一段漫长岁月后完全成熟了,不论是组织结构还是行事计划都已相当完善,比如堂口中必备的三个人——红棍、草鞋、白纸扇。
红棍指的是堂口中的打手,而且是组织中代表绝对武力值的第一打手,冲锋陷阵时总是冲在第一线。
草鞋未必能打,但是人头熟,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也可以说是组织中的公关,有任何麻烦草鞋会先出动,动用一切能动用的人际关系,以最小的代价和最快的速度解决事情,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再由红棍出手以暴力解决问题。
而白纸扇的意思就是师爷,一个成熟的堂口和组织必须有个睿智稳重的师爷,往往一转念间就能扭转乾坤安定大局,这样才能使组织文武兼融刚柔并济。
徐子桢仔细琢磨了一下,在自己的设想中将来赵构的南宋就好比是一个超级大的堂口,赵构自然就是组织内最大的老板,而自己则将是堂口的具体操盘手,到时候偌大的宋朝都会在自己的精心策划中渐渐壮大。
可问题就在这里,堂口老板和操盘手都有了,可是那三大要素却似乎还没着落,徐子桢想了想自己勉强能算是个红棍。
而且这半年时间里他也算认识了不少人和势力,比如西夏皇室,比如西辽耶律大石和他的三绝堂,另外还有暂时龟缩的天下会,要是勉强凑人头的话在汴京康王府等着自己的吐蕃公主卓雅也能算一个,也就是说草鞋也能由自己来担任。
可是徐子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白纸扇人选。
自己那帮兄弟里,卜汾李猛柳风随都是能打的角,脑子倒也好使,可离师爷的高度还是差了很多,杜晋和闻八二也差不多,而且还不如那几个能打,最多算是个手艺人,至于大野更不用说了,除了忠心耿耿皮糙肉厚就没别的。
徐子桢望着蓝天,喃喃地道:“老天爷,送我个聪明人吧!”
屋门忽然嘎吱一声被推开,苏三又出现在了眼前:“什么聪明人?你在嘀咕什么呢?”
徐子桢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三走到跟前伸手指戳了戳他胸口:“鲁英那几个朋友想见见你,怎么样,你还死不了吧?”
第352章:肚里的蛔虫
徐子桢精神一振:“什么时候?现在?”
苏三道:“那倒不是,鲁英和他们约了后天晚上。”
徐子桢哭笑不得:“那你急着跟我说?”
苏三嘻嘻一笑:“我是急性子嘛。”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哥得养伤了,后头还有一场恶战呢。”徐子桢没好气地把苏三轰了出去。
苏三吐了吐舌头跑了出去,徐子桢又沉思了起来,他记得将来的南宋军魂岳飞和河北路这边的民间义军相交颇深,也不知道鲁英和他那几个朋友算不算一拨,要真是的话现在就先打打交道倒也不错。
另外,等到了救人那天的时候还需要好好布置布置,那座地牢看着平静,可四周却埋伏着不少人马,这一点他可是记得的,事先做好周密的计划可以保证救人的成功率以及降低己方的伤亡率。
徐子桢现在住的这间屋子简单朴素,家具摆设很少,不过有一张书桌,桌上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这是他关照鲁英先备下的。
他摊开张白纸,沉思了片刻执笔画了起来,他画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座牢房周边的布置图,徐子桢还在金营的时候就曾两次夜探,凭他的记忆力要把现场画出来并不难。
很快一张金营地牢的示意图就跃然纸上,徐子桢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收了起来,又服了一颗药睡回到了床上。
他这次受伤很重,才这一会儿折腾就觉得胸口剧痛无比,而且气闷胸窒,显然不光是肋骨断折的问题,怕是连内脏都出了些问题。
想起这个他就恨得牙痒痒,那个柳溪年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出手刁钻狠辣,真不愧了他那个外号,两河大侠,不过好在自己已经几乎把他给废了,那一刀的力道与角度徐子桢自己心里清楚,恐怕柳溪年这下半辈子是要换个外号了,比如独脚大仙铁拐李之类的。
……
真定城外,金营。
完颜宗望又来到了兀术的营帐内,就在今日早晨他收到了金国皇帝陛下的密信,信上说的和他昨日与兀术谈的话题有些相关。
辽国已灭,但是在这段时间内金国的后勤也有点明显的吃紧了起来,也就是完颜宗望说的粮草不济,金太宗完颜晟责令他尽快完成与宋国的和谈,同时稳住真定府及河北一线的民间不安定势力。
完颜宗望其实心里也着急,因此在收到密信后就来找兀术商量,进帐后就开门见山道:“陛下有旨,令我速速与宋和谈,依我看赵构也差不多该放回去了,若不然他这一来一回尚需耽搁诸多时日,等赵佶老儿再换个皇子来也不知等到何时。”
兀术笑笑:“不必急在这一时,赵构如今羽翼暂除,但心中的火气尚未完全激出,若是就此容他回去,怕是将就此一蹶不振。”
完颜宗望摇头道:“我也知你意思,那你看何时放他回去?”
兀术想了想:“再过几日吧,到时我再给他加把火。”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微笑道,“赵构不比其他几个赵家皇子差,若是能让他在回汴京后与他那些兄弟争一争,那便是对我们有好处,兄长,你以为如何?”
完颜宗望失笑道:“你这步棋布得倒远,也罢,便依你之言,只是你所说的加把火又是什么?”
兀术看向帐外,悠悠地道:“想必赵构如今已是归心似箭,但若是我将他那几个心腹亲信拿下,而他又无力相救,你猜他是会舍命拼死一博还是忍辱负重回汴京以图他日复仇呢?”
完颜宗望愕然,随即和兀术相视大笑:“好,那就按你所说的去办,陛下那里我拟封信奏报一下便是了。”
……
两天时间攸忽而过,这两天里徐子桢除了吃就是睡,连下地都很少下,内伤和骨伤不比其他,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可是时间不等人,眼看赵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放归汴京,徐子桢还要争取在那时陪赵构一同回去。
他可记得兀术在放赵构回去后没多久后悔的,历史上是这么说,但天知道会不会到时候出些什么夭蛾子,还是保险一些的好。
要说卓雅这雪山神女的名头真不是盖的,徐子桢只服了五颗药,就已感觉伤势大大减轻了不少,至少胸口窒涨的感觉已几乎不见,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却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肋骨毕竟是断了的,没那么快复原而已。
这天他很早就醒了过来,因为他记得今天水琉璃会回到鲁记把自己“入殓”,不过他没法回进城里,更不可能和水琉璃见上一面,只能委托鲁英简单的传句话报个平安让她心定一些而已。
另外,今天晚上鲁英的那几个朋友也会和自己会面,他要将那张图纸交给他们,同时尽早将计划和安排定下,因为兀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放任赵构离去。
徐子桢就这么躺着,心里却暗暗紧张,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与辛苦终究要到头了,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容不得丝毫马虎,他的手心始终汗涔涔的,心里不停盘算着,想像着救人时会发生的一切可能。
但是对于水琉璃和杜晋他们,徐子桢却一点都不敢想起,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拿出一个周密完美的计划来救他们出去,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揪到了一起。
午时刚过,苏三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急急地说道:“徐子桢,不好了,你的婆娘和你那几个兄弟都被金狗关起来了。”
徐子桢大惊,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苏三喘着粗气终于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刚才上午的时候鲁记寿材铺来了几个金兵,说是按约定来将徐子桢入殓的,只是上次来的那个黄脸婆也就是水琉璃并没有来,鲁英吃惊之下旁敲侧击问了几句,结果被告知说水琉璃今日早间忽然被拿下,和宋使团康王赵构的几个随从一同关入了地牢,不知将如何处置。
“现在怎么办?”苏三看着徐子桢脸上阴晴不定,不由得有点担心。
徐子桢沉默了只是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兀术这货是老子肚里的蛔虫么?这就乖乖把人给我预备好了?那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苏三一愣:“什么意思?”
徐子桢嘿嘿一笑:“你刚才说他们几个被关在了什么地方?我没听错的话好像是地牢吧?”
第353章:送梨,送离
半天时间一晃而过,天色刚黑下来没多久鲁英就来了,在他身后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居然是徐子桢认识的——赫然是汴京那位九爷身边的刀疤脸.
徐子桢一见到他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曾怀疑过那些被救走的女子和刀疤脸的通风报信有关系,而现在更是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一点。
记得高宪对那个阿九王中孚的评价很高,还说他帮着掳劫民女一定有他的苦衷,没想到却是暗中玩了一出把戏,前脚把人送到后脚就把人再救走,这么一来金人只会把怒气撒在真定当地的匪人身上,却无论如何怪不到汴京的任何人了。
而刀疤脸在看向徐子桢的眼神也有些古怪,想必现在他也明白了过来,徐子桢保送康王来真定金营为质也是早有准备,毕竟现在被鲁英请过来商量着的正是救人事宜,而这也跟康王的离去有关。
鲁英关上门,对徐子桢道:“徐兄,我来介绍,这位是糜棠糜兄,这位是路青路贤弟。”
徐子桢分别和两人见礼,鲁英又指着刀疤脸笑了笑:“这是我结义兄长王中孚的兄弟,想来徐兄早已见过了吧?”
刀疤脸冲徐子桢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徐公子。”
徐子桢哈哈一笑,忽然对刀疤脸深深一揖:“多谢刀兄!”
“不敢当不敢当!”刀疤脸慌忙扶住,随即挠了挠头道,“这个……在下马三,并不姓刀。”
徐子桢站直身体,和马三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鲁英笑眯眯地看着这俩人,另两个同来的却一时没明白过来,一脸的茫然。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苏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徐子桢,刚才……咦?是你?”她一眼瞥见徐子桢面前的马三,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在这里?还想跟我打一场么?”
“三妹!”鲁英急忙喝止,一把拉住她。
徐子桢笑呵呵地道:“搞半天都是误会,这位刀……哦,马兄跟我其实干的都是一回事,明的一套暗的一套,可都不是老实人啊。”
“哈哈!”鲁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其中的事他最清楚,也早从马三处听说了王中孚和徐子桢之间的误会,这下倒不错,都不用费口水就把矛盾解决了。
苏三狐疑地看了看马三,又看了看徐子桢,嘀咕道:“一会儿要打一会儿又成朋友,谁闹得明白?”
马三却没来由的黑脸一红,表情僵硬地对苏三咧嘴一笑:“苏小姐。”
徐子桢反应快,一下就看出了猫腻,忍不住捅了捅苏三的胳膊,揶揄道:“喂,人家跟你同名哎,都是三,这可是缘分,你俩要不亲近亲近?”
苏三看了一眼马三,鄙夷道:“那么黑,我才不高兴!”说完不再理他,自顾自从桌上倒了碗水咕咚咕咚地喝着。
马三的笑容僵住,满脸尴尬,手脚都显得有些无处可放,徐子桢看着好笑,刀疤脸看着跟个杀胚似的,没想到碰上喜欢的妞居然会这么害臊。
鲁英总算比较厚道,为解围瞪了苏三一眼道:“你进门时说刚才什么?”
苏三愣了一下,恍然道:“差点忘了。”说着转头对徐子桢道,“刚才铺子里来了个人,拿来了俩梨子,说是要祭祭贾四,让铺子里的伙计帮他放你坟头上呢……哎我说你人缘还真不错啊,就是这祭品古怪了点儿。”
徐子桢却是猛的转过头,急声道:“什么?梨子?”
苏三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点头:“啊,是梨子,怎么了?”
徐子桢猛的推开她,把她身后桌上的所有杂物全都抹到了一旁,一伸手从床边拿过那张画好的图纸摊了开来,抬头对众人看了一眼:“金狗要让康王回去了。”
鲁英等人一惊,齐声问道:“你怎知道?”
徐子桢道:“我在金营还有一招暗棋没露,一旦兀术让七爷走就会有人立刻送信过来,这是我一早就关照下的事,这梨就是约好了的暗语。”
送梨与送离同音,鲁英等人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至于那个暗棋是谁,徐子桢既然没说他们也不便追问。
徐子桢说的暗棋不是别人,正是金营中的大宋宰相张邦昌,早在几天前他就预计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比如兀术要想法除去自己,自然也早早安排下了后路,只是张邦昌还得在金营里呆一段很长的时间,暂时不能将他暴露。
马三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肃然道:“徐公子,既然如此那我们可要抓紧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徐子桢招招手:“你们来看。”几人都聚拢过来,徐子桢指着图纸说道,“这是金营一角,这个星星就是关人的地牢,我去过那里,四周埋伏了不少硬爪子,要想强突救人想都别想。”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几人:“我的计划是这样——先选十个以上轻功好的,佯攻地牢外围,把那里的埋伏吸引出来,但是不要缠斗,边打边撤,只要撑满一柱香时间就赶紧退走。”
鲁英点点头:“没问题。”
他也明白,在那地方缠斗一柱香时间是极限了,金兵一旦听到动静就很快会围过来,到时候轻功再好也难以脱身。
徐子桢继续说道:“再选两个能打的,跟我从地道进牢房救人,苏三算一个,就是说再找一个可以了。”
马三立刻道:“算我一个!”
苏三白了他一眼:“你连我都打不过,算什么厉害的?”
马三被她一句挤兑,顿时脸又红了起来,刚想争上几句,徐子桢却摇头道:“不行,兀术应该是见过你的吧?你不能在营里出现,而且我另有重任拜托你老兄。”
“呃,好。”马三只得应下,不过眼中失望之意很明显。
鲁英干脆利落地点了路青的将,徐子桢相信他的决定,二话不说就此定了下来,糜棠擅长轻身功夫,他会立刻回去联系人手,负责从明面攻击地牢,而徐子桢则和苏三路青进地道,鲁英哪都不去,就在这院子里坐镇以及接应。
徐子桢安排完那两人后转头对马三道:“马兄,你现在马上回汴京。”
马三顿时急了:“不是说有我重任么?怎么让我回去了?”
徐子桢神情很凝重,伸手搭在马三肩头:“不是真回去,而是在回汴京的半路候着,兀术会派人追赶康王殿下,你要带上能带的所有人,尽量把追兵拖住。”
马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兀术那厮会追康王爷?”
第354章:通了
徐子桢无奈道:“梨子送来就代表康王已经出了营,能不磨唧别的么?”
马三一惊:“什么?已经出营了?那我现在就去!”
“等会儿!”徐子桢一把拉住他,又从旁边拿过一张地图来,指着图上说道,“康王会走这条路,你带人在这个地方守着,有人追来的话不用硬扛,只要四处乱窜扰乱他们的视线就行.”
马三点点头:“交给我了!”
徐子桢拍了拍他肩膀,郑重地道:“要是咱们都有命回汴京的话我一定找你喝酒去。”
马三道:“那是自然,睡坟头里可谁都喝不着。”
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去,马三再不耽搁,飞快地出了门。
糜棠也抱拳说道:“时间吃紧,我也去了。”
徐子桢也拦住了他:“先别急,咱们还有一点时间。”他看了看门外,空荡荡的,问道,“您要带的人都在哪?”
糜棠笑笑:“都在院外猫着呢。”
徐子桢沉吟了一下:“咱们内外夹击必须得定个准确时间,这样,糜兄伸胳膊出来。”
糜棠不解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伸了胳膊出来,徐子桢左手搭在他脉门上,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上,过了片刻说道:“咱俩体格差不多,脉搏也差不多,这倒简单了。”
糜棠更是一头雾水,徐子桢接着说道:“您呆会带人摸进营里去,不过得一直这么摸着自己脉门数数,从现在开始,等满两千跳的时候就动手……话说您能数得清吧?”
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鲁英已经恍然,赞叹道:“徐兄好智计,如此一来你二人动手时间便能一致了。”
徐子桢点点头:“对,而且糜兄要赶路,我得从地道摸进去,脉搏加速的概率也该是差不多的,所以相差不会太多。”
他的脉搏差不多是一分钟七十左右,两千跳几乎是近半小时了,算来怎么都够糜棠摸进金营的,这年头没手表没计时器,他只能用这种土办法来校对时间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脉门上,糜棠也明白了过来,慌忙学着他搭住手腕开始点数,对徐子桢的话只能点头应和,却没空说话了。
徐子桢手一挥:“好,行动!”
糜棠身形一动蹿了出去,苏三则卷起袖子神情兴奋地拉着徐子桢往后院跑,路青无奈地看了一眼鲁英,苦笑一声跟了过去,苏三这么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漏子。
鲁英迅速叫来院里的几个伙计,低声关照了几句,让他们分别守住院子的几扇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赶紧报告,自己则回到屋里安身坐下,静等徐子桢他们归来。
徐子桢从现在起已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数着脉搏,两厢里都得同一时间动手,丝毫马虎不得,苏三和路青成了排头兵,来到后院将大缸挪开,想也不想纵身跳入,徐子桢紧随其后。
地道内逼仄狭窄空气不流通,进来的人数不宜过多,现在只是他们三个,往前走了才百来米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气闷,苏三走在头前,脚下很快,只是地道里没灯光,又没打火把,因此脑袋不时地撞上洞顶和土壁,不一会功夫就弄成了个花脸。
路青还是头一回进来,听说这地道才挖了不到一周时间后顿时大感惊讶,徐子桢却满脸惭愧,他只是在前天无意中和闻八二说了一句只怕计划不如变化快,闻八二这两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速度又上升了一大截,而且白天的休息也少了许多,照样挖着。
不过徐子桢在这时还是暗中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他多嘴说了那句话,不然按照正常进度的话怕是还有三分之一没挖开,要是那样的话今天可就真来不及救人了,那么他的计划也势必会被打乱。
不多大工夫三人就见远处隐隐有光亮,闻八二还在埋头挖着,在他面前是一个薄薄的纱袋,里边装着十几颗夜明珠,这些还是当时完颜昂送给徐子桢的,没想到却用在了这里,也算是无意中帮了徐子桢一个忙。
闻八二听见声音回头看去,愣道:“少爷,你们怎么……”
徐子桢走了这一阵又感到胸口伤处生疼,咬牙道:“还差多少?快了么?”
闻八二笑了笑,指向头顶处:“已经到了,只要往上打通就行。”
徐子桢道:“那就现在打通吧,到救人时间了。”
闻八二一凛:“是,少爷!”说完一伸手又举起那个工具来,往头顶挖去,在他旁边有个柳条筐,已经装了大半土,几下过后筐就满了,路青二话不说拖着筐就往回走,他们几个进来后运土的伙计就进不来了,只能他们几个搬。
旁边还有一个筐,以闻八二的速度很快又满了,这回苏三学聪明了,不用招呼就上前拖着筐快步往外而去,一路只听砰砰闷响连连,不知道脑袋上又撞了多少回。
徐子桢默默站在旁边,脉搏已经数到了一千八,他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听头上哗啦一声,一大块土掉落了下来,闻八二低喝一声:“少爷准备,通了!”
砰的一声,又是一块土掉下,洞中顶部出现了一个半丈多见圆的窟窿,闻八二在窟窿刚出现的时候就往上一纵身翻了上去,徐子桢慌忙跟过来,就听头顶有人猛喝一声:“什么人?”
那人声音里带着惊怒,接着就听见乒乒乓乓的交起了手。
徐子桢心里一惊:不好,挖错地方了?
他不再迟疑,手搭洞口翻身跳上,这里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只有一扇门,没有窗,看样子倒的确是在地牢内,屋里除了闻八二之外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竟是柳溪年,另外三个看样子也是兀术招揽来的宋人高手,正围着闻八二动手,所幸他们看样子是要活捉,所以没有下重手,但饶是如此闻八二也已经支撑不住,眼看就要败落。
徐子桢一惊,柳溪年的身手他非常清楚,可随即又笑了出来,他差点忘了,柳溪年现在已经是个残废,一条腿的脚筋刚被他挑了,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柳溪年也看见了徐子桢,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眼中满含怒火,咬牙切齿地挣扎着要站起身来,指着徐子桢道:“是你?你居然没死?”
第355章:杀不了我
徐子桢站直身子笑了笑:“哟,伤好了?”
“你!”柳溪年更是暴怒,他的脚筋被徐子桢挑断了,虽然事后被接了起来,但这辈子想要象以前那么安稳走路是不可能的了,更别说练武了,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这不啻于晴天霹雳,现在见到徐子桢连生吞了他的心都有.
可惜现在他和徐子桢都身带重伤,无法再生死相搏,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徐子桢恐怕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徐子桢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扫了一眼现场,闻八二那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那三人身手矫健而且配合默契,闻八二本就不以武技见长,很快就落入了下风,而且这还是柳溪年为了邀功特地吩咐他们抓活的才容他挺到现在。
他在看四周,柳溪年也在注意着他的身后,徐子桢出现的那个窟窿黑洞洞的看不见里边什么情况,柳溪年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就怕里边再跳出几个人来,可是等了片刻没见再有人上来,顿时宽了心,冷笑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徐子桢道:“你今日还往哪里逃?”
一声闷哼响起,闻八二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又伤了一处,柳溪年忽然喝道:“先出去一个报信。”
“是!”三人之中一个立刻退出战圈,撒腿就往外走,徐子桢笑眯眯地望着柳溪年,可右手却忽然一甩,一颗灰不溜丢的弹丸飞射而出,那人一偏头让了过去,冷笑一声刚要鄙视徐子桢的暗器功夫,却不料那弹丸撞在了门框上,猛的爆裂开来。
一股灰色的烟雾瞬间弥漫,那人只觉咽喉口鼻间辛辣刺痛得无以复加,眼睛都根本睁不开来,慌乱之中捂着嗓子咳得气都喘不过来。
柳溪年大惊,另两人也再顾不得闻八二,飞快地扑过去将那人一把拉开,徐子桢一扬手又是两颗同样的弹丸飞了过去,那两人刚才正打得酣热,没注意这东西是怎么爆裂开的,下意识地一巴掌拍了过去,两声脆响后同样咳得眼泪鼻涕横飞,嗓子里倒抽着气。
徐子桢哈哈大笑:“报信?看老子闭你六识!”话音未落他已走了过去,边走边从怀里掏出条丝巾蒙住口鼻,一翻手亮出把雪亮的匕首。
闻八二早已狼狈不堪,口角流血气喘如牛,不过现在总算是暂时脱险,一见徐子桢这般模样顿时会意,一把扯下衣服下摆也有样学样蒙住脸,手里握着那把刨土的小铲子和徐子桢一同冲了过去。
几声惨叫接连响起,地上已多了三具尸体,可怜那三个高手瞬间丧失了视觉嗅觉,慌乱之下都忘了躲避,就这么简单干脆地死了。
徐子桢一转身举起匕首对着柳溪年,咧嘴一笑:“该你了,柳大侠。”
柳溪年的眼中满是血丝,他在徐子桢和闻八二扑过去时就意识到了不妙,但现在的他根本连站都成问题,更别说飞身过去相救,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师兄弟横死当场,他只觉胸口内一团气猛的涨起,堵得他几欲晕厥。
两对一,而且那个一还是个残废,徐子桢虽然也是重伤在身,但已经不再担心了,刚才他甩出去的灰色弹丸是他的秘密暗器,说起这个还是当时在西夏时路过凉州买的那袋胡椒粉所制,本来他图个好玩做了一大袋送给柳风随和李猛当飞石的,自己就留了没几个,不想在这当口立了奇功。
柳溪年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来,剑身如一泓碧水,在屋内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闪着幽幽的寒光。
“你以为我伤了腿便能任你宰割了么?哼,徐子桢,你也太小看我柳某了!”
柳溪年的声音低沉冰冷,却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傲气,他号称两河大侠,手上功夫自然很是了得,而且徐子桢肯定不知道,他的一手剑法出神入化,就算坐着不动身,徐子桢和闻八二也难以杀他。
徐子桢是识货的,顿时站住了脚,他现在行动不方便,真要近身打的话以匕首对长剑没什么赢面。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间,忽然从徐子桢背后传来一声娇叱:“比谁的家伙长么?试试姑奶奶这根!”
一记破风之声传来,徐子桢的眼前猛的出现了一根黄灿灿的熟铜棍,棍身有茶杯口粗细,从他耳边掠过,如同一条出洞的蛟龙,直扑柳溪年而去。
柳溪年一惊,顺手横剑将棍挡了出去,却只觉虎口一阵剧痛,长剑几乎脱手,那根熟铜棍却很快又如影随形砸了过来,柳溪年迫不得已之下再也顾不得形象,就地一滚避了开来,徐子桢和闻八二刚要扑上,却不防他居然就势滚到了门边,对着门外大喝道:“快来人!”
“不好,速战速决!”徐子桢脸色一变,咬着忍着疼痛扑了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些,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是四条身影出现,看衣着打扮却是金人,手里都拿着钢刀,进门二话不说就扑了过来。
闻八二离着门近,一把拉住徐子桢往后急退,柳溪年躲在金人身后冷笑一声:“你以为此处就只有我这几人么?”
徐子桢也笑笑:“你以为我也只有咱们仨么?”
话音未落,身后又跳出一个身影来,长身而立英气勃勃,正是路青,他和徐子桢等三人并肩而立,笑道:“是四个。”
徐子桢一指四个金人:“一人一个,怎么样?”
苏三路青闻八二齐声应道:“好!”
四个金人都是身材魁梧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徐子桢和闻八二则是身上都带伤,就算四对四他们其实也没多大赢面,只是闻八二却毫不犹豫地就应下了。
柳溪年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又冷笑一声:“莫非你以为我杀不得你么?”
徐子桢看了他一眼,忽然右手一探从后腰掏出一物,只在身旁的火把上晃了晃指向柳溪年。
砰的一声巨响,柳溪年如遭重击仰面而倒,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已然气绝。
徐子桢右手举着他把好久不用的火铳,对着铳口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答对了,你还真杀不了我。”
第356章:傻妞
四个金人大惊失色,他们见过火器,但是从未见过这么小巧却这么犀利的火器,况且地牢内的屋子低矮狭窄,火铳的巨响在屋内形成了极强的回响声,顿时将他们震得有点懵圈。
闻八二突然暴起一刀劈落,他经历过兰州之战,对火铳自然见怪不怪,顶多耳朵有点生疼,趁着对方没醒神的当口一下劈死一个。
路青也迅速回过神来,拣漏杀了一个,可怜苏三连火炮都没见过,顿时被震得傻在了那里,甚至还不如那几个金人,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剩下那两个金人已扑了过来,口中怒喝连连,叽里咕噜不知道骂些什么,想必是他们以为徐子桢用的什么妖法。
“尼玛,发什么愣?”徐子桢气急骂了一声,一抬火铳嘴里发出砰的一声,一个金人大骇,下意识地扭头避让,徐子桢趁机冲步一脚将他踢开,闻八二补刀,两人配合默契又杀一个,路青一探手扣住最后那金人的手腕,借着巧劲反手一抹划开了他咽喉。
“呀!”苏三大喝一声举起熟铜棍,却发现眼前四人已经全都毙命,棍子高高举起却没了落处,怔怔地道,“怎么都死了?”
徐子桢快步走到柳溪年身边从他怀中摸出一串钥匙,头也不回地道:“给你变个戏法,我能让你马上忘记自己是个傻妞。”
苏三呸的一声:“我不是傻妞!”
“你看,这不就忘了?”徐子桢手一抛将钥匙丢了过来,“快去救人。”
苏三还待回嘴,一把捞住钥匙再也顾不上,只是咬牙瞪了他一眼,收了棍子快步往外跑去,路青怕有不测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闻八二则是想都不想就站到了徐子桢身旁。
徐子桢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说道:“去门口瞧瞧,外边也该有动静了。”
算算时间糜棠也该到地牢外捣乱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进度如何,还有刚才那一声火铳响有没有惊动金人。
这间屋子就在地牢入口处,几步就到了台阶边,徐子桢忍着伤口疼蹿了上去,先侧耳听了听,果然听到外边隐约传来兵刃交接声和怒骂喝叫声。
徐子桢松了口气,刚要退回来时却听见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顿时脸色大变:“有人,快退回去!”
火铳的响声还是招来了人,从脚步声来听人还不少,徐子桢现在不敢太过玩命,身上的伤让他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而且这里只有他们四个,要是来多点人根本抵挡不住。
闻八二眼急手快扶住他就往后撤,徐子桢刚走几步忽然一拍脑袋:“妈的,老子也傻了。”
回到地牢内时苏三已经打开了几扇门,可是从里边救出来的都是不认识的,徐子桢远远的叫道:“钥匙给我,你拿棍子砸门。”
“好!”苏三想都不想甩手将钥匙丢给了他,用钥匙还得一把把试,远不如棍子砸来得简单痛快。
徐子桢接过钥匙头也不回地往地牢深处跑去,他差点忘了,那里有一个他前些日子藏着的高手——玄衣道长,在吃过他偷偷给的药后想来她现在的伤已经大有好转了。
他熟门熟路来到门外,运气不错,第二把钥匙就把锁捅开了,徐子桢在推门的当口已听到外边传来了呼喝声,显然路青苏三已经和金人的援兵交上了手。
玄衣道长似乎还是几天前那副模样,连坐着的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徐子桢心急之下顾不得叙旧,还没进门就叫道:“师太快出来,外边等你救场呢!”
闻八二低声道:“少爷,该叫道长。”说着话递过把长剑,正是从柳溪年手里拣来的。
“哦。”徐子桢老脸一红,将长剑丢过去,玄衣道长已站起身来,一伸手接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子……”
徐子桢还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就觉眼前一花,玄衣道长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再听外边则传来一声连一声的惨叫急呼。
“我去!看见没看见没?这才叫高手!”徐子桢大乐,拉着闻八二的袖子叫着。
闻八二道:“少爷您先别傻乐,赶紧撤吧。”
“哦对,今天被苏三传染傻气了……”徐子桢快步退出,走到外边转弯处就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死人,进来的那些金人一个没落全死在了玄衣道长的剑下,苏三和路青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暂时清静了,徐子桢把钥匙给路青,两人配合着一个砸门一个开门,以最快的速度开着一间间牢房门,徐子桢行动不是很方便,只能站在原地等着,所有救出来的人但凡还能走动的就他就指引他们先入地道再说。
“徐郎!”忽然一个身影从走廊内飞扑了过来,人还没到哭音先起,接着一具温软的娇躯投入了徐子桢怀中,正是刚被关进来没多久的水琉璃。
“嘶!”徐子桢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也唰的变得一片苍白,可嘴边却挂起了笑容,抱住水琉璃揶揄道,“你该减肥了。”
水琉璃娇嗔一声,刚伸手要打他,一抬头却发现玄衣道长正眼神古怪地看着她,顿时一惊,随即俏脸猛然通红,挣脱徐子桢的怀抱又扑了过去,拉住玄衣的手上下打量,声音中带着颤音:“师父,琉璃终于见到您了,您没事吧?”
玄衣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似笑非笑地道:“有你的徐郎在,师父又怎会有事?”
水琉璃大羞,刚才情急之下全然忘了先看一下四周,却不料被师父抓了个现行,这下可好,以后想隐瞒都隐瞒不了。
这时又是几人出现,杜晋燕赵以及那几个杜晋的兄弟都在,他们在见到徐子桢的瞬间全都愣了一下,又随即变得大喜,只是他们刚要上前和徐子桢说话,却发现气氛有些古怪,于是都站在一边忍着笑看着徐子桢,燕赵是直性子,刚咧嘴大乐要想招呼就被杜晋一把捂住了嘴。
徐子桢尴尬地干咳一声:“那个……道长,咱是不是先离开再说?”
远处的苏三忽然间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呼声变成了带着拖音的凄厉哭声:“爹!”
徐子桢一惊:“苏三她爹挂了?”
第357章:炸药一响,黄金万两
众人急忙奔了出去,转过一个弯见前边有间牢房的房门大开,依稀能见苏三紧紧搂着一人正嚎啕大哭着。
那人伸手轻轻抚着苏三的秀发,柔声道:“乖,不哭了,爹没事。”
徐子桢跑到门口,见那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形容略见憔悴,可身材却很是魁伟,浓眉阔口眼神如电,和苏三倒有几分神似。
苏三抽抽嗒嗒的停止了啜泣,一抬头发现房门外站满了人,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再一看徐子桢就在其中,她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扶着她爹走了出来。
徐子桢哭笑不得:“这位就是你爹?这不好着呢么?你瞎哭个什么劲啊?”
苏三瞪了他一眼:“我都半个多月没见我爹了,还不准我哭啊?还没给你为奴为婢呢就这么骂我!”
嗯?为奴为婢?
这四个字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水琉璃的眼神更是变得有些不善,徐子桢气得险些一口气缓不上来,苏三也发现自己似乎说得有些古怪,小脸一红转头对她爹说道:“爹,这是徐子桢,我逃去汴京时遇险被她救了,这回救您还有其他各位也是他的主意。”
苏三的爹愣了一下,松开苏三的手上前抱拳深深一揖:“徐公子,老夫苏正南,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徐子桢慌忙一把扶住:“苏伯父使不得,我本就要来救人,顺手而已,千万别这么客气。”
苏正南依旧深深拜下,徐子桢只觉老头两膀子力气大得吓人,自己重伤之下简直就象是抱着根扎在地里的铁桩子,怎么都掰不动他,情急之下只得说道:“咱们先撤到个安全地方再慢慢聊,门外还有不老少金狗,可别闹半天把您闺女和我都给搭这儿。”
“正是!倒是老夫孟浪了。”苏正南神色一凛,这才站直身子。
闻八二扶着徐子桢,苏三则指引着众人退到地道口,一个接着一个井然有序地跳下,这时路青已察看完所有牢房,在最后一间里救出的竟赫然是穆东白,当他出现在徐子桢眼前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现在的穆东白已早不见了当初的翩翩公子模样,满脸血污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如蒿草,显然没少吃苦头。
徐子桢不免有点歉意,如果按照他的实力来说那天的赌斗要救下穆东白其实不在话下,但计划已经走到那一步,不得不放弃了他。
而穆东白看向徐子桢的眼神却闪过一丝愕然,当天他是亲眼看着徐子桢身受重伤吐血而亡的,而且那个老军医还确认过他的生死,没想到只是几天而已,徐子桢居然又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四平八稳地救出了这里所有人。
穆东白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深吸一口气来到玄衣道长身前纳头便拜:“师父,弟子无能,让您受苦了。”
玄衣已经从水琉璃嘴里知道了穆东白被俘的过程,不禁看了一眼徐子桢,自己这徒弟虽然一表人才,但遇事却是这般鲁莽,远不如徐子桢这样心思缜密计划周详,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并无大碍,倒是你受委屈了,来,先谢过子桢吧。”
穆东白点点头,来到徐子桢面前深深一揖:“徐公子,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到东白之处只管吩咐便是。”
徐子桢笑笑:“穆兄客气了,先回去再说。”
被救出来的人已经陆续下了地道,整个地牢的牢房内再无一个错漏,徐子桢摸到地牢口侧耳听了一下,外边似乎已经趋于平静,糜棠诱敌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安然撤退。
杜晋等人也进了地道,玄衣道长是整个地牢内武功最高的,而且在几天前服下了徐子桢偷塞给她的药后身体已经几乎康复,所以一直留守在地道口压阵,徐子桢回了进来,说道:“道长,咱们也走。”
玄衣点点头,先看向穆东白:“东白,你先下。”
穆东白自从出来后就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听见玄衣叫他才回过神来:“啊?哦,那……好。”说完略一犹豫就跳了下去。
玄衣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穆东白的背影,她觉得总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但这当口来不及多想,接着让水琉璃也跳了下去。
徐子桢说道:“道长您一起下去吧,金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咱们得抓紧速度。”
玄衣不是矫情的人,点头应道:“好,子桢你也跟上,莫再迟疑了。”
徐子桢嘿嘿一笑:“我殿后,还有点收尾的活得做完。”
所有人俱都安全撤离,徐子桢也不再耽搁,和闻八二前后退了下去,在地道里走到百来步的时候他俩停了下来,闻八二从腰上解下一圈东西,看着象是一捆小包袱似的。
徐子桢接过来掂了掂:“没受潮吧?”
闻八二道:“没,天天晒来着。”
“那就好。”徐子桢边说话边把那东西小心翼翼地埋在地道内,一根引线伸了出来搭在地面上,这些还是他在汴京时候搞来的火药,量不多,但炸塌这个小小的地道是足够了的。
闻八二又从怀中摸出几根竹筒来,这是汴京出品的防水火媒,竹筒里是塞得密密的木屑煤丝,打开盖子能看得见微微发着红光的暗火。
徐子桢用几根棉线做了个简易机关,横七竖八地钉在这段地道的地面上,地道里光线昏暗,细细的棉线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人追来的话十有**会中招,只要踩上或是绊上棉线,就会触发机关,火药的引线立时就会被牵扯进火媒内。
一切摆布停当,徐子桢想了想忽然又往回跑了出去,不多久提了个便桶回到原地,这东西是在柳溪年他们那个休息屋里的,被他无意中给发现了的。
闻八二捏着鼻子大感奇怪:“少爷,您这是要干嘛?”
徐子桢言简意赅:“解恨!”
片刻之后徐子桢终于回到了地面上,也就是鲁英家的那个小院子,玄衣等人早已等得焦急,见他上来才终于松了口气。
水琉璃迎了上来刚要说话,却猛然感觉脚下一阵震动,接着一记闷响从地道内远远传来,徐子桢哈的一笑:“炸药一响,黄金万两!”
第358章:兀术中计了
震动和闷响正是有人触发了地道内的机关而引起的爆炸,徐子桢对自己的炸药很有信心,地道那一段绝对已经崩塌,要想掘开不是容易的事,根本别指望能寻到这里来.
闻八二想到了那个便桶,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话以后说,时间来不及了。”徐子桢见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赶紧先开口拦住他们,说完转而看向鲁英,“鲁兄,麻烦你帮我安置一下他们,另外,能给我弄匹快马来么?”
鲁英点点头:“没问题。”说完对一旁的伙计招了招手,那伙计飞快地跑了出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玄衣见徐子桢脸色苍白,忽然出手飞快一把抓住他手腕,只一试探间就惊道:“你身上有伤?”
徐子桢笑笑:“小伤而已,没事。”
玄衣摇了摇头,神情凝重:“这脉象绝非寻常小伤,你若不好好将养一阵怕是……”
徐子桢打断道:“道长,七爷正在往汴京回去的路上,兀术那货怕是马上就得派人去追他,我得赶紧追过去帮他。”
玄衣大惊:“你说康王殿下?”
徐子桢点头道:“正是。”
玄衣愕然,半晌才说道:“若是金人当真追赶殿下,那你独自赶去又有何用?”
徐子桢嘿嘿一笑:“放心吧道长,这事儿我早有安排,要不然我这么怕死,怎么可能巴巴地凑过去给金狗杀?”
他这一说,现场顿时哗然,杜晋闻八二和燕赵同时叫道:“我陪你去!”
水琉璃更是抓住他的手,满脸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她也伤得不轻,有心想陪徐子桢一起去,可又担心反而拖累他,一时间心里矛盾之极。
徐子桢笑着摆摆手:“我一个人够了,人多了容易招来金狗注意。”
正说间门外一阵响动,接着数条身影飞快地掠了进来,打头的正是负责吸引地牢外埋伏的糜棠,在他们身后则是那个出去寻马的伙计。
徐子桢急忙迎上,问道:“糜兄,没事吧?”
糜棠摇头道:“伤了七个兄弟,不过并无大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子桢总算松了口气,这计划是他出的,要是死了人他可真过意不去。
伙计不知从哪里牵来了几匹马,嘴上都戴着嚼子,安安静静地排成一溜拴在门外,徐子桢不再停留,出门选中一匹翻身上马,回身对众人一抱拳:“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相见咱们再把酒言欢!”
闻八二道:“少爷这两句说得真好。”
燕赵深表认同:“没想到徐子桢果真文武双全,之前是我错看他了。”
徐子桢一拨马头刚要走,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正在解着一匹马的缰绳,却是苏三,顿时奇道:“你干嘛?”
苏三翻身骑上马,理所当然地道:“我爹既然已经救出来了,那我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你去哪我当然要跟着。”
徐子桢失笑道:“我那是开玩笑的,赶紧回去。”
苏正南踏前一步正色道:“徐公子,老夫虽未读多少书,但也知信义二字,便让三丫头陪你一同去吧。”
徐子桢还待拒绝,苏三忽然一棍子戳在他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咴儿一声嘶鸣,撒开腿就跑。
“我靠,你玩阴的?!”徐子桢又气又急的声音远远飘来,苏三哈的一笑也打马跟了过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水琉璃眼中噙着泪水,咬着嘴唇问玄衣道:“师父,他……他会没事吧?”
玄衣沉吟良久,缓缓说道:“子桢思虑周全,他既早作安排,康王殿下想必定能安然无恙。”
水琉璃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话里隐藏的意思,康王无恙,可徐子桢却难说,她一惊之下再也按捺不住,两行珠泪滚滚而下。
……
金军帅帐内。
完颜宗望和兀术对坐而饮,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问道:“赵构走了?”
兀术道:“是,傍晚时让他走的。”
完颜宗望道:“走了也好,按你所说还是早点让他回去,叫赵佶老儿换个皇子过来才是。”
兀术道:“他倒是有几分傲骨,若是再留在营中怕是和谈时你我占不得多大便宜。”他顿了顿笑道,“不过他今日离去时却如丧家之犬,他不是倚仗那徐子桢么?如今徐子桢已死,他又倚仗何人?哈哈!”
完颜宗望也笑了,徐子桢的大名他也知道,兰州一战造就了这个战神之名,而且据他们的情报来看,徐子桢的长处并不是武力,而是一种诡异的预测之能,不光猜到了宋金之战,还猜到了耶律延禧的落败被擒,甚至兰州城内还有种说法称徐子桢早已猜到西夏军必将大败于杏子堡。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完颜宗望居然在心里也隐隐有些忌惮,在兀术告诉他徐子桢身死的消息时,他的心底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完颜宗望脸色一沉,刚欲发怒,却听帐外有人急声叫道:“启禀大帅,地牢生变,所有人犯全都被救走了。”
“什么?”完颜宗望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兀术微微一笑按住他:“兄长莫急,这也是小弟之计,救人的乃是……”
他话刚说到这里,帐外的声音又接着道:“地牢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地道,所有人犯俱都潜走,小的派人追击入内却不慎触发机关,兄弟们全都被炸死,地道也毁了。”
兀术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一变:“什么?地道?”
原本他还以为是穆东白按着他的吩咐把人救走的,这也是他的计划,可事实却远出他的预计,穆东白就算救人也根本来不及挖什么地道,更别说会设下机关故意炸死他的人了。
完颜宗望看向兀术:“这也是你的计策么?”
兀术忽然失声道:“好个赵构小儿,我中计了!”
完颜宗望一愣:“什么?”
兀术没理会,却腾的站起身来,对帐外喝道:“来人!”
“在!”
“与我点一千快骑,立刻追上赵构,将他带回来!”
第359章:官道小道
夜色如墨,月明如水。
官道上清清冷冷,两旁是空旷无垠的田野。
赵构就在这月色下疾驰着,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在他身周是十来个宋使团的护卫,兀术让他离开时张邦昌就以他安全为由强拨了这些人给他。
“张邦昌!他日若有机会,孤必取你狗命!”
赵构心中的怒意无法遏止,哪怕是王云用毒害燕赵败阵重伤也没让他如此愤怒,因为徐子桢本可以不用死的,可是张邦昌却不肯让他的护卫哪怕是分一个出来去帮一下。
他现在的心中百感交集,徐子桢又说对了,金人果然让他回汴京去了,哪怕他之前是如何桀骜无礼,至于自己能不能安然回到汴京,他已经不再怀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得非常信任甚至依赖徐子桢了。
一个护卫靠了过来道:“王爷,咱们已经远离真定了,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赵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等回了汴京再歇。”
那护卫苦着脸道:“王爷,非是小的们受不了,可您的身子要紧啊,此去汴京还有这么多路程,要是一直这么赶您不得累垮么?”
赵构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他自然也累,从真定大营出来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了,这期间一直在赶路,根本没歇过片刻,纵然他自小就紧练骑射,现在也有点吃不消了,双胯又疼又麻,腰也泛起了酸痛。
那护卫趁热打铁又劝道:“金人既然任由王爷回去了,自然再没发兵相追之理,王爷……”
话刚说到这里,赵构勃然大怒:“以你之言,难道孤是在害怕完颜宗望那厮派人追我么?”
“王爷息怒,小的失言,请王爷责罚!”那护卫慌忙一骨碌滚下马背,就在路边跪了下来。
赵构一带马缰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森然道:“都与我下马,孤就在此处落脚歇息!”
一众护卫面面相觑,这里可是官道,金人如果不来倒还罢了,若真是派人追赶,那他们歇在这地方逃都没处逃,不过赵构已然发话,他们哪怕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只得纷纷下马,将马匹拴在路边树上,然后取水的取水生火的生火,刚要准备弄些热水吃食,转眼看去却见赵构已坐在路边闭目休息了起来。
……
“喂,徐子桢,你怎么净走小道啊?”
“这是近路。”
“你怎么知道?”
“废话,老子来之前就做足功课的。”
徐子桢和苏三在官道数里外的一条小路间飞快疾驰着,这条路起自真定城外,和官道基本平行,只不过这里近山,平日里据说素有山匪出没,所以很是偏僻,现在已过午夜,他们又只是两人两骑轻装赶路,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三现在是一肚子的疑问,可是徐子桢神情非常凝重,只是埋头赶路,她终究还是识大体的,好几次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来,可随着这条路越来越颠簸难行,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徐子桢在和时间赛跑,不敢有分毫耽搁,赵构已经离开金营几个时辰了,要想从官道上追赶不知追到什么时候去,不过好在他绝不会是一个人上路,张邦昌必然会安排人手护他安全,这么一来赵构的速度就不会太快。
一个人赶路和一群人赶路是完全不一样的,就象他原本打算一个人走的,现在多了个苏三,这速度就不得不降了少许。
这条小路确实不好走,近则近了,但路面坑洼不平,好几次他的马都差点失蹄,从真定出来到现在已经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徐子桢只觉胸肋处剧痛难忍,其实他的伤口根本经不起在夜里这么赶路折腾,但是他还是咬牙忍着。
“快点!再快点!”徐子桢伏在马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心里默默念着。
苏三在旁紧紧跟着,见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又担心又着急,有心想劝他停下来休息一下,可看到他坚毅的神色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知赶了多久,天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午夜起到现在,居然已经是清晨了。
这时徐子桢吁的一声勒住马,侧耳仔细听着,脸上忽然升起一丝神秘的笑意。
苏三也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徐子桢笑笑:“到了。”说着翻身下马,可还没站稳脚下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苏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埋怨道:“你这伤得都够躺一个月了,偏偏还在这儿卖狠,回头把自己折腾残废了算谁的?”
徐子桢瞪了他一眼道:“乌鸦嘴!”
苏三刚要回嘴,却发现徐子桢把马鞍拿了下来,又摸出把匕首沿着鞍面一划一翘,将表面那层厚厚的牛皮揭了下来,顿时奇道:“你在干嘛?”
徐子桢不答,解开衣襟敞开胸口,露出一身白皙但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苏三脸一红,啐了一口扭过头去,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看去,只见徐子桢咬着牙将那层牛皮贴上胸肋,又将衣襟掩好,用腰带紧紧缚住。
“好了。”徐子桢摆弄完这些,长长地吐出口气,肋骨断处疼得让他受不了,这么绑一下好歹能缓缓疼痛。
苏三心里莫名一动,她自小习武,见过的武人硬汉无数,可象徐子桢这样虐自己的还是头一回见,清晨的微亮打在徐子桢脸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了一道硬朗的线条,这一刻苏三竟然有些走神了。
……
赵构睁开眼,看了看天边即将升起的朝阳,站起身来翻身上马:“走。”
一众护卫纷纷收拾妥当上马,依旧将赵构护在中间,可就在他们刚要准备动身之际,脚下的大地忽然隐隐震动了起来。
有那经验丰富的护卫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追兵来了!”
赵构心中咯噔一下,忙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烟尘滚滚而动,隔着老远似乎已能闻到金兵快骑的味道了。
“金兵来了,王爷快走!”
众护卫大惊失色,慌忙拥着赵构就走,官道上一马平川空旷之极,金人素来善骑射,在这种地形怕是不用多久就能追上了。
赵构脸色惨白纵马疾驰,心里终于升起了一丝懊悔。
子桢莫非在诓我?孤便要葬身于此了么?
第360章:百余里路
一个护卫忽然惊喜的大呼:“王爷,王爷!金兵好像不是追咱们的,他们改道而行了!”
“什么?”赵构顿时一愣,扭头看去果然见到那队金兵在离自己还有数百米时就拐了个弯从另一条路而去了,他的心一下子落回到肚子里,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全都被冷汗浸湿了。
居然摆了个这么大的乌龙,从赵构到那些护卫全都臊了一下,这脸丢大发了,只看见金兵的影子而已,自己这边就已落荒而逃,这他妈……
赵构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金人有了这么深的恐惧感,他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想要将这种恐惧从心里驱除,可是却发现根本不起作用,只要想起刚才那队金兵杀气腾腾的模样,他就打从心里颤抖了起来。
他们的速度又缓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每个人脸上都是讪讪的神色,赵构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着骑在马背,这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将来,徐子桢一再提到的那个将来。
孤的将来难道真的那么精彩么?可是即便现在能回汴京,但回去后呢?父皇会如何?太子会如何?还有金人又会如何?
天色终于亮了起来,平整的官道上被阳光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这里已经脱离了金人掌控的范围,两侧田野中满是碧绿的庄稼和烂漫的野花,只是赵构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
护卫忽然又低声惊呼:“王爷,又有金兵!”
赵构下意识的一惊,回头看去却见远处是两骑快马,马上骑士倒是金兵打扮,只是他们既没有拿武器也没打旗号,除了速度快些,基本就和寻常赶路的没什么两样。
另一个护卫干笑一声说道:“只两人而已,或许是去他处办差的。”
他们这队人已经都成了惊弓之鸟,但是两个金兵的追赶还不至于让他们惊慌失措,因此速度还是照旧,不紧不慢地行着。
那两骑快马很快就追了上来,马上的金兵在经过赵构身边时速度不减,只侧头看了一眼,赵构心中莫名一凛,不着痕迹地微微低下头去,却见那两个金人猛的拨转马头拦住了他,其中一人张弓搭箭朝天射去。
吱!
一声尖锐响亮的啸叫破空而去。
十名护卫大惊失色,立刻拔刀护住赵构,其中一个金兵在马上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傲慢地一指赵构:“康王赵构,我家四王子有请!”
赵构不自禁地浑身颤抖了起来,这次他不是被吓的,而是愤怒,一种出奇的愤怒从他胸中升起。
这里是大宋的地方,自己是大宋的王子,可现在只是两个寻常金人小卒就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直呼名讳,而且傲慢无礼地将自己拦下,难道我大宋果真弱到如此地步,连这区区两个小卒都敢随意欺辱自己么?
那金兵见他不答,顿时有些恼怒,呵斥道:“没听见老爷说话么?怎么,还拿着刀子?想杀了老爷么?”
现场已是剑拔弩张,但那两名金兵却象是根本没把这十名护卫放在眼里,那名放响箭的金兵只是随意地提着那张弓,眼睛望天毫不理会。
赵构忽然心中一惊,响箭已经射出,显然这附近还有其他金兵,金人马快,恐怕须臾之间就能赶到这里,眼看已是在回汴京的路上了,如果再被掳回金营……他不敢再想下去,心中的怒意愈发不可遏止。
不回去!不回去!我绝不回去!
赵构心里反复念着这几句话,怒意膨胀到极致的时候已变成了杀意。
呛!
一声清吟,赵构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顺手一递一抹,已划中一个金兵的咽喉,血箭狂飚之下倒摔下马,顿时毙命。
另一个金兵顿时愣住,在他印象里宋人都是懦弱无能之辈,见到他们女真儿郎唯有俯首帖耳,怎么想得到赵构竟真的敢杀他们,只是他还没回过神来赵构的剑又刺了过来,一剑穿心,同样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于马下。
一众护卫已经呆了,康王居然敢杀金兵?他难道不怕金人的怒火和报复么?而且刚才那支响箭已经很明确了,这附近还有其他金兵,这……
赵构双眼充血脸色铁青,长剑擦也不擦就收回鞘内,手握缰绳脚下一磕马腹。
“驾!”
众护卫面面相觑,看着疾驰而去的赵构,发一声喊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杀都杀了,还能怎么办?还是跑路得了!
清晨的风打在脸上微微带着凉意,但赵构心中却是热得发烫,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更是第一次杀金人,这种感觉说不出是痛快还是恐惧,但是他知道,自己似乎踏出了改变自己的重要一步。
一个护卫忽然带着颤抖的声音叫道:“王……王爷,不好了,真有金兵追来了?”
赵构心中一沉,扭头看去,平整宽阔的官道上一览无遗,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列烟尘,象是一道汹涌的洪流滚滚而来。
金兵快骑,他们果然追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赵构反而不惊慌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抱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回汴京!
赵构紧咬着牙贴在马背上,马蹄翻飞如四只翩翩蝴蝶,速度几乎快得象是要飞起来一般,这匹马是徐子桢的坐骑,当初从汴京一路跟到真定后这马就藏在宋使团养着,在兀术让他走时他放弃了自己的马,而选了这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纪念徐子桢,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匹马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倒算是意外之喜。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道洪流还是紧紧咬着,虽然暂时追不上他,但还是远远坠在身后,那十个护卫的马没那么快,早就已经跑散,抑或是在半途之中钻入小路逃命去了。
赵构渐渐着急了起来,他的骑术不如金人,就算马再好也落了下乘,而且在这官道上四处没有遮掩的,逃都无处可逃,眼下除了坚持别无他法。
前边再过百余里就是大名府,只要到了那里自己就安全了,金兵还没攻到那里,就算身后这些金兵有数百人,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冲入城中。
可是百余里路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第361章:什么是二逼
赵构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但是同时他敢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勇敢过.
不知不觉中官道似乎走到了尽头,再前边是一个三岔路口,往左和往右都是一条渐渐狭窄的小路,就算逃进去也是等同于死路,而在路口正前方则是一条奔腾的河流,河水湍急,河面无桥。
胯下的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赵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河流,自己似乎无路可逃了。
只是这短短的片刻工夫,金兵已经攸忽而至,几百骑快马快速赶了上来,散开呈扇形停在了赵构面前。
一个金将越众而出来到赵构面前不远处停下,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康王赵构,我家四王子有请,你是乖乖跟我们回去还是让我们带你回去?”
赵构霍地扭转头,死死地瞪着那金将,到了这个地步逃也没处可逃了,除非现在转身跳入身后那条滚滚的河流中,以死了却此生,可是赵构不甘心,无论如何他都不甘心。
那金将丝毫不在乎赵构那几欲杀人的眼神,轻蔑一笑道:“看来你是不肯随我们回去的了,那说不得,我们可要失礼了。”说罢手一挥,身后几名金兵已提马跨出。
赵构面色死灰眼神呆滞,有一种叫作绝望的情绪在心头升起。
就在这时,左侧那条小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渐近,两个声音也清晰地传入了赵构的耳朵。
“妈的,可算是到了,差点累死老子。”
“就是这里吗?咦,好多人啊……哎呀,是金兵!”
两匹快马从小道转了出来,马上分别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勒住马扫了一眼面前的金兵,松了口气道:“上帝保佑,还好赶上了。”
那大姑娘肩上扛了根锃亮的熟铜棍,好奇道:“上帝是谁?”
“一个吃干饭不干事的洋人老头……”男的忽然掉转头对赵构咧嘴一笑,“七爷,我来了。”
赵构只觉心脏砰的猛跳了一下,几乎快要蹦出了嗓子眼,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终于确认了眼前这人是谁——徐子桢!
“子桢?!果真是你么?”赵构手脚发抖声音发颤,他现在的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刚才还在等死,可一下子又出现了光明,要不是他从小习武心脏还算够强,这会儿工夫怕是已经突发心肌梗塞了。
“咳咳……七爷,是我。”徐子桢一手捂着伤处,长时间的赶路让他的断骨剧痛无比,这时候一停下来就忍不住的想咳嗽。
在他身旁的正是苏三,此时脸上露出难得的凝重,捅了捅徐子桢低声道:“喂,呆会儿再跟王爷叙旧吧,我看那金狗面色不太好,象是要找你麻烦了。”
赵构也回过神来,低声道:“子桢,现在如何是好?”
徐子桢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随即一磕马腹慢悠悠踱到赵构身边,赵构的那匹马见主人来到,亲热地把脸凑过来蹭着他,徐子桢摸摸小白菜的脑袋,笑眯眯地对那金将道:“兀术手笔真不小,追咱们王爷居然派这么多人来,行了,你们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有我在,咱们王爷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那金将咬牙切齿地瞪着徐子桢,一字一顿地道:“徐子桢!你居然没死?”
徐子桢乐了:“哟,居然认识我?怎么称呼?”
“大金国右路军副先锋官,库力。”那金将傲然报了名号,随即冷笑道,“我不知你用的什么妖法又活了过来,不过既然被我撞见,那你也别走了。”
徐子桢嗤的一笑,扭头对苏三道:“知道什么是**么?这货就是,老子既然敢来自然早有准备,还傻了吧唧跟我发狠。”
苏三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不知道徐子桢的准备是什么,但她对徐子桢有种说不出的信任,既然他说了有准备,那自然就是有的。
库力不懂**是什么,可听徐子桢这么简单一说也知道绝不是好话,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可是当日徐子桢赌斗时他也在场,曾亲眼见过徐子桢的狡诈与悍勇,现在虽然是他们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可是他居然迟疑了。
徐子桢神情轻松,掐着指头算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嘴里嘀咕道:“都十来天了,也该到了吧?”说着话从怀中摸出个小竹筒,燃起火媒点着引线朝天一指。
咻的一声尖啸,一道火箭从竹筒中窜出,扶摇直上,然后在半空中砰的一声炸出一个五彩斑斓的烟花来。
库力瞳孔猛一收缩,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就在他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下赵构和徐子桢之时,不远处的天空也同样响起了一记尖啸,然后一朵同样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徐子桢忽然低声说道:“七爷趴下,抱紧马脖子!”
赵构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了,就在这时徐子桢一扯小白菜的缰绳将它掉了个方向,手一挥拍在马屁股上,喝道:“跳!”
小白菜一声长嘶,后腿用力一蹬纵身跳入了面前滚滚的河水之中。
“啊!”赵构慌得魂飞魄散,可是刚惊叫了半声,却发现小白菜居然会游水,它的四蹄踩着水,脖子高高昂起,镇定无比地快速朝前游去,赵构只是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却一点都没有再继续下沉。
在场所有人除了徐子桢之外全都目瞪口呆,这条河宽逾数十丈且水流湍急,就算马会游水,可他难道想就这么把赵构渡过河去么?
小白菜的水性极佳,眨眼间已游出了数十米,就在这时水中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来,一把拉住小白菜的嚼环,扭头对徐子桢遥遥大叫:“大大哥!”
徐子桢哈哈大笑,指着对岸叫道:“把七爷送过去,等我回去咱们好好聚聚!”
“是!”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奋力游了起来,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竟赫然是许久不见的何两两,他本就是太湖渔民出身,水里功夫比起陆上功夫好出不知多少,现在扯着小白菜游着,一人一马互相借力,竟是越游越快而且平稳之极。
库力终于回过了神,勃然大怒地抽出刀来大喝:“放箭!”
箭雨铺天盖地飞起,库力已经起了杀意,他决定就算忤逆了四王子的命令也不能让赵构安全离去,必须当场格杀。
叮叮叮……
一阵急风骤雨般的清脆之声响起,那些金兵只见河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光圈,将飞射的羽箭一支不落地全都挡了下来,须臾间光圈收起,露出苏三娇俏的身影,她单手持棍傲然端坐马背,挑衅般地对库力扬了扬下巴:“喂,**,还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