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游走于变态之间
“委屈你了……呃,应该说是你们了……”
历经几个小时灯红酒绿的浮华,该怼的人也怼过了。一男二女都喝得有些上头,洗去了一切虚伪的掩饰,只剩下真言。
回家的路上,冯见雄内心还微微有些歉疚,如是道歉着。
虽然当众让范建这些隐私舞弊的家伙丢人很爽,但冯见雄本来并不打算付出“让自己的女人丢脸”这种代价。
毕竟,让周天音当众承认“我就是愿意做小雄的女人,哪怕我明知他还有更多其他的女人也不在乎”这种离经叛道的观点,即使是面对一些不认识的吃瓜群众,也依然对周天音的名节有损。
虽然他也知道,周天音之所以突然发作,并不100%是为了维护他、为了证明“小雄并不是捡破鞋的”(事实上冯见雄也完全不在乎这种世俗眼光),还有几分,是因为母亲慕容萍的案子,让周天音对范建心里有气,所以本来就想无所不用其极地气一气范建。
“我乐意,你担心什么。说出来反而舒坦了,我本来就打定主意一辈子做你女人了,有什么怕人知道的。哪怕代价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对我有损失么?要是哪天你身边其他女人受不了这种‘屈辱’,忍不住了,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我就做定你身边脸皮最厚的那个了……”
冯义姬这车,来的时候周天音是坐副驾驶的,毕竟她俩是闺蜜。而田海茉是客,所以她和冯见雄坐后排。
回去的时候,也没有这些礼数的,两个妹子就这么发自本心地把冯见雄挤在中间,上下其手不甘示弱。
周天音一边没羞没臊地倾诉着衷肠,一边也未必没有炫耀和示威——哼,你是当初扭扭捏捏被小雄追到手的,姐也知道以小雄的仗义,对自己追来的妹子是不会放手的。但小雄对姐也是有真爱的,姐比你能更付出更能死皮赖脸为他好,就一辈子等下去了。
如果田海茉憋不住,说不定就转正了。
在周天音心里,她这也是为了真爱。
既然冯见雄还没结婚,合法地光明正大挖个角,也不能算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没人能说她女表。
田海茉听了,也率性地耍小性子赌气:“冯姐,送我去公司,我今晚不去你们那儿住了,公司里还好多事儿堆着,明天一早就开会,我不想起早。”
冯见雄怜香惜玉之情发作,委婉地劝道:“何必呢,就算你买了房,装修散味儿也得好几个月,先住我那一阵有什么不好,我没几天就回校了,空着也是空着。”
田海茉并不答话,冯见雄也没了辙。他知道这是茉茉姐的女王气发作,以后估计想求临幸,只能主动上门去田海茉家了。
“唉,那就随你吧,明天我帮你把行李送来,你车还丢在我家呢。”冯见雄叹息着放弃了。
冯义姬得令,半道一拐先送了田海茉回公司宿舍(她自己租的)。
剩下三人回到冯府,冯见雄先趁夜把田海茉的行李都收拾好,还拿了田海茉教给他的车钥匙,把东西都放在后备箱里,准备明儿上午酒醒透了,再亲自开这车送去。
“我好像喝多了,说了啥惹茉茉不高兴的话,你怪我么。”周天音温婉柔顺地说,一脸的痴缠眷恋。
刚刚被人得手的女人,都是这么盲目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只怪我自己。”冯见雄拍拍周天音的背脊,扶着摇摇晃晃的妹子回房。
两人也没洗漱,就借着迷醉的酒劲重温鸳梦。
……
第二天,冯见雄和周天音就亲自把田海茉的东西送回家。
大家都醒了酒,在清醒状态下难免再说些为昨天的事儿解释的话。
田海茉也不是不通情理,临了邪魅地调笑了一句:“以后想找我了,到我家求见就是,我也不会甩你的。不过,如果你指望在自己家里跟人双飞,还是别喊我了,我跟不熟的女生玩不来。找你姐跟天音吧,你们一家都是变态。”
这个玩笑开得有些重了,冯见雄登时沉下脸来:“你又开这种下流的玩笑!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么?我上次跟你分析过多少心理学知识了,姐只是疼我、放不下我。而且她是有病,这方面的心理生理都发育不健全,才不谈、不喜欢男人。你怎么能那她的生理缺陷开玩笑!”
“小雄别这样,怎么就恼了,茉茉也就随口说说的,你别当真。”周天音怕突徒生枝节,连忙温和地劝说。
田海茉哂笑着说:“天音姐,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家那点鬼畜,你能有今天,跟他姐的撮合能分得开?输给姐宝男,我也是认了。至于他狡辩的那些科学道理,你自己听听好了,有没有道理。”
周天音都听得脸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很羞耻的事情,恨恨地拧了冯见雄一把:“你们当初都聊些什么!”
“都是她挑起的!我回头给你解释!”冯见雄焦头烂额,不想多待,连忙上车走人了。
在回去的车上,被周天音再三逼问不过,冯见雄才把当初“田海茉揣测他姐姐是个性心理变态,但他通过科学道理说服田海茉不要有这种妄想”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包括他当初引用的“遗传性性吸引”与普赛.伍尔夫的《论近亲繁殖厌恶心理与基因吸引综述》这些文章。
一言以蔽之,就是把“那些从小一起生活的男女,过于熟悉的生活,足以抵消遗传性相似带来的性吸引。何况他跟冯义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生物学上的遗传性性吸引都根本不存在。因此只有相斥,没有相吸”那番科学道理,给周天音也重新安利了一遍,好让周天音放心,相信他和冯义姬都不是变态。
周天音嗯嗯啊啊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作醍醐灌顶状。
不过灌完顶,一转过脸去,周天音心里就琢磨开了:这番科学道理是真的么?茉茉怀疑的那种变态,为什么我心里也经常有所察觉呢?小雄应该不是变态,他很正常,喜欢的女生也都不是他姐那一型的。
可义姬也真的不是变态么?她会不会是因为生理有些缺陷,所以心理也跟着有些扭曲、是小雄没算到的?回去私下问问她吧。
这种话题,任何第三方都是不可能跟冯义姬聊的,因为太私密,太羞耻了。
田海茉跟冯义姬非亲非故,不可能拉下这个脸皮去聊。冯见雄虽然是弟弟,但毕竟是这种羞耻变态传闻的一方当事人,也不能提起。
唯有周天音,她跟冯义姬的关系可是穿一条**都没问题的。既然事关铁杆闺蜜的身心健康,周天音自问有责任去关心一下。
……
一回到家,吃完午饭,冯义姬就回去休息了。她毕竟是还在调养身体,这十天来作息非常轻松、规律。
自从上次出了透析的事儿,她在普华那边的辞职进度也快了很多,事务所允许她再休息一周,然后去交接几天,就火速闪人。年终奖反正也已经到手了,也没再横生枝节折腾他。
周天音趁着冯义姬回房,也立刻跟了上去,闪身从内侧关上了门。
冯义姬敏感地转身,狐疑地看着神色有异的闺蜜,笑问:“怎么了?有话就说,怎么神神秘秘的。”
周天音按捺了一下心中的不安,咬了几秒钟嘴唇,还是决定好好拷问一下冯义姬的心灵。
大家是最好的姐妹,她不能看着冯义姬万一真的变成变态。
不过,这种话题如果贸然直接问,肯定是不正常的,她也没那么厚脸皮。
所以组织了一会儿措辞之后,她忽然计上心来。
“你……义姬,那个,我最近看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专业学术文章。也不知道那些砖家说得对不对,主要是我没有测试环境。所以想和你做个调查。”
冯义姬巧笑嫣然地戏言:“怎么,我又不研究心理学,有啥非得要我测试不可的。”
“那个,因为我没有兄弟嘛,所以没法代入那种心理测试。”周天音斟酌了一下措辞,找了个借口。
冯义姬表情微微肃然了一下,知道周天音肯定是想问和冯见雄相关的心理学问题了:“你说好了,不就是聊着玩的么,你又不真做学问。”
“那我就说了……”
周天音花了足足十几分钟,把从冯见雄那里听来的心理学转述,彻底和盘托出。
末了,她也不忘加上自己的预判。
“其实我也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从小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哪怕本身有些因为气息相近而带来的吸引力,都被这种‘太熟没兴趣下手”给冲淡了,你说对吧?
哪怕是文学创作里,那些德国骨科互相吸引的案例,事实上不也都是事后才被父母告知‘你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才不能在一起的么。那种从小一起生活的,肯定不会产生那种想法的吧……是吧?”
最后这个“是吧”,周天音问得其实没什么信心。
冯义姬对冯见雄的过度关爱,这些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实在有些尺度上变态了。
但科学又让她宁愿选择相信冯见雄的判断。
她坚信,至少小雄是个性取向很正常很MAN的人。
第114章 只做不说做成再说主义
“我……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
冯义姬觉得内心一阵阵可怕的颤栗,似乎周天音的发问,引爆了她灵魂中一个自己从来不敢触及的问题。
短暂的爆发之后,冯义姬的潜意识立刻开始反击和保护,为自己过去的种种不正常行为寻找辩护:
“我对小雄好不是应该的吗?我是他姐姐啊!”
“什么?你说我这几年对小雄的照顾,已经超出一个正常的姐姐的关心程度了?那……那也很正常的啊,因为我们不是普通的姐弟啊,我们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弟啊。而且你想想,母亲是因为我有先天病,绝育,这才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冒险亲自生一个的。最后果然难产死了。
呜呜呜……从这个角度来说,难道不是我间接害死了养母、让小雄从小孤苦的么?我是个不幸的人,生下来就有原罪。除非哪一天我连命都赔给小雄了,才能赎清我的原罪——谁让我是个本来就该被抛弃、20几年前就已经该死掉的不幸之人呢!”
稀里哗啦一大串,说得周天音都无法反驳。
确实,冯义姬和冯见雄之间那种一团乱麻的羁绊,实在是太离奇曲折了。以至于周天音确实很难在现实生活中、或者心理学教材里,找到能够完全匹配的案例。
无论周天音举什么例子,冯义姬总能说出“那情况跟我与小雄不一样”来反驳。
但是,无论口头上能不能说服对方。
以周天音对冯义姬的了解,仅仅看她过激的反应,周天音就意识到,恐怕田海茉说中了。
事实就是事实,有时候能不能被充分的证据、科学的手段所证明,其实不重要。
又不是审案子。
周天音决定换一个方向引导,让闺蜜卸下这个有可能背负了数年的心理重担。
“好了,义姬,别激动,我知道你不会是变态。咱就当平时聊聊天好了——如果,假设你对小雄真的产生了那种畸形的,想要照顾他一辈子的想法,你觉得,按照小雄说的那套理论,可能会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呢?”
周天音这番话就说得很有水平了。她并不直接要冯义姬面对自己的内心,只是要她“设身处地的假设”。
这样的交谈话术,对方的心防戒备就会减轻很多。
果然,冯义姬也没一开始那么抵触了。她静下心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细细地喝了两口,叹息了一会儿,似乎变得愿意合作了一些。
“我觉得……小雄引用的那番,叫那个啥?美国心理学家普赛.伍尔夫的论文,应该是有点道理的。人家是大学者么,肯定不会瞎说。”
冯义姬先给了自己一个心理暗示——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周天音听的,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
铺垫好了这些自己骗自己的话后,后面的台词就顺溜多了。自然而然就不受大脑理性控制,水到渠成地流出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变成那种人……那肯定是因为,因为我先天有病、发育比别人晚吧?
你刚才不是转述那个普赛.伍尔夫的论文说,‘人类之所以可以靠本能防止近亲繁殖型灭绝,就是因为人类对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青春期懵懂初开那些年一起长大的异性,有一股因为过于熟悉而导致的排斥。因此哪怕是文学作品中观察到的异端,也都是不知道双方是兄弟姐妹、青春期没有共同生活、成长’么?
小雄离开我上大学这四年,本来我都20了,完全不输于这种情况。但Batter氏综合症能让人发育滞后30%的年纪,所以他离开我时我生理年龄相当于14岁?他在我14~18岁的时候和我分开了,每年只见几面,没有共同生活,所以保持了神秘感?给心理畸形发展提供了土壤?
哎呀呸呸呸,我刚才只是在跟你分析心理学问题,实际上我当然很正常啦!我只是给你解释一些平行世界的可能推演,以及背后的心理学逻辑!而且退一万步说,不管我现在有没有……变态……至少从这个教授的研究成果来看,我20岁之前、天天照顾小雄生活起居的那些年,肯定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就算……我是说就算,也就是‘假设’,我后来变态了,那也不能怪我,元凶首恶就是小雄!他个学渣考不上浙大!非要去外地上大学不接受我的生活照顾!而且这四年里变化还那么大,根本和高中时代不是同一个人嘛!这叫我怎么不对他重新产生神秘感?从小共同生活积累起来的‘过度熟悉型排斥’,也都是因为他这种变化过大才被消灭掉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嗯,就是这样!”
冯义姬越说越快,一开始是语无伦次,后面是歇斯底里。
周天音看得目瞪狗带。
她跟冯义姬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已经是交换**的程度了。
但周天音真的没见过冯义姬的情绪被引爆到如此歇斯底里的状态。
当然,她表面上依然是维持着威严满满的傲娇,始终反复强调这是在讨论心理学问题,在假设“如果我真的变态了,那么原理是怎么样的、责任该怪谁”。
至于承认自己是变态,那是不可能的~。
周天音内心忽然升起一股悲悯和同情,她温柔地把闺蜜搂进怀里,给她洗面奶的呵护:
“义姬,你别这样。别说我了,哪怕换个陌生人来听你说话。你觉得你情绪这么激动,别人会相信你只是在假设么?讨论心理学需要这么歇斯底里?”
冯义姬忽然有些崩溃,卸下了威严,嘤嘤哭泣:“我没有,我……反正你自己心里爱怎么想我不管你了!你敢瞎说我就跟你绝交!我不是那种无耻变态之徒!”
“我怎么会因此看不起你,当初我的痛苦纠结难道会比你少?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会帮你的,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不是么。”周天音抚弄着冯义姬的头发,用尽手法让对方安静下来,然后柔声款款地开导,
“你并没有罪,世界是会越来越开放的,比如小雄就经常跟我聊起,说米国那边上个月新上台的奥黑马当总统,民主档的开放气焰可了不得,听说已经在筹备LGBT平权法案的推动了,大有在奥黑马第一个四年里就通过的气势。
道德的标准,本来就是在不断变化的,现在我们觉得LGBT都是变态,说不定过四年就不觉得他们是变态了。每一代人看老一辈的,都觉得是灭绝人欲、限制天性的老古板,看下一辈的,都觉得是伤风败俗、离经叛道的垮掉一代。这是几百年的老黄历了,哪一代人逃过了这种偏见?
所以,只要合法,符合科学的事情,大家何必要从传统道德上看不起你呢?没有血缘关系,只是父母的过继养育造成的历史问题,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周天音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她知道闺蜜的内心是坚贞不屈,很要面子和威严的。
不过,周天音可以打折XX主义的旗帜,走着XX主义的路子。帮她只做不说,对方或许就没那么抵触了。
第115章 最后一课
绅士完毕。
一周之后,冯见雄带着马和纱,驱车返回金陵,迎接他大学里的最后一个学期(硕士阶段,本科早毕业了)
这个学期里,他首要任务是先把国编搞定。
其次是赢得辩论赛后和虞美琴搞个传媒公司、把《奇葩说》综艺筹备起来。期间也少不得找丁理慧这个已经成功混进电视台的前新传院毕业学姐帮忙做点事、拉点关系。
最后,冯见雄也得和刘教授一起,把他的毕业课题结掉——也就是做一组组合拳的论文,把一年半前就已经开始布局的“利用新专利法解释对复审委改判后果效力的解释漏洞、骗取发明专利授权的法律风险”这一课题,彻底捅破——当然,在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刘渊明刘教授操控的事务所所代理的那些发明,肯定已经被放过去了。真正被截杀的,只能是那些比冯见雄反应晚上一年半载、半路跟进的跟风猪。
一个学期能完成这三件大事就不错了。至于再次要的工作,大可以先交给身边的妹子们解决,冯见雄只负责提纲挈领地点拨一下。
从史妮可到田海茉,几年的锻炼下来,这些围绕在冯见雄身边的红粉佳人,一个个都有了在本领域不俗的能耐和见识,颇堪一用。
经过一个寒假的养精蓄锐,虞美琴等三名队友也已经进入了备战充分的状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魔鬼集训,就要去参加国辩卫冕之战。
和冯见雄这种多线操作的强大大脑不同,虞美琴和其他人这个年过得很自律。
她们都没怎么出去玩,一直在磨合自己的口才、增广自己的见闻。几乎抓住一切机会看杂书拓眼界,匿名上网找未来的逼乎扯淡侠们练手,就当是打怪升级杀人夺宝。
魔鬼训练很快就展开了。
……
话分两头。
冯见雄回校后不久。
冯义姬终于正式完成了离职的全部手续,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她很快就要出国,去墨西哥疗养三个月,然后换肾。
周天音也准备长休几个月假,陪冯义姬一起出国,既可以旅游散心,也可以在疗养和术后照顾冯义姬。自从去年年底周家发生了变故,周天音内心其实还是挺苦闷的,早有避一避的念头。
在美国,靠匹配肾源排队手术的话,或许十几万美元的手术费也就够了。但如果是去墨西哥,黑市买肾、用钱换取不用排队,那么多花三十万是保底的。冯见雄为姐姐准备的第一期预算就足有50万美元,包括肾源、手术医药费、疗养和生活费,不够还随时可以补,因此冯义姬此行想必是非常优渥的。
一想到这些,冯义姬就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三年前她毕业的时候,胼手胝足挤进普华时,心态是何等的艰辛。当时她压根儿没想过自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想在自己倒下之前给弟弟赚够深造的钱。
谁知一晃眼弟弟就牛逼到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程度。
将近三年的四大顶级会计事务所工作经历,在其他年轻职场女性看来,或许是一笔非常值得珍惜的资历,足以成为人生后续仕途的有力敲门砖。
然而对冯义姬来说,这块砖却已然弃如敝屣。或许她仅有的收获,只是工作中实打实积累到的经验和阅历、锻炼到的待人接物水平。至于履历上好看不好看,此生已然与她无关。
这天大约是2月底,距离冯见雄回金陵闭关集训已经过去了十天,距离国辩开赛还有一周多。
冯义姬和周天音先驱车赶去沪江,准备在国内先补全体检,然后从那儿搭去洛杉矶的国际航班——钱塘这种小地方,没有去洛杉矶的航班。
路上是周天音开的车,到了浦东直接把车丢进车库吃灰——为了方便以后频繁出国多个落脚点,冯义姬拿弟弟的钱,提前在浦东随手买了个别墅,暂时就当车库用。反正房产证写的是冯见雄的名字,所以冯义姬也不会为多花弟弟的钱而心存愧疚。
反正浦东地方大,偏远的地方房价还是很便宜的,而且09年上半年次贷危机带来的国内房价降价潮还没过去呢,就算买了放几年再扔也不亏。
冯义姬买的这个别墅,就在浦东比较偏远的区块,已经临近机场,房子的占地才300平,总价也就八百多万——
据说别墅脱手前的最后一任主人,持有这别墅才两年左右,本来按照“持有满5年后再卖出才免土地增值税”等税费的政策,这种房主是不该眼下脱手的。
如今09年年初市面上能脱手的二手房,大多是05年以前就买了、然后持有满5年符合减税费条件的。
而这套房子的主人之所以选择脱手,完全是因为这个地块过去两年里基本没涨——07年涨了不少,但08年次贷危机爆发后,到09年最初几个月,几乎把当初涨的跌回来大半。所以土地基本没增值多少。房主担心这种偏远区块未来还会跌,加上作为专业炒房客资金链比别人更紧张,就割肉止损了。
冯义姬也是最后去过户的时候才看到这些历史记录的,得知再前一任房主名叫“金成义”,是沪江一所大律所的大律师。两年前为了一笔私下的交易,筹款1000万,把房子卖给了后来的房主、如今再卖给了冯义姬。
到了浦东,两人先去了一家朋友介绍的私立医院,档次高规模小私密性强的那种——名叫“西门综合病院”,还是西门甄姬家开的。
上次冯见雄给她介绍的在钱塘本地的全套体检医院,冯义姬没脸再去,所以宁可换个医护人员都不直到她底细病史的地方。
“冯小姐是吧?这边请,”
到了医院,接待的女护士细声细气地压低音量问了身份,就脚步无声地带着冯义姬进去。
她还用目光示意性地看着周天音,算是询问。冯义姬微微点头后,女护士才允许周天音一起跟着。
这儿的女护士看起来也挺专业懂行,一边在无人的走廊里走着,一边跟冯义姬聊天:
“是卵子质量检查吧?我们会安排全部女性医护人员为您服务的。主治医师看过您的病历,Bartter氏综合征,卵子活性这一项估计是无法医治的,不过查查也有好处,可以从侧面了解其他次要性腺激素的分泌状况。”
说人话,就是虽然生不了这事儿没法解决,但排查彻底对症下药的话,将来对于某些体液分泌,或者欧派什么什么的,也是有好处的。
“大概多久?”冯义姬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描淡写地随口问道。
“最多十几分钟。”女护士委婉地一笑,“当然,得先打排卵针,等药物生效还得一段时间,十几分钟只是取的时间。”
冯义姬没有再说话,走进私密诊室,跟女医生聊了一阵,然后打针,生效,躺病床。
半个多小时候,周天音去病房看她,已经彻底没事了。只是高档医院条件比较好,所以才会安排病床给病人休息观察——在公费医院,这种体检性质的活儿,绝对是查完就直接让滚蛋了。
“还有一周多小雄就比赛了,你真决定现在查完就走?不看了么?”周天音拿出保温壶里中午熬好的热汤,递给休养中的闺蜜。
“他两年前就拿过冠军了,还有啥好看的。我对他有绝对信心,看了反而给他压力。”冯义姬眼神迷惘地回答。
说完后,她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续道:“再说了,比赛也好几轮呢,八强到总决赛,真比完也得拖半个月。你要是想看,等总决赛的时候再飞回来看好了,现在马上走,还能去美国住半个多月——我们这种人,还在乎机票和签证的麻烦么?”
周天音一想也是,都能在浦东买别墅当车库了,多往返几趟算个屁啊。
她知道闺蜜是需要静一静,无法面对太多突然的变故。
“这样也好,其实不管我们看不看,小雄都知道我们心里是关心他,支持他的。”
……
又是一周过去,冯见雄带着虞美琴、南筱袅和西门甄姬飞赴清岛,正式参加国辩。
飞机上的时候,大伙儿放松心情,闲聊之间,西门甄姬就想到一个趣闻,问道:
“冯学长,你姐姐也是奇怪,怎么这种时候出国看病去了。她平时不是据说很关心你的么,都不看你参加完比赛。我家里人那么忙,还抽空来呢。”
“她最近突然有些不舒服吧,其实是两年前看过了,不新鲜,所以才没来。”冯见雄违心地解释搪塞,心念一转,就把话题引了开去,“其实,你要是今年跟我一起夺冠、后年你还没毕业、再来参赛,你父母肯定也没那么激动,说不定就不来了。”
“怎么可能!”西门甄姬用夸张的语气吐槽道,“两年后你们都不在了——最多小南姐还读博士的话可能还剩最后一届——要是靠我们俩和新人们,后年还能来,我开心都开心死了,肯定拖着我爸妈非来看不可。”
“行了,别纠结这种问题了,每家都有自己的事情的么,我相信冯姐肯定是真的遇到了很大的变故,或者身体不适真的到了一定程度。我们要体谅对方,别多打探隐私。”
说出这番话劝解的,正是队长虞美琴。她在飞机上一直在闭目养神,队友们放松的闲聊她也没怎么听进去。就是最后西门甄姬拉着冯见雄问这问那,她才恰到好处地醒来,制止了西门甄姬的纠缠。
“不问就不问。”西门甄姬一撇嘴,并没有往心里去。
下了飞机之后,一行人自行去组委会预定的酒店。直到酒店,组委会方面才有人来确认各项事宜、核查人员是否到期、是否身份对应。一番手续之后,就让虞美琴去抽签比赛的辩题和立场。
这一届国辩是首次挪回国内举办,此前18年都是在星岛办的。所以国内方面也比较重视,对赛制也多有调整。淘汰赛阶段,所有的题目都是赛前最后几天所有队伍一起当面统一抽签的,不给大家太多准备时间,考的就是随机应变。
不过,分组的情况,和各自的第一轮对手,倒是提前就可以知道了。
冯见雄事情多,所以这一次的队长是虞美琴,抽签自然也要她抽,其他队友只是旁观——不过这个人员安排,只有组委会的人和金陵师大队自己知道,其他参赛队伍倒是不了解的,因此到了抽签现场,还引起了一阵阵窃窃私语。
“咦,金陵师大怎么不是那个冯见雄抽签,换了这个美女,叫啥来着?哦对,叫虞美琴是吧?”
“虽然也是个有点水平的辩手,但名声跟冯见雄差远了啊。师大让这么个美女当队长,是不是有什么潜规则啊?”
“屁,就那种学校的硬气程度,能出这种成绩早就把选手供着了,只求继续为校争光,哪里还有资格潜规则?要潜规则也不是老师潜规则了,说不定是冯见雄主动把队长让给这妹子的,至于为什么让么……呵呵,这里面倒是说不定可以靠潜哦不我是说可以靠人格魅力的感召。”
毕竟都是吃嘴炮饭的,没有人会在这种场合口出粗鄙之语,哪怕仅仅是私下的窃窃耳语。
虞美琴也难得听到一些嗡嗡嗡的耳语,初时表情很是不虞。不过强忍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态后,她也就不以为意了。
按照赛制,参赛的八强中,国内的一共有四支,而且全部错开,确保不会发生大陆的大学和大陆的大学第一轮就内耗掉的情况。因此大伙儿初赛的对手都只能是海外(不一定是“国外”)的大学。
金陵师大这次的第一个对手,是来自香江的港大。双方是预赛第四场,也就是最后一场。
虞美琴和队友们观摩了一会儿热闹,看前面六支队伍三场比赛都抽完了,她们才最后上场。
“比赛辩题是,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是否有利于促进政治民主。正方,香江大学,立场是‘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有利于促进政治民主’,反方金陵师范大学,立场是‘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不利于促进政治民主’。”
——
(昨天就开始出差,明天回去。没有存稿,今明两天都是一更四千字。就这样)
第116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辩题貌似不太好辩啊,太敏感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对方的立场很容易占住民意。”
“不过都那么多场下来了,谁还不知道‘比赛结果是砖家组评委决定的,跟民意没关系’这个道理?只要小冯有本事把立场站稳,立论扎牢,民意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刚刚抽完签离场,西门甄姬和南筱袅这两个相对菜鸟一些的队友,就在门口窃窃私语地聊开了。
西门甄姬是持相对悲观立场的那一方,南筱袅则是乐观派倒不是说南筱袅的实力就一定比西门甄姬强,只是她跟冯见雄厮混的年限更久,更了解冯见雄的打法和曾经干掉敌人的手腕,故此有这种信心。
冯见雄干掉立场更占“民意”的对手,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事实上上一场预选赛附加赛里,跟夏门大学的对抗中,夏大一方的提问评委陈杰,就显然打的是民意扇动牌,结果不是一样死的很惨。
刚才抽签时,她们分明看到香江大学代表队的队员们,看到辩题时微微一愣,随后表情复杂,傲然与悲愤兼有,显然是觉得这个题目有点……复杂。
作为队长的虞美琴,深思地看了冯见雄一眼,似乎在等他先发表意见。然而冯见雄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虞美琴想了想,也就做和事佬地给南、西二队友分析道:
“说互联网言论自由有利于政治民主的,显然利于站在‘普世价值’一方摇旗呐喊,更能博取人民的同情。说互联网言论自由不利于政治民主的,其实在国内的政治环境下,很容易取悦到高层如果辩得好,从绿坝到墙到和谐,都是可以从中找到理论基础的,更有利于统治。
所以我觉得倒不用太担心比赛结果会不会倾斜关键看我们能不能说出让人心服口服的道理,如果说得通,评委多半不会故意跟上面硬抗的。只有我们说不通了,评委们才有可能为了当‘人民的良心’而刷个海瑞式的名声。”
听了虞美琴的劝解,西门甄姬依然不无忧虑:“可是我们的立场如果全靠讲道理,明显是违背‘普世真理’的啊!硬要强词夺理,会不会激起民愤,被网民们误以为冯学长被中x部招安了?他的博客上五六百万粉会不会掉啊?
此前冯学长在小资阶层和精英阶层中的人气可是很高的,普通准中产阶级也有很多粉。就怕这次一搞砸,基层的粉掉得太厉害。”
听到这个质疑,冯见雄终于开口了。
他傲然而又和煦地安抚道:“西门同学,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问题。你们该操心的是怎么赢得比赛。我有本事赢比赛,自然有本事维持住自己的公众形象。
谁也没规定我们需要‘其词夺理、希合上意’才能赢比赛,对吧?我觉得这个辩题很容易,躺赢吧。互联网自由完全跟民主没有屁关系,甚至只有反比关系,你多活十年就见识到了
我们今天面对的这个辩题,就像90年那届总决赛,金陵大学面对台大时,因为‘贸易全球化会不会导致全人类都向钱看而减少战争’纠缠不清,输掉了比赛但只要往后一年,毒瘤苏联灭亡了,这个辩题其实根本就不用辩,金陵大学肯定可以翻盘。
对于互联网在造成世界割裂方面的危害,甚至咱不说互联网哪怕是未来人工智能出现后,对意见割裂的危害、会制造多少黑天鹅、制造多少‘谁嗓门大谁有理’的惨-案,你们都不知道,对手也不知道,但我可以预见到。所以,放心听我的吧,你们回家睡大觉,等比赛就行了早知道第一场是这个题目,我们还能少备战多休息几天呢。”
……
某城市,某个阴暗角落。
组委会的某些某些不可描述的存在。
阴影大佬一:“这次的题目安排得不错,抽签的时候没有作弊吧。”
阴影细佬二:“没有,不用只要这个题目有金陵师大参赛就行了,不管冯见雄是正方还是反方,对他都没好处。
他当了正方,那就会说出更多资产介及自由话的极端错误,这辈子就被贴上标签了。
他当了反方,那就要么主动为了良心输掉比赛、保住博客上那些自由主义倾向的粉丝,要么就强行强词夺理赢得比赛,但是输掉已有粉丝的民心那些因为他自由主义倾向而粉他的人,是不会在看到他为禁锢张目后,继续粉他的。”
大佬点点头:“不错,目前的情况,对冯见雄来说最好的状态就是参与几个政治正确争议度不高的辩题,就拿到冠军。而只要牵扯进政治正确的话题,无论正反他都要付出一方面的代价这厮不识抬举多少次了,上次陈杰的事情还敢借题发挥,是要狠狠敲打敲打他。”
细佬:“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反正这个题目不存在既不为禁锢张目、又能赢得比赛的第三条路的。”
大佬很满意,最后又补充了一个问题:“对了,那你们还有没有准备后手?万一这次冯见雄又跳过了坑呢?后面半决赛和总决赛有没有敏感辩题等着他了?”
细佬想了想,为难地解释:“这倒没有……因为后面的比赛很难预料到他们的对手,那都是淘汰赛,而辩题是提前就决定好封存的,组委会有第三方公证监督……不过您放心,有这第一道就够了。”
……
冯见雄足足在清岛游山玩水吃大虾,而且还要到崂山一边看海一边吃,吃完逛逛常公的花石楼,玩了四五天。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预赛的后半程呢,抽完签后先要有前半程的队伍们激烈厮杀。
他们的行踪和做派也丝毫没有保密,着实引来了圈内人不少的关注:
都大赛邻近、题目和立场都决定了,居然每天还要分出时间玩?
冯见雄为此对队友们的解释是:半决赛和决赛的时候,每一场没有那么多时间间隔准备的。我们是瞄准冠军去的,调整好节奏最重要。如果没有把握只花两三天准备辩题就干掉对手,那索性早死早投胎好了。
当然这个解释是不对外公开的,所以对手和组委会并不知道。大伙儿还以为他是太轻敌,看不起那些跑得贼快的香江辩手。
比赛日很快就到了。
冯见雄带着队友们轻装上阵准备打怪升级。
说句题外话,在他们玩的那几天里,上半区的两场预赛已经结束,出线的队伍分别是华南赛区的武昌大学和华西赛区的西交。因此上半区的半决赛会是一场大陆地区大学之间的内战,最后决出的那支进入总决赛的队伍也会是国内队伍。
而下班区的第一场比赛,华北赛区的国内某大学被来自湾湾的台大秒了,所以冯见雄他们如果胜出之后,半决赛就要再跟两年前一样碰一下台巴子,但总决赛注定是跟国内大学内战了当然,如果冯见雄输掉,那么总决赛还是可以看到海峡两岸的对抗的。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废话少说。
比赛日,双方进场,主持人介绍评委。
到了国辩的正赛,评委们的档次终于恢复了不少,再也不用面对那些顶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知名评论员”、“东方卫视知名评论员”等长串头衔、但实际上屁民们一个都不认识的家伙了。
老面孔的北大张教授、复旦蒋教授、央视罗胖子、阿狸高大松,等等。
这也省了评委们来反蹭选手的热度。
“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首先有请正方一辩进行立论,时间是三分钟,请!”
主持人话音刚落,一个看上去有点邓文迪气质的香江女大学生应声站了起来,似乎极力在模仿着c碧池的语调神态,听着很是“悲天悯人、普世救赎”。
“……众所周知,政治民主是数百年来人类进步追求的xxx……”
“言论自由同样是从弥尔顿时代就被热爱民主和求索真理的前辈们奉为圭臬的xxx……”
这些话没必要说全,免得太水,反正一度娘都是一箩筐,立意就是一句话:开局就把自己摆到正义的制高点上。
说完定义扎稳篱笆之后,正方开始论述泛言论自由对民主的帮助,比如让人们有更多知情权、可以更好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行使自己的权利、找到自己的同类、跟异观点者辩驳讨论发现盲区……
不过相比于一开始的唱高调,那个香江女大学生对后面这半部分的立论听起来并不是很有力。
或许是他们在准备比赛的时候,实在想不到反方会从什么角度进攻吧,这样一来,正方要顶着先发言的劣势,也就只能泛泛空谈了。
立论的最后,那个女学生才加入了一点“假设”的反击点,比如:“当然,或许有人会说‘过于泛化的言论自由,也有可能导致网络暴力、造成‘沉默螺旋’等暂时性的民意表达弊端’,但我方认为这些小问题都是发展过程中的问题,也必然随着发展和技术的进步而自行解决……
综上所述,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深化,是有利于人民更好的知情、监督、表达……因此有利于政治民主的进步。”
……
“搞这么悲情,这什么套路?觉得他们有些犹豫不决啊。到底是想赢比赛,还是把自己打造成‘为民请命但是被压迫的悲情英雄’?一团乱账么,要我看,他们队伍自己都没团结好,有些人求赢,有些人求悲情。意见都不统一,这场比赛更轻松了。”
冯见雄听着对方的立论,就在那儿跟虞美琴稍微窃窃私语地讨论了几句,神情很是轻松。
对方即将说完坐下时,冯见雄还不忘轻轻地握了一下虞美琴的手,鼓励道:“这次的题目,咱调整出场顺序果然调对了,发力点就在一辩。我还要在后面carry节奏,立论就看你了。”
他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这场比赛战前,金陵师大队四名队员集体讨论了新战术,然后把虞美琴顶到了一辩的位置上本来一辩应该是一支队伍里对应变能力要求最低的位置,虞美琴这样的主力经常打的是四辩,而冯见雄在中间主持自由辩论,把一辩交给最弱的队友。
但是,往年如此,主要也是因为金陵师大队抽签时概率比较诡异、经常打正方。而正方的一辩不需要考虑应对,所以才弱化特别明显。
这次抽到的是反方。又恰好是那种“正方很难预测反方如何立论、如何预防”的题目,所以反方把一辩放上强力队员,正好可以发挥全部火力。只要说得好,完全可以营造出一种“原来正方的立论完全是在东拉西扯没着调”的先声夺人。
当然,虞美琴要说的话,大多数还是跟冯见雄讨论过、形成了十几组合预案的。并不可能完全靠她自己的临场急智解决。急智和应变,都只是起到一个牵线搭桥、融会贯通的纽带、线索作用。
“好,正方时间到,现在有请反方一辩理论陈词,时间也是三分钟,请!”
随着正方一辩坐下、主持人说完过场话,虞美琴终于气势捭阖地站了起来。
她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今天的辩题是讨论‘真正能够实现的民主政治’的好处,那么我想我们作为反方就不用辩了,肯定是有好处的。如果今天的辩题是讨论‘真正能够实现的言论自由’的好处,那么结论也一样,我们也可以放弃抵抗了。
幸好,国际大专辩论赛是一档出题一贯有质量的比赛,所以不会出现那样的辩题。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是否有利于政治民主’那么,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就必然绕不开‘互联网的深化和发展、会带来什么样的‘言论自由’泛化’?而政治民主的追求形态,又该是何种表现形式?
很可惜,我们在正方的立论中,完全没有看到一丝一毫这方面的讨论,而只是在空谈‘实现之后的好处’。为此,我方不得不泼一点冷水: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政治民主当然是好的,但事实是,数百年来,在全球范围内,任何一个国家,政治从来没有真正完全民主过。而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方面的变化,也不会对其有任何正向的促进作用。一切持有那种幻想的人,都是在缘木求鱼。
下面我方将展开详细论述……”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
“什么?地球上,任何时候,任何国家,都从来没有真正民主过?那美国怎么说?法国怎么办?”
“这是在故作大言哗众取宠吧!”
观众席上,直接炸开了锅。友邦人士,莫名惊诧。
第117章 江湖规矩单挑啊
“或许是因为对方辩友们觉得‘民主’这个概念本身已经过于不言自明了,所以我很惋惜,没有在她的立论中听到任何对‘民主’这个词本身的定义。为了说明我方观点,我不得不仔细抠一下字眼。
所谓民主,我们查《辞海》也好,看百科也好,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强调‘按照平等和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来共同管理国家事务的国家制度’。
其中,根据中外文献的不同,在部分表述中,还加上了‘在一定阶级范围内’这个限定语——不过这不重要。”
虞美琴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大约只有一两秒,让听众和评委有个理解时间。
果然有些外行看热闹的观众很快开始纠结为什么“这不重要”。
不过懂行的人,都能在这两秒钟里就自动过滤掉这个差异。
因为众所周知,这个“在一定阶级范围内”的表述,只是某些国家为了把一部分人排除在“人民”这个定义之外的,没什么好多说,也对辩题确实没有影响。
虞美琴余光一扫,就知道评委们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她把握好了节奏,继续说道:
“因此,谈是否实现了民主,实现民主的程度如何,一个关键的衡量指标,就是看一国政治的运行,能够被多大比例覆盖面的人群所左右。比如,如果一个国家的选举,只有20%甚至更少的人能起作用、对结果有影响,这无疑不是民主。在演变的过程中,如果这个比例变得越低,那么我们就能说,这个过程对于政治民主是不利的。
有人说美国一贯很民主,可是近年来我们观察美国的选举状况,看到的是什么?去年奥黑马和麦凯恩竞选的时候,美国白人男性选民当中给麦凯恩投票的比例,略高于奥黑马。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奥黑马以比较明显的优势胜出。这里面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那次大选的选民投票率上涨非常厉害——
有占到美国潜在选民人口大约九分之一的黑人,他们几十年来都没有行使过投票权。一旦出现一位带黑人血统的候选人,他们就一窝蜂的投票。很多黑人选民在接受采访时,无一例外表示自己是文盲、其实听不懂任何施政纲领。但这一次他们就是愿意看皮投票。
最后奥黑马在黑人选民中的得票比例是98.4%”,而且这部分选票最终占总有效选票的比例超过了20%.
这样的例子我们还在历史上看到过很多很多,每一次革命爆发的时候,如果真的可以复盘统计人口,都可以发现被奴役而揭竿而起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没有达到总人口的半数。法国大哥命的时候只是巴黎出了点资产阶级和赤贫者的骚D,就不小心掀起了杀人夺宝的热潮。
明末李闯张逆流贼兴起的时候,活不下去的只是陕、豫而已(还有部分山东),占国家总人口的不到两成。
可见很多时候影响历史和民主进程的,并不是大多数寡欲的人,而是一小部分强欲的人。商业社会之所以有二八定律的原则,也是这个道理——20%的强欲者对一个领域的格局影响,要大于80%的无所谓者。
因为那些无所谓的人不会团结起来,所以在面对每一次小的对抗时,他们都不如那20%进攻性强的异见者有‘局部兵力优势’,从而被那10%~20%的强欲者‘每时每刻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最后收拾掉。
建奴在扬州十日的时候,嘉定人漠视地看着这一切,嘉定三屠的时候,江阴人依然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阎应元和他的战士再次被屠杀的时候,昆山人还是看着这一切,难道建奴和流贼的成功就能证明他们是当时的‘大多数’么?
而随着互联网等新传媒发展的加剧,我们看似遇到了一个言论越来越自由的环境,但实际上得到的却是‘沉默螺旋’——我很高兴刚才对方辩友在立论的最后,居然敢主动提到这个概念,并且说‘这无关紧要、只是发展中导致的问题,必然随着发展被解决’。
沉默螺旋是什么?就是指如果一个人感觉到他的意见是少数的,那么他就比较容易放弃表达,因为害怕被多数的一方报复或孤立。尤其在互联网时代,因为信息传播的过泛滥,人们很容易通过媒体进行‘什么是公众主流观点’的判断。
因为人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被孤立的恐惧,从众,不愿意发声,就如同鲁迅先生写的那样在铁屋子里装睡。而且互联网让他们很容易知道什么观点可以导致他们被‘主流群体’孤立,情况只会更加恶化。
所以互联网带来的并不是真正的‘主流观点’,而是嗓门大的人、懂得如何带节奏的人,带出来的观点。历史上那一小撮愤懑强烈、动手欲望强烈的人,会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可以压制无所谓的大众。
而‘大众’显然没有完成自己的角色转换,他们依然和传统时代那么漠不关心,最后只会在互联网的浪潮下,声音越来越小。
正如人类的社会科学、道德伦理的进化,始终跟不上自然科学和应用技术的发展速度。互联网带来的新式言论自由,并没有让‘大众’这个基石在为人处世上适应它。综上所述,这种畸形的自由,又何谈有利于政治民主……”
……
脑洞看似很大,但如果要冯见雄自己来说,他只会说得比虞美琴更烂。
主要是他知道的太多,能说的又太少——他的很多论据过于天马行空,眼下这个时代还没有发生呢。
因此,他在排练的时候,只能选择把思想告诉虞美琴,让虞美琴自己想办法理解、不能理解也要硬理解,然后自己找论据素材往上凑。这也是为什么虞美琴的理论陈词听起来有些支离破碎的原因。
不过,幸好她的整体理论比较标新立异,能够在高屋建瓴的角度拉到一些全局分。所以哪怕细节和线索衔接上稍微有些破碎,也能跟对方打个平手。剩下的就靠自由辩论和交叉之争的时候补足了。
而且,让虞美琴自己找证据,最大的优势就是肯定不会出现“穿越者”这种漏洞。
“二八定律是听说过的,沉默螺旋也听说过,不过感觉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领域。这么天马行空地硬凑起来,用于说言论自由和政治民主的事儿,会不会太牵强了?”
“但是,这个角度从来没人考虑过,一下子也想不到明显的逻辑漏洞,似乎也不无道理……”
几个中立的评委们,都是如此这般思考,一时陷入了犹豫。
香江大学的二辩也觉得要相应对虞美琴的“胡搅蛮缠”,着实过于滞涩,因此他紧接着发言时,似乎并没有多少正面交锋。而是依然拿民众的知情、表达这些权利,在互联网自由下更容易得到伸张说事儿,基本上是这个领域的老生常谈。
双方又短促交锋了一两分钟后,对方才稍微缓过神来,开始跟冯见雄这边正面交锋。
“对方辩友刚才举的很多例子并不恰当,靠暴力手段分批征服大部分人,并不是民主的表现形式,这不是混淆视听么?如果所有人都是坐下来好好谈,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怎么会出现暴力哥命的弊端。”
对于这种零敲碎打的问题,冯见雄当然可以见招拆招,想都不用想:“不用暴力歌命也可以啊,爱尔兰和北爱的‘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不就是披着完美的民主外衣了么?
可以随时随地贴标签划线,把一部分少数派和自己局部捆绑在一起,然后在这个小圈子里让自己形成多数,等到灭了少数派后再重新画圈子,这是民主最大的问题——我国人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国大统一比较久,所有人都觉得正常情况下这个‘民’就应该是全体华夏。
但是在外国没有大统一的历史,如果一个教派或者一个民族在某一国某一政体内变成了少数派,他们一直会‘自决’,然后把自己变成这一小撮里的多数派——
在联合王国,爱尔兰是被压迫的少数派,爱尔兰GH军天天塞炸弹让英国人妥协后,北爱又成了爱尔兰里的少数派,再次要求回归英国。然后北爱里的GH军又成了少数派。
那些民主国家允许某几次对某些分割体系有利的分割合法、而另一些‘拉框划线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分割不合法,原则在哪里?还不是谁的拳头大,或者至少是谁后台跟的大佬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不然为何科索沃从塞尔维亚自决是民主的?南奥塞梯从格鲁吉亚自决就不民主了?就是卖国?为何1940年代北爱从爱尔兰‘二次自决’是民主的,而1910年代挪威的实业派从刚刚把祖国分裂出来的买办派那儿‘二次自决’,就是不民主的?就是卖国?”
冯见雄提到的挪威瑞典问题,其实就是一直延续到二战的吉斯林派那事儿。
在全球大多数国家的教科书中,吉斯林都被描绘成一个“挪奸”,跟元首合作,出卖挪威。
可凭良心说,人家生出来的时候是瑞典人,是个实业家派的。挪瑞分裂,无非是他20多岁时发生的——挪威狗们之所以可以分裂成功,无非是随便找了点历史渊源,然后靠英国人的支持。
(PS:哪怕到了现代,北欧四国都富,但挪威狗杂种们其实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跟另外三个不是一类。芬兰有诺基亚,瑞典有爱立信,挪威只有个国家石油公司,靠北海布伦特油田这个投胎投的好的资源继续过好日子,虽然油田不大,但只有三四百万人口也够分红安抚了。)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当年挪威只是大瑞典的一条狭长海岸线,所以那些城市的居民比较喜欢走外贸买办路线。支持低关税、多买办、少发展民族工业。关税政策方面自然跟瑞典内地大批的实业派不符。冲突多年后,挪威狗们就人为制造了一个概念,造成了小范围内的多数,把自己划出去——
可是划出去之后,那些被裹挟而成为少数的原瑞典人,凭什么就不能二次斗争了?吉斯林或许只是想重新做个瑞典人,又或者在挪威的国土上,为那些还想以瑞典生活方式和外贸政策生活的人独立一块净土。他只是没有别的外力可以借助,所以向元首求助了。
英国人可是允许北爱尔兰在爱尔兰被划出去后二次斗争的。
所以说到底,地球上哪些“民主的划线”是合法的,哪些是非法的,还是看是否符合英美的利益罢了,威尔逊当年的《十四点原则》,其实只是一张擦屎的草纸。
从独立自强的小国二次划线,背叛祖宗投靠英美的,就是“民主的划线”。
从已经是英美奴才的狗国,想二次划线逃出去的,就是“独裁的划线”。
当然,这些并不是今天辩题的主要内容。以场内评委们的高文化水平,这些都是不用解释的。冯见雄和对方也并没有任何人在辩论中就此展开。
但是,“民主的随便划线,把多数派分成无数次少数派各个击破”、“民主最卑鄙的地方,就是可以时时刻刻制造统一战线、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杀掉这个一小撮之后再把圈稍微画大一点,再杀一小撮,最后把主流用沉默螺旋杀死”这个最危险的弊端,随着双方的交叉博弈,已经非常明显了。
所有评为内心,都对这个敏感的问题,生出了戒心。
有些话冯见雄并不用说,但评委们因为受其巨大脑洞的影响,而不由自主地产生的无数联想,其实都在潜移默化地帮助冯见雄占据场面优势。
虽然这是一场辩论赛,每一方的观点理论上都得亲自说完。但能够逼得评委忍不住去多想和脑补,这无疑也是一种本事。
第118章 见谁喷谁
“……就算刚才说的那种可能性,理论上可以存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对方辩友又如何证明这种假设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占据主流呢?要知道假设只是假设,沉默螺旋也不过是当代传媒学中一种微不足道的非主流学说,并不能替代社会现实。
奥黑马当选总统之后,美国国民普遍振奋,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一个稍有见识的人睁开眼睛看看世界,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对方辩友刚才试图证明‘互联网带来的传媒自由,可以让少数强欲的人可以左右多数无欲的人’,难道不是犯了铁口直断的错误吗?”
香江大学的二辩和三辩,仓促组织起了新的反扑,试图跟冯见雄混战。
但是从反击的角度,也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放弃了对于“民主促进与否的标准在于代表更大多数人的意见、而不是相对少数但强欲的人的意见”这一点的反驳。只专注于驳斥“互联网带来的言论自由泛化,是否真的是导致‘带节奏、裹挟’这种弊端为主,而无法真正让民意表达、传染”。
看对方已经在气势上退了一步,冯见雄自然更加好整以暇:“那个例子只是因为比较形象,所以可以作为引子。因为调查的原因,我们双方都很难拿出有足够说服力的具体民意数据……”
那个香大三辩立刻反驳:“我方可以拿出详细的数据最后的大选计票是有结果的,奥黑马确实胜出超过15个百分点!”
冯见雄两手一摊:“可是你没法证明那些因为觉得‘有我这一票说不定也改变不了什么’而没去投票的人的观点美国这么多年来,投票人数从来都没有超过合法选民的60%,包括这一次已经把大多数黑人都圈去投票了。往届很多时候才40%几的投票率。”
香大三辩立刻抓住细节质问:“看来对方辩友连‘权利可以放弃、义务必须履行’这个基本常识都不知道。正因为民主是一种权利,所以漠不关心的人可以弃权,弃权就代表他们觉得那两个候选谁上都一样、无所谓,最后的当选结果,怎么就不能代表他们的意志了?”
冯:“但你没法证明这些人是真的本心就无所谓,还是因为被社交网络乃至上一代的传媒影响,误以为‘就算我去了,也不差我这一票’而无所谓的。如果因为传媒的桎梏,让某些误以为自己小众的人,被骗得不去行使自己的权利,那也能叫对民主的促进么?
照这么说,原来对方辩友认为的对民主的促进,就是先造势阻吓一下,然后大家都接受了深刻的思想教育,最后一片和谐,那才叫**”
后面的诡辩过于不和谐,但无非是咬文嚼字,双方空谈真理,谁也举不出数据,只能就此作罢。
冯见雄逮住时机,开始举出自己的例子,深入驳斥。
比如他有详细的数据,证明历史上某些转折点,其实真正向往如何如何的,其实都是全局范围内的一小撮。只是用了“裹挟**”,滚雪球一批批把每一具体时刻的少数对手干掉……
只不过,貌似这些例子就更不和谐了,因此,打住吧。
……
一番不可言说的过程之后,比赛结束。
反正,冯见雄成功地说明了民主就是块描绘得挺美好的圣徒裹尸布,实际上从来没人做到过。
充其量只是个利益集团主。
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之所以完蛋,就是因为他们一开始盲目拉拢到了真正的大多数,破坏了食物链的结构,导致杀完富户之后没有可持续发展的剥削链,最后只能自我瓦解、从内部再分出一小撮10%~20%强欲强执行力的人,奴役剩下的80%~90%,维持社会体系的生态平衡。
达尔文告诉我们,一片草原上总的狼体重不能超过羊群总体重的10%~20%,再多狼就会饿死,狼吃狼。而少一些的话,不但狼吃得优渥,羊的痛苦感也小一些。
这个数据其实是有精妙的科学道理,而且后来也被社会验证的比如在先军的北棒,有100多万军人,才2000万人口。算每个军人有老婆孩子父母,所以统治阶级就有500万了(考虑到在北棒军人是高级职业,很有世袭的动力,那么算一些五口之家两个军人好了,打个折)。
这样打完折基本上就是三四百万的统治阶级,恰好跟奴隶五比一,黄金比例。比这个比例再高的国家,莫不亡国了,没有可持续发展性。
当然了,利益集团主虽然不如幻想中的“真.民主”好,但凭良心说,比独-裁还是有一些角度的比较优势的。
不和谐的废话就不展开了。
而科技的进步,尤其是传媒科技的进步,只会让马太效应更加明显,让沉默螺旋更加集聚,让少数节奏狗能够取得更大的战果、压制到更多的漠视大众。
正如某些站上,爱看小白文的人其实本来并不一定就是主流。只是小白们现实生活中混得比较凄惨,所以网上的表达比较强欲。而现实生活中活得体面的人,往往比较decent,没那么强的表达欲,也不肯花钱。
所以时间久了之后,供给侧也适应了,机缘巧合有识之士也倒逼着不看网文了,进入了沉默螺旋,觉得网文都这么幼稚,闪。
但如果因此就觉得“校花保镖兵王狗”就是华夏的主流,那人们绝对是不认的,那只是现实生活失败者的主流。
而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少数派但同类的意见,是绝对不会有机会那么容易聚集扎堆、然后在小社区内形成多数意见、只要他们表达**够强,就能把社区步步做大,最后让农药奶粉都成为社会主流。
“冯见雄这家伙还真是属索尔仁尼琴的,逮谁喷谁。当年索尔仁尼琴就是在苏联骂苏联,在美国骂美国。按冯见雄这意思,独裁也骂民主也骂,他到底是个什么派?”
“不过说话倒还真有个性的说。想靠预设立场套他,估计是不可能了。”
还是这么处理吧,想了想有些话不能在辩题正文中写出来。快进。
第119章 哥喜欢当着人面杀人夺宝
冯见雄和他的队友们,在赛场上说出的每一句话,其实单独拆解开来看,都没什么标新立异的。
比如,有个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嘲讽美式选举的笑话:在美国如果你的对手有74%的选民强烈支持,而你只有26%,那么不用怕,你依然有希望当总统——
只要你的对手,在占美国总人口和总选举人票49%的州里,获得那些州100%选民的选票。
然后,你在占美国总人口和总选举人票51%的剩余州里,每个州刚好获得51%的选民普选票。
那么,你就是总统了。
毕竟美国的选举制度,讲究的是在每个州“赢者通杀”。51%*51%,约等于26%。
一个两级的选举玩具,就可以玩这种游戏,把一个26%的意见变成“民主的主流”。现实中,考虑到候选人都会拼命钻研这里面的门道,知道哪一部分人民是一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不投票者,所以更可以为所欲为地专门侵害这些人的利益,去讨好那些会哭有奶喝的——只要这种侵害的尺度阈值,把控在不让那些人被逼得去投票就行。
所以,10%几坚定支持者的人,成功上位,是完全有可能的。
随着级数的增加,这种把戏的祸害就会愈演愈烈。
而传媒科技的进步,显然会让为这种级数的增加提供保障。在听广播决定自己意见的时代,一个人绝对不会有后世通过FACEBOOK传播假新闻和裹挟社群时那么严重。
赢者通杀的马太效应,和传媒科技的进步,简直是天作媾和。原先只能“分割两次”完成的“民主同一战线”,现在变得可以统战三次、四次……
杠杆倍率越来越高,需要的种子也可以越来越少。
只要那些种子嗓门够大,表达愿望足够强烈。
而大众也更加下贱,足够漠然——比当初排队等建奴砍头的看客更加漠然,比鲁迅先生看着日军砍头的看客更加漠然。
……
在那些研究民主正治弊端的公共管理学者那儿,起码有数以万计知道这些毛病。
在那些研究互联网新科技对传媒理论冲击的新传学者那儿,也有不亚于此数的人了解“沉默螺旋”及其背后的蚕食、裹挟原罪。
在那些研究“技术进步究竟是让人类更加平等还是更加”的社会学者眼中,类似懵懂的见解更是不少。
但是,像冯见雄这样,天马行空地把这几个领域内并不算新颖的观点组合起来,打一场展望未来的组合拳,着实是前人很少想到的。
所以,他赢得了比赛。
虽然有些乱,也并不光彩,但好歹是躲过了一场舆论危机。让他在既没有向上层“投诚招安”的大前提下,保住了“公知大V”的形象,保住了粉丝群,又同时成功晋级。
毕竟没有什么人会去黑索尔仁尼琴或者鲁迅型的角色(前提是知道索尔仁尼琴喷过哪些人,就事论事实事求是。至于那些只看标签的苏粪,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主持人说了些场面话,央视摄制组的镜头纷纷关机,场内的灯光也重新调整,失败的一方黯然离场。
冯见雄并没有几分胜利的喜悦,毕竟他只是打了一套乱仗,不得已而为之。
但愿后面的比赛辩题能正常一些,不要再这么开放。
他低调地选择了先跟队友们闲聊一会儿,等观众和对方都退场了,再悄悄地走——毕竟走得早的话,万一有媒体的人堵着采访,问他的政治立场,为啥见谁都喷,就不好了。在台上多躲一会儿,记者也没法当众冲上来采访。
人潮渐渐散去,他正要起身,却看到两个刚才的评委走了过来,正是高大松和央视的罗胖子,也算老熟人了。看样子似乎是想跟冯见雄闲聊一会儿。
“两位这是……赛事还没结束呢,当众这样不太好吧。”冯见雄略微一尴尬,善意地提醒道。
他不希望给人留下“参赛选手跟评委嘉宾已经是老相识”这样的印象,相信评委们也会珍惜这种公信力的。所以冯见雄认为对方只是疏忽。
“没事,我们后面总决赛都不是评委了。”高大松折扇一摇,一副指点江山的轻描淡写样子,“虽然刚才我们都不是提问嘉宾,但罗胖坐在下面跟我私下说了个问题,猜你的立场。我觉得挺有趣的,就来问问——这不是正式辩论,可以随便脑洞。”
“原来是这样,那请了。”冯见雄换了一副表情,虚心听问题。
“小冯,看你一贯这么多比赛的立场,我觉得你看似支持科技进步、媒体开放,但每次都能抠出很多传媒技术发展过程中的弊端、毛病大说特说。
我看过你太多题目了,从盗版到限制私家车,再到终生教育,都是站批判性的立场——所以我很好奇,你觉得,‘科技进步究竟是让人类更加平等了,还是更加不平等了’?这不是辩论,你可以畅所欲言。”
冯见雄微微颔首,思忖了一下,觉得高大松和罗胖子果然还是有点水平的,想到问他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冯见雄一贯以来,在各大辩论赛中,凡是涉及到未来展望型的辩题,其实都和这个核心问题有关:科技进步、经济全球化、互联程度加深,人类究竟会越来越平等,还是越来越不平等?
这是最根本的基调。能够读懂一个人在这方面的总立场,那么看他在各个具体问题的分论点,就更容易作出预判。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不好一概而论的。我觉得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冯见雄想了想,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罗胖子的话题,也引来了一些还没退场的观众,乃至央视摄制组人员的注意,纷纷拿出手机朝这边拍摄,并且自发地静下来倾听。
“又是‘具体分析、实事求是’么?能不能别说套话,给个大致的总立场好了,遇到‘例外’再具体分析。”罗胖子显然也是有点儿采访和套话功底的,丝毫不让。
“这真不好一概而论——如果你非要我说,你可以说说你的‘主体观点’,然后我告诉你有哪些漏洞,这你不就看出我有几分支持几分反对了么。”冯见雄一点都不松口,显然不会轻易说出冒进的话。
“啧啧,你这人啊……都说了不是辩论赛,是朋友闲聊,还这样。”高大松在旁边捧哏说和了一句,然后便话锋一转,请罗胖子先自陈立场。
“行,那我先说——我觉得科技的进步,是让人类越来越平等的。所以你原先那么多辩题里面的反方唱衰意见,我觉得其实并不是很主流。
原因么,我也看到过不少,我自己也觉得挺对,转述一下——比如,众所周知在没有冰箱的时代,路易十四已经有一个500人的后厨了,他想吃各种新鲜的食物,照样可以吃到。
哪怕大家对路易十四不熟,咱说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书里面的伯爵就可以在巴黎吃到新鲜的伏尔加河鲟鳇鱼和鱼子酱,无非是靠砸大钱把鱼活着海运到马赛、再用冰块冰镇快马加鞭送到巴黎,跟‘一骑红尘妃子笑’一个待遇。
所以,冰箱的诞生,其实就是解决了人类社会在吃新鲜、异地食物方面的不平等问题,让穷人也吃得起。
又比如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生物育种方面的技术进步,才有了无籽西瓜。但是哪怕在没有无籽西瓜技术的时代,比如晚清,老佛爷就已经吃无子瓜了——要吃一次瓜,让宫女太监取四个极品瓜,用特殊刀具只取芯子里的四个瓜瓤小球摆盘,因为瓜瓤的芯是没有子的。吃剩下别的就丢给宫女们吃了。
所以现在有了无籽西瓜技术,其实是解决了没钱的穷人也能跟当初的贵族一样,不吐瓜子就吃到西瓜,这难道不是技术使世界更加平等了么?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马太效应是存在,发明新技术新应用的人是赚到了大钱,成为了新贵,也改变了财富格局的版图。但穷人们得到的物质享受却是实实在在提升了,而且有和当年的巨富、贵族们渐渐持平的趋势。
这难道不足以说‘科技的进步,总体上是使人类越来越平等,而不是越来越不平等’了么?”
冯见雄身边的几个队友,尤其是那俩功力不深、应变稍差的,听了罗胖子这番很有昂扬扇动力的话语,不由也有些动摇。
“貌似这胖子说得也挺光伟正,科技进步总是让世界更美好的,让人类更平等也是应该的吧?小雄(冯学长)历来这么多思辨的考虑,无非是无则加勉,尽量想到可能出现的问题,但对于大基调确实不该否定。”
“听起来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貌似举的例子有些过于牵强了吧。能在古代吃到无籽西瓜,吃到新鲜的伏尔加鲟鳇鱼,貌似并不需要称孤道寡才能有这种实力。
有钱的富商人家买个冰鉴,也能吃到新鲜的异地特产,吃几个瓜也用不着太后之尊,只是普通有钱人没想到这种程度的变着法儿奢侈。罗胖子这番话,应该是故意去掉了‘科技进步让普通穷人和中产有钱人更平等’这层皮,偷换到‘科技进步使普通穷人和顶级统治者更平等’的概念上,所以有很大问题……”
这是虞美琴的想法,她显然比其他两个队友冷静一些,没有被轻易忽悠到。
果不其然,冯见雄也仅仅想了数秒,就驳斥道:“这番话,应该是某些安利派的科普作家,关起门来写的吧~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偷换概念。”
第120章 哥喜欢正面上
科技进步会让人类越来越平等,这个概念在后世被无数或为了吸眼球、或是拿了钱为全球互联张目的学者所炒作。
哪怕是在2009年,刚才罗胖子说的那番话,以及背后举的例子,应该也不算新鲜了,只是传播范围还没有十年后那么广。未来的罗胖子,也多次在他的脱口秀节目《逻辑思维》里,反复提到这些。
冯见雄当然不是不支持科技进步和全球互联。
只不过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不会希望别人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他更喜欢实话实说,告诉别人“你即将被我奴役”,然后再正面强上对方。
“偷换概念?我偷换了什么概念?”果然,罗胖子是真心相信他刚才从别处同事或者朋友那儿道听途说来的这番话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偷换概念。
“古人吃伏尔加鲟鳇鱼,不需要伯爵也能做到,吃无籽西瓜更是普通有钱人就行……”
冯见雄这番说辞的开头,跟虞美琴刚才一开始脑补的内容差不多,后面那些细节,也无需再次赘述。
不过,随后他话锋转锐,立意也拔高到了虞美琴也未能企及的层次:“所以,营造刚才那番说辞的人,其实是在把‘科技会把中产阶级和贫民之间变得更平等’这一点——我承认这一点是对的——偷换成‘科技会让最顶层的人也跟贫民变得更平等’。
而后面这一层,正是我不敢认同的。也正是因此,我一直说‘科技是否会让人类更平等’这个大命题太复杂,必须具体问题具体讨论、实事求是。
我的观点是:科技进步确实会拉平中产阶级和赤贫之间的平等程度,但这是以让顶级富豪更加凌驾于万物之上为代价的。打个简单的比方:
在科技没那么进步、全球没那么互联、没那么全球化的时代,如果我们把全世界比喻成一个班级,那么最顶层的学霸可以考90分。然后中产阶级为代表的学酥也许有60分,赤贫学渣20分。
而科技进步之后,越来越多本来值钱的技能肯定没一开始那么容易形成门槛、继续值钱下去。但更多的工作岗位也会被创造出来,而且对工作者的能力要求技术含量更低、议价空间也更小。所以相当于顶层联合赤贫,把中产阶级给围-剿了。
如果用刚才那个比喻重新打一次分,就相当于顶级学霸基于自己的知识结构出了一套新题目,把原先学酥们积累的知识废掉,变得在考试中不怎么值钱、没法体现出分值。但最底层的学渣们,却又可以通过这次洗牌快速学习,突破原来因为‘前面的知识都没学会,后面的想学也有心无力’造成的障碍。
这样一来,最后就变成了‘原先90分的顶层学霸一举考到100分,而60分的学酥沦落到40分,20分的学渣勉强给点甜头到30分’——因此,你口中所谓的‘科技进步必然会让人越来越平等’,真相只是让学酥和学渣平等,但极少数学霸凌驾于万物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就像现在‘赤贫者生活水平确实有提升,但顶级富豪和大众的贫富差距也在越来越大’一个道理。”
“此言虽闻所未闻,却似乎不无道理……”罗胖子陷入了深思。
说实话,他刚才那番高谈阔论,其实自己也没彻底想明白过,只是平时和媒体圈里一些科技版的人聊出来的。
那种摆龙门阵得到的观点,其实最经不起推敲了。就像后世《逻辑思维》和《大松奇谈》里那些哔哔,之所以刚听的时候觉得挺牛逼,完全是因为那是龙门阵,说的人懂啥就说啥,而且没有反驳者贴身盯防。
一旦有个反驳者贴身盯防之后,那本来看似行云流水的铺陈,立刻就漏洞百出了。
倒是高大松的思辨能力比罗胖子强一些,而且他旁观者清,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就反问道:
“小冯,照你这么说,你的观点不也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的么?振宇说的那个‘西太后吃瓜’的例子,固然不足以证明‘顶级富豪的享受跟平民拉近了’。但你也举不出反例,能说明因为科技进步,顶层和底层的享受层次变得更加悬殊了吧?”
“物质享受方面,确实比较难更加悬殊。因为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就会有人去研究怎么降成本、让穷人也用得起。”冯见雄很谦虚地先局部承认了对方的观点,而后话锋一转,
“但是,马斯洛说过,人类的需求不仅仅是物质享受层面的。在大家都不缺吃穿之后,中产阶级的人要想让底层羡慕,也就更难了。
一个中产在88年广交会上拿一台7万块的大哥大电话,他得到的享受不仅仅是能打手机,而是让全场数以千计的中小企业主、国企管理层羡慕仰望他。那种装逼收获绝对比现在开一辆布加迪还要爽好多倍。
而古代的最顶层,在让人民仰望羡慕他们方面,其实反而并不是很出彩——因为民智未开,农民只会想象‘皇上肯定一顿吃好几个馍,吃几个扔几个,而且想蘸糖就蘸糖,想蘸酱油就蘸酱油,还能拿金锄头干活’。
大部分农民只能想象和崇拜、羡慕他们眼前看得到的人,比如县太爷,或者村里地最多的那户土豪。就算人民知道皇帝或者太后值得羡慕,那种羡慕也不会真的传导到顶层,而且多半只是‘畏威而不怀德’,是被强权逼着‘敬畏’,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发自内心、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羡慕顶层的,反而是‘士绅、富商’。
可是到了现代,因为传媒科技的发展,人们看清顶级富豪权贵生活的可能性,可要比古代的贫民和农夫强得多了。所以有几亿人心甘情愿喊别人爸爸!羡慕嫉妒恨!嫉妒到使自己质壁分离!
中产阶级在尊严碾压上曾经获得的优势,已然荡然无存,买再多奢侈品证明自己也挽不回。但贫民并不是因此就被解放了、不用去羡慕谁了,他们依然必须找些人来膜拜,只是他们的膜拜对象,被集中夺取到了几个人身上。
而且,是心悦诚服地膜拜。只不过,吃好穿好的交易,容易被量化,而尊严买卖的交易,没那么容易量化,所以你们就忽视掉罢了。
说不定哪一天,人类发现资本主义面临‘贫富过于分化’的问题而行将崩解时,就会想到‘像《黑客帝国》那样给每个人脑后插个电极检测脑电波’——甚至都不用电极,那太暴力了,就套个小米智能手环那样的智能项圈好了。
然后每个因为技能不再有稀缺性、而被人工智能或者更穷更没尊严的赤贫者抢了工作的人,不知道如何赚钱。他们就可以去崇拜仰望别人,崇拜得真心的,智能项圈检测到的生理大数据会更漂亮一些,然后被他们崇拜的人就支付一些‘心灵暴击伤害安慰金’给那些崇拜他的人,让他们可以换取衣食苟活。
到了那个时代,你们就知道,科技进步只是让学渣和学酥平等,而顶级学霸会充分马太,吸尽天下的血液——不过我无所谓,我相信我会成为后面那一小撮人的,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这人从来不靠讨好弱者吸粉,今天这番话你们愿意可以随便转载,是否说明出处都没问题~”
冯见雄说完,拂拭了一下衣袖,带着妹子飘然离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高大松和罗胖子目瞪狗带。
——
PS:新书暂定了两个方向,要么回去写历史,而且是带点架空的外历,不知道多少人看,看的留言。
第二个想法是架空度更高,算是都市问的未来“末世”,带点近未来科技的硬科幻——绝对不是僵尸围城或者核弹洗地那种纯粹杀怪夺宝的弱智末世。
我一直觉得,写核弹洗地末世的,你在苏联解体前那么写还算有新意(比如卡梅隆的终结者这么设定,是对的,因为那是冷战时的思维),90年代后还这么写,就是弱智了。
同样,僵尸围城的模式,2010年以前那么写,也还是情有可原(上世纪末的生物科技泡沫,带来的幻想)。
人工智能热潮来了之后,我觉得,人类就算真有末世,也该换个新颖的、值得人深思的末法了。基本构思,跟今天这一章里小冯口中的部分设定有关——毫无隐私、尊严交易的牢笼。一个因为意外没有进入牢笼的落后者,机缘巧合打破这个牢笼
估计下旬或者四月份开。当然两本书会并行更新,直到新书上架,所以这本会写到四月底。
觉得哪个题材有兴趣的,大家投票吧。
放心没满3000字。
第121章 用人要疑疑人也用
赢下了第一场比赛之后,似乎那种用敏感话题来折腾比赛的尝试,就一下子消停了——或许是因为谁都没法预判复赛的参赛方,所以动手脚的难度变大了吧。
冯见雄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回酒店看了一下博客,粉丝数没涨也没掉,有少许观众在他的往期博文后面留言评论了,不过并没有嘲讽他观点、认为他被招安的。
更多粉丝都如他所愿地把他当成了鲁迅和索尔仁尼琴一样的人,该粉继续粉,就当看逮谁喷谁的大喷子图个乐。
眼下距离“微博”出现还有三四个月,大家用的还是长篇大论的“博客”,也还没有移动化。所以粉丝积累的总量还是有些慢的。
不过冯见雄倒是一直很关注新浪家的改版,利用上次他被暂时404讨说法时弄来的联系方式,隔三差五找博客的管理高层聊天,还偶尔约出来喝次茶,对对方的运营进度还算比较了解——
09年上半年的新浪,其实架子还远没有后来被阿狸系收购时那么大,想跟对方的高层经常谈笑风生一下,难度也不是非常高(以冯见雄目前的影响力)。因为在微博出现之前,这家“前三巨头”级别的过气公司,市值已经只剩下不到20亿美元了,当时的处境跟搜虎也差不多惨,甚至更加微惨一点。是后来抓住了博客产品的移动化浪潮之后,新浪才被再次救活的。
比完当天,四名队友喝了点小酒,安稳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马上去抽了复赛的辩题。对手是台大,题目是“网络用语丰富了汉语网络用语污染了汉语”。
这个题目其实真的不太平衡,因为正方明显更加光伟正一些,可以用更包容、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而冯见雄难得地走了运——虞美琴手气很好,欧QUEEN发作,正好抽到了正方。(那个,欧皇是男人用的吧,女生出手抽的,应该就叫欧QUEEN吧。)
台大那个抽签选手得到结果时,也是一脸的臭衰,忿忿不已,却也只能接受。
然后,又过了三天,第二场半决赛中,他们就被秒杀了——此天亡,非战之罪也。
因为这个题目实在没得辩。
冯见雄只是轻描淡写给队友们定了个基调:道德的评判尺度是不断变化的,每一代人看上一代人都是泯灭人欲的老古板,每一代人看下一代人又都是丧德败行的“垮掉一代”。因此要用发展的眼光看汉语言文学、文化的传承与丰富。
然后,就这么不变应万变地轻松过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他在抽辩题方面,都非酋了这么多把了,每次拿到的都是世人觉得不容易辩的题目,偶尔欧皇一下也是应该的。
NEXT。
……
次日,继续抽题。
上半区的半决赛比冯见雄这边还早一天,所以他赢台大之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总决赛的对手是武昌大学了。
武昌大学的队长和主力叫陈名,也是个后世上过《奇葩说》的种子选手,在09年这当口,也算是实力正盛的新锐。在白执中和羊薇薇两年前封口退役之后,这个陈名也算是本届唯一掀得起浪的了。
不过,虽然他算是冯见雄的“晚辈”(在这项赛事上),但年纪却是比冯见雄还年长,人家并没有跳级,眼下还是个大四在校生。
抽签的时候,金陵师大这边依然是虞美琴上场,冯见雄只是陪同旁观。不过冯见雄发现那个陈名一直在关注自己,似乎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出那种“只要喷赢了那个男人,就能一举成名”的热切。
冯见雄早已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态度,卫冕么,仇恨值肯定高的。
“现在公布决赛辩题:题目是,用人是否该疑?正方立场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方立场是:用人要疑,疑人也用。”
双方选手走神的当口,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宣读了辩题,然后让双方从黑箱子里抽取写着正反的小球。
听到这个辩题时,双方选手都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辩题听起来就有很强烈的道德倾向。持正方的很容易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而反方虽然不能说毫无胜算,但即使要赢,也只能拼命往下三路厚黑学方面扯了,就算赢了也不会非常好看,还容易被人误解。
也不知道组委会是不是出不出好题目了,居然用这样的题目总决赛。
不过这是没办法的,谁让历史上这一届大赛本来就是这道决赛题呢。冯见雄的蝴蝶效应,对这一点居然毫无影响。
而且,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冯见雄本人在内,都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这场比赛里正是武昌大学大胜了马来亚大学,最后夺取了本届冠军——所以站反方的,着实不太好辩,非常有难度。
面对工作人员的要求,陈名还摆了个绅士的样子,让虞美琴先动手。然后他抓了剩下的那个,最后一起交给工作人员打开。
“抽签结果是:正方武昌大学代表队,立场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反方金陵师范大学代表队,立场为用人要疑,疑人也用。请双方确认。”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宣读道。
“已确认,没有问题。”虞美琴轻轻咬了咬牙,不过没有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情,看似轻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双方各自离场,回到酒店。
“我靠!好不容易欧皇了一把,这不又非酋了。把抽签运气留到总决赛用多好啊!”
刚回到酒店,女生们也不回自己房间,就一股脑儿到冯见雄这边聚。刚关上门,西门甄姬便如是吐槽了一句。
“怪我咯?”虞美琴并无恶意地白了西门甄姬一眼,自嘲地耸耸肩,“我们什么看上去亏的辩题没辩过,不过是再多一个罢了。小雄!快拿个新颖的主意出来,厚黑学不算,互相牵制制约、有罪推定那套也不用你说。我都懂,有更深刻的干货才许开口!”
虞美琴连珠炮一般说完,前半句还是在回答西门甄姬,后半句却已经话锋一转,跳跃到冯见雄头上。
而且一开口就把几个最正统的、容易想到的点都给堵死了,直接问冯见雄有没有更标新立异的杀手锏。
冯见雄正在倒茶,一时间没有答话。倒是西门甄姬立刻陪着笑解释、居中说合:“美琴姐,我怎么是怪你呢~就是随口吐槽一句运气罢了。你千万别误会往心里去,你也别逼冯学长了,这种‘光伟正’的辩题,只能从厚黑学角度强调猜忌的必要性了吧,要说得冠冕堂皇,就算是冯学长也没那么容易做到的……”
“不好意思,我还真有点想法。不但可以论证‘用人要疑,疑人也用’,而且听起来还没那么阴暗……”冯见雄不解风情地刷新了妹子们的认知。
“喂!要不要这么打脸!我刚说你没那么容易做到呢!”西门甄姬气不打一处来,娇嗔了一句,决心不理睬冯见雄五分钟。
“说说看。”虞美琴美目流波,神态自若,夺过冯见雄刚倒好的茶杯,让他说个明白。
冯见雄楞了一下,似乎是回想了几秒钟,确认那个杯子是酒店今天消完毒他还没用过的,于是也不介意虞美琴拿去喝,自己又另取了一个。
他重新倒好茶,缓缓说道:“题眼在‘疑人也用’——既然是也用,说明我们可以把题目这样拆解:疑是要疑的,但用还是要用的。疑不能影响到用。
因为孙子兵法里有‘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尤其是现代社会分工体系那么细,每个人术业有专攻,外行管内行肯定要出事、搞砸。而如果我是陈名,肯定会从这个点进行猛攻。因此,如果不把‘疑’和‘瞎指挥、外行管内行’充分割裂划清,这个题目肯定是要输的。
我们要论证的,就是我们可以疑,而且按照当代社会的管理学形态发展,就应该疑——但疑的同时,被疑的人想做还是有权去做。管理层不直接干涉对方做事,只是‘留下后手、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以便被疑的人放手大胆去做后、依然失败的话。整个公司机构还有别的机会翻盘,不至于彻底失败’。只有从这个角度,我们才有一线赢的希望。”
“疑人也用……疑人也用……嘶,照冯学长这个观点一解读,好像确实稳了很多呢。咱就论‘疑是一定要疑的,但疑归疑,用归用,疑只是降低风险的手段’。”西门甄姬略微消化了一下冯见雄的话,立刻觉得眼前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被光亮闪了眼。
“那你说的疑不是没什么意义了?只在脑子里疑不付诸实际管理行动,对方肯定会说你空想的吧。”虞美琴思忖了一下,如是忧虑道,“或者说,你倒是举个例子:在疑,行动,又不管对方具体操作,这三点上,具体怎么干,才能做到平衡呢?你拿得出建设性的解决方案么?”
“其实现实中已经很多了吧,只是一般人不会从这个角度去解读罢了,我给你举例好了……”
……
冯见雄BLABLA给队友们开了两天脑洞,总决赛的日子如期而至。
还是熟悉的赛场,还是熟悉的主持。评委换了几个,对手更加亢奋。
主持人照例说了开场白、介绍完双方选手和评委,公布辩题立场,然后宣布开始。
这次金陵师大队这边的一辩,又回到了西门甄姬这个资历相对较浅、经验相对不太丰富的新人身上。
冯见雄的战术安排,这场比赛的立论本来就没有初赛时那么重要,很多细节需要等对方攻过来后,才渐渐铺陈展开,所以冯见雄自己居中主持自由辩论、把总结留给虞美琴,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战力。
武昌大学是正方,所以他们先发言。
武大的一辩是个尖脸的眼镜男,起身后说话语气稍微有些娘炮,不过配合他们的姿态和气场,倒是非常合适。
让虞美琴和冯见雄微微感到意外的是,武大方面的立论居然非常谨慎,并没有上来就强调信任对社会效率的提升、对社会道德的好处,甚至都没有提“用人不疑”这种古训的出处乃至取得的历史成绩。
相反的是,武大一辩上来就说:“这次的辩题,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平衡,因为从表面看来,我方的论证任务似乎不可能完成,因为人无完人,用人者也就不可能毫无保留地绝对信任他使用的人。
而对方辩友的论证义务,看起来似乎又是那么地少,因为疑的普遍存在,他们似乎只要证明了有那么一点点的疑,就能推导出用人要疑……
但是幸好,观众和评委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今天的辩题是个价值判断型的辩题,而不是事实判断型的辩题。因此我们不能从字面判断和‘存在即合理’来简单理解。就像我们辩‘百善孝为先’这句话时,不等于要证明孝就高于仁义礼智信,只是证明孝是好的,而且在可能的、没有其他价值位阶冲突时,越孝越好。
同理,我们今天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时,要论证的也是用人之道,路在何方?而我们要陈述的观点正是:不疑和信任,才是当代社会用人之道的主流,是大家应该营造和努力的方向……
我们之所以这么认为,下面将分角度详细论证:首先,用人不疑体现了对专业人才的尊重,更利于调动人才的积极性,尤其是在那些需要创造力的领域,靠管是管不出创新的,没有积极性,就没有成果。孙子曰,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
后面的话洋洋洒洒,还有两分钟。不过都是些具体的分论点展开,反而不是重头戏。
“靠,真不要脸,明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还要打这种‘程度牌’,把主场再往回拉,吃相还真是难看啊。”西门甄姬听着对方的立论,仅仅才听完前两段,心里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幸好她立刻想到了冯见雄赛前的操练、交代的要点,她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对不能出现被挑衅的浮躁。
“要不是冯学长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们谈‘孤证’,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把‘疑人也用’上升到社会导向的主流。这一场恐怕还真就被你们给**了。”
——
(白天趁着脑子清醒,先花时间脑洞新书的大纲,谁知脑洞太大,有点收不回来,精神分裂。硬要把思路拉回这本书,怎么都拉不回来,就这样吧……明天可能还是字少一些,后天恢复正常)
第122章 太组当年也是忠臣
武大方面的立论,花了大部分篇幅在论证“今天要谈的是主流,而不是谈个案。说用人不疑,就是指这种形态占了当代社会的主流,而不是说绝对不可以疑、不存在疑。与此同时,靠制度建设让人不能做某些事,也不能被解读为对其的‘疑’,那是为他好,在建立互信。”
这番话虽然气势上有些猥琐,但不得不说是很有效的。堵死了金陵师大这边不少的进攻角度。
在立论的最后,武大一辩当然也要举点例子,比如“刘备对诸葛亮毫无保留地托孤,换来诸葛后半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构疑心岳飞如何如何,终致十年之功毁于一旦”云云。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只是为了靠排比找回点气场,是辩论的惯用话术。
很快就轮到西门甄姬代表反方立论。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一上来就先声夺人:“非常感谢对方辩友刚才为我们提到了赵构疑心岳飞,害得十年之功毁于一旦——所以对方辩友肯定是想劝赵构学习周世宗吧,像柴荣信任他烈祖的哥哥那样信任岳飞,对吧?”
烈祖这个词现代人可能听不太懂。但是在古汉语里,因为古代儒家对伦理辈分特别重视,所以祖宗和子孙都是追溯到九代都还有专有称呼的。
曾祖的父亲是高祖,高祖再上去是天祖、烈祖。所以烈祖就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对于赵构来说,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赵光义。“烈祖的哥哥”当然是指赵匡胤了。
短短一句开篇反击,就让几个评委略微呆滞反应了三四秒钟,然后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
“武大开始讲理还行,最后的举例排比真是不走心,一下子被人抓住了痛脚。不过那个西门甄姬反应这么快,口齿也这么便给,倒是确有急智了。”
观众们没有评委有文化,自然需要反应更久,不过再迟钝的人,看到别人笑场之后,肯定会好奇心发作,互相打听笑点在哪儿。这样一来二去,不出半分钟场内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梗了。
这个梗其实没什么,网上的键盘侠都知道。但能反应这么快,说得这么简洁,并且诙谐利落,声情并茂,那就见水平了。
那些本来把西门甄姬当成纯粹因为长得漂亮或者家世好而被冯见雄、虞美琴提携的花瓶的,也都稍稍改变了看法。
西门甄姬趁着场面的气势被夺回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制度建设的好处、疑人也用的必要。
“众所周知,现代社会人际关系越来越复杂、合作越来越频繁。而人不可能和古代那样继续与所有密切合作的合作者都做到深入了解、知人知面又知心。正是因为如此,为了克服现代社会合作过于多样的困难,我们需要一套制度性的‘疑’来让人好好做事、不敢作恶。
所以‘疑’是有好处的,正是在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根据MIT精神心理学权威教授麦克维尔.卡普空的研究表明,‘我们智人的大脑本能可以接受的密切认知伙伴,只有150~200人’。超过这个数字,我们就无法建立起密切的信任。
但现代社会的企业和其他非营利机构的组织架构,已经让领导者需要直接面对、了解和交流的人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在这个大基调下,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也没有这种生物本能去充分了解每一个人,因此我们只能是既疑了,疑完之后也用……”
西门甄姬的时间把握得很好,3分钟还差四五秒的时候,就结束了陈词。她本来预定的稿子就是反复背过很多遍的,刚好是3分钟,而一开始举岳飞的例子则是临场即兴的,是根据对方的举例立刻打回去,所用的时间是完全多出来的,因此后面必须加快语速。
西门甄姬稍稍有些紧张,所以加快得有些多,最后剩下来4秒,但总的来说已经是很精确了。
“作为反方立论,全局性已经很好了,不过并没有体现出足够和正方争锋相对的特色来。正方似乎预料到反方会拿‘现代社会的合作基础必须有疑’来说事,所以立论时主要精力都放在‘用人不疑不等于完全不能疑,只是说疑不是主流,信是主流’。
西门甄姬没有在这点上中央反攻、当面打脸,作为反方,那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属于怯场避免交锋了。”
几个评委相视一眼,各自内心基本上都是这个念头,大同小异。
西门甄姬的开场陈词很稳,但应变不足,没有重点针对,可见大部分还是赛前准备好的,临场发挥就开始那一段。
这些问题观众是看不出来的,他们没这个水平,但评委却会因此而调整心中的打分尺度。
“总的来说五五开吧,后面应变不足,开场急智诙谐,双方立论算平手。”
主持人说了几句简短的过场话,然后双方立刻进入了交叉盘问。
这才是真正的短兵交锋。
正方武大的二辩站起身来,迅速对刚才西门甄姬架构的理论,展开了重点进攻。
“请问对方辩友,你们刚才口口声声说的‘用人要疑’,这个‘要’,是指疑是‘越多越好’、占据这个社会用人法则的主流么?还是说你们觉得有一点点就算‘要’了?”
南筱袅很想立刻站起来回答,不过冯见雄在桌子底下悄悄虚按了一下她的大腿,示意稍安勿躁。
南筱袅立刻安静下来,意识到第一个问题还是让西门甄姬本人回答,显得己方比较有气势——
对方明显是针对西门甄姬刚才立论中的话发问,如果反方这边不让西门甄姬接茬,反而会丢印象分,让评委们觉得“原来这个队的一辩只会开场前背诵一个立论稿,一点正面交锋的能力都没有”。
西门甄姬也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莫名的信任,变得沉着了些。她只想了两秒钟,就干脆利索地回答:“凡是皆有度,怀疑当然不能是越多越好。但我方也认为‘疑’是一种常见的必要,其存在对当代社会的用人和合作是有利的,并非‘一点点’或者‘偶然’。”
武大二辩立刻换了个阴的角度:“那我换个问法好了——如果今天你说你‘要’做个孝敬父母的人,那是不是孝顺一点点就行了?还是说,只要不和其他美德的价值位阶冲突,孝顺都是越多越好的美德?”
西门甄姬有些绕不过来,南筱袅这时才养精蓄锐地截住对方的进攻,果断地说:“没有其他价值位阶冲突,当然是越孝敬越好,但也要考虑边际成本。如果孝敬到95分需要付出超过孝敬到90分数倍的成本、而这些成本本来可以用于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那么凡事自然要掌握好这个度。”
武大二辩气势微微被遏制,继续迂回:“那用人和管理中,猜疑如果不会伤害到人,而且有一定的效果,你们就觉得猜疑也是越多越好了?否则这里的‘要’字岂不是和你刚才说‘孝道’中提到的‘要’字双重标准了?”
南筱袅是旁观了那么久的,面对这种近身缠斗自然从容一些,她谨慎而得体地说:“如果多一些的‘疑’确实能够提高效率、而且收益高于付出的成本,那多一点当然是没问题的。如果疑进一步增加,导致付出比得到还贵,那当然要适可而止了。请对方辩友不要胡搅蛮缠抛开‘边际成本’来谈这个问题。
我说我要吃饭,当然不等于我要吃死,难道对方辩友连这点思辨能力都没有吗?几百年前帕尔塞拉苏斯就知道,‘万物皆有毒,无害只是剂量不足’,吃饭喝水都能吃死人喝死人,‘疑’当然也要考虑边际成本!”
诸位看官看到这儿,或许也会觉得这一小段交锋有些无聊,但这还真没办法——因为历史上,武大在这场辩论赛上,就是主要在这个地方重点进攻的。他们花了五分钟时间纠缠“你说‘要’疑,就必须证明‘疑’是社会主流,而不仅仅是‘存在疑’、‘疑有其价值’。”
如果不能证明主流,武大就要蛮横地说“谢谢你们承认了我方观点”。
而历史上,与之交手的马来亚大学,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应对有些举止失措,最后输掉了关键赛点。
对手的思路,并不是冯见雄能够左右的,他想发挥蝴蝶效应都发挥不了。
因此,在武大这边主攻阶段的过程中,质问方的节奏跟另一个时空比较相似,也就不奇怪了。唯一的区别,只是西门甄姬和南筱袅,在冯见雄的调教之下,表现比历史上的马来亚大学更加稳妥持重,而且强调点出了“边际成本”这个概念。算是比另一个时空的马来亚多拿了一点分。
双方各自花了三分钟时间,随着武大头号主力陈名加入质问的行列,局面看上去对武大渐渐有利了一些。
不过,这也没什么。
陈名上场了,就意味着冯见雄也该上场了。
他并不会像其他辩手那样,逃避正面交锋。冯见雄最大的技术特点,就是对方从哪个角度进攻,他就直接正面怼回去。
你们已经放弃了体面,不想说‘不疑’的好处,只想说‘疑要有度,不是主流就不叫要疑’,那哥就堂堂正正跟你们说这一个细节小点好了。
在你们自以为已经收缩阵地、让防御变得铁桶一般的“马奇诺防线”上,硬生生趟出一条血路来。
嗯,说“马奇诺防线”还不太恰当。
马奇诺虽然没有面面俱到,但好歹也是一条“全线防御”思想下构筑出来的产物,设计之初就没打算把法兰西的大好河山拱手让人。
而陈名带队的武大,明显打的是“坚壁清野”的收缩战术。
“疑和不疑哪个才是当代社会用人主流”这个点,显然是他们最后的据点。
因此,把他们的防区比作“塞瓦斯托波尔要塞”还差不多。
而面对要塞,冯见雄就要掏出他的哆啦A梦大炮了——老子管你上面是不是盖了20米厚的花岗岩、1米厚的钢板,说一发入魂带走就一发入魂带走。
……
“看来对方辩友很纠结于‘疑和不疑哪个才是当代社会用人的主流’,行,那我就正面回答你们这个问题吧——我方认为,‘疑’才是主流,也就是说,疑是大多数,不疑是个别或者非主流情况。够明确了吧?”
冯见雄施施然地站起来,抛出了一句让全场大哗的重磅炸弹。
一如哆啦A梦大炮发言时那样,声震十里。
对面的陈名,才刚刚在西门甄姬和南筱袅身上屠幼屠出一丁点成就感,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压根没想过冯见雄这一方,会胆敢直接在武大这边防御力最强的点上,正面接受挑战。
要知道,冯见雄这番话,政治上是很不正确的。而且,也绝对容易被认为是为厚黑学张目、降低社会效率、降低人类互信……总而言之,就算说得有道理,也容易被人当成“阴人”而黑一黑。
“对方辩友居然改为认为‘疑’是当代社会用人的主流?而不仅仅是你们刚才所说的‘必要’?我能这么理解么?”陈名还微微有些不信,居然确认了一句。
冯见雄傲然一笑,很是笃定:“按你后半句说的理解就行——至于前半句,那只是‘你以为’,我们原先从来没说过疑不是主流,自然也不存在‘改为’什么新立场。”
冯见雄的坦荡,让对面四名对手都感受到了莫大的精神压力。
因为他太笃定了。
就像小说里诸葛亮每次说出“呵呵,汝中计矣”后,哪怕对方不知道中了什么计,也会先掉个30点士气值再说。
这就是卫冕冠军的赫赫凶名,别人模仿不来的。
陈名花了足足七八秒钟整理思路,这才开始反驳——这七八秒钟都是打表的,因为冯见雄说完刚才那番话、坐下之后,主持人那边的计时器,就已经开始为正方计时了。
“那我请问对方辩友,你对于现代成功企业越来越细化的分工合作问题怎么看?我方在立论时就强调了,孙子曰,将能而君不御之者胜。众所周知,这个时代最容易坏事的就是外行管内行,对方辩友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想否认吗?如果你是一家互联网创业公司的老板,你想如何猜疑和监视你的CEO,你懂他的全部考虑么?
再进一步,你要怎么监视和猜疑你的CTO?你难道要亲自过问那些技术问题?还是派一些外部的技术人才来‘互相牵制、帝王心术’?你觉得这样的公司能让人才感受到尊重,能真正创造出有价值的进步和创新么?”
第123章 你对智商一无所知
“我不明白对方辩友为什么要这样误会我——我只是说,疑是主流,用人要疑,疑人也用。怎么就会被解读为‘互相牵制、帝王心术’了呢?对方辩友是不是厚黑学看多了,心里太阴暗了?
我看你就比我更加‘用人要疑、疑人也用’了,非常感谢对方辩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我方的观点。”
冯见雄轻描淡写几句诙谐的话语,就引起满场一些定力不足的观众笑场了,也给了武大四废更多的精神压力,和士气值DEBUFF。
当然,说这番话也是要有底气的。如果对方坚持刨根问底,最后冯见雄却不能自圆其说,那么刚才他装的任何逼,都会变成出丑,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陈名自然不甘心,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摆低姿态、刨根问底。
他冷笑着问:“那我倒要恭聆高论了:请问冯同学,你觉得用人者应该怎么做到‘’,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到这种可能性啊。
对了,我听说你除了念书和辩论之外,也做过投资人——两年前在这个赛场上,你就高调对白执中前辈显摆过你投资NICONICO视频网的切身经验。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难道在现实中也是这么猜疑你投资的创业者,掣肘他们做事的么?你不会认为你不仅法律上懂行,连管理和技术上都比专业人士还懂行吧!”
陈名说完这句话,本来是应该就此打住的。但他显然吸取了两年前白执中翻车的教训,在内心悬崖勒马般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因此,他并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站着咂摸了三四秒钟,宁可多打表浪费几秒钟,然后最后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相信冯同学你本人有可能是个奇才、全才。你可能真的又懂管理又懂技术,甚至比你投资的对象都强——但即使那样,也只是个例,我们今天要证明的是社会主流,所以哪怕你做到了,对于今天的辩题也是没有帮助的,我们不能指望世上的投资人大部分都是你这样的天才!
哪怕是众所周知的硅谷教父、PAYPAL-MAFIA的掌门彼得蒂尔,本人已经是在硅谷曾经取得过无数成功的大牛。他在投资FACEBOOK的时候还知道不能对扎克伯格指手画脚呢!”
陈名几乎是忍住内心的不甘和恶心说出这句话的。
谁会愿意在辩论赛中,直接吹捧自己的对手是个天才呢?这不是打击己方士气么?
但理性告诉陈名:要用理智思考,而不是用感情思考。
两年前白执中翻车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要是他不补这段把对方捧杀的话,万一冯见雄再好整以暇地拿出真凭实据,证明他确实有那么牛逼。
那么,他陈名岂不是要重蹈白执中的覆辙?
所以,还不如主动承认冯见雄是天才,但同时强调这个地球上只有一个冯见雄那么牛的天才,因此他再天才也和今天要讨论的社会主流没关系。因为冯见雄的成功不可复制。
然而,事实很快告诉陈名,他这个吹捧白吹了。
因为这一次,冯见雄并没有打算再装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逼。
两年前对付白执中用过的招数,他这次不用了。
所以陈名白吹冯见雄是天才了,也白扣士气值了。
冯见雄施施然地说道:“我当然没那么厉害,我也觉得对方辩友说的‘投资人和老板不可能有专业人员懂行’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可惜,跟今天的辩题没有关系。
因为,我已经强调过了,我们说的‘疑人也用’,并不包含任何干涉,疑只是疑,至于具体的做事,我们依然100%对创始人、技术负责人放权。”
这个观点,着实让陈名有些发愣,他觉得前面的准备似乎有些多余,也像是一个蓄力MAX的拳头,突然打在了棉花上。
原来,冯见雄只是打算玩个文字游戏诡辩?他的‘疑’,只是精神上的疑、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干涉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疑’倒真的变得毫无道德瑕疵了——我怀疑你,但依然放手让你做,那还有什么不对?哥只是在心里想想疑,连被用人的自尊都不会受到丝毫打击。
陈名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羞辱,他立刻争辩道:“原来对方辩友说的‘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唯心主义的‘思想犯’?是没有任何外在行动表示的?呵呵,亏你还是学法律的,难道连‘主客观相统一’的基本逻辑都不知道么?
如果‘疑’仅仅表现在一个人内心的想法,没有行动,那还有什么讨论的意义!任何法律和社会道德都不会惩戒人内心纯粹的、没有任何外在表现的想法!”
然而,冯见雄并没有陈名预料中的挫败,他依然那么云淡风轻:“我没说没有任何外在表现啊——我只是说,‘没有任何干涉、不限制被疑的人做事’。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请对方辩友不要偷换概念。我们疑了自己投资的人,完全可以有其他表现形式的嘛。”
陈名这下彻底没脾气了。
因为以他的社会阅历,也实在想象不出再往下怎么聊具体操作层面的话题。
他只能放低姿态,以求教的语气问:“那我倒想请教,你说的‘既不干涉行动、又有别的客观表现’的‘疑’,究竟是怎么表现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注定是要掉分的。因为如果冯见雄后续的回答很巧妙,就能证明陈名的社会阅历太浅、想象力不够丰富。在辩论赛中这照样是个丢分项。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找遍地球上其他嘴炮男,除非是把马风那种主业装逼捞钱、副业嘴炮的真.逼王拉来。否则其他纯卖嘴的人,肯定都没有冯见雄的阅历的。
冯见雄只好勉为其难地帮助小学生们提高知识水平了。
“其实很简单——我很高兴听到对方辩友有一定的见识,为了今天的辩题还特地了解了彼得蒂尔和扎克伯格,我就用这个例子来说明好了:
彼得蒂尔当然不会去干涉扎克伯格怎么运营FACEBOOK了,但恐怕对方辩友并不知道,彼得蒂尔当年除了给扎克伯格50万美元启动资金外,同一年里还给了另外不下20个相同或者近似领域的项目资金,虽然不一定都比给扎克伯格的多,但总量加起来也是有近千万美元的。只不过那些成功学著作,往往不会告诉你他们投砸了的那些故事而已。
我做投资的时候,当然不会去干涉当年刘总或者席总的运营决策、技术决策,术业有专攻嘛。但我疑还是要疑的,而这种疑在行动上的表现形式,就是我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会投一些品类近似的项目。甚至有时候我自己都知道,这些项目里注定最多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当然,也有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我花的钱,最多只有一份是不白花的,但我依然要花。这就是现代社会用人上‘疑’的意义,我会尊重对方的决策,将能而君不御之,但我保留我相信他有很大可能失败的‘疑’,充分给他自主的同时再给别人也同样的待遇,宁可白花钱,来增加最终的成功率。”
几年之后,那些既给滴滴钱,也给快的钱。既给美团钱,也给饿了么钱的投资人,不就是这么想的么?
到了创新竞争白热的时代,巨头给所有有希望的创新者都塞钱,几乎是一种常态了。
只不过,眼下2009年这个当口,还没有那么惨烈,毕竟BAT的格局才刚刚形成,大伙儿的投资都还停留在“利于做自己的事”,而没有想到去“防备别人要做的事”。
换句话说,09年的腾云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个项目我不投,阿狸就有可能投”这种考虑,就去给新项目的创始人塞钱的。
因为大家都还需要把重心放在壮大自己上面。市场还很开放,寡头格局还未定型。如果腾云跟阿狸死磕,烧掉了自己的资金和潜力,说不定就被第三方第四方渔翁得利了。
但是,等到移动互联网彻底深化后的那些年份,这种“哪怕自己没用也要给对方添堵的防御性投资”就很平常了,稍微对投资圈有点理解的人都能理解这种形态及其背后的心理。
因为那个年代,对于阿狸腾云来说,天下已经没有第三方的敌人可以打了。
所以,要论“出于多疑,所以对同一个行业领域内所有看起来有希望的人,都砸一遍钱”这种心态的理解,眼下的国内,没有人会比冯见雄更深刻。
也正是因此,他可以如此熟极而流、自然而然地说出上面这番话。
虽然跳跃性有点大,但在评委们听在耳中,却无一不觉得那就是应该的、那就是冯见雄切身的真实体会。
几个评委听了他的看法,纷纷在那儿盘算:
“啧啧啧,这个见识,比陈名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唉,看来两年后,又一次被他用丰富的社会阅历和见识,吊打了在校生对手啊。”
“当然,也得承认,冯见雄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牛逼,如果光靠口才,他也有很大概率会赢。只是,他在远见和阅历方面的优势,对于其他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强到无解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种辩题,本来看起来其实没什么时效性,对见识和洞察能力的要求也不高。但这样都能被他硬生生掰到现在的角度上,这人的因势利导才能,真是深不可测。”
第124章 管你几级混沌
作为能杀进总决赛的队伍,哪怕形势明显不利,陈名和队友也不会放弃抵抗。
虽然冯见雄占尽场面分,也在士气打击层面拥有了绝对主动。但冷静下来细细思考,大家都可以发现,武大那边依然还有可为。
陈名毕竟是“如果没有冯见雄出现,本来有机会本届夺取最佳辩手”的男人,他虽然被批得满头冷汗,却依然可以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仅仅浪费了五秒钟,他果断做出了一个壮士断臂的刚毅决定。
陈名换了一副虚怀若谷、真心求教的表情:“冯同学的见识实在让人佩服!我不得不承认,在‘二级混沌系统’的竞争领域内,用人要疑、疑人也用占据主流、主导地位,确实是有道理的。”
他这番话说出来时,那语气之诚恳,几乎要让人怀疑这究竟还是不是辩论赛。
然而下一秒钟,他一个“但是”,画风急转。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竞争是客观事实上的努力和竞争,从科学家到普通研发人员,从工程师到医生,都是在和探究客观事实作斗争。是在和一级混沌系统作斗争。
这些领域,零和博弈的程度显然不如金融、法律这些我们所熟知的二级混沌系统。在客观世界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个工程师的研究成果是否正确,并不以别人是否也正确为转移。
在这些领域,我们同样也要看到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越来越专业带来的合作阻力。这时,难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恰好发挥了让人才感受到尊重、最大程度发挥出其创造力的作用吗?在这些领域,‘用人不疑’难道没有比‘疑人也用’更加占据主流价值导向吗?”
陈名这番反驳说出来时,对于拉拢普通听众已经毫无作用了。因为吃瓜群众的智商和知识水平,已经不足以理解了——场内至少一大半听众,连什么是“一级混沌系统”什么是“二级混沌系统”都搞不明白。
但陈名也是没办法,因为他完全无法在冯见雄提到的领域里反驳对方,所以只能是划圈圈,界概念,把最后的希望全部赌在“你提到的领域里,你说的虽然对,但你提到的领域只占人类社会的极小部分”这个战术上了。
他赌的就是评委们要能听懂。
用人话通俗翻译一下,所谓“一级混沌系统”,就相当于给一个弱智一次重生机会后,他就能改变的系统。例如前一天他看到彩票抽出来是这个号码,重生回去后记住号码再买一次,就能中六合彩了(没有其他变量扰动。)
而那些“你读档后改变操作、敌人也会跟着应变,因此读档重生都不能保证你赢”的系统,就是“二级混沌系统”。
比如,尤瓦尔赫拉利说:历史就是典型的“二级混沌系统”。
(经典的定义是:对一件事情的未来进行预测,如果这种预测不会改变未来,那就是一级混沌,比如我说了明天天气预报是什么,‘天’不会为了赌气让我猜不中,而故意变天。如果“预测”本身就会导致未来改变,那就是“二级混沌”。就像巴菲特预测某只股票会涨到几块钱,但他一说别人本来不买的也会跟风去买,最后可能就不是那个结果了。所以二级混沌的未来是不可预言的。
我写的书也是二级混沌系统,比如我在本书第一章里就说‘2019年会出现帮丁克家庭用假领养手续、虚抵扣所得税的阴险律师作案模式’。但假设今天我这本书大卖,被3000个全国人和谐大代表都订阅了。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在这几天开两-会的时候提前堵上这个法律漏洞。看似我预测未来失败了,其实只是因为我的预言被人看到并且预防了。
我那句话是2017年写的,但是前两天大家看两-会新闻也应该注意到,代表们已经开始就“家庭抵扣所得税”正式立法了,真到博弈到那一步,本来就是2019年了。所以,我——不是本书主角冯见雄,而是指我,本书作者浙东匹夫。我本来就是重生者、先知,那一切我在2019年是亲眼所见的,只是愚民不信罢了。
下一本书,我也会告诉你们,2040年代那个物质极大繁荣的末世,本来就是那样的——如果最后世界没有变成那样,也只能怪我的书影响力太大,以至于那些本来要毁灭世界的传媒魔头,比如牛化奔、牛克.蒙扎克等人,提前发现了我的观点,并且警觉、悔改了。所以地球才没变成侮辱交易的地狱。
“世界因为注意到了我的警告而做出防备、以至于没有如我一开始描述的方式毁灭”,这种事情,讲道理,不能怪我预测不准,对吧?)
如果你重生回1944年,告诉元首艾森豪威尔要在诺曼底登陆,元首也信了,把隆美尔的主力都调到诺曼底——那就能吊打盟军了么?
不一定,因为盟军看到元首没中计,说不定就延期进攻、加强准备、或者索性改变计划了。
同样典型的“二级混沌系统”,还有金融界。因此那些指望重生后炒股牛逼的人,无疑都是弱智写手的产物,谁都知道股票市场加入主角这个扰动变量之后,整个市场都是会跟着应变的。
这也是为什么“人工智能金融交易分析机”这种东西只能是一个画饼的概念,后世2020年、冯见雄重生前那么多信了它的煞-笔都被坑了——金融分析的人工智能,是可以靠大数据喂养,并且优化算法。看起来和训练阿尔法狗下围棋没什么区别。
但问题是,这种人工智能分析机,分析不出“自己这款产品或者同类产品被一共卖出去了多少台”这个最关键的变量——也就是相当于,即使给你一台“人工智能读心仪”去算计别人,相当于给了你一次线看清别人嘴脸、然后重生读档的机会。
但是,重生者却不是唯一的。
你想算计的那个人可能也买了重生仪,所以等你重生回去的时候,你以为你要对付的人还是你重生前那个世界的那个他的心态,殊不知他也重生了,而且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人与人斗的、规则变量不明朗的博弈,上升到“二级混沌系统”的,一切基于深度学习范畴架构的人工智能,都是无法驾驭的(包括卷积神经网络蒙特卡洛树状结构,等等,都无解。)
陈名刚才那番辩词的意思,大致就是:二级混沌系统属于“哪怕我做得再好,也不一定能赢,因为要看对手是不是都犯错了”,因此,二级系统的成功率很低,没有“必然”的成功手段可以概括。
所以冯见雄说在这个领域“用人要疑”占主流,是对的。
因为哪怕今天一个人客观条件和马风一样好,然后穿越回1999年,把马风的全部团队都挖来,重做一遍阿狸巴巴,他也不一定能成功。
因为还有运气和他人的反应这些不可控的扰动变量。
马风本人也多次说过:成功的经验没什么好学的,失败的教训才有价值。人只要学着不死,不要想着可以学成功。谁知道成功所需要的运气、天时地利,哪一瞬间才会降临到你头上?只有不死,才有机会多碰几次运气。
人不能控制运气,只能控制自己碰运气的机会次数。公司的投资资金燃烧率低、画饼画得好的,无非多几次掷骰子的机会罢了。
在这样的领域,因为有“无常天命”,不受人类转移,所以,只能“疑”,只能把钱和势转换为“掷骰子的次数”。
可是,在“一级混沌系统”里,犯错后读档改掉,结果就是确然会变好的。
一个搞科研的工程师,第一次程序没跑通是因为哪儿哪儿有几个BUG,如果给他重生一次,把那几句BUG代码改了,结果就成功了。
这里面是在和客观事实作斗争,不是在和人作斗争。
因此,没有“运气”的问题。只要做的“因”是对的,“果”就是对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评委们花了好久,才在脑子里彻底转过弯儿来,陈名也补充叙述了不少细节,几乎把正方的自由辩论市场用得差不多了,才让专业人士们接受了这个设定。
现在,就看冯见雄怎么反驳了。
一级混沌,二级混沌,辩题上升到这个高度,似乎已经诡辩到了极限,真的很难用实证来反驳了。
或许,冯见雄可以靠同样画界贴标签的诡辩方式,跟陈名争一争“在当代和未来,与一级混沌斗争乃至于二级混沌斗争的人类工作岗位,究竟是哪一类更多、更主流”这个话题。
评委们脑中估计,如果冯见雄选择这个战术,他依然会赢得比赛。
只是,会打得比较僵持,没法继续扩大比分拉开差距。而陈名至少也能得到一个“虽死犹荣”的体面失败。
可惜,冯见雄怎么会用这么保守的方法呢。
在他眼里,“地球人,你们对口才的力量一无所知”。
地球上所有试图在口才上挑衅他的人,都必须被正面强杀,那才能建立起他的神格。
“看来对方辩友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一切观点,都是建立在‘在一级混沌系统中,用人不疑、尊重人才的经济效率和社会效益肯定高于疑人也用的模式’这个假设上的。
你想和我争辩的,只是一级混沌领域和二级混沌领域哪个才是人类未来职场的主流。
可惜,你忘了一个关键的点——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的假设!”
冯见雄说到这儿,语气突然拔高,神情也变得冷峻。
“我要说的是,哪怕在与‘一级混沌’斗争的职场领域,‘疑人也用’的综合效益依然是比‘用人不疑’要高的!”
“什么?”陈名不由惊叫起来,大失体面。
这就相当于,赤壁之战周瑜碰上曹操时,不跟曹操争“这一战是陆战重要还是水战重要、哪个占战场的主流”,而是赤裸裸地冲上岸,跟曹操叫板:来把,你直接把虎豹骑送来,老子一苍蝇拍一个统统给你秒了!
第125章 没有啥强杀不掉
“相信对方辩友肯定不知道,在腾云公司内部,有好多搞内部研发竞争的工作室。他们这个做这个游戏,那个做那个游戏,承担的都是‘一级混沌’的客观科学研发工作。
当然,游戏或许听起来不太严肃,但我举这个例子,只是因为这些例子大家耳熟能详,其产品可能还玩过,而且游戏毕竟也是客观的科研成果。
除了腾云公司,还有无数互联网公司和高科技公司都这么干——按照对方辩友的说法,只要面对的是客观困难,是和自然法则作斗争,那就不该‘疑人也用’了?就该把资源优化配置,给学术权威们拿去分配,然后好钢用在刀刃上尽快出成果?
那为什么采用那种模式的老式公司,就是斗不过内部不同工作室狗咬狗的狼性公司呢?当然了,我们也不是推荐无限制不择手段的内部竞争,如果弄成度娘家那样两种技术路线的人工智能团队要互相到外面诋毁对方曝光家丑的程度,那显然也是管理驭下的失败。
我想说的是,这一切最大的原因,正在于人类的盲目自信,需要被‘疑’去压制。
在二级混沌领域中,我们‘疑’,是因为那些做事的人可能真的做得不够好、不如同行好。
在一级混沌领域中,我们‘疑’,是因为很多时候现代工程师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拉姆斯菲德尔面对CNN采访时、检讨伊拉克战争的那句名言:There-were-something-we-know-we-know,There-were-something-we-know-wedon’tknow……”
冯见雄大致飞速地说了一下原文,然后很快翻译成中文,毕竟这是华语辩论赛。
拉姆斯菲德尔那番话,当年被英媒评上了英语界的“不知所云奖”,说拉氏打太极,杀了萨达姆后又含糊其辞推卸发动战争的责任。
但凭良心说,这番话的哲理是对的。
“这世上有些事情我们知道自己知道,也有些事情我们知道自己不知道,这都没什么。但关键在于,这世上还有一些事情,我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也就是说,我们不懂这些事情,但我们不知道自己不懂,我们以为自己懂了。”
(拉氏的原意是假装他不知道萨达姆没有藏核武器,他以为萨达姆藏了,所以灭了他。灭完才知道萨达姆是无辜的。就用这句话搪塞大众发动战争的理由。)
冯见雄引用和翻译完之后,立刻画龙点睛:
“在现代科研领域,哪怕是和客观规律作斗争的一级混沌系统领域内。你以为‘分工越来越细’的科研人员,就真的知道自己懂哪些、不懂哪些了么?不,他们其实不知道。更可怕的是,有些时候他们不知道,并不是因为他们人品不好、或者道德败坏。
他们完全有可能是怀着一颗好心、想要走捷径报效公司、或者纯粹只是因为把可能面对的问题想简单了、把困难想轻易了,然后坏了事儿。所以,‘用人要疑’才显得那么重要。而我们在这里的‘疑’,依然可以表现为不干涉他们具体做事、对他们充分尊重、发挥他们的创意才华。但同时给予科研竞争,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用其他工作室和项目组来查漏补缺、无则加勉。
我觉得这种查漏补缺无则加勉的制度,跟‘不尊重’科研人员丝毫扯不上关系。相反,我们是尊重他们的同时,又疑他们,这一点没有任何矛盾。
说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了一个例子——也算是我目前在做的一些课题吧。从2007年开始,因为新《专利法》修改后,最高院出台了一些相应解释,把‘审查员驳回后、申请人申诉至复审委改判’的发明专利申请的效力,从原先的‘发回审查员重审’,改为‘直接改判授权’。
但事实证明,一两年下来,这条解释背后的法律风险非常之大。我的导师刘渊明教授,这两年就在深入研究这个问题了,发现了一些因为这个制度而被漏放过去的、本该无效的发明专利。最近,作为国知局的顾问专家,他也在奔走呼吁,并且出专题的学术专著,让各方重视这个问题。
在这些案例中,难道国家复审委的委员们,是故意放过那些无效专利的么?那些最高院法释办的专家们,难道不够为国为民吗?不是的,只是作为一些纯文科生、法学博士,那些法释办的专家们对于现代科技的前沿细分程度一无所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不懂,就把似是而非的东西放过去了。
因此,在面对严谨的自然科学领域,面对一级混沌系统的‘研发工作’时,我们一样要保持‘用人要疑、疑人也用’的制度,才能实现最大化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当然,我提到的‘疑’,具体操作方式是灵活的,也不限于‘疑’别人的人品。更多的时候,对方完全可以是在人品道德毫无瑕疵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无知,而犯下错误——我的疑,就可以挽救这些错误!”
……
陈名目瞪狗带。
“嘶……嘶国一!”
冯见雄根本没没兴趣跟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一个水战、一个陆战”。然后抢地盘,像下围棋那样最后斯斯文文地数目数分胜负。
冯见雄很干脆地冲到看似是陈名主场的立场上,然后一脚踩死,直接吊打,吃掉将军。
你的抵抗,就仅仅是卖弄一下“一级混沌系统和二级混沌系统哪个占主流”?
不好意思,哪个占主流都没关系。
因为哥已经论证了,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要“用人要疑,疑人也用”。
充其量,只是哥的“疑”的具体操作方式,你本来想不到,也没法想象而已。
但这也没办法,陈名毕竟是个大四应届生嘛,他有的只是口才,怎么去跟冯见雄这种口才和阅历能力双绝的家伙比?
人家可以一直保持虚怀若谷、都不拿权威压人,最后才轻描淡写、看似毫无显摆卖弄之意地不经意流露:其实哥的水平,已经是国家某某总局级别的顾问专家了。
陈名被吊打小学生,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说得严格一点,顾问专家是冯见雄的导师刘渊明。
但刘渊明算什么?不过是金陵师大这种本来法学院水平只能排进全国前20名的大学的教授。
有多少人会真心相信,刘渊明这两年取得的学术成果,真是他突然灵光一闪、智商爆发取得的?要真那么牛逼,冯见雄来之前,你老小子已经当了十年教授了吧?怎么不见你出成果?
在国内学术界,导师拿学生的成果,那还需要想么?稍微找个带脑子的,用膝盖思考一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场内的评委和观众,对此都是心知肚明。
而他们对冯见雄的肃然起敬,也就更加强烈了。
那是一个不靠任何学阀背景、话语权。完全100%靠智商博弈、靠操破那些立法专家们穷尽智商想出来的新法中的漏洞,从而结结实实把自己导师顶上国家某些总局顾问专家的恐怖存在!
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至于冯见雄说的那些内容,是否能被查到,倒是没什么人怀疑。哪怕个别多疑的,现场百度一下,应该说是上道客和其他论文、专著文献查询机构上一找,也就全都有了。
冯见雄这学期的硕士毕业设计课题,刘渊明早就为他量身定做好了,就是戳破这个最高院和国知局博弈的泡沫么。
所以,那些系列论文中前置的小成果,已经陆陆续续在顶级的,至少是双核心的法学期刊上发表过了。只差最后的几个关键节点和总结论还没抛出来。
其中,以冯见雄本人为第一作者署名的、《法学研究》和《中国法学》上的论文,就足足已经有四篇。
这着实让场内一些在读研究生的两校学生观众、乃至到场的教职人员、鲁省本地名校大学师生们惭愧汗颜。
“人家一个硕士研究生,一上手就是四篇《法学研究》,要是在我们学校,哪怕没有任何年限,这样的论文级别和数量,都能直接评副教授职称了吧!难怪人家可以硕士读一年就毕业,值了,应该给的。这是人家的实力。
不过刘渊明看起来倒也是光明磊落,居然舍得放跑这么恐怖的一台论文机器,没想着放在自己身边继续压榨……不对,刘渊明肯定也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知道自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驾驭不了冯见雄这样的大牛。人家肯来读他的研究生,肯定是背后许了多少宽松的条件和好处都不知道了。”
众人乱纷纷地想着,连场面都一度有些嘈杂,害得央视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不得不临时上手段降噪,免得不该录进去的声音被录了,导致最后放送效果不好。
相比之下,总结陈词和评委提问还重要么?
谁都知道,不管总结的时候怎么说,武大一方都已经毫无机会了。
最后十分钟的煎熬,虞美琴干净利落地完成了最后一击,然后等待宣判。
“现在请大家稍事休息,等评审团进行评议。”主持人说罢,场内的噪音又大了一些。
金陵师大这边来围观冯见雄的小迷妹团们,已经做好庆祝的准备了。
第126章 休教天下人负我
五分钟的讨论后,评审团代表、北大张教授把折好的硬纸信封双手递给主持人。
主持人萨贝宁接过,然后郑重地打开,宣布:“现在我宣布,本场比赛的评审团评决结果为:0:5,金陵师范大学代表队获胜!让我们祝贺他们!”
“本届国际大专辩论赛的最佳辩手,是金陵师范大学代表队的冯见雄同学,一并祝贺他!”
秒杀,卫冕。
冯见雄谈笑风生地站起来,一脸“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的和蔼谦虚,但再谦虚也掩饰不住他喷薄而出的本能傲然。
真是一个奇怪的综合体啊。
和两年前相比,唯一的级别降低,可能只是颁奖嘉宾的档次——星岛毕竟是鼻屎小国,所以遇到这种国际大赛,出个国WU院资政(副-总-理级别)的人来给冠军和最佳辩手颁奖,也是应该的。
但是,今年是第一次挪回国内,华夏毕竟是泱泱大国,不可能让日理万机的“档和国家L导人”级别的人来颁奖。所以最后只是来了个文化部的副部长给颁奖,着实有点掉冯见雄的价。
要知道,在国内,文化部这种部,可是经常有作家出身的人都能当部长的,并非什么实权很牛逼的部门。
只是逼格比较高,然后手上可以和谐的权力比较大(这一点对于想过审游戏、电影的人倒是挺值钱。)
冯见雄不卑不亢地领了奖,表情毫无波动,握手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卑躬屈膝。
“雄哥就是帅!就是这么霸气!不畏权贵!”看台上不少学妹组成的小迷妹团暗暗激动,当然也包括一些冯见雄的熟人。(比如马和纱,也算是小迷妹,看得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超神了吧,就算不超神,至少也是神格结晶了。”
“已经超过当年号称‘亚洲喷帝’的白执中了吧?白执中也是两届最佳,但湾湾世新大学并没有两届冠军!”
“就是,何况白执中都是晚节不保,被雄哥给终结的。雄哥最强!雄哥板载!雄哥赛高!”
一番喧嚣,人潮散去。失败的陈名,带着武大校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
冯见雄也不为已甚,还安慰了对方几句:前阵子贵校出身的某鄂省大状,应该还算是你“同院学长”,刚刚被老子喷得身价大跌,官司都少接了不少。
另外,青华出身的评委、教授,不也刚刚疯了、偏执狂了两个么?
陈兄能精神健全地全身而退,足以说明阁下口才已经非常了得了。
冯见雄的用词本身肯定不是这样滴,要文雅得多。
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陈名听了怒也不是,谢不疯之恩也不是,就这么僵硬地走了。
最后,是例行公事地央视记者采访,让冯见雄说些感想。
近期冯见雄已经说过好几次感想了,只不过前面那些感想都是有备无患、拍了没放的,当时冯见雄的语气也很客气,都是些套话。
所以,这次央视方面安排记者时,似乎也不觉得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因此丝毫没让做思想准备。
只是派了一个冯见雄的老熟人来采访他。
看到那个女记者的外貌时,冯见雄就是一愣,原来正是当初靠他的事儿,机缘巧合爬到央视的权此芳——三年前她还只是江南省卫视的一个记者呢。
冯见雄本来是不想坑权此芳的,毕竟是有点交情的熟人。然而,他都装了那么久的斯文了,如今终于拿到冠军,怎么会继续低调呢?
“冯同学,请问您对这次带领母校卫冕成功、并且本人再次夺得本届最佳辩手,有什么感想?”权此芳看到冯见雄的时候似乎还挺高兴,连例行公事的问题,都问得言笑晏晏很是兴奋。
“还行吧,意料之中。”冯见雄淡然一笑,先铺垫了一句。
权此芳微微一愣,心说也太不谦虚了,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就有想法。
以冯见雄的实力,非要这么说也没错。大不了后面审片的领导那里通不过,把这句话剪辑掉就是了。
这次是总决赛,所以对夺冠者的采访,最后肯定是要在电视上放出来的。不比前面的初赛,稍微不和谐的就可以彻底不露脸。
权此芳想了想,换了个锐利了些的问题:“看来冯同学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呢。不过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泱泱华夏,冯同学就不怕‘野有遗贤’?你认为你下一届比赛还能继续卫冕冠军么?”
对于这个问题,冯见雄的反应速度倒是出奇地飞快:“下一届?这个比赛不是只有大学生可以参加的么?我哪来的下一届。”
“蛤?”权此芳发自内心地大惊,自言自语地分析道,“你……你这学年到暑假,也才21周岁吧?是有听说你的硕士可以提前毕业,可就算这是真的,你还这么年轻,真的没想过继续读博士吗?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被其他更顶级的名校招揽了要去读博,所以不可能再代表金陵师范大学参赛了?”
权此芳最后的分析完全是她自己脑补的,说着说着还像是真相信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冯见雄不得不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没有的事儿!是我自己不打算读博士了。之所以读硕士,也只是因为如今本科生毕业后最快也要半年才能拿到司法考试通过的证书,所以刚毕业本来就没法找工作嘛!
我这才闲着也是闲着、勉为其难读了一年研究生。两个月前,我已经拿到证了,当然是工作要紧,学问有什么好做的。”
权此芳听了,不由有些惋惜,她想了想,然后顺着冯见雄的话路往下接:“所以,你是因为学业结束了,所以才终止了参加大学生辩论赛的生涯?”
这时候,如果冯见雄答应一个“嗯”字,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冯见雄并没有让她省心。
“其实也不是,就算我会继续念书,以后也不会再来参加这个比赛了。”
“嗯?这是为什么?你不会是怕和当年的白执中一样‘晚节不保’、被后起之秀打败吧?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急流勇退?”权此芳内心还是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对不住冯见雄的,毕竟用词有点犀利。然而新闻从业者的职业习惯,又让她忍不住要这样问。
“怕‘晚节不保’?开玩笑,后起之秀再强,也就是个地球人,怎么可能赢得了我?”冯见雄理所当然地说,“之所以不会考虑这些比赛了,是因为这次的参赛过程中,已经有些不舒坦的地方,老是有评委嘉宾想反过来蹭我热度。嘉宾提问的时候谁问过我们队其他队友了?而且你们摸着良心说,那些时候的情景,他们像是来和我辩论的么?
所以,以后要想再请我参加任何赛事,好歹要保证嘉宾评委要比我更有名,或者至少差不多。否则我会怀疑那些嘉宾的动机的。”
冯见雄这句话就有点重了,犀利得跟刀子一样。
矛头直指当初预选附加赛时的陈杰,以及后面两轮中虽然不如陈杰那么过分,但多少也想蹭热度的嘉宾。
要知道,这几场比赛里,评委嘉宾可都是事先抢破了头,想争夺对冯见雄提问的机会的。冯见雄虽然通过正常渠道并没有听到这方面的准信,但私下里已经了解得很门清了。
“这……这还真是……遗憾啊……”权此芳有些口齿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脸苍白地看着冯见雄,暂时掐掉了采访。
“就拍到这儿吧,先关机。”权此芳咬了咬嘴唇,对身后的摄影师吩咐。
冯见雄却不让她全身而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问:“最后那段话,会被剪掉么?”
权此芳面露难色:“我不好做决定的,我只是个刚转正一年多的新人……”
“回答我。”冯见雄继续施压。
“我尽量帮你争取,行么?”权此芳语气温软地求告。
“行,那我看结果。我冯某人从来不会亏待朋友的。”冯见雄轻描淡写地说,随后飘然而去。
……
回到酒店,一伙人都兴奋得不要不要的,谁也没回自己房间,而是扎堆聚到了冯见雄屋里。
西门甄姬一关好门就高声吐槽道:“哇,今天真是赢得太漂亮了!后半段陈名提出‘一级混沌’、‘二级混沌’两大领域‘疑’和‘不疑’谁占主流这个设问时,我差点儿都懵逼了!”
这番话,她在外面是不会说的。毕竟刚刚全队拿了冠军,如果在外面表现出这种“侥幸心理”,很容易丢冠军的面子,让人觉得她们并没有实打实的实力。
但是回到屋里,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出己之口入君之耳,她就没那么多纠结了。
妹子们都是不在乎在冯见雄面前,显露出自己相对虚弱无知的一面的。
和冯学长一比,自己没什么能耐,那不是应该的么?正好可以小鸟依人撒撒娇呢。
南筱袅也庆幸而又温婉地说:“就是啊,我们学法律的,又不是学历史,谁知道什么一级混沌二级混沌。概念都没吃透,幸好小雄给力。”
说罢,她还抛去一个知性的会心微笑,轻轻拍了拍冯见雄的肩膀。
相比之下,还是全队中实力仅次于冯见雄的虞美琴,对于复盘分析最为冷静,也最不服输:
“陈名最后的反击,确实超出我们赛前想到的准备范围了。如果当时小雄拿不出新的猛料,我都打算亲自跟对方在‘哪个领域是主流’这个角度上硬抗到底了。赢估计还是能赢的,但场面肯定没现在这么好看了。”
“当然,我从来没说不加上最后的应变就赢不了——美琴姐的水平,那也是超过陈名的。”冯见雄大度地商业互吹了一下,示意虞美琴不要往心里去。
“唉……”虞美琴的内心,一声深深的叹息。
她一直试图证明自己有能力跟上冯见雄的脚步,让小雄有朝一日相敬如宾地跟她对等交流。然而现在看来,无论她多么努力提升自己,对方只会更加深不可测。
第127章 迷妹缭绕
西门甄姬今年刚来,并不了解虞美琴的心结。
倒是南筱袅一路旁观者清,这几年一直看下来,亲自见证了田海茉的沦陷,见证了冯见雄身边那些女生争夺的修罗场。她很能理解虞美琴内心那一丝挫败,当下就像知心姐姐一样,款款地上前,劝了虞美琴两句:
“赢都赢了,还想那么多干嘛。又不光小雄没有下一届了,今天这儿除了甄姬之外,我们仨不都是最后一届了?完美收官该高兴嘛。来,让小雄请客吃海捕大虾去!上次的还不够大,肉质也跟竹节虾一样,都没什么Q劲。这次吃最好的!要弹牙的!”
冯见雄也是非常了解虞美琴的,当下附和道:“还是小南姐说得对,走,吃虾去。前天那家我后来问过了,并不是清岛最好的。今天去常公花石楼对面栈道口那家吃,是个小店,听说很有特色。大虾都是料酒快速曝腌后马上拨出来,手工揉捏打筋的,绝对Q到你受不了!”
一旁的西门甄姬也是出生在有钱人家的,一看就是吃过不少好东西。听了冯见雄的描述,一边眼馋一边天真地脑补了一下:
“这么大的虾,都能剥出虾仁来手工揉捏打筋?不会捏散么?真能做到的话,肯定会很Q的吧。记得前两年我高考考完那次,暑假里爸妈带我去渡假放松,就吃过数寄屋桥次郎的寿司,连章鱼片都手工按摩40分钟再用。感觉好神奇啊,无论本来多散漫无筋的食材,包括鲔鱼,最后铺在寿司上那小小的一片,都能弹到牙齿呢。”
冯见雄听了西门甄姬的对比,不由哑然失笑:“喂,你不能这么比的,随便一家小店,不能指望赶上《寿司之神》,清岛又不代表华夏美食最高的标准。”
“《寿司之神》?太狂妄了吧。我一直以为曰本人挺谦虚的呢。”虞美琴闻言插话道。
她家也有钱,当然吃过数寄屋桥次郎的寿司。不过听队友这么调侃,她倒是对大虾更加期待了。
“呃,确实狂妄了点,不过这不是美国人拍的么……”冯见雄随口解释着,忽然想起些什么,连忙改口道,“我是某些渠道听到的小道消息,好像还没拍好呢,还在筹备还是采风来着……”
虞美琴和南筱袅等人,对冯见雄莫名其妙的消息来源已经见怪不怪了,自然没有怀疑。
其实,在2009年,这片子的导演大卫.贾柏完全没什么别的名作拿得出手,只是个南加州大学出来的萌新扑街、蹭热度的混混。
但是,曰本人也是很重视美国爸爸的评价的嘛,所以后来这么一部几乎没什么成本的纪录片,在曰本国内倒是混了两三百万美元票房,着实满足了一下曰本人的自尊心。
可见,这种外国人来吹捧一国美食的生意,总能戳到该国吃货的G点,然后捞点儿钱。
其实都是套路呐。
连冯见雄,都拿“舌尖”干过这种买卖,只不过他戳的是本国人的G点。
一个道理。
跟队友们扯了一会儿淡,冯见雄的房间门被从外面轻轻敲响了,冯见雄走到猫眼边看了一下,居然是马和纱还有史妮可、丁理慧她们几个。
姐姐和周天音去了加州休假调养,但冯见雄的其他亲友团,显然是不会放过观战的机会的,这几天比赛的时候,她们一直有在现场助威,回来也住在冯见雄同一座酒店。
只不过,总决赛没完之前,怕影响到冯见雄的备战状态,她们才没来约他。
“我们正准备吃大虾去呢,一起吧。”冯见雄也不会见外,一把搂过史妮可,一边招呼马和纱跟丁理慧。
其他妹子一起跟上,很是随和。
史妮可微微挣脱了一下,软语说道:“你们等着,我去开车。”
“打车不就好了,哪来的车开。”冯见雄有些不解。
史妮可娇嗔婉转地解释了一句:“我这次是开车来的清岛,载着纱纱一起。年前新买了辆SUV,以后跟你出去也方便——你现在是名人了,再打车会被人围观的。”
冯见雄倒是不以为自己已经出名到贩夫走卒都认识他了。
原先,他一直自诩是“五十个国人里有一个认识他”就不错了,现在又刷了一波脸,制造了一波话题,能上升到三四十个里有一个认识他,也就够了。
贩夫走卒是不懂这些的。
不过,史妮可出于爱护他的好意,他还是领受了。
“那就坐你的车吧。看样子最近收成不错么。”冯见雄爽朗地答应。
“还不是你交代的那点汤汤水水生意,无功无过就行了。”史妮可温柔地说。
有男人在,而且都没喝酒,当然是男人开车了。
史妮可的SUV是个7座的,斯柯达的货色,很经济。跟后世的科迪亚克差不多样子,但显然是个外版的老款。史妮可本想坐副驾驶,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把冯见雄身边的位置让给了马和纱。
冯见雄有些不解:“怎么让纱纱坐这儿。”
“纱纱考出驾照了哦,就这个月——一会儿就她不能喝酒,回来当然要她开了。现在先让她在旁边看着你,热热身。”史妮可促狭地说。
今年大二的马和纱,才刚满18周岁呢,所以她大一的时候是想考都没资格。
不过,一个多月前分开的时候,冯见雄还没听马和纱考过呢,只知道她一直有报名,有机会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抽空练车。
没想到现在居然考出来了。
“刚拿到证一星期的女司机?那,那还是算了,一会儿我不喝就是了。”冯见雄捏了一把冷汗,说什么也不敢让马和纱开。
“我……我也觉得不行的,我还是多观摩观摩吧。”马和纱闻言很是羞涩,自惭形秽,红着脸自责。
“那还是我不喝吧,你怎么能不喝,你是今天庆功的主角啊。”史妮可嘟着嘴,重新跟马和纱换了位置,坐回冯见雄身边。
“我真没用……”马和纱内心谴责了自己一句。
……
冯见雄根据攻略找到那家小店,结果发现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又开出几百米开外,找到收费的公共停车场,停了车再走回来。
幸好,店虽然小,还是有包厢的,只要满人均保底消费就行——冯见雄一行只有7个人,不过包厢还是要按照12个人的保底消费算钱。
这对于冯见雄这样的土豪当然是没问题的,一会儿多上点大虾就行。
凤尾虾竹节虾对虾……店里的野生海捕种类还很齐全,也少不了蛤(GA)蜊(LA)等各种本地人嗜好的海贝。还有大海参,可以做鲁菜经典的葱烧。
不过冯见雄不是很喜欢鲁菜的海参,也就只点了一小份尝尝鲜——海参这玩意儿一定要吃冰水水域的,肉质才够看,所以鲁参不如辽参,辽参不如北海道参(理论上也可以叫勘察加参)
至于酒,当然是跟清岛本地人一样,吃海鲜只喝啤酒了。店老板拿出来的居然是透明塑料袋灌的、没装瓶过的青啤散啤。着实让大家有些开眼。
冯见雄是知道啤酒厂可以直接把刚造好的酒直接散卖出来的,散啤理论上口感还会有些特殊,麦芽香也特别浓郁。但关键在于保鲜问题,以啤酒的低度数,如果散装放两天就完蛋了。也只有在清岛本市才能喝到这种当天出厂当天喝的散啤。
“咱自己痛快就行,不要纠结包装,来,先走一个。”冯见雄很MAN地给除了马和纱与史妮可之外,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其余五个人倒上酒。
大家本来就是来吃海鲜的,所以这桌上也没有猪肉什么的,只要不喝酒,马和纱完全可以彻底放开。
“干!雄哥粉一生~”史妮可拿起倒了奶茶的杯子,促狭地带节奏,直接就干了一杯。
其他女生被她一挤兑,也纷纷干了。
虞美琴看了史妮可的兴奋劲儿,暗暗摇头:你是真喝醉了都不怕,反正本来就是让小雄予取予求的,何况喝的还不是酒!这儿其他妹子要是喝个烂醉,闹出大事儿来……啧啧,可怎么收场哦。
趁着喝了一杯、上了硬菜,大伙儿纷纷开动,虞美琴拧了一把史妮可的大腿,附耳说道:“你再带节奏,一会儿小雄要是倒了,你负责把他火泄干净!”
史妮可微微一抽痛,挤眉弄眼地反击虞美琴:“放心,求之不得呢!”
虞美琴顿时语塞。
幸好,Q弹得不要不要的大虾,马上把虞美琴的尴尬转移走了,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我靠,真的假的。感觉比咖喱鱼蛋都Q啊,这是虾仁么?虾仁不是越大越容易没劲散掉的么?”
“哔了狗了,真是跟数寄屋桥次郎的大(鱼旨)一样弹牙了!”
(注:这是一个字,鱼字旁边一个旨,简体字打不出来)
“同样的品种,给肉按摩一下,居然也能化朽为奇,涨见识了。应该跟做鱼蛋、撒尿牛丸打劲是一个道理,但关键是虾仁并没有破碎重塑……”
“大家再干一杯吧,刚才是庆祝冠军,现在是庆祝雄哥拿最佳辩手……”
“一边儿去!吃虾呢!”
史妮可的第二轮提议,被众吃货扼杀在萌芽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