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五百两银子买个人
这人的体格很壮,被绑在树上象捆了一座小山似的,脑袋垂着头发披着,也不知是死是活,衣服早已被鞭子抽得成了一根根布条挂在了身上,胸前横七竖八布满了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这时那员外冷冷地道:“打多少了?”
一个家丁道:“回老爷,打一百三十多下了。”
员外哼道:“继续打,他偷吃了我三斤肉,那就打三百下,一下都不准少!”
“是!”两个持鞭的家丁齐声应道。
徐子桢不听还好,一听之下顿时火气上冲,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将身前两个看门的拨开,大步踏了进去,喝道:“住手!”
这一声响若霹雳,那员外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一个白脸的俊俏后生,正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你……你是何人?”那员外本想直接把徐子桢赶出去,可不知怎么在看见徐子桢的目光时浑身打了个寒颤,声调不知不觉地低了不少。
徐子桢一指那被绑的壮汉,怒道:“就因为他吃了你三斤肉,你就要打他三百鞭子?”
那员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好在旁边有人扶住了他,他左右看了看,自己这边好歹有十几个家丁,顿时这胆气又回了些上来,脖子一挺道:“是又如何,这厮是我府中下人,我便教训他几下又与你何干?”
徐子桢仰头哈哈一笑,随即瞪向那员外道:“下人?下人就他妈不是人么?老子今天摆句话在这儿,你要再敢打他,老子就他妈把你绑着一块儿打!”
那员外又惊又怒:“你……你是他何人?”
徐子桢哼道:“老子不认识他,纯属路过,痛快给个话,放不放人?”
“我……”那员外很想说不放,但看着徐子桢那利剑般的眼神,这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这是我府中之事,与阁下似乎无关吧?”
徐子桢不耐烦起来,一把将那员外推开,自顾自地走到那壮汉身前,手腕一翻唐刀已亮出,寒光一闪间那些绳子就断成了一截一截落到了地上,他一把扶住那壮汉,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呼吸还挺正常,他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对那员外瞥了一眼:“他吃了你三斤肉是吧?这钱我替他出,人我带走了。”
那员外见他蛮不讲理,可一身煞气却是毫不掩饰,不光是他,旁边那十几个家丁竟然也没人敢动弹的,他一听徐子桢这话,顿时急道:“他是我府里下人,你……你怎能说带走就带走?”
徐子桢哈的一笑:“下人?行,你当年多少钱买的?这钱我也一并赔给你,说个数吧。”
那员外被他的气势压得难受之极,眼珠一转说道:“五百两银子。”
出乎他意料,徐子桢竟然没有一丝惊讶,非常淡然地点了点头:“好,把他的卖身契拿出来。”说完这话他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朝那员外身后扫了一眼。
这下轮到那员外有些发愣了,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小子看着俊俏,身边还有个漂亮得不象话的大姑娘跟着,可这衣服穿得实在不怎么样,怎么都看不出是个有钱人,可愣是二话不说肯拿五百两买这大块头?是脑子缺筋还是犯二?
不过对他这么个生意人来说钱是主要的,有人巴巴地送钱上门,哪有不收的道理,他很快回过神来,叫过一个家丁来嘱咐了一声,很快那家丁就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拿了过来。
那员外这时已经忘了徐子桢的煞气,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腰间钱袋:“这便是他的卖身契,银子呢?”
徐子桢很是爽快地掏出一张银票,将那张契约换到手里,再不多说半句,扶着那壮汉就往门外走去。
那员外紧紧捏着那张银票,兀自象在做梦,那大块头是自己当年在路边拣到的,一个子没花就带了回家来,哪曾有什么卖身契一说,交给徐子桢的那张只是他让帐房临时做的假货而已。
不过很快他就醒了过来,嘴巴咧开大笑道:“今儿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了?竟有这等傻人给老爷我送钱来?”
一众家丁纷纷迎合着赔笑,奉承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一个惊慌的声音传进了那员外的耳中:“吴员外,你……你竟然收了他的银子?”
吴员外一愣,回头看去却见一个中年人从他中堂内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啊?是啊,收了,送上门的银子我自然却之不恭了,泰掌柜你这是?”吴员外一头雾水,不解道。
那个走出来的中年人竟赫然是徐子桢的熟人,也就是昨天刚被敲去一大笔钱的泰记布庄掌柜,他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门口,说道:“吴员外,看在我与你多年老友的份上劝你一句,速速将这银子还给他吧,莫要惹祸上身!”
吴员外奇道:“这是何意?”
泰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我刚与你说过,你怎的忘了?”
吴员外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莫非就是他?”
……
徐子桢扶着那壮汉不紧不慢地走着,水琉璃在旁吃吃一笑:“莫非你扶不动了么?不如我去与你雇辆车来如何?”
“切,就这两百多斤我还不至于扶不动吧?”徐子桢不屑道,“我故意慢慢走是等着刚才那王八蛋赶来还我钱呢。”
水琉璃一愣,奇道:“他为何要还你钱?”
徐子桢对她挤了挤眼,坏笑道:“咱俩打个赌怎么样?他要过来还我钱,今天你就陪我一晚,他要不来,那就我陪你一晚……哎,话说咱俩好久没恩爱了。”
水琉璃脸一红,啐道:“偏没个正经,不说算了!”说完把头扭到了一边,再不理他,但没多久又按捺不住,回头问道,“你怎么今日这么好心?居然破费这么多钱救下此人来。”
徐子桢道:“不然怎么办?看着这大块头被活活抽死?”
话刚说到这里,那壮汉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对着徐子桢直直地拜了下去,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恩公搭救!”
第181章:大野
徐子桢被冷不防地吓了一跳:“我靠,你没晕啊?”
那壮汉抬头嘿嘿一笑,显得憨厚可爱之极:“那种鞭子抽不疼我,只是我若不装死怕是还得被多捆几个时辰,到时候肚子饿了就没法找吃的了。”
徐子桢忍不住乐了,水琉璃却是俏脸通红,在徐子桢脚上狠狠踩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开。既然这大块头是装死,那刚才徐子桢调笑自己的话肯定被他都听了去,丢死人了!
“嘶……这妞犯什么毛病呢?”徐子桢被她踩得一阵龇牙咧嘴,完全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响,吴员外提着衣襟前摆快步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徐公子请留步!”
壮汉顿时神色一紧,下意识地往徐子桢身后躲去,他那身量跟座山似的,在徐子桢身后根本藏不住,显得很是可笑。
徐子桢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别怕,现在你自由了,不用担心他打你了,瞧我给你出这口气。”
正说着,吴员外就追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地道:“徐公子,可……可算是赶上你了。”
徐子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嫌钱不够,再来跟我要么?”
“不敢不敢!”吴员外连连摆手,堆起满脸笑容道,“方才小人不知是徐公子,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既然公子看得上这憨货,那小人自该拱手相让,断没有再问公子要银子的道理。”说着话他从怀中摸出那张银票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徐子桢面前。
那壮汉躲在徐子桢身后看得眼睛都直了,吴员外是什么样的人他可太清楚不过了,绝对是兰州城里属一属二的奸商恶霸,就算是普通的小官吏都对他不敢太过无礼,可现在不光是对徐子桢毕恭毕敬的,更是特地追过来还他银子,这……
徐子桢却是一脸淡然,象是早已料到了似的,伸手接过银票塞进怀里,想了想又摸出一张面值一百两的来:“既然说好了把人转给我,那不给钱就说不过去,这样吧,你也别嫌少,咱也算意思意思得了。”
吴员外哪肯收下,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接,刚才泰掌柜的话让他到现在还心里暗怕不已,这年轻人的身份太吓人了,光一个温知府的女婿不说,还是当下兰州城里传得最多的战神,不管来文的还是来武的,他怎么都不敢去招惹这么一位爷。
泰掌柜今天来他家是找他讨点他家祖传的药膏来的,当时还特地给他看了看被打开了花的屁股,这就是拜眼前这位小爷的所赐,他姓泰的不长眼,自己可不能不长眼。
徐子桢也不跟他废话,将银票塞到他手里:“我这人不爱欠人东西,咱俩钱货两讫,以后你别跟我要人就行。”
吴员外无奈只得收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徐子桢说道:“回去跟泰掌柜带句话,让他下午来趟军营,我营里五百弟兄要做两套新衣服,就做他的生意了。”
徐子桢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不知吴掌柜做什么生意的?”
吴员外心里一惊,暗叫不好,但又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小人乃是做……做药材生意的。”
徐子桢点了点头:“行,既然这样那也顺便做做你的生意,回头给我送点伤药膏药什么的来,眼看着快打仗了,这药多备点总没错。”
吴员外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心里恨不得使劲抽自己几个嘴巴,要是自己狠一狠心收了那五百两银子不还倒也罢了,现在倒好,这所谓的做自己生意还不是等于多了个无底洞么?
徐子桢目送吴员外离开,一转身发现那壮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崇拜之意,忍不住笑道:“我说你这么大个子,怎么胆子这么小?这种怂货你也害怕?”
那壮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是怕他,只是怕他不给我饭吃。”
徐子桢哈哈大笑:“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憨憨一笑:“我叫大野。”
徐子桢愕然,脱口而出:“我靠,你这名字……难怪那姓吴的不给你饭吃,谁见你都得管你叫大爷啊?”
大野挠头道:“这也不是我自己给取的……”
徐子桢笑着道:“不纠结这个了,走吧,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就是了,我管你饭。”
大野睁大了眼睛,满脸喜色道:“能吃饱吗?”
“能!”
“好!”
……
军营中依然在热火朝天的训练着,卜汾就用徐子桢留下的那套方法在严格训练着那五百人,只是现在已经没人再叫苦了,因为谁都知道,每天傍晚的那次比试中谁能得到前几名就能有一笔不菲的银子。
后营里几个伙头军在埋头做饭,几口大锅咕嘟嘟地煮着不知什么东西,那溢出的香味把徐子桢身边的大野勾的不住吞咽着口水,眼睛直直地望着锅子。
几个伙夫听见有人来,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正是曾伙同泰掌柜坑徐子桢的那饭馆掌柜,徐子桢一见他就乐了:“哟,掌柜的还挺守信,怎么连你都一起操办起来了?”
饭馆掌柜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徐将军,您这儿人多,我怕这几个伙计来不及,就一起动手了。”
徐子桢走到那几口大锅前拿手掌扇了扇闻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面馆老板娘也挺守信,我就不让兄弟们砸她铺子了……牛尾巴真他妈香,啧啧!”
饭馆掌柜不禁打了个寒颤,脚下顿时一软,再不敢多话,手里加快速度切剁起来,没多久工夫米饭的香味渐渐飘起,饭钟也响了起来。
五百神机营的新兵们一涌而至,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队打饭,大野眼巴巴地望着排成一溜的几口大锅,徐子桢笑着一挥手:“去吧,能吃多少吃多少。”
话刚说完,大野就已经窜了出去,不过他倒也懂规矩,排在了队伍最后,等着前边所有人都打完了饭菜,他已迫不及待地从旁边拽过一个空盆来递了过去。
饭馆掌柜吓了一跳:“兄弟,你拿这玩意儿吃饭?”
大野眼睛只看着饭菜,点头道:“对,装满!”
几分钟后,五百神机营和徐子桢以及水琉璃卜汾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大野,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面前是堆得象座小山似的大盆,满满当当的全是饭菜,大野一手扶盆一手拿把大号饭勺,狼吞虎咽地吃着。
卜汾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我说,这兄弟你是从哪儿找来的?太能吃了吧?”
徐子桢呆滞地答道:“拣的……”
第182章:检阅神机营
那盆饭菜很快就被大野吃了个干净,连一滴汤汁都没留下,最后还端起盆来猛tian了一气,显得意犹未尽的样子,一抬头发现身边几百双眼睛全都在看着他,这才不好意思地放下盆来,憨憨一笑。
也不知道是换了厨子的原因还是被大野的饭量影响到了,今天整个神机营上下的所有人胃口都出奇的好,就连平日里吃得不太多的卜汾都额外添了些饭,那饭馆掌柜忙活了一上午准备下的饭菜被吃了个精光,没一点lang费。
吃完饭是休息时间,要不然刚吃饱就训练容易得盲肠炎,这也是徐子桢关照的,神机营那些小子放下饭碗还是依旧盯着大野看,这家伙可真是个稀罕物,他们这些人活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大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正巧看见饭馆掌柜在收拾那些吃饭家伙,锅碗瓢盆一个个收拢起来,旁边还有几个盛饭菜的大木桶,两个伙计正合力架了起来准备抬走,他起身走到近前,一撸袖子道:“我来。”
那木桶宽壁厚底,桶身外围着几道铁箍,厚实沉重,那两个伙计也算是年轻力壮的西北汉子,可也得两人合力才能抬起一个来,眼看大野就这么空着手准备去提,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伙计好心提醒道:“这玩意儿沉得很,小心别闪了腰。”
话还没说完,就见大野一手一个提起两个桶来,稳稳地抓在手里,问道:“放哪儿?”
那伙计顿时瞠目结舌愣在了那里,他们两个人抬一个桶都得憋足了劲,可这大个子居然轻轻松松的就拎起了两个,他下意识地指了指几十米外的一个水槽:“那……那里。”
“哦。”大野应了一声,拎着桶大步走了过去,放下后又走了回来,这回不等问就再拎起两个桶,依然放到水槽旁边。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难怪这家伙这么能吃,敢情这力气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啊,这还是人么?
大野来来回回的好几次,将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水槽旁才回了过来,站到徐子桢身边,憨憨一笑:“恩公,还有什么活给我干么?”
徐子桢和别人一样,也看得傻了,等大野过来他才回过神,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你会功夫么?”
大野挠了挠头:“不会。”
“这……好吧。”徐子桢有些失望,他虽然和别人一样被大野吓到了,但他想的事情却和别人不太一样,在一开始从吴员外家里救出大野时他纯粹只是出于好心,但是随后发现那一百多下皮鞭子居然没对大野造成任何伤害,他就起了收下他之心。
刚才大野无意中露了一手自己的力气,他的心思就又活了起来,徐子桢已经打定主意要做些事情的,身边自然得有几个亲信,大野能不能当亲信他还不知道,但是从现在来看大野的性子单纯质朴,只要自己对他好些,他的忠诚度应该会很高。
只是可惜他竟然不会功夫,这就未免有些遗憾了,如果这么一身力气再配上一身好功夫,那可绝对能在自己将来的路上帮到不少。
徐子桢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功夫不会可以教,慢慢来就是了,反正大野的这把力气总在的,最多费点米饭而已。
神机营的训练才开始几天,但是夏军随时可能攻来,到时候这五百新兵是出战好还是不出战好,这成了徐子桢的一块心病,所以在休息完毕后他就站起了身,集合所有人,他要检阅。
很快那五百人就集合完毕,呈五列纵队排在了校场上,徐子桢站在队列前,望着眼前这群满脸肃然的新兵们,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激昂之情。
这些都是老子的兵?!
演练开始,例行的体能测试今天就免了,这东西也不争一两天,只能靠慢慢练,徐子桢要看的首先是他们的刀法,也就是他传下的乱披风。
五百人分成两半,捉对厮杀,当然钢刀都换成了木刀,最多砍出几道瘀青出来,马贼们学得早,刀法都已经很娴熟了,至于那些新兵就差点意思,凡是运气不好对上马贼的,很快都被砍“死”在地。
徐子桢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道,学功夫不光靠勤练,还得看个人的天分,再说武松这套刀法本就极为精妙,要想在这么短短几天就练熟,难。
他一回头发现大野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象是在认真记着那些招式,徐子桢问道:“想学么?”
大野重重点了点头:“想!”
“行。”徐子桢招手叫来了卜汾,“卜大哥,这大家伙就交给你了,他想学刀。”
卜汾点点头,也拿了把木刀给他,带他到一旁比画着教了起来,徐子桢没再关注他,继续看向场中的对练。
刀法对练很快就结束了,结果没有出乎意料,完全朝着马贼们一边倒,徐子桢没有多说什么,一声令下,演练马术。
神机营属骑兵编制,马是必备的东西,当然这骑术一场又是马贼们的强项,他们每个人都在马背上打滚了多年,而那些新兵还是不行,他们都是苦哈哈的穷孩子出身,家里顶了天有头驴,最多骑着不摔下来而已。
徐子桢皱起了眉头,和西夏大军对战,骑术是很重要的环节,这要是练不好可是先吃一个大亏的,他想了想,心里暂时有了个队列安排,招手叫停了演练,把所有人招了回来继续列好队,将他的安排公布了出来。
五百神机营的人员素质有高有低,但是既然要打仗就得把最硬的先顶到前边,马贼们纵横西北多年,不管是战术还是心理素质都绝对过硬,所以队列前沿非他们莫属,不过神机营毕竟有别于普通骑兵,还得靠火器为主,所以徐子桢做了以下的安排。
两百多新兵里选一百人出来,充为火枪手,对阵时列在前排,再选一百人紧随其后,专司给他们的火枪换弹药,枪手一**击结束就将火枪交给后排,再接过已填好弹药的枪继续开火,这样才能最有效的给敌方以最大最快的打击。
这种打法要到几百年后的明朝才会出现,现在被徐子桢搬到了这里,谁都觉得稀罕,况且火枪都还是才出现的东西,这样的战术加上这样的配置,让那五百人顿时兴奋了起来,特别是在徐子桢宣布将来会配备人手一枪后,众人的情绪涨到了最高点。
校场上一片欢呼,徐子桢的心里也难以平静。
芏嗣泽,放马过来吧,老子等着你!
第183章:一起来了
整个一下午徐子桢都泡在军营里,和五百神机营一起练刀练马,有他这战神的招牌在,那些新兵的劲头提高了不少,马贼们反正早就和他厮混得熟了,训练闲暇时还是和他嘻嘻哈哈地闹着。
水琉璃也没离开,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场边看了一下午,大野则是一个人拿着把木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练着,等徐子桢来叫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饿了,这才立刻放下刀跟了过去。
徐子桢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饭菜已经备好,他胡乱吃了个饱,让水琉璃给大野安排一下住处,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后院温娴所住的小楼下。
小楼的纱窗依稀泛着亮光,温娴还没睡觉,徐子桢望着那团光亮发了会呆,笑了笑抬脚上楼去,他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姑爷,虽然夜入闺房有点不妥,可他一点都不在乎,这是我老婆,谁敢多嘴?
房门关着,徐子桢也不敲一下就直接推了开来,迎头差点撞上一个娇小的身躯,却是温娴的贴身丫鬟墨绿。
墨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回过神见是徐子桢,立刻张开双手挡在门口,急道:“你……你要干什么?”
徐子桢道:“我来看我老婆啊,怎么了?快让开,好狗不挡道!”
墨绿气鼓鼓地道:“男女有别,现在已是入夜,你还懂不懂礼数?”
徐子桢哑然失笑,故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什么礼不礼数的,再不让开小心我先抓你去暖床!”
墨绿啊的一声惊呼,慌忙向后退开两步,徐子桢趁机窜了进去,嘿嘿一笑,直往里走。
温娴正拥着被子靠坐在床上,门口两人的对话被她听得清清楚楚,这时见徐子桢进来,红着脸嗔道:“你又胡说什么呢?”
徐子桢走到她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这丫头越来越不把我这姑爷当回事,不吓唬吓唬她还真以为哥是吃素的……烧退得差不多了,身子好些了没有?”
温娴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心中一甜,柔声说道:“已好得多了,只是这身子还是乏得很。”
徐子桢道:“病去如抽丝,你这虽然只是感冒,也得好好养一段时日才行。”
温娴没听过感冒这个词,但也大概猜出了意思,点了点头道:“我听爹说了,近日怕是西夏军又要来犯,你只管助我爹爹便是,我这身子想来没几日便能好了的。”
徐子桢伸手抓住了她的柔荑,嘿嘿一笑:“你可得好好养妥了,我还等着把夏狗打退了来迎娶你呢,到时候可别……”
温娴脸皮极薄,哪听得了这般调笑的话,顿时脸红到了脖子,嘤的一声将被子蒙住了头,徐子桢哈哈大笑,刚要再开她几句玩笑,忽然听得窗外远远传来一阵刀兵相交之声,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在这夜间格外清晰。
徐子桢一愣,猛的站起身来:“我靠!三绝堂来了?”
温娴被吓了一跳,赶紧将被子放下,徐子桢已跑到了门口,临出门回头对她说道:“我去看看,你乖乖的在这儿别乱跑,小心些。”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蹿了出去,温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不见了他的人影。
徐子桢才出门就已看到院前出现了几处火光,间杂着呼喝和打斗声,他心里一沉,三绝堂说来就来,一点征兆都没有,水琉璃说天下会有人会来,可到现在也没见着一个,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正想着,水琉璃就忽然从院中飞掠了过来,落到他身前,没等他开口就先浅浅一笑:“莫慌,我师父来了。”
徐子桢急问道:“来的是三绝堂?多少人?”
水琉璃点点头:“是,眼下在这府里大约有三十多人,孟大人那边怕是也有。”
徐子桢翻手抽出刀来:“那还等什么,走!”
水琉璃一伸手拦住了他:“此处有我会中兄弟在,温大人绝无危险,但眼下另有一事,夏军来犯,已逼近金城关了。”
徐子桢一惊,宋军的探子都在干什么?怎么西夏人都跑门口来了才发现?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关上!”徐子桢交代了一声就飞奔下楼,直往门外而去,打仗是千军万马的混战,水琉璃这样的身手在那样的情形下也使不出力,倒不如让她帮忙守着温娴。
水琉璃点了点头,在徐子桢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大声喊道:“子桢,小心些!”
徐子桢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子死不了,帮我看好娴儿!”
水琉璃咬着嘴唇看着徐子桢消失的方向,眼中神色复杂,回头望了一眼温娴的闺房。
徐子桢在刚出后院的时候就见大野等在了那里,四周喊杀声不断,他却神色坦然之极,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徐子桢远远地招了招手,大声问道:“吃饱了没有?”
大野不好意思地道:“有点撑着了。”
徐子桢哈哈大笑:“那就带你消消食,走,跟我打仗去!”
大野点点头:“好!”
水琉璃在来的时候已经做了准备,两匹骏马早已被牵了过来,其中一匹就是朵琪卓玛送给他的小白菜——这是徐子桢给起的名字。
徐子桢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刚要提缰忽然想起大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骑马,可一回头却见大野竟然一个漂亮的纵跃直接翻上了马背,那姿势甚至比他都利索了很多,徐子桢一愣之下脱口而出:“帅气啊!”
大野憨憨一笑,什么都没说,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徐子桢不再迟疑,大喝一声纵马飞弛了出去,大野也脚下一磕紧跟其后。
两人两骑在街上飞弛,徐子桢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金城关上,但他也很清楚,越是兵临城下就越要冷静,慌乱只会让自己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和决策。
“大野,去给我把神机营叫过来。”
“是,少爷!”
大野应了一声,一拨马头从另一条路弛去,徐子桢咬紧牙关,身子紧贴马背,用最快的速度向关上赶去。
三绝堂,芏嗣泽,一起来是吧?行!老子给你们机会,就看你们中不中用了!
第184章:诱敌
徐子桢刚到金城关,就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有宋军士兵,也有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到处是斑斑血迹,显然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他一把拉过身旁一个军士,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孟大人呢?小种相公呢?”
“子桢!”那军士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徐子桢一抬头就见种师中笑吟吟地望着他。
徐子桢松了口气,种师中总算是没事,要不然对宋军的士气可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纵身下马来到种师中身前:“小种相公,是三绝堂的么?”
种师中笑笑:“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
徐子桢扫了一眼四周,粗略数了一下,黑衣人总共约有四五十人,也看不出是什么级别的武略,不过眼下这三绝堂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可芏嗣泽和那十万大军还在关外呢。
想到这个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刚才水琉璃就说西夏大军已经抵近,可现在关外却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反倒是关上有多处地方,各有几名将士举着火把在瞎晃悠,还手持钢刀互相敲打着,嘴里不时发出呼喝之声。
“小种相公,您这是……?”徐子桢看得有点傻眼,不知道这些将士在玩什么套路。
种师中神秘一笑:“他芏嗣泽不是想趁关内混乱杀过来么?那本帅就给他这个机会,你看如何?”
徐子桢顿时恍然:“我懂了,您这是打算骗他攻城打近战呢?”
不管是种师中还是徐子桢,他们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西夏人的武器之利,就算他们秘密制造的极火炮被徐子桢毁了个精光,可谁都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其他的秘密武器,就算没有别的,光是那神臂弓和旋风炮就够受的了,只要远远架在关外一阵猛射,等把关上的火力打得哑了火,那就该他们的步跋子上了。
可是现在,芏嗣泽一心以为三绝堂的人已经在关上骚扰成功,甚至成功暗杀了种师中和孟度,他就会节省兵力火力,直接杀上关来,不过这样的话就正中了种师中的下怀。
种师中拍了拍他:“正戏要开场了,走吧。”
“好!”徐子桢回过神来,跟着他走上关去。
才来到关上,徐子桢就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战意,数十门火炮一字排开,弹药已经填好,引信也已插好,每座炮旁各有两名炮手,手中持着火把,早已准备完毕,关上城墙内伏着几排步兵,腰里插着钢刀,手中端着长矛钢叉,窝在垛口后边不发一声。
今夜的天气不算好,月亮时隐时现,从关上一眼望去全是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半个西夏兵,但是那股肃杀之气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远远地传了过来。
种师中扫视了一眼关上,低喝一声:“动!”
紧跟在他身旁的一个亲兵立刻拿出一个尺许长的竹筒来,凑着火把点着了筒口的引信,高高举起指着天。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从筒口射出一个小巧的火球,带着响声直直飞入了夜空,最后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消失不见。
徐子桢浑身神经猛的一紧,这个信号弹显然是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看来种师中已经准备要诱敌过来了,大战将启!
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朵厚厚的乌云,将月光完全遮挡了起来,城墙之外还是一片漆黑,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只是渐渐的,风中似乎夹杂了一些奇怪的声响,沙沙沙……
徐子桢的手已经握住唐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漆黑的大地,忽然一声号炮响起,漆黑中突兀地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随即火光大盛,无数个火把凭空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种师中沉声喝道:“火炮准备!”
所有炮手全都严阵以待,火把凑近引信,随时准备开火。
徐子桢看得清楚,关外那些火把的映照下分明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正是西夏军中的步跋子,在这夜色中如过境蝗虫般朝着金城关飞奔而来,而在步跋子身后则是整整齐齐列着队的骑兵,只是他们暂时没动,和城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要步跋子能把关门吊桥打开,他们就会立刻冲刺,直扑关内。
大军已经压境,种师中却依然不见一丝惧色,神色淡然,徐子桢看在眼里,心中暗赞:真不愧是大宋一代名将!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步跋子们和关口的距离已经近得几乎能看见他们的鼻孔了,徐子桢只觉心跳越来越快,手心也开始冒出了汗,小种相公搞什么鬼,怎么还不下令?
种师中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火候未到。”
徐子桢愕然,这还没到火候?难道等他们爬上关来直接照脑门开炮么?
步跋子的行进速度极快,眨眼就来到了关下,一条条飞索直甩上来,索头上系着个钩爪,一下就挂住了城墙。
种师中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点火!”
炮兵们早已等得不耐烦,立刻点燃了引信,一连串震天的炮声响起,伴随着一排整齐的火光,在夜色中显得绚烂耀眼之极。
轰轰轰!
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在远处,也就是步跋子与骑兵之间的交界处,西夏战马一阵骚乱,嘶鸣声四起。
种师中再次下令:“继续!”
又一轮炮火射出,还是落在那个位置,徐子桢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是要把西夏骑兵控制在离关口的安全距离之外。
就在这时,步跋子们已经纷纷爬上了城墙,只是他们才刚一露头,关内潜伏已久的宋军将士就冒了出来,长矛钢叉齐出,惨叫声顿时连连响起,一个个身影纷纷掉落下去。
只是一波刚过又一波接着就爬了上来,对方毕竟人数众多,宋军将士再怎么猛砍猛杀也有些力不从心,终于,有人成功翻了上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许多个,不过片刻工夫,关上已经到处是短发短装快刀麻鞋的步跋子。
这当口一眼望去到处是西夏人,宋军将士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忽然一声清啸响起,十几道黑影不知从哪个角落掠了出来,飞扑了过去,一道道刀光闪过,那些冲上关来的步跋子就象割麦一般的接连倒下。
那十几人身手矫健出招迅疾,步跋子们一个接一个倒在他们的刀剑之下,只是毕竟双方人数太过悬殊,城墙上依然源源不断地有人翻上来。
徐子桢再也按捺不住,一翻手抽出刀来,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先拿步跋子热热身,等老子的神机营过来再给你们吃大餐!
第185章:小种相公的伏兵
步跋子的作用就是抢关,一旦被他们翻上城墙那就是他们的天下,只片刻工夫,金城关守军就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好在那十几个高手加入了进来,才算给他们缓解了一下,但对于这满坑满谷的夏兵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徐子桢这一出现,形势又立刻起了变化,这里谁都认识他这张白脸,不管是宋军还是夏人,金城关战神,这名头可是硬生生打出来的,他的出现让宋军们一阵欢呼,浑身象是瞬间充满了力量,反观步跋子们则是一个个面露惊惧之色,手脚打颤畏畏缩缩了起来。
徐子桢很奇怪,关上的守军照理说不该只有这么些人,要不是种师中的话里已经透出了诱敌的意思,他都甚至要开口骂娘了。
拿这么点兵来抵挡人家上万的步跋子,这他妈不是找死么?
炮兵依然在不紧不慢地发射着,死死压制着远处的西夏骑兵,这倒让关上的压力稍微轻了些,徐子桢再不犹豫,挥刀加入了混战之中。
说起来近战是他的强项,当时连雷震那样的高手和他贴身格斗时都没占到多少便宜,更别说这些步跋子了,他右手刀左手拳,时不时还加上一脚,那些步跋子谁碰上他就算谁倒霉,撑不了两个回合就被他放翻在地。
关上的形势很快就出现了逆转,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宋军竟然神奇地抵挡住了潮水般的夏军,步跋子们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但就在这时,已经被逼到城墙边的步跋子们忽然同时掏出一把短弩来,对砍向他们的武器完全视而不见,直接瞄准不远处的火炮。
一连串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有步跋子,也有宋军炮手的,谁都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步跋子们会做这样同归于尽的事,他们在付出上百条性命的同时也顺利偷袭到了几十名炮手。
关上连发的炮火顿时哑了火,步跋子们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一声呼哨转身就要往关下逃去。
徐子桢和那些宋军一样,没想到步跋子冲上关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火炮,他一转头就看见那些炮手倒下了大半,一愣之下顿时怒火升腾,大吼一声连劈两人,可是为时已晚,以关上这些人想要抵挡住步跋子倒是可以,但想要阻止他们离开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剩余的步跋子或爬或跳一个接着一个逃下了关,徐子桢气得咬牙切齿,手一搭跺口就想跳下去再追杀一番,却被种师中一把拉住:“子桢莫追!”
徐子桢霍的回头,怒道:“还不追?炮都没人开了,净等着他们的骑兵杀过来么?”
种师中对他的态度也不见怪,微微一笑:“没那么容易,你且看着便是。”
徐子桢倒是被他的神情搞得又是一愣,看他这样子似乎这些炮手被杀也是在他意料中的?
种师中似乎猜到他所想,摇头道:“本帅并不知他们会以自损之招来偷袭我炮兵,不过我早已伏下人马,你看。”说着一指远处。
徐子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月光又再透了出来,将那片原野照得清清楚楚,步跋子们翻下城去后只剩下了三成不到,但也好歹有几千人,朝着他们大军的方向没命的狂奔,但就在离开关门大约几百步距离后忽然一分为二,从两边逃窜。
与此同时,夏军的骑兵也动了起来,关上的炮火停了,正是他们进攻的好时机,徐子桢这个不懂打仗的都知道,冲到近前一阵乱轰,只要关门一破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步跋子分两边走就是给骑兵们留下了充足的冲刺距离,西夏军中一声炮响,排列整齐的骑兵同时将刀高高举起,一片震天般的大喊声中,开始了他们的冲击。
而就在这时,关外原野两侧猛的一连串梆子响,紧接着一片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出现,目标正是那些朝两侧跑着的步跋子们。
一阵惨叫声响起,可怜那些步跋子刚从关上逃出生天,很快又倒下了一大片,夜战对于他们突袭的一方有好处,可是当突袭被识破时,夜战对他们来说也是致命的,箭雨不知从那里射来,根本找不出方位,步跋子们慌乱之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下意识地就往中央逃窜,以期避开那些利箭。
西夏骑兵刚准备好的冲击就此被打断,怒喝声,马嘶声,好一阵混乱。
徐子桢在关上看得清楚,忍不住大声叫好:“霸气!小种相公您这伏兵可安得太霸气了!”
种师中到了此时却是面露凝重之色,手一挥,身边传令兵立刻将手中令旗高高扬起挥了几下,那两侧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个身影,从关上这角度看去并不清楚,只影影绰绰地看得见他们手中持着长弓,人数大概有两千的样子。
这些弓手全是步行,朝着关口飞奔回来,西夏骑兵队中一人越众而出,黑盔黑甲,从穿戴上看品阶不低,他当先纵马而出,大喝道:“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那些刚涌过来的步跋子反应极快,呼哨一声又朝两侧跑开,骑兵们一勒缰绳再次发起冲击,可就在这时,两侧的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急促的梆子响,紧跟着又是一阵箭雨飞射而来,将那些步跋子赶了回去。
“停!”黑甲将军慌忙一声大喝,冲击再一次被打断,他恼火地看向两侧,只见黑暗中忽然蹿出一匹匹战马,马上将士同样手持长弓,只是他们并没有和先前那些步弓手一样返回关内,而是迅速向中央靠拢,很快就列成了一个方阵,拦在了夏军队前。
这边宋军骑兵在奔跑的过程中已经挂弓换枪,一排排枪尖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亮光,夏军中那黑甲将先是一怔,随即怒喝道:“你们宋人便惯使这种偷袭的把戏么?有胆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宋军队中弛出一将,也是黑盔黑甲,正是前次大战中被徐子桢救过的辛丑,他来到阵前朝着对方啐了一口,骂道:“也不知是哪个孙子王八蛋先趁黑打我金城关,你倒有脸说这话,三百回合是吧?老子陪你!”
那夏将冷笑道:“你陪我?如今我军数倍于你,爷爷可没那闲工夫陪你玩……儿郎们,给我冲!”
第186章:尝尝鲜
一声号炮响,夏军如潮水般向辛丑所率那两千骑兵涌来,铁甲铮铮马蹄翻飞,原野上掀起一股浩大的烟尘。
徐子桢在关上看得暗自心惊,对方的骑兵人数已过万,身后更有一个庞大的中军据守在那里虎视眈眈,辛丑的小队在那铁骑阵前显得异常渺小,就象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惊涛骇lang吞噬不见。
如果不是种师中的伏兵论,徐子桢怕是早已按捺不住要带兵杀出关去救援了,就算是种师中再三告诉他另有奇兵,他还是紧咬牙关死死盯着阵前,暗暗为辛丑捏着把汗。
辛丑冷静地望着对面气势汹汹扑来的夏军,一声令下,两千骑兵齐齐高举手中长枪,所有人的脸上全是一副不屑的神情,象是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眼看夏军离辛丑越来越近,关上的炮声忽然再次响了起来,一颗颗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精准地落入夏军骑兵阵中。
轰轰轰!
一朵朵璀璨的火光不断的在人群中炸开,这还是何两两的杰作,夏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刚提速不久的冲击再次缓了下来,那黑甲夏将恼怒的吼道:“冲!给老子冲!谁敢后退半步我砍了他!”
炮弹碎片四处飞溅,不断有夏军从马上摔落,甚至连人带马一起被炸得飞了起来,徐子桢愕然之下扭头看去,只见原本火炮边阵亡的将士早已被抬到了一旁,而另一队炮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替换了上去。
徐子桢大喜道:“小种相公,您这炮兵什么时候备下的?”
种师中微微一笑:“夏军攻城器械凶猛,火炮是唯一可克制他们的利器,我若不多备些炮手又如何与他们周旋?”说到这里他一指远处,“且莫着急,看那里。”
徐子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远端夏军后方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火光,起初只是小范围,但伴随着原野上强劲的北风,那火光很快就变得越来越亮,渐渐地照亮了半边天空。
“我靠!偷袭后营烧粮草?这不是我常用的招么?小种相公,你这伏兵到底安了多少?”徐子桢顿时跳了起来。
种师中轻笑一声,神情忽然渐渐凝重,沉声道:“纵然我伏兵再多,今日一仗依然极为艰险,夏人毕竟三倍于我。”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徐子桢,“子桢,今日之局,非你不可破!”
徐子桢一愣:“我?我又那么大能耐么?”
种师中认真地道:“你乃西夏军中人人皆知的战神,若你出战定能灭其士气。”
徐子桢想都不想就应道:“好!那我带点人杀出去,把老辛换回来。”
种师中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如今关内已无多少人手可用,只怕你此战需以少敌多,实则凶险之至。”
徐子桢咧嘴一笑:“打击士气是吧?要的就是以少敌多,看我的!”说完他扭头看了看关内,骂道,“那帮小子磨蹭什么呢?还没到。”
种师中笑道:“可是你那神机营?”
徐子桢道:“是啊,我让大野去叫他们了,就这屁大点距离,也太慢了吧?”
关上炮火不断,死死压制着冲击而来的西夏骑兵,但夏军毕竟人数太过众多,而关上火炮有些不够用,徐子桢眼睁睁看着他们依然面目狰狞地朝着辛丑扑去。
“妈的,再不来老辛就得挂了!”徐子桢心急如焚,手里紧攥着唐刀,频频回头看向关内。
终于,一片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五百骑快马朝着关上疾弛而来,徐子桢拔脚就往城墙下跑,还没到墙根就一翻身跳上了马,迎头赶上神机营众人。
五百骑打头的正是大野和卜汾,没等他们开口徐子桢就急声骂道:“怎么这么慢?再不来这关口都要守不住了!”
大野讪讪地道:“少爷,我早就赶到了,只是……”
“你小子急什么?不差这一小会儿工夫吧?”一个声音从人群中飘了出来,低沉沙哑,却是汤伦。
徐子桢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愣之下猛的反应过来,再一眼扫过神机营众人,只见其中不少人都面露喜色,他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喜道:“汤叔,你把火枪赶出来了?”
汤伦白了他一眼:“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搭上了,你还不赶紧地让他们操练起来?”
徐子桢只觉一颗心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赶紧按捺住激动,举起唐刀喝道:“神机营听令!”
“有!”
“列阵!咱们出关去,给夏狗尝尝鲜!”
“是!”
徐子桢一勒马头,调转向吊桥,大喝道:“开门!”
吊桥嘎吱作响,缓缓放了下来,露出了辛丑小队,以及远处奔腾而来的西夏骑兵,徐子桢纵马跃出,大吼道:“老辛,回关,快!”
辛丑一回头见是他,顿时面露喜色,紧跟着他看见了徐子桢身后那五百人,又是一怔。
徐子桢急道:“看毛看,还不赶紧给我死回来?”
“哦哦!”辛丑对徐子桢早已服得五体投地,虽然对他带着五百人去抵挡对面上万人有些犹豫,但还是一声令下,“回关!”
辛丑小队调转马头朝后退去,神机营则分两边快速奔出,只片刻间,两拨人马就完成了交替。
神机营列成三队横向排开,列在关前,徐子桢白衣白马站在队列中央,身旁是面色淡然的卜汾,西夏骑兵的冲击明显一滞,不少夏军已惊呼了出来:“金城关战神?”
徐子桢左手一抬,喝道:“火枪手,准备!”
第一排火枪手平端起双管猎枪,枪口稳稳地指着迎面而来的夏军。
徐子桢默默数着夏军与自己的距离,眼睛眨也不眨,忽然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回头一看却竟然是大野,他一愣之下忍不住急道:“谁让你出关来的?快回去!”
大野憨憨一笑,摇头道:“我要陪着少爷。”
“你……”徐子桢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隐隐有些感动,这傻大个不会功夫,跑战场上不是送死么?不过这份忠心倒是真正难得,徐子桢一咬牙,“跟紧我,别乱跑!”
大野重重点头,一翻手亮出一把比寻常马刀长上不少的刀来,和卜汾一左一右站在徐子桢身旁,满脸的肃穆之色。
西夏骑兵转瞬而至,徐子桢看得真切,抬起的左手猛的落下,大喝道:“开火!”
第187章:砍他娘的
砰砰砰!
神机营的枪口喷出一排耀眼的火光,冲在最前列的西夏骑兵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打了个人仰马翻,名震天下的西夏战甲被打出了一个个小孔,战马也被打得破头瘸脚,前排刚倒下,后排刹不住车直接踩了上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被何两两改良过的火铳威力比之前强了许多,光射程就远了不止一半,那一百个枪手是头一回开枪,但心理素质都极好,枪端在手里一点都不见晃悠,瞄准了对方的骑兵阵营就是一通猛射。
乱枪打鸟都有中奖的,更何况对面是上万人马,哪有打不中的道理。
西夏骑兵们一阵慌乱,那黑甲夏将也是大惊失色,没人见过这么霸道的火器,但是西夏人毕竟悍勇,很快就将惊慌调整了过来,眼看火枪打完了一轮,趁着这空当再次提缰冲了过来。
可是他们的速度刚起来,第二轮枪声又再响起,又是一排骑兵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
黑甲夏将没有冲在最前列,倒是躲过了一劫,但是心里也不禁一阵后怕,他又惊又怒地吼道:“给老子冲!我就不信他们这点火力能把我们全打光!”
“杀!”
骑兵们被他的话一下煽动了起来,群情激昂地继续冲击了过来,徐子桢不动不摇立于阵前,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迎面而来的夏军,默默数着距离。
很显然,火枪的作用只是对于中短距离才有最大的杀伤力,可一旦被他们不顾性命地冲到近前,靠的还是传统冷兵器,只是即便自己这边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填弹发射,但对于那一万多人马来说还是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火枪已经发射了五轮,西夏骑兵倒下了不知凡几,但是光看人数还是比自己这边多出了不知多少,而且现在西夏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关上的火炮已无法支援,因为很容易就会伤到自己人。
徐子桢回头看了一眼神机营众人,这五百人虽然组建没几天,但是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块宝贝疙瘩肉,他不愿意看到有伤亡,但是没办法,今天这一仗不光关系到身后的金城关,更关系到神机营的威名能不能就此打出。
再者,刚才西夏后军的火光摆明了是种师中安排过去的奇兵,可是眼下那边依然没太大的动静,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快打击敌人的士气,并且尽量拖延,为对方后营的奇袭队伍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他们能顺利逃脱返回关内。
西夏骑兵们被几轮密集的火枪打得已失去了理智,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对面那五百人,黑甲夏将策马赶到了队前,忽然扬刀大喝:“起弩!”
冲在前列的骑兵们从鞍边摘下一把把短弩,身子紧贴马背,抬起了弩口对准神机营,徐子桢远远看见这一幕,心中顿时一惊,他只顾着爽火枪,却把敌人的强项给忘了。
卜汾忽然沉喝一声:“变阵,铁牌手出列!”
神机营的队列忽然快速变动,前列的枪手齐齐后退,而本来排在后列的一队快速插上,在他们的手中正提着一面宽大厚实的盾牌,黑黝黝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黑甲夏将大喝:“射!”
咻咻连声中,西夏快弩如雨般飞射了过来,徐子桢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就忽然多了个人,正是铁牌手之一,高举那黑黝黝的盾牌将徐子桢挡在了身后。
一阵密集的叮当乱响声后,众人身前多了一地的利弩,而神机营这边却一个人都没伤着,徐子桢顿时大喜,卜汾果然是个人才,自己没想到的被他被补了缺,从刚才的发号施令来看,这盾的制作和队型的变化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徐子桢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五百人,每个人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惊慌与不安,有的只是兴奋与激动,他拔刀在手,喝道:“兄弟们,夏狗子就在眼前,咱们怎么办?”
五百人象是约定好的一般,齐声大吼道:“砍他娘的!”
徐子桢朗笑一声,眼神炯炯望向迎面飞驰而来的西夏铁骑:“好,神机营听令!收枪,拔刀!”
前排黑盾全都收了起来,火枪也挂了起来,五百人全都默默地换上了雪亮的唐刀,虎视眈眈地等候着对方,而西夏人倒也配合,收起了弩,高举起了刀,他们是高傲的民族,在他们眼中,宋军是绝队无法和他们的骑兵相提并论的。
双方的距离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眼看就要短兵相接,就在这时,徐子桢猛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子桢!”
徐子桢一回头,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一身棉袍的温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关上,她的脸色还是苍白如故,显然虚弱之极,如果不是墨绿在一旁咬牙扶着她,怕是她已被这关上呼啸的北风给吹倒了。
“你怎么来了?胡闹!”徐子桢又惊又急。
温娴微微一笑:“我来助你杀敌。”
徐子桢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西夏神臂弓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时候谁要抽冷子射一箭,以温娴这种敏捷数值为零的大小姐,还不被射个透心凉么?
他气得瞪眼吼道:“打仗是老爷们的事儿,你赶紧的给我回去躺着!小墨绿你还看个屁,快把你家小姐扶回去!”
墨绿还没答话,旁边忽然跑来两个军士,吭哧吭哧地抬来一面红边白底的大鼓,摆在了温娴身前。
徐子桢一愣,这什么意思?
温娴忽然将墨绿往旁边轻轻一推,抄起架在一旁的两杆鼓槌,猛然间甩去身上棉袍,露出内里一件火红的短衫,贝齿紧咬红唇,用足力气朝着鼓面槌去。
咚!
一记沉闷的鼓声远远传出,关上关下所有人全都惊诧地看着这个弱不惊风的女子,北风呼啸杀声震天,但她的眼中却露着无比的坚毅之色。
温娴大病未愈,只这一槌就已让她娇喘吁吁了起来,但她一咬牙又是一记槌了上去,咚的一声,沉闷的鼓声重重敲击在了徐子桢的心上,敲在了宋军将士们的心上。
第188章:擂鼓战金城
乌云全散,月光洒在温娴苍白的脸颊上,象是给她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她眼神坚毅地望着徐子桢,咬着牙一下接着一下的向鼓面上槌去,此时的金城关上已象是空无一物,只有她独自于风中翩跹。
徐子桢只觉脑门轰的一下,浑身血液在这一刻瞬间沸腾了起来,西夏铁骑速度极快,已近在咫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温娴,霍的转头,大喝道:“神机营,准备!”
五百人齐刷刷举起了刀,眼中战意燃烧。
徐子桢一提马缰,胯下白马一声长嘶人立了起来。
“杀!”
五百神机营齐声大吼:“杀!杀!杀!”
震天般的吼声还未落下,徐子桢胯下战马已如利箭一般飞射了出去,身后五百骑紧紧跟随,刀尖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五百对近万,金城关有史以来人数最悬殊的战斗开始了!
种师中神情凝重,一声令下:“弓手,护城!炮手,阻其中军!”
一阵整齐快速的脚步声中,两列兵士手持长弓快速站到了垛口前,再一声令出,弓弦已拉满,一支支森冷的羽箭对准了关下,在他们身后的那一排火炮也全都重新装填起了弹药,炮口调整,对准了那一万西夏骑兵身后不远处那浩浩荡荡的中军。
种师中望着徐子桢疾冲的背影,喃喃道:“子桢,你一定要挺住!只一柱香足矣!”
徐子桢在冲出的一瞬间心里已被温娴那娇弱的身影塞了个满,但面目狰狞的西夏骑兵很快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使劲甩了甩头,将一切杂念屏除,目光锐利的在人海中搜寻了起来。
找到了!
一杆黑底白字的将旗在不远处随风飘曳,旗下一员黑甲战将正咬牙切齿地朝他冲来,手中长刀高举,一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德性。
徐子桢将目标锁定,当先冲了过去。
这种仗毫无悬念,只有趁乱趁快先想法子斩了他们的主将,要不然等这片人海把自己这五百人围起来,那就真的连骨头碎沫都留不下了。
这是神机营的第一场仗,但对于马贼们来说却不是第一次,也不知是卜汾特地安排的还是他们故意的,在列队的时候他们就把那两百多号新兵掩在了身后,锥形的队列前边那道锋口就是他们这两百多个称霸西北道的煞星。
之前的一段日子里他们都已和徐子桢并肩战斗过,所以或多或少和徐子桢都已有了些默契,徐子桢这一冲虽然有些突然,但他们立刻心领神会,齐齐调整方向紧跟了过去。
一百步!五十步!十步!
碰撞发生!
徐子桢马快刀利,当先杀入了西夏军阵中,起手一刀劈落迎面而来的两骑,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就象一柄钢刀般快速插入了对方的阵营之中。
马贼们紧跟其后,队列忽然展开,就象大雁的双翼一般,手中唐刀翻飞,只是闭着眼狠砍,一切挡在他们身前的全都杀无赦!
兰州地处边关,百姓常年饱受战火的摧残,不少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过的都是等待死去的消极日子,而一个多月前温承言的上任却给了他们希望,清廉、和善、与民同甘苦,府里的衙役曾透露过,温大人在府里的一日三餐节俭之极,而平日却时常自己出钱购买粮食摆粥济民。
至于温娴则更是兰州百姓心目中的女神,在这个礼法严苛的年代,她却没有丝毫大小姐的架子,城中的每一处贫困角落都曾留下过她的足迹,虽然她不苟言笑,但对待百姓却是亲切之至,就连三岁蒙童都知道,兰州有个菩萨般的知府大小姐。
而今天,就在西夏铁骑即将冲向金城关时,温大小姐却毅然站到了关口处,顶着凛冽的寒风为将士们擂鼓助威,完全不顾关外随时可能射来的冷箭,那在风中飘曳的衣袂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那两百多新兵坠在了最后,他们起初的紧张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激昂与滚烫的热血,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唯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跟着战神徐子桢,守护兰州,守护温大小姐!
神机营的队形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那些新兵从马贼们的身后转而从两侧延伸了开来,直接迎向了西夏军,他们是神机营将士,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徐子桢已不记得自己砍翻了多少人,现在他的脸上身上已是一片血红,眼睛也被鲜血蒙得几乎快要睁不开来,他的衣衫已破了多处,胳膊、后背、腿上,有许多地方都在隐隐作痛,好象受伤了,但是他全不在乎。
那个黑甲夏将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要他一死,这队西夏前锋军必将溃败,徐子桢咬紧牙关,奋力向着那个方向坚定地杀过去,每向前移动一步都会有敌人死在他的刀下。
卜汾依然一脸风轻云淡的神情,甚至嘴角还挂着微笑,但是他的刀却是狠辣无比,充分体现了他这西北霸主的实力,在这短暂的冲刺中,他杀的敌人绝不会比徐子桢少,因为他是卜大胡子!
大野是最让徐子桢意外的,他确实不会武功,就连最基本的劈砍都只是高高举刀狠狠落下,胸前空门大开,但直到现在他的身上还是没有任何伤口,他就象一头亘古长存的洪荒猛兽,每一声大吼中都会有人在他刀下被劈成两段。
战斗渐渐进入了白热化,所有人的战意在这一刻都被提升到了顶点,神机营五百把唐刀翻飞,乱披风刀法在这人海中爆发出了最强的战斗力,从关上往下看去,就象一朵朵铁莲花,在西夏骑兵阵中绚烂绽放,带着一种血腥残忍的美。
战鼓一声接一声,在这片厮杀的原野上远远传出,温娴的力气似乎已将用尽,身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但她依然紧咬牙关抡着鼓槌,用她那绵薄微弱的力量激励着大宋将士的斗志。
就在这时,西夏骑兵中有一人偷偷举起了弓,瞄准关上的温娴放出一支冷箭,他是聪明人,也知道将这个擂鼓的女人射杀的话必将大损宋军士气。
咻!
一记尖锐的破空声,那支利箭挟着凌厉之势直射温娴心口,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口,旁边忽然窜过一人来,手中长剑一挥将那支利箭挡了下来。
这人正是刚才出现的那十几个高手之一,面目俊朗,一身儒士打扮,他一击救下温娴,另外那十余人也已扑了过来,各自手持长剑挡在了温娴身前。
那儒士仗剑长笑:“天下会在此,宵小之辈胆敢扰之?”
第189章:身陷重围
徐子桢正巧眼角扫过这一幕,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温娴终究没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怒火上涌,手中唐刀一摆就要不顾一切冲过去宰了那偷袭之人,可身前身后到处是西夏骑兵,自己已被围得如在铁桶之中一般,他又气又急,偏偏急切脱身不得.
就在他无计可施之时,紧随他身边的大野忽然一张嘴将刀横着咬住,右手一探从马鞍旁摸起一柄长弓来,左手已挟着一支羽箭搭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绝无拖泥带水,没等徐子桢回过神来,那支箭已如流星般飞射了出去。
噗的一声,羽箭正中那夏兵的咽喉,从正面射入,后颈透出,只留下一截箭尾在外,那夏兵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射落马下立时毙命。
大野一翻手又搭上一支箭,扭头对徐子桢憨憨一笑,咬着刀的嘴里含糊地问道:“少爷,还要射谁?”
如果不是身边群敌环绕,徐子桢都不知道自己张大的嘴要什么时候才会合上,他一心只以为大野充其量力气大点皮糙肉厚点,就算刚才那会的冲阵砍杀也只能说他的天赋了得,只昨天那点时间就把刀法给练熟了,可这箭术……从那一箭的准头和威力来看,徐子桢甚至敢说整个金城关上能跟大野差不多水平的数不出一只手来。
徐子桢大喜过望,没想到顺手救人都能救到个神人,他猛挥几刀逼开身边的敌人,一抬手指向远处的那个黑甲夏将:“大野,给我射那王八蛋!”
“是,少爷!”大野应了一声,再次拉满弓,箭头左右摆动寻找着目标,只是那夏将夹在人群中,影影绰绰的,大野瞄了几次都对不准,忍不住急道,“少爷,凑过去点儿再射行不?我够不到。”
“那就先砍着,杀过去!”
“是,少爷!”
他们本就是在冲刺中,只是被千军万马围住了那速度才不得已降了下来,徐子桢有大野的神箭在旁,信心顿时大增,一声大吼再次将速度提了起来,当先朝着那黑甲将冲去。
大野杀得性起,嘴里一阵怪叫,呜哩哇啦的,他身形高大魁梧,就象一尊门神似的紧跟着徐子桢冲了出去。
卜汾一阵错愕,望着眼前看不到边的西夏前军,忍不住骂道:“妈的,俩疯子!”但他骂归骂,还是一磕战马跟了上去。
这三个领头羊的再次冲杀又将神机营带了起来,西夏军刚要结阵阻拦,没想到又是一阵枪响,一阵青烟过后西夏铁骑又倒下了一片。
西夏军中一片哗然,原本他们倚仗的就是关上火炮无法在这时候对他们轰击,可没想到这伙鸟人竟然还有小型火炮,看着打不过了就掏枪打一发,这他妈怎么玩?
徐子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趁着西夏军慌乱之际,爆发出了浑身所有的力量,他珍藏着的内力在这一刻也不要钱似的全都使了出来,原本他就马快刀利,这么一来更是无人能挡其锋芒,近万人的西夏大军竟然生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但是很快,西夏兵们就回过了神,他们毕竟人多,只要稳住了打磨都能磨死这小小的五百人,徐子桢只觉自己的速度在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渐渐的脚下几乎无法再移动半步,他回头一看,心里顿时一凉。
自己还是低估了一万人马的威力,神机营将士虽然一个不落的跟在他身后,但很不妙的是他们和徐子桢一样,被团团围了个结实。
卜汾反应迅速,一声呼哨,阵形再次变化,从雁翼形快速回缩,形成一个紧密的球形,马贼们神情凝重,刀尖齐齐向外,将徐子桢围在了中心。
身陷重围!
徐子桢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大了,他一心要斩杀对方主将,却没想到对方也正打着他的主意,故意时隐时现的引他近前。
西夏骑兵再次恢复了整齐的阵形,将徐子桢等人围着,却没急着扑上去,只是戏谑般地看着他们,就象一群猫看着笼子里的一只可怜的小耗子。
那黑甲将终于越众而出,来到了徐子桢的视线之内,远远的指着徐子桢大笑道:“哈哈哈!狗屁战神,本将军略施小计而已,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笑声嚣张狂妄,徐子桢却只当没听到,事到如今没了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他冷静地抬头目测了一下,那黑甲将离着自己大约有十几米远,以大野的箭术应该可以直接射杀他,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黑甲将身前还挡着几层夏军,冷箭命中的可能性不大。
正想到这里,大野就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那黑甲将,可他刚把弓举起,对方也同时亮出了一把把短弩,闪着寒光的箭头密密麻麻地指着徐子桢等人。
黑甲将冷笑一声:“想和我们比箭法么?你不妨一试!”
大野的手就此僵住,不敢动弹分毫,徐子桢眼睛死死盯着那黑甲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着痕迹地将马拉到大野身边,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低声道:“大野,踢我一脚。”
说着话,他将右脚从马镫里收了出来,用脚底顶上了大野的左脚尖上,大野本来还在发愣,这么一下顿时反应了过来,大惊道:“少爷,这使不得!”
“少废话,准备!”徐子桢左脚也抽了出来,双手搭在马鞍上,猛的一声断喝,“踢!”
大野急得抓耳挠腮,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只得一咬牙卯足了力气一抬脚,徐子桢的脚下借着这股力量使劲一跳,双手同时一按,身体顿时高高飞跃而起,象一只展翅的大鹏,越过层层夏兵扑向黑甲将。
黑甲将一惊,慌忙喝道:“放箭!”
咻咻咻……
一阵密集的箭雨疾射而去,徐子桢身在半空,无法转动躲闪,而弩箭的速度又是极快,只眨眼间就铺天盖地的朝着他迎了过去。
“徐兄弟!”
“少爷!”
“将军!”
一阵震天般的吼叫爆发了出来,所有人睚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徐子桢被箭雨无情的吞没。
第190章:孙子,看刀!
这一刻时间象是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徐子桢身上,卜汾和大野双眼充血,五百神机营面如死灰,温娴身子一颤,本已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再次变得苍白如纸。
噗噗噗……
一阵沉闷之声响起,宋军所有人的心顿时一沉,完了!
那黑甲将抬头死死盯着那片箭雨,眼中难掩惊喜之色,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利箭射入**时发出的声音。
但是很快,他眼中的喜色猛然间变成了惊色,箭雨消失,半空中的那个人影又再浮现了出来,但是和他预想的有所不同,徐子桢正面朝金城关反向对着他飞来,整个身体蜷缩着,背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
黑甲将立刻反应了过来,失声惊呼道:“不好!”
半空中一声朗笑,徐子桢猛一扭腰,身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再次面对他扑来:“哈哈哈!老子觉得很好,孙子,看刀!”
话音未落,徐子桢的刀已迎面砍来,这一刀带着他全身的力气,再加上飞跃而来的重力加速度,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劈落。
西夏军的弩箭已来不及再次发射,黑甲将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但他毕竟身为一军之将,反应极快,右手一抬举刀向上格去。
咻!
一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长箭,精准无比地正中他手腕,黑甲将闷哼一声,长刀脱手飞出,而就在这时徐子桢的刀已经到了,噗的一声,唐刀从他头顶劈落,将他的脑袋连同头盔一劈为二。
徐子桢一脚将黑甲将的尸体踢开,落到马背上,他背上插满了弩箭,胳膊和腿上也有不少,鲜血流遍了全身,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就这么端坐着,刀尖斜指地面,双目炯炯,威风凛凛。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黑甲将,啐道:“老子是狗屁战神?你他妈连狗屁都不是!”
卜汾惊得眼珠都快掉了出来,这变化也太快了,本以为徐子桢必死的,结果没想到是那黑甲将挂了,而且还死得这么干净利落,他反应很快,立刻一挥手,大吼道:“神机营,变阵,冲!”
大野已将长弓再次挂了起来,换成了那把加长的马刀,刚才那一记飞来之箭正是出自他的手笔,黑甲将原本可以抵挡一下的,结果被他给破了防御。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西夏兵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他们的主将死了,而徐子桢的身上插满了箭,却依然好端端地活着,甚至斩杀了他们的先锋大将,这下整个前军顿时慌乱了,就象一群掐了头的苍蝇,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西夏大军后方,芏嗣泽端坐马上,面如沉水,他怎么都想不通,今天这一战照理说必胜无疑,三绝堂在关内及兰州城里动手,他率大军从关外压上,内外夹攻之下兰州城焉有不破之理?
可是现在一切都与他的计划背道而弛,城内的三绝堂一众高手杳无音信,而自己的先锋大将甚至连名字都没通报一声就被徐子桢当头一刀劈死,前军近万人马已现溃像。
芏嗣泽紧紧握着双拳,视线穿过人海锁定在了徐子桢身上,一字一顿地道:“此人不除,我大夏难安!”
令旗招展,数万人之众的中军终于动了,步兵、骑兵、驼兵,象海lang一般朝着关前冲了过来。
温娴不敢置信地看着昂然端坐马背的徐子桢,惨白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神采,一咬牙又将鼓槌抡了起来,照着大鼓重重槌去。
咚!咚!咚!
一连串沉闷的鼓声远远荡出,神机营将士只觉心脏被狠狠挑动了起来,浑身血液全都涌向了头顶,随着卜汾一声令下,紧密的球形阵哗的散开,再次变成雁翼,这次那两百多新兵没有再让马贼们护着,全都冲到了最前沿。
徐子桢回首大喝:“兄弟们,告诉夏狗子,咱们是谁?”
五百人齐声大吼:“老子是神机营!老子的老大是战神!”
徐子桢朗笑一声:“没错,老子是神机营!兄弟们,杀!”
“杀!杀!杀!”
震天般的吼声中,五百人如同五百头狰狞的猛兽,朝着四周的西夏骑兵们反扑了过去,没人在意远处冲杀过来的西夏大军,因为他们的老大就在面前,引领着他们!
惨叫声顿时连番响起,失去了主将的西夏前军在神机营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五百把唐刀就象绞肉机似的收割着性命,只片刻工夫,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就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了。
关上种师中早已看得热血沸腾,他只是个文弱书生,但这时候却恨不得夺一把刀来也杀下关去,和徐子桢以及他的神机营并肩战斗,他深吸一口气,用足气力大喝道:“火炮,准备!放!”
早已调整好角度蓄势待发的火炮在他的喝声刚落下时就轰然响起,金城关上爆出一排灿烂夺目的火光,一发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砸入急冲过来的西夏中军,顿时爆炸声四起,火药的巨大威力炸得西夏军人仰马翻。
芏嗣泽面色不变,沉声道:“传令下去,胆敢言退者,斩!”
西夏军很快调整了过来,被炸乱的阵型又恢复了原样,继续朝着关前压来,徐子桢率领神机营就在原地小范围追杀来不及回撤的西夏前军,这叫作痛打落水狗,天下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儿么?
温娴将关外的战况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身体在颤抖,牙齿已将红唇咬得渗出了血,可她却浑然未觉,徐子桢身在重围之中,虽然眼下看似占着上风,但远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西夏大军……
她不敢多想,只能一下接着一下抡着鼓槌,她的力气已将耗尽,只有一股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温承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关上,他看了一眼温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来到种师中身边:“小种相公,那两路……何时出现?”
种师中的脸上也难得的没了轻松之色,咬牙道:“再等等,还未到火候。”
一道青影闪过,水琉璃出现在了关上垛口边,她眼望关外,握着长剑的手背上青筋凸显,咬牙道:“你这呆子,为何每次都要如此以身犯险?”
“他若不犯险,那险的便是身后数十万兰州百姓了,唉……好一个徐子桢!”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一身葛袍的玄衣道长出现在了她身边。
水琉璃没有回头,迟疑了片刻问道:“师父,你说他……他会没事么?”
玄衣道长微微一笑:“傻孩子,这西北隅只是徐子桢初露锋芒之所,他又怎会有事?”
水琉璃望着徐子桢的背影,喃喃道:“初露锋芒?”
第191章:埋一块儿
偌大个西夏前军,如今却是分崩离析四散而逃,他们已经完全没了斗志,没人愿意和徐子桢以及他的五百神机营交手,哪怕对方的人数还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
徐子桢杀得性起,早已忘了生死,一磕马腹追了上去,既然杀了,那就杀个痛快。
神机营将士也已杀红了眼,卜汾虽还保持着冷静,但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了,他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徐子桢,叹了一口气,还是紧跟了上去,至于大野则是完全没心没肺,他只认徐子桢,徐子桢去哪他就去哪。
西夏军夺路溃逃,徐子桢带人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一层层地收割着他们的性命,远处的芏嗣泽面色阴沉,今天这一仗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徐子桢和神机营的出现完全扭转了战局,现在前军无心恋战,就连中军将士也现出了明显的恐慌。
将是兵之胆,一军之将在那么重重护卫之下尚被徐子桢一刀斩杀,这对整个大军的士气都是致命的打击,若不是芏嗣泽命人以强弓硬弩压着,只怕连中军都已有人要逃散了。
后营的骚乱他已派人前去压制,现在暂时没了声响,但关上火炮依然在轰鸣着,漫山遍野的西夏军正好成了他们绝佳的靶子,失去了极火炮压制的西夏大军只能依靠那几百门架在骆驼背上的旋风炮来还击,但是对于城高壁厚的金城关来说这点攻击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只片刻工夫,西夏军就伤亡惨重,但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前军士气尽失,根本没法再战,中军也被炮火轰得心惊胆战,芏嗣泽知道,这一切的关键在于徐子桢和他的五百人马,他的脸上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字一顿地道:“不惜一切代价,与我灭了这队宋军!”
没人理会散逃的前军,在芏嗣泽眼里他们已经是废物了,除了当作诱饵别无用处,军容整齐的中军正快速压上,行至一半时忽然从两侧各分出一个纵队来,斜斜地包抄向徐子桢。
徐子桢已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敌人,握刀的手已经在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这段时间内的爆发让他已经脱力,但是他还是坚持着,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他绝不能倒下。
背上的箭都被寇巧衣做的那件皮甲挡了下来,但是胳膊和腿上还是没法避免,伤口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懒得去拔,呆会儿如果死了倒也省事,要是侥幸没死,那就回去再说吧。
卜汾也已杀得几近脱力,喘着粗气道:“兄弟,差不多了吧?”
徐子桢连砍两人,头也不回道:“还不到时间,挺着!”
卜汾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是兄弟们快挺不住了。”
徐子桢回头看了一眼,五百神机营将士还紧跟在后边,但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甚至还有空着马鞍的战马……
战争,避免不了的就是阵亡,徐子桢心里一沉,但是他很清楚目前的形势,种师中没跟他说什么,可他知道,种师中让他这区区五百人出战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德顺军的几万人以及金城关内的守军压根就没见多少,整个关内空空落落的,唱的其实是一出空城计。
以少打多怎么打?只有奇袭!
徐子桢放眼看了一下四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看不出有伏兵,可是他深信种师中有安排,自己一定要拖到奇袭部队出现,拖到最恰当的时刻。
神机营的脚步停了下来,徐子桢单人独骑站在最前列,西夏前军已经散逃得差不多,现在追赶也没意思,说来也挺让他们自豪,五百人就将对方近万人杀得抱头鼠窜,这一仗绝对可以写进兰州府志里。
远处的平原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黑线,带着滚滚烟尘快速冲了过来,徐子桢长出了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要么等着。
西夏后军的骚乱已经平息,不知道那股扰敌部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徐子桢已没心思去多想,他看了一眼身后疲惫不堪的神机营将士,笑了笑:“兄弟们,回头咱们埋一块儿怎么样?”
“成啊!”
“好主意!”
“老大,咱要都挂了谁来埋呢?”
出乎他的意料,没人在这时候出现沮丧或是退缩的神情,马贼们嘻嘻哈哈的全不当回事,新兵们经过这一仗的洗礼,已经脱胎换骨,先前的惊慌与不安早已一扫而空,每个人的脸上只有轻松与淡然。
西夏大军越来越近,马蹄扬起的烟尘将夜空都已遮蔽了去,徐子桢扯下一块衣襟,将刀和手掌紧紧缠在一起,接着一把将头盔丢开,露出一头短发。
“火枪手,出列!”
一百火枪手越众而出,弹药已经装好,枪口整齐地对着气势汹汹迎面扑来的西夏军,徐子桢端坐马背不动如山,静静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西夏大军终于冲近了,关上火炮也停了下来,徐子桢将呼吸调匀,浑身肌肉都放松了下来,眼前是数万大军,和刚才那近万前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光是那股气势就已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芏嗣泽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两路骑兵已沿着山路绕了过来,冲向徐子桢的两翼,神机营陷入了包围中。
火枪手的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将最后一枪开出,徐子桢眼睛微微眯起,刀尖斜指地面,神机营将士鸦雀无声,等候着他的一声令下。
温娴手中的鼓槌也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徐子桢的背影,水琉璃站在垛口边,双手紧紧握起,指甲都已刺入了掌中,她却浑然未觉。
种师中眼睛死死盯着大军阵前迎风飞扬的西夏旌旗,右手缓缓抬起,终于重重落下,喝道:“传令,冲!”
咻!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猛的炸出一团火花来。
平原两侧的黑暗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震天般的吼叫,两股人马毫无征兆的飞弛了出来,朝着西夏大军的中央直冲过去,与此同时,金城关的吊桥忽然打开,辛丑带着数千骑兵再次冲出。
徐子桢精神一振,回头大笑道:“这回不怕没人埋了,兄弟们,凑热闹去!”
第192章:兄弟们,走好!
神机营众将士一阵欢呼,他们的坚持终于等到了最后,辛丑的几千人马刚才作为奇兵出现,没等夏军回过神来就被徐子桢替换了下场,现在却是作为生力军再次出现在了阵前,而且这几千人在关内眼睁睁看着徐子桢那五百人马浴血奋战,心里早就憋足了一股火气,这下终于再次轮到他们出战,每个人都象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无比。
与此同时,那两股冲击西夏军中央的伏兵也已杀到了近前,就象两把钢锥狠狠插入了敌人的软肋,西夏军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拦腰掐断,半截已冲了出去,另半截却逼不得已地停了下来。
被掐断的这一部分正是西夏军中的攻城队,云梯、神臂弓,还有架着旋风炮的骆驼队,全是辎重慢行的主,被这两股部队突然袭击之下顿时乱作了一团。
芏嗣泽显然没料到那黑暗中还有伏兵,刚才已经有两批弓手从那里窜出,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种师中会在那里冒险安下三路伏兵,只一个愣神间已被那两股部队杀了个措手不及。
徐子桢在关前看得清楚,顿时大喜,这时辛丑已率着那几千人冲了过来,徐子桢看准时机呼哨一声,神机营再次冲起,辛丑的人马这时正好赶上,几千人自发的分作两列,沿着神机营的雁翼队形延伸了开来。
一切衔接是那么自然,几乎无迹可寻,两人兵合一处,朝着西夏军正面撞去。
冲在前列的西夏军已全然没了斗志,徐子桢浑身上下插满羽箭的样子触目惊心,即便这样他还依然威风凛凛地冲杀着,这给西夏军的视觉冲击是无与伦比的。
西夏军一触即溃,战神威名已经在他们心里扎了根,就算主将大声呵斥,也已经无法阻拦他们退却的心。
此番从两侧杀出的伏兵人数各有足足两万人,种师中摆了个空城招芏嗣泽来打,却把主力尽数安排在了这里,只一个照面,那些骆驼背上的旋风炮已被挑落了大半,至于那些神臂弓更是不堪一击,以有备打无备,马刀挥处连人带弓被劈作两段的比比皆是。
芏嗣泽眼睛都红了,他酝酿了多日的总攻竟会落得如此下场,这让他怎么都接受不了,他从马背上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吼道:“给我灭了他们!灭了他们!”
理论上说,西夏军在遭受连番攻击后依然还剩近九万大军,金城关这边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万,双方的人数比例还是极大的,但西夏军士气丧尽,根本没人再愿意听他的号令,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城关前有个战神——徐子桢!
两路伏兵在迅速摧毁攻城器械后立刻又一分为二,一半拦住赶来的夏军,另一半则从后方反抄前边一半的夏军,徐子桢和辛丑一刀一斧当前开路,挟着势如破竹的劲头砍杀着,可怜那一半被断了后路的西夏将士就这么成了瓮中之鳖,就象收割麦子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地倒下。
三万余兵马在几千骑兵的冲击下竟然不堪如此,任谁都无法相信这样的局面,徐子桢不管这些,他只觉今天这一仗是他这辈子最痛快的一仗,酣畅淋漓,身上的伤口已象是完全不存在,肾上腺素的急剧分泌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种师中和温承言一语不发,静静看着战局的变化,关上火炮和长弓蓄势待发,所有的兵力已经全都泼了出去,这一仗只准赢,不准败!
芏嗣泽也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虽然不愿承认,但心里已经知道了结局,这一仗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种师中的排兵布阵固然巧妙,但徐子桢这个特殊因素更是在这一仗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仅仅一柱香不到的时间,西夏人已然溃不成军,惊呼声马嘶声乱作一团,那两股伏兵中的一员将领尤其惹眼,白袍银枪,一副斯文儒生的模样,可出手却迅疾如电,枪如毒龙,招招夺命,而且时不时地甩手飞出一颗颗石子,每一次总有人应声落马,让人防不胜防。
另一员带头的将领则是相反的模样,粗豪邋遢,可手中一杆大枪却更显威猛,挑、刺、扎、扫,完全一副万夫莫挡的气势。
战争的天平完全倾斜了过来,芏嗣泽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收兵吧。”
大势已去,再战已经没了意思,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响起,西夏大军如释重负,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逃去,徐子桢一刀砍了个空,愕然道:“这就跑了?”
金城关上令旗舞动,辛丑慌忙拉住准备追上去的徐子桢:“徐兄弟且住,穷寇莫追!”
徐子桢咧嘴一笑:“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其实老子杀不动了。”
两路伏兵也停在了战场中,没有追击,但也没有后撤,直到夏军仓皇逃得精光,他们才秩序井然地退回,徐子桢直到这时才看清那两路军的将领,一个是韩世忠,倒是没出他意料,但另一个却竟然是柳风随。
二人还没靠近,柳风随就飞身下马冲了过来,他看着徐子桢满身的血污和伤口,眼睛都红了:“大哥你……”
徐子桢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没事,别担心,倒是你今儿发挥得不错,愣是和五哥把那么多夏狗子赶得跟逃荒似的。”
韩世忠也靠到近前,神情肃然,盯着徐子桢看了许久,一伸手挑出拇指:“你小子,好样的!”
徐子桢的笑容忽然慢慢敛起,转头看向了身后:“我这班兄弟们才是好样的!”
宋军已经在打扫战场,这一仗打得漂亮之极,但是伤亡还是在所难免的,卜汾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眼神平静,却隐隐含着悲伤,在他身边不远处整齐地躺着数十具遗体,俱都用布盖住了头面。
“这些都是……咱们的兄弟?”徐子桢缓缓开口,嗓音嘶哑干涩。
卜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大野站在一旁,默默摘下了帽子,其余神机营将士一字排开,没人发出半点声音,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
徐子桢跳下马来,走到那些遗体前,忽然双腿一弯跪倒在地,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兄弟们,走好!”话音刚落,他便重重磕下头去,一下,两下,三下。
哗!
全体神机营同时跪了下来,齐声大吼:“兄弟们,走好!”
第193章:装晕
这一仗打得其实险之又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全盘崩溃,但是现在,宋军还是胜了,这其中神机营的作用绝不可小视。
长眠的这些神机营将士总共七十一人,其中大半是原来卜汾手下的马贼,他们骁勇善战彪悍无比,在最后一刻也没放弃冲杀,而且还将那些新兵护在了身后。
徐子桢神情木然,看着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被一个个抬进关去,神机营其他人也都静静看着,爆发过后的虚弱让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甚至连哭都已经没了力气,那些新兵紧咬着牙,双眼通红,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也不知是疲惫还是恐惧,但是经过今天这一役,他们已不再是新兵,而是经历过战火的真正的神机营战士。
关内关外所有宋军将士也都静静而立,向这死去的七十一个英雄致敬,除了呼呼作响的北风,整个金城关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最后一具遗体被抬入关内,徐子桢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回去吧,大伙都累了。”
卜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的马边挂着一堆武器,有火枪也有唐刀,都是那些死去的兄弟留下的,没有便宜西夏军。
宋军将士自发地排成两列,肃穆地站在关口,象迎接英雄归来般的等着徐子桢,一双双殷切的目光中饱含着崇敬与钦佩,徐子桢轻笑一声,朝着关内走去,战争就这德性,你成了英雄又如何?脚下踩着的不光是敌人的尸体,也有自己兄弟的。
才一进关,一群人已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种师中和温承言,两人快步走来,在离徐子桢还有十来步距离时忽然停了下来,站定身体整了整冠服,对着徐子桢和他身后的神机营将士一揖到底。
徐子桢慌忙跳下马来,刚要还礼,种师中已正色道:“辛苦了!”
温承言则是满眼担忧地看着他:“子桢,你这伤……”
徐子桢咧嘴笑了笑,还没说话,就见种温二人身后猛的冲出两人来,一穿红衣一穿青衣,正是温娴和水琉璃,温娴在经过刚才那一通擂鼓助战后倒是将体内剩余寒气逼了出来,脸上已恢复了血色,但是脸上的惊慌却是一览无遗。
水琉璃身手高强,但心理素质却显然和温娴差不了多少,在看见被射得跟刺猬似的徐子桢后眼睛都红了,纤手捂着嘴,就差没有当场哭出来了。
“子桢!”
两人不约而同地娇呼一声,又同时脚下一顿互望了一眼,但很快就又继续扑来。
徐子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子桢!”
“大哥!”
“徐兄弟!”
……
现场一阵混乱,温娴和水琉璃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也晕过去,种师中等人也大惊失色,特别是柳风随和卜汾尤为紧张,毕竟徐子桢混身是伤,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真不知道他在流了这么多血后是怎么战斗到最后的。
大野眼急手快一把将徐子桢抱住,吼道:“快找大夫!少爷快不行了!”
关上有随军医护兵,立刻就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给徐子桢拔箭包扎,乱了好一通,发现徐子桢身上穿着件厚实无比的皮甲,后背上中的那些箭其实都扎在了皮甲上,没伤到半分皮肉,众人顿时放下心来。
但是胳膊和腿上还是中了好多,所幸短弩的箭头不带倒勾,清理起来还算不麻烦,等全部整理完后有人数了数,顿时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整整一百三十支箭,而除去皮甲上的那些,从他身体上取出的弩箭有二十多支。
众人眼睛通红双拳紧握,这需要一个多强大的意志,才能让他在受这么重的伤后还能坚持到战斗的最后一刻?
徐子桢被送回了府里,他失血太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大野难得地展现出了粗鲁暴力的一面,在回到徐子桢住处后他将其他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不准他们进来打扰,哪怕是温娴和水琉璃也不行。
才一进门,寇巧衣就被惊得小脸煞白,惊慌地迎了上来,大野也不理她,将徐子桢轻轻放到床上,细心地给他盖好被子,回头对已经吓呆了的寇巧衣道:“少爷没大碍,不用担心。”
寇巧衣已快哭出来了,语无伦次地道:“公子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重伤?这……”
无怪她会吓成这样,现在的徐子桢已经完全没个好样,浑身上下包扎得密密实实的,只有脸露在外边。
就在这时,床上本已昏着的徐子桢忽然一声怪叫:“妈的,疼死老子了!”
大野和寇巧衣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却很快回过神来,扑到床边。
“公子!”
“少爷!”
徐子桢睁开眼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门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恨恨地道:“这帮王八蛋,给老子拔箭包伤口也不说小心些,要不是老子硬撑着,怕是早就叫唤出声穿帮了。”
“穿帮?”大野不懂他在说什么,傻傻地看着他,“少爷,你……你是说刚才晕倒是装的?”
徐子桢从床上坐起身来,嗤笑道:“就我这身子骨,哪有那么容易晕倒。”
大野愈发不解:“那您这是?”
徐子桢一瞪眼:“废话,你没见当时俩妞一起扑过来了么?你说那情景我招呼哪个好?”
大野还是没明白,寇巧衣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太了解徐子桢了,一定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才想出的这急招,看来不光是自己,其他人定也被他吓得不轻。
徐子桢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改天等你有了老婆你就明白了……巧衣,有什么吃的没有?我倒是快饿晕了。”
“有,公子稍等。”寇巧衣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房去,临出门还先瞅了一眼门外,见已经没人了才放心开门出去。
徐子桢笑道:“啧啧,大野你就该跟巧衣学学,你看她多乖巧。”
大野挠头傻笑:“可我……我还是没明白少爷你为什么装晕。”
徐子桢无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这射箭的本事是什么时候学的?”
对于大野的神箭他是被彻底惊到了,趁着现在没人,一定要问个仔细才行,说不准大野还是个名将之后沦落民间什么的,那就真被他拣到宝贝了。
但是大野的回答让他有些失望,但同时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射箭?我们家乡谁都会射。”
徐子桢一愣:“家乡?你老家是哪儿的?”
第194章:心虚个屁
徐子桢发愣,没想到大野也在发愣,呆在那里茫然了半天:“对啊,我老家是哪儿的?”
“你不是吧?”徐子桢哭笑不得,“就算你记性不好也不至于忘了自己家在哪吧?”
大野苦着脸道:“少爷,我是真不记得了,不是故意瞒您……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只记得我好象生了一场大病,醒来的时候就在镇州,后来没钱吃肉,就一路随便走着,不知怎么走到了大同府,再后来碰上了吴员外,他见我力气大就让我帮他搬货,后来就把我带回兰州来了。”
徐子桢明白了,这傻大个看来是生病生坏脑子了,得了失忆症,既然问不出什么来,他也懒得再问,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金城关一战凶险之极,就连徐子桢都受了那么多伤,可大野愣是浑身上下没一处挂彩。
他笑道:“啧啧,大野,你这皮可真够厚的,行了,你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大野咧嘴一笑转身就走,可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少爷,下回你再不能这么玩命了,我看着心里怵得慌。”
徐子桢心里一暖,却故意板起脸道:“你还教训起我来了?滚蛋睡觉去!”
大野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他前脚刚走,寇巧衣后脚就回了进来,手里端着个大海碗,热气腾腾的。
徐子桢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香,啥玩意儿?”
寇巧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将碗端到他面前:“这是我一早就煨着的鸡粥,公子……哎,小心烫着。”
徐子桢早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哪还顾得这么多,一把抢过碗来吸溜吸溜的就已经喝下好几口去,直把他烫得龇牙咧嘴的,却还是不肯放手,嘴里还含含糊糊地赞道:“你的手艺可愈发的好了,这是想让我舍不得你么?”
寇巧衣被他调笑已经成了习惯,但还是小脸一红,低声道:“公子若不嫌弃,巧衣自然愿意天天为公子煮。”
徐子桢哈哈大笑:“不嫌弃,绝对不嫌弃,我……”
话刚说到这儿,只听窗子喀的一响,徐子桢顿时一惊,赶紧将碗塞回到寇巧衣手里,倒头躺回到床上,紧闭双眼继续装晕,寇巧衣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窗子一开,水琉璃从外跳了进来。
寇巧衣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将手中海碗往身后一藏,迎上前去:“水姑娘,你……”
水琉璃冷哼一声:“还骗我!”
寇巧衣一怔,强笑道:“水姑娘此话怎讲?巧衣不解。”
水琉璃不理她,径直走到徐子桢面前,板着脸道:“你既要装晕,那便把嘴边擦干净再装,又何苦来骗我?”
徐子桢再也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掀被子坐起身来,伸手抹了抹嘴道:“要不怎么说我家小琉璃是玄衣道长的高足呢,果然慧眼如炬!”
水琉璃嘴角一扯,咬着牙道:“怎么不装了?继续装啊!”
寇巧衣很是乖巧地轻轻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徐子桢一把拉住水琉璃的纤手,挤眉弄眼地笑道:“我这人喜欢低调,要不装晕的话怕是得有大把人跑来敬仰我,太臊人了。”
水琉璃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也任他这么握着,轻啐道:“呸!整日胡说八道,你哪是担心别人,分明是担心你家温小姐吧?”
徐子桢干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事的,娴儿好歹是我未过门的老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跑来要我抱抱,可其实我打心里想连你一块儿抱来着,关键是我那未来岳父也在旁边,我实在为难,就……嘿嘿,你懂的。”
水琉璃手一甩,红着脸嗔道:“什么抱啊抱的,你净是这些龌龊念头。”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你……伤势如何了?”
“这点伤算什么?你瞧我连老虎都打得死……嘶!”徐子桢傲然拍了拍胸口,没想到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水琉璃又好气又好笑,咬着牙道:“你这人,偏不知别人多担心,就知道以身犯险,下回若再这样,你……你瞧我理不理你!”
徐子桢嘿嘿一笑:“你舍得不理我么?”水琉璃一瞪眼,他又柔声说道,“放心吧,以后我不再这么卖狠了,就算要打仗我也心里默念你的名字,行不?”
水琉璃白了他一眼:“也不知到时你要念多少名字。”说完扭头就走,复从窗口跳出,临走时身形顿了顿,又说道,“你这伤毕竟不轻,好好养着才是,无人时我会再来看你,莫要再让人担心了。”
“明白明白!”徐子桢忙不迭地答应,目送她离开。
水琉璃刚走,寇巧衣又踅了回来,捂着小嘴轻笑道:“公子,趁着天还未亮你赶紧睡一会儿吧,不然又有人来看你了。”
徐子桢一瞪眼:“好哇,你敢取笑我?过来,给本公子暖会儿床!”
寇巧衣咯咯一笑逃了出去,徐子桢也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回到床上躺了下来,他毕竟失血太多,就算体格不错也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才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徐子桢忽然迷糊中听到门外有人在低声说话,依稀是温娴的声音:“巧衣姑娘,子桢他如何了?”
寇巧衣道:“公子并无大碍,温小姐不必担心。”
徐子桢一下就醒了过来,透过窗子看了看日头,天才刚亮没多久,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装死睡一会还是现在就把温娴叫进来,却听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依我看徐子桢肯定是装晕的,他在阵前都没事,怎么偏偏一见着你就晕了?哼!分明心虚!”
温娴喝道:“墨绿,休得胡说!”
徐子桢气得乐出声来,忍不住叫道:“我心虚个屁,天底下谁规定老子不能晕倒的?”
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温娴快步走了进来,满脸紧张之色:“子桢你醒了?你的伤……”
徐子桢点点头:“刚醒,我的伤没什么事,放心。”说到这里他看向温娴身后,瞪眼吼道,“死丫头给我进来说明白,我心虚什么?今儿个你要说不明白我就抓你来暖床!”
墨绿从温娴身后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这还用我说明白么?难道你不知水姑娘……”
“咳咳……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玩去!”徐子桢赶紧干咳几声打断了她的话,连连挥手将墨绿赶出去。
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看着年纪不大,怎么男女之情看得这么明白?再过几年不得把男人耍得团团转么?不行,老子得趁早把她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