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社会茉茉姐
“小田我是真服了你了,以后还要多多关照呢。”
吹着夜风,离开阿狸巴巴公司的时候,林婉一边走一边跟田海茉套近乎,那语气比几小时之前更殷勤了。
她也被成功录用了,可是她知道,用不了多久,田海茉可能就会成为她的上司,因此早点儿感情投资总是没错的。
在阿狸巴巴内部,总是流传着各种传说:比如只要是被马总亲自面试招进来,并且表达过“这家伙是个可造之材”的,哪怕是一个前台小姐,都有可能最终成长为总监级别的管理层。
何况,田海茉是正儿八经的电商专业科班出身呢。
“别客气,我也是运气好,偶有所得,以后互相学习吧。”田海茉还知道自己的斤两,并没有拿捏架子,只是尽可能礼貌地先摆脱林婉。
可惜林婉并没有感觉到田海茉的这种急迫,依然缠着说:“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们去喝一杯,吃点宵夜吧?”
田海茉撑着微笑的表情,委婉的说:“对不起,我有点累了,改天吧。有个很急的电话要给家里人打——我不像你们,一个人来外地应聘,每天都得打电话报平安呢。”
“这样啊,那明天见,明天周末,我到时候再打给你。”林婉不死心,如是说道。
田海茉撑着笑告辞,拦了个车驰回酒店。
林婉看着远去的车灯,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哼,才刚几句话讨了马总胃口,就拿腔作势。”
田海茉并不是真的装高贵冷艳,才拒绝和林婉一起宵夜,她是真的有电话急着打。
只不过,不是和她公然宣称的那样——不是打给家里人,而是打给冯见雄。
一回到酒店,进屋关上门洗把脸,田海茉就急匆匆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往床上一倒。
“快点接快点接……”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busynow,pleasere-daillater……”
听到冯见雄的号码正在和别人打电话,田海茉心中不由一跳,鼻尖微微紧张出一些香汗。她忐忑地按捺了半分多钟,又播了一次,终于打通了。
“喂,小雄吗?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她想也没想,劈头就问。
……
明天就是周末了,大家都不用上班上课,自然可以熬夜到晚一点。
冯宅,刚刚上手新工作才一周的周天音,也借机又在闺蜜家玩到很晚,算是寓教于乐,劳逸结合了。
史妮可前阵子工作太累,精力有些恍惚,颇想玩一点不费脑的颜控游戏发泄舒缓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入坑了一款名叫“劲舞团”的棒国节奏大师类免费网游。周天音平素是很看不上这种东西的,但一看画风还不错,也稍微玩几把。
这种东西,还是要几个妹子在一起联机攀比着玩比较有意思,有气氛。当然,作为有素质的女生,她们是不可能沉迷下去的,也不会充钱买皮肤,更不会享受在这种Low逼游戏里卖弄风骚收揽云备胎的快感。她们只是纯粹松弛一下神经,换换脑子。
周天音今天来的时候,倒没想过留宿,所以没带手机充电器。
作为颜控妹子,她用的也是三星机,而冯家并没有其他人用这个牌子的。三星手机的充电接口又跟别的通用T口线不一样。所以她手机没电之后,也就随手拿了冯见雄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说今晚和冯义姬睡。
她跟冯义姬一起睡已经好多次了,冯见雄重生之前,冯义姬也经常去周家过夜。所以周家人对这种情况也是习以为常,并不会有别的担心。
周天音刚给母亲打完电话,挂断才几秒钟,正要把冯见雄的手机还给他,结果手机又响了起来。
周天音也没看来电号码,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前一个电话挂快了,母亲还有话没说完才打回来,所以直接就接了。
结果,另一头就传来一句很弟控的台词,是一个甜美又略有些熟悉的女声:“喂,小雄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06年的手机,并不能在通话中依然保持在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名字——事实上这个时代的手机大部分都屏幕挺小,没有全面屏的手机。周天音再想去看屏幕,已经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了。
她和田海茉一起玩过两次,但谈不上对对方的声音太熟悉,而且两人之间并没有打过电话。人的声音在现实生活中和手机里,是微微有些失真差异的,周天音听不出来实属正常。
“这女生是谁?听起来怎么跟小雄这么亲昵、管得还这么宽?这是女朋友查岗才敢用的语气吧?莫非妮可被绿了?不对,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像那个谁……”
说来话长,周天音脑中其实也就花了五六秒钟转这些念头。
另一边的妹子似乎等得急了,见这边没反应,又追问了一句:“小雄?听得见吗?是信号不好吗?”
周天音被这话一提醒,才回过神来,立刻几个健步从卧室冲到客厅,把手机往冯见雄手里一塞,神色复杂地半开玩笑说:“不好意思,耽误小姐姐查你岗了。你这种大忙人的手机,我可是惹不起。”
屋里正在搓劲舞团的史妮可也听到了这句话,手一哆嗦就摁错了几个方向键,被对面的非主牛小太妹KO了,然后也丢下键盘假装喝水,匆匆往客厅跑。
冯见雄在一堆妹子的狐疑眼神中,接起了电话。
“喂?”
“小雄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信号不好?”田海茉第二次重复了她的问题。
“哦,是天音姐借了我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怎么了?”冯见雄自己也有点芥蒂,对田海茉微微有些反感起来。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我跟谁打电话呢?妮可也不敢这么查我。
田海茉松了口气:“哦,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今晚你没跟马总打过电话吧?”
冯见雄一愣,差点儿脑子没转过弯来:“马总?你说阿狸的马风吗。”
田海茉有些急切:“对啊对啊,没打过吧没打过吧?”
“没有,怎么了。”冯见雄淡定地说。
“呼,那就好。刚才听你的电话忙音,我还以为是马总面试完立刻给你打电话求证了呢……”田海茉松了口气。
冯见雄:“什么情况?”
田海茉:“是这样的,今晚我遇到马总亲自加场面试,还通过了。但是面试的时候提到了自建物流和物流大数据那方面的议题。我说了些自己的看法,他问我是不是找了代人捉刀的,我当时鬼使神差一紧张,就说没有,完全是我自己想的……小雄,你不会怪我吧?”
冯见雄没想明白这背后的逻辑关系:“那也没什么,我为什么要怪你?”
田海茉局促而又腼腆地提醒:“你……你不是开咨询公司的么,说起来一个商业策划案战略调研案都要收费几十万。我把你的一些想法自己加工深化了一下,拿去面试……不会伤害到你的业绩吗?”
冯见雄不由得笑了:“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这有什么。你自己完善的,就是你的,我不过是那天陪你吃饭的时候随口聊了几句,难道我和朋友聊天还算钱?那我不是活得太可悲了么。再说,不是我夸口,你那点设想,也就是画个大饼,马风真想操作的话,还不是得找我深化策划。所以,别往心里去。累了吧,那就早点休息。”
冯见雄的话很温柔,让田海茉颇有几分心软。
“你这么想就好……小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想说,当时我真不是故意剽窃你的想法的,只是临场下意识地面试技巧,就这么说了……”
冯见雄果断打住话题:“我知道,你怎么会故意占这种小便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没数么?别解释了。”
田海茉松了口气:“行,那,如果今晚一会儿马总给您打电话,您……能帮我圆一下吗?”
冯见雄笑说:“那必须的啊,这也不算骗人,本来就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吗。”
田海茉想了想,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那天在北站我被人袭击那个事儿,你是不是有在酝酿怎么帮我出气?”
被提及这个问题,冯见雄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更加干脆:“是的,我查了一下那些人的老底,手头估计还有好几个案子,黑材料个个都不干净。有些是苦主被恐-吓住,压下去了。但是我有把握翻出来,送几个砸碎进去个一年半载的……
茉茉姐,抱歉,我是读书人,请原谅我不会用那种粗鄙之人的肉体搏斗复仇方式,那是兵王狗的做派。所以,我的手法见效会稍微慢一些,不会那么快意恩仇……”
冯见雄说的那些套路,无非是把那天得罪田海茉的几个混混杂碎,送到劳里被人开菊花了。
“怎么会,我也不喜欢兵王狗。”田海茉非常有同理心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想到这样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但是,能收手么?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你别为我出头了,我自己搞定。”
冯见雄不解:“算了?为什么?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跟那些渣滓有什么好客气的。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了,你不用担心成本问题,我有分寸的。”
田海茉急切道:“不是这个问题,是我面试的时候,并没有提那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能明白么?所以我也不想马总觉得,在此之前你跟我已经有多深的交情了。如果你为我出手,旁观者会怎么看我?你也放心好了,我不会放任这些坏人逍遥法外的,我有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你就别出手了。”
冯见雄捋了一会儿思路,才算明白田海茉到底在担心些啥。
既然妹子在面试的时候,为了体现自己的“个人能力突出”,已经暗示过“在此之前她和冯见雄不是非常熟,没有受冯见雄多少教诲点化”,那冯见雄就帮她圆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吧。
“好,那你自己小心,有困难了再随时联系我。”
田海茉有些感慨:“谢谢,你是一个好人。”
冯见雄挂断电话,就看到周天音和史妮可用诡异而八卦的眼神看着自己。
“瞅啥呢?”
“是茉茉姐?”史妮可不自信地问。
“是,聊面试的事儿。”冯见雄非常坦荡。
“原来……你们都熟到这种程度了……我都从来不敢查你岗,唉。”史妮可略微吃味地怨念了一声,却不敢露出嫉妒之色。
冯见雄这才意识到误会在哪儿:“想哪儿去了?她是跟我串供呢。你们这些家伙,就是喜欢小女子之心度淑女之腹。我跟茉茉姐纯洁着呢。”
史妮可这才回嗔作喜:“原来只是串供啊,我说呢。”
冯见雄见妮可娇俏的憨态婉转之状,想起刚才被田海茉误会的暧昧,心里蹭地一阵邪火又往上冲。
他躲开周天音,把史妮可单独拉到角落,压低声音恶狠狠地教训:“叫你误会我,过会儿狠狠体罚你!”
史妮可脸一红,吓得一哆嗦,已然觉得浑身酥软,预料到了一番可怕的前景。
一夜鬼畜,残虐无数;七进七出,无须赘述。
……
挂断电话,一个人静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田海茉的紧张渐渐平复下来,她这才觉得忙碌了一天浑身粘腻,说不出的难受。
她走进浴室,宽衣解带,拧开花洒,让焦灼的热水哗哗淋在身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和灼烫。
刚才和冯见雄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没想好如何既不着行迹、又惩戒渣滓为自己出口气的好办法。被热水一淋,却是愈发灵台空明起来。
这事儿还是要看机缘,能够做到哪一步,完全看运气吧。如果实在不如意,也只能是算了。
女生毕竟没有男生那么大的火气,田海茉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如果仅仅为了快速报复一下,反而让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这不是摩羯座的风格。
“不知道马总会不会利用平台的优势,整顿上游供应链呢?这事儿还是少参合的好,免得让人觉得动机不纯……
算了,不想这些了,周末先去看看房子吧。既然要在钱塘实习,总要租个房子,不能再住酒店了。”
田海茉默默地想着,浑然不觉自己微微变得有些社会。
第94章 不小心砸死了小盆友
此后的一周,竟是出奇的平静,日子转眼到了10月下旬。
周天音在冯见雄的调教——哦,应该说是切磋之下,毕竟人家是浙大的高材生,MBA,不可能和史妮可那种傻白甜一样“调教”——渐渐熟手起来,把史妮可手上那部分商业咨询的活儿揽了过去。
马风找冯见雄面基时要的那份人力资源改革策划案,也在大家的手下渐渐成型,很快就能正式汇报听证了。
田海茉那边,进入阿狸实习已经一周,暂时被分配在淘宝运营部。或许是她的学霸基因作祟,加上学校里锻炼出来的管理才华,以及出众的口才,很快就融入了部门,赢得了绝大多数同事的好感。
因为表现好,田海茉还被临时任命分管其他几名实习生,这显然是有违阿狸一贯的管理常识的,但谁都没有意见。因为能够被马总赏识的人,就是这样的。
阿狸的待遇在同行中属于比较优越的了,实习期都有1800的津贴,其中800块是租房补贴,在06年已经很不错了。
很多其他IT公司对于还没拿到毕业证的兼职实习大学生,都只开500~800块一个月。得正式工作了,才有程序猿4000+起步,运营类2000+起步。
田海茉毕竟还是个性子独立的妹子,租房的事儿都瞒着冯见雄,没有寻求对方的帮助。她知道冯见雄有钱,以如今两人的交情,如果她开口,这点才每月几千块级别的小恩小惠,冯见雄肯定会笼络她的,但是她并不想再在这种小事儿上多欠一个人情。
刚被正式录用的那个周末,她就自己跑了整整两天,看了不少中介,最后在城西郊区租了间1000块房租的一居室单身公寓。
总共才30平米,只有一间卧室,厨卫俱全,但是客厅都几乎没有。
或者说,只有一条可以摆下一张窄餐桌、和玄关合为一体的“餐厅”,左厨右卫,前卧后门,比走廊也宽不了多少。
这一周里,田海茉在淘宝运营部也耳濡目染,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领导们都在讨论整顿淘宝平台物流和数据透明度的事儿。因为知道她面试当晚对马风的谏言,运营部总监还特地把她找去问了一些话。
田海茉回答得非常小心,几乎没有给任何实质性的意见,唯恐被人当成公报私仇的小心眼儿。
便在这种若有若无的推动中,为了淘宝平台自身的信誉,阿狸方面自发推动了一场运动。
……
城北,一幢混杂于圆痛、肿痛、运达等快递公司货站之间的破旧写字楼里。
“龙运物流有限公司”的白漆木板招牌,和另外几张招牌一起,参差不齐地钉在大门两边。门口形形色色的闲杂人等,三教九流,分不清哪些是混混,哪些是公司员工。
不过,惨淡的底层之上,位于四楼的老板办公室,内里却是体面非常,装修得很有豪奢气息。
10月23日,周一,晨十点。
龙运物流老板张大龙,又刚刚度过一个荒淫的周末,在足浴街洒漫花钱,检阅了好几个上周刚刚入行的新小妹妹的业务质量,有点掏虚了身体。
所以,早上10点来公司晃悠,其实已经是非常有事业心的表现了。
一进办公室,他也没注意到一直等在那儿的细佬脸上的急切神色,金刀大马地招呼:“中午吩咐幺妹儿炖个鹿鞭汤!”
“呆佬,有点情况,要不您先处理一下?”细佬并没有依令去订鹿鞭汤,而是硬着头皮诉苦。
“怎么了?”张大龙不怒自威。
细佬递上几张写写画画了的传真纸,还有一些网页打印件。
“呆佬……今儿一早,运达和肿痛方面的区片经理,陆续给你打招呼,说是要整顿一下合作……”
“什么?”张大龙眉毛一挑,有些恼怒,“理由呢?中秋节礼可没短了他们,作什么耗?”
细佬把那几张网页打印件翻到最上面,指着说:“他们说得很隐晦,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回出点味儿。好像是阿狸巴巴公司最近在大手笔整顿物流,说是要减少平台货件被盗、损坏、滞期派送的问题,这些快递公司都因为往期不良率太高,受到了一些压力……”
张大龙难得地有些焦躁,自从他坐稳了城北扛把子以来,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了。
“特酿的,这不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快递费便宜了,得利的还不是淘宝的出货量!马风那种货色,这叫卸磨杀驴,神仙不知香火贵!贼鸡儿屁事多!”
骂归骂,张大龙好歹知道自己才几斤几两。
在运达肿痛这些二线全国性快递公司老板面前,他这点实力就像是以犬搏象。
而在马风面前,运达肿痛的老板也不过是以犬搏象。
神仙打架,真要伤了他,那是没处讲理的。
他虽然是黑-道出身,这几年好歹算是洗白了正经生意,耳濡目染多少有点生意常识。发泄过愤怒冷静下来之后,他不由问起了矛盾的关键:
“运达、肿痛虽然要仰仗淘宝单混日子,但也不是软柿子,不受阿狸直接辖制。阿狸只是第三方平台,马风怎么能管得到每个店家具体用哪家快递?”
他身边的细佬显然是做过功课的,连忙解释说:“是这样的,阿狸确实没法直接管到运达、肿痛。但是阿狸上周末开始要求开始从钱塘本地试点,即日起本市所有淘宝店的掌柜,都必须将运单数据维护到阿狸后台,供实时查询。
阿狸运维部的监察人员,还会不定期找掌柜抽查,如果掌柜上传的运单信息有造假、没有保留三个月以上,无法提供被抽检运单的扫描件或者照片文件,就会被作为不诚信商家扣除皇冠数或者星数,并且降低在淘宝网内的关键词搜索排序……”
对于一家网店来说,被搜索时的排序那就是命,比实体店的地段流量还重要百倍。
无数网店不惜重金刷单,图的不就是信用星数、皇冠数高了、成交量大了之后,被用户搜到此类商品时,排名可以靠前一些。
所以阿狸但凡用信用值来威胁掌柜们,掌柜们是绝对不敢在运单信息方面造假了。
可是,解释到这一步,依然没法让张大龙彻底明白。
他恼怒下属弄不灵清,怒道:“你刚才说的,只是让网店掌柜不敢‘明明用的是肿痛快递,却虚报自己用的是顺丰’。可是那又如何?人家用了肿痛,就大大方方上报自己用的是肿痛,不就没有任何诚信问题了?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搞清楚?”
细佬诉苦道:“呆佬,问题就在这儿!阿狸目前统计了前阶段各家快递的出货不良率,我们主要承包的运达、肿痛两家恰恰是不良率最高的。所以,从下个月开始,凡是钱塘本地的网店承认自己是优先用肿痛、运达快递,也会被阿狸降低信用风险分,降低关键词搜索的排名!除非……除非运达、肿痛方面能够分享更多运营数据,证明不良率有明显改善……”
细佬说得很明白,马风也不是无事生非,一下子就瞎搞——人家只是先挑选了一两个城市的源头进行试点,主要管控钱塘市本地的那上万家网店。如果管控之后物流质量确实有提升,或者至少是跟快递公司博弈出了一条提升质量的路子之后。淘宝才会考虑像全国推广,或者是在达成新的平衡之后收手换个法子。
张大龙其实是不关心运达和肿痛的死活的,那跟他没关系。
可是选择钱塘为试点,他简直是郁闷到了想死——钱塘不就是他的地盘么?全国像他这样规模级别的运达、肿痛市区级末端承包商,加起来足有上百家。可是如今偏偏其他所有家都没有被祸害,就他一家中招了!
偏偏这事儿还没处讲理!马风选钱塘试点,理由也很充足:钱塘是阿狸的老巢,就在眼皮子底下,反应快,船小好调头。任何新模式,不从钱塘开始试点,难道去京城?还是去犄角旮旯的四五线城市?
“格老子滴!马勒个巴子!直娘贼!额顶你个肺!”张大龙郁闷如狂,狠狠砸了一个烟灰缸,语种无伦次地把自己想得到的骂人话都喷了一遍,“怎么就给想到要试点整改物流不良率、丢件率的?吃饱了撑的?”
……
张大龙愤怒归愤怒,无非是暂时少赚点钱,他毕竟有几千万的身家了,还有足浴街和黑车队撑着,暂时还感受不到痛苦。
当天晚上,他无非是继续去检阅小妹妹们的服务质量,发泄一番让自己早点入睡,静观其变。
可是他手下那些最穷苦的屌丝,可是受不了了。06年的快递小哥们,那是真没数年后那么正规。尤其是这些刚刚成立没两三年、大部分人没听说过其品牌的杂快递,用走投无路的刑余人员是很普遍的。
这些人和黑车司机的差距,只是在于全家的本钱凑起来,都买不起一辆轿车,所以想当黑车司机都不够本,只能买个电动车当小哥。
他们还多半找不到老婆,有点钱就喝点小酒找点小妹花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储蓄习惯。
所以一旦断了活儿,很快就会陷入窘迫和愤怒。
“麻痹!到底是谁害得咱这么惨?淘宝怎么突然就要整肃物流了?”
“坑爹啊!阿狸那个想到这招坏水的家伙,全家不得好死!”
张大龙本来还想从长计议,慢慢打探,可是还不到一周生意爆减,他也有些压不住队伍了,只能继续给小弟们发基本生活费维持人心。
当老大,也是要有威望的,如果小弟们接不到活,就连基本的一口饭钱都不给,那是很难服众的,将来人心也不好笼络。
从这点上说,老大其实比老板还需要更多人情味。至少要当老大的人,遇到投奔你的小弟,是不能堆放没有利用价值就立刻解雇的,还得讲江湖义气。
纷纷怨念当中,张大龙的细佬们终于打探到了第一手的消息。
既有从运达、肿痛来的消息,也有从阿狸内部买来的消息。
“呆佬,听说这次的阿狸物流整顿计划,是因为马风听说了几起北站黑车不规范拉客、斗殴案子。还听说那伙人跟城北的运达承包商是同一路人……然后刨根问底往下追查,就发现问题根子是这些承包商有大量刑余人员,犯事儿成本低,才会揽到几台手机就人间消失……”
“什么?”听到这个结论时,张大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次的事儿,最初的原因,竟然是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儿?
难道是自己的小弟惹出来的祸?
张大龙的法令纹狠狠抽搐了几下,显然是动了真怒:“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你们平时都不查清汇报给我么?”
其实北站的小弟偶尔顺个东西打个架什么的小事故,每个月都要出个几起的,平时张大龙也不过问,但既然导致了大后果,他自然有理由对属下发怒。
可惜,这次的事儿,他还真怪不到身边的白纸扇细佬们。
细佬委屈地解释:“呆佬……我们有汇报过的,就是大概两星期前,绿毛他们那一组在北站冒犯了一个美女那次……”
“绿毛?有这回事么?”张大龙凝神想了一会儿,很快想了起来。
因为那次北站派出所的陈所给他电话提过醒儿,印象自然比平时深刻。
只可惜,他当时把那个开Turbo-S的阔少当成了暴发户而非富二代,也没想到对方有什么能量,没当回事儿。
后来,将近两周没听到消息,他还以为那撂狠话的家伙只是个孔八拉,愈发放松了警惕。
毕竟,对于江湖人而言,隔夜仇都嫌报得慢了。混江湖的人这点小场子,小半个月都没动静,也不要人端茶话事,肯定是怂了。
谁知报应竟然来得这么迟,反射弧这么长。
“那天那个开Turbo-S的阔少,身份查到了么?”张大龙严重闪过一丝厉色问道。
细佬连忙汇报:“查过,叫冯见雄,是个黑律师,还开商业咨询公司——这些都是网上公开的资料,查查他个人博客也能得到不少信息,看关注数还是个大V。那人还上过几次央视……”
“是个能人啊,看这个能量,至少是能跟马风谈笑风生过……”张大龙听完,硬抗的气性儿几乎就泄了。
“不管怎么说,给我想办法联系到那个冯见雄。我摆茶问他到底怎么个说法!”
“行,我这就去找他的电话号码。”
细佬恭敬地开始托关系查询,不久就设计给张大龙接通了冯见雄。
冯见雄接到陌生电话时,还有些诧异。
“冯老弟,厉害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大龙……”
“哦,张先生,幸会,有何贵干?”
“说服马风整顿物流供应链信用分的事儿,冯老弟真是大手笔……”张大龙尽量简明扼要,把自己的身份、来意、查到的情况,跟冯见雄说了一番。
“诶?你别,别这样,这真不是我的事儿,我没干,你别找我。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查到马总请我喝过茶,但是马总的决策跟我真没关系……”
冯见雄的语气,就跟那些度娘贴吧里说“诶呦,不就几点经验值、顺便挽个尊么?楼主真不用行此大礼……”差不多。
第95章 妹子演技不自然
张大龙的求饶服软当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他根本拜错了庙门。
冯见雄接到张大龙说和电话的那一刻,就知道田海茉已经自己给自己报了仇,确实不用他出手帮忙出气了——他平时本来就有关心相关的产业新闻,知道马风近期的经营决策动向。
经此一事,连冯见雄自己,都刷新了对田海茉的认识。这个小姐姐果然是个有手腕的,刚柔并济,不好欺负。
可惜这一切,龙运物流的员工们并不知道。
张大龙快速解决恩怨的法子失效之后,对内的驭下之术好歹还没丢。
他知道如果遇到外敌威胁就出卖细佬、卖队友求荣,那是会被细佬们看不起的。
但是,学曹操以仓官王垕的首级,平稳因为“小斛分粮”而骚动的军心,却是没有问题的。
在他的默许之下,帮里的泥腿子们很快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接不到活儿了。
原来,是因为黑车队的一名主管得罪了人!
对于没读书泥腿子而言,那些花哨的商业分析理由太复杂了,告诉他们也听不懂。
还是惹祸得罪人这种简单粗暴的理由比较好理解。
“操!原来是那逼想调戏女人,惹出祸来害得大家没活儿干了!”
这种人都是不怕再进宫的,没活接围在一起喝几瓶廉价啤酒,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第二天,张绿毛就莫名其妙被自己人黑夜围攻,打一大群人打断了两条腿一条胳膊,丢在一条小黑巷子里,要不是他的贴身马仔捞人,只怕就死在那儿了。
事实上,就是他的那些贴身马仔,尤其是那几个当天出现在北站拉客现场的,多多少少都折了身上个把零件。
张大龙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张绿毛自然也不可能有能耐告帮里的兄弟。
毕竟被打断了几条腿之后,沸腾的军心好歹是压回来了,接不到活的人虽然还要受一阵子穷,却不会找张大龙的麻烦了。
就跟仓官被斩了出气后,哪怕曹军士兵还在挨饿,也只能接受“军粮已经被仓官贪了”的现实,然后乖乖继续打仗。
……
冯见雄知道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索性就不多解释了。
张绿毛断手断脚后不过两三天,冯见雄给阿狸巴巴策划的人力资源整顿报告总算是彻底完成了。
整个工作,倒是有过半是边学边上手的周天音完成的,史妮可只做了三四成的活儿,剩下则是靠冯见雄指点江山、审阅指正。
因为国庆节的时候,只是就这事儿和马风本人面谈过,并没有正式说服阿狸所有管理高层,所以如今自然需要举办CXO级别的全体听证。
冯见雄提前给马风打电话预约了时间,挑了马风本人有空档的日子,然后带着自己的助理,来到了阿狸巴巴拜访。
那天给马风灌输了那么多“成熟公司才要法治,创新公司则要人治”的观点,固然让本来就倾向于人治和“江湖义气”的马风颇能接受,但阿狸内部大批的学院派、体制派高管,肯定是心中多有不服的。
马风固然能依靠自己的个人权威压下不同意见,但毕竟会造成公司内部的裂痕,总不如来一个外部喷子帮忙演白脸喷服几个更好。
冯见雄和周天音、史妮可赶到阿狸巴巴的时候,是下午2点半。
约的时间是3点整,所以还没到点。马风和其他高管还有别的会要开,冯见雄就被彭颖带着先到贵宾室休息。
一行人喝了一杯茶,坐了没几分钟,正赶上阿狸员工下午茶休息时间,冯见雄借机出去闲逛,果然在茶水间遇见了田海茉。
他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打招呼:“田学姐,恭喜你入职。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欠我们一顿请客可别忘了。”
田海茉正和林婉一起,在茶水间喝咖啡聊天,旁边不远处还有其他几个实习生和正式员工。看到冯见雄过来搭讪时,她还微微有些尴尬,似乎不知道怎么面对。
毕竟,人说过一个谎言,哪怕是无意识的、善意的,后续也得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
田海茉不想让阿狸内部其他同事、领导知道她那天面试时回答的问题,受了和冯见雄交谈中大量干货的启发,以至于对于在人前如何面对冯见雄,都有些无措。
一旁的林婉是个消息比较灵通的,平素很关心“办公室政治”。刚才看到监察部的总监彭颖带了几个客人进了贵宾会客室,她便找其他人打听,已经知道冯见雄是今天来给老板做汇报的“专家”。
如今看冯见雄居然跟田海茉认识,林婉自然是颇为吃惊,因为她这一周多和田海茉共事下来,从来没听田海茉说她认识过阿狸的其他外部客户或者供应商过。
“怪不得小田能顺利高分通过面试,难道是得到了这个高人的指点?”林婉情商不错,禁不住就这样想。
心里存了这个念头,林婉再如此近距离仔细观察冯见雄时,不禁越看越是嫉妒。
冯见雄吃的也是口才饭,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非凡,瞥了一眼林婉和其他人的表现,便知道田海茉在这事儿上处置有些失当。
于是他自然而然便接下去解围说:“不会吧,田姐,苟富贵勿相忘啊,才刚入职这么几天,就忘了一起参加校队一起上电视的交情了?”
冯见雄这话说得极为自然,林婉和其他几个竖起耳朵的阿狸实习生一听,立刻都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原来小田和他是学校里的搭档,还一起上过电视。我们学校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学弟让我认识呢,唉,真要是有这么完美的学弟。也不用担心买不起钱塘的房子、站不稳脚跟,毕业就分手了……
小田居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不主动倒追这个小男生?难道是拉不下脸面来?那可真是糊涂人了,脸才值几个钱?”
林婉内心恨铁不成钢地想着她刚刚毕业季甩掉的男朋友,然后愈发嫉妒起田海茉来。
那么英朗峻拔的小帅哥,看上去还那么年轻,要是跟田海茉凑一对儿……简直就是路人都能看得出的姐弟恋啊。
妹子们并不是天生喜欢大叔,之所以很多找了大叔,无非是为了成熟可靠的男人味。
如果不考虑经验值和金钱地位的话,单纯看肉体指标,哪个女生不喜欢俊俏的小鲜肉?
冯见雄恰到好处地帮田海茉澄清了两人的关系。
然后趁着旁观者注意力稍稍松懈转移的当口,假装跟田海茉聊寒假里去星岛参加国际大赛的安排,把田海茉从人堆里引开,到一旁去说些体己话。
因为他嘴里说着的是“国际大专辩论赛”的事儿,大伙儿也不疑有他,只觉得他是有些机密的“比赛战术安排”不想被旁人听见。
见左近已经没人,冯见雄表情不变,话题却是回锋一转,中肯地劝道:“茉茉姐,这事儿你应对得有些乱了。就算你不想让马总知道你当初面试时的回答,有相当一部分脱胎于和我的探讨,你也没必要连续一两周都不再联系我。
你我一起参加辩论赛、一起上央视的交情摆在那里,连马风都是看过电视的。你这样和我撇清交往,不是矫枉过正、欲盖弥彰了么?你调整一下态度,在人前继续和我大大方方做普通朋友,不是更自然些?”
田海茉脸色一红,竟然有些腼腆慌神:“谢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心乱的很……你今天来是给马总汇报的吧?你能想到顺势为我解围圆谎,我承你的情……”
冯见雄打住道:“这话说的,你我还说什么人情,这不见外了么。”
田海茉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
说到底,是这一阵子的合作,互相提携,让田海茉自己的心乱了。本来的她,总觉的自己的人生,和冯见雄应该不会有更多的交集。除了辩论赛,除了在校法援中心罩着冯见雄之外,社会上就该各走各的路。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却是纠缠得剪不断理还乱,田海茉想静一静都不可得。
田海茉竟然有些娇羞,腼腆地说:“我不是想和你见外,只是最近忙,心太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冯见雄从善如流:“行,那我不多打搅你了——对了,告诉你个事儿,城北龙运物流的黑老板,前天默许了手下人执行家法,把那天在北站对你无礼的混混废了。张大龙还不知道这事儿是你的手笔,求和求到我这儿来了。
对这个结果你应该还算满意吧?满意的话,我就帮你说合了断了,从此大家两不相欠。至于他想洗白做正规的快递承包商,就看他配合运达肿痛整改的力度和速度了。”
“废了?这么惨?”田海茉微微一惊,她并不是凶残之人,竟然还有一些恻隐,“你能帮我偷偷了断,那是最好了……”
下午茶休息时间,不过也就15分钟。
冯见雄和田海茉聊着聊着刚要收摊,另一边马风和蔡重信、魏哲等高管已经开完前一个会。
马风素来亲民,也有来茶水间和其他下午茶的员工打成一片的习惯。此刻会间休息,信步走来,正好看见冯见雄和田海茉在聊天。
马风随口调侃:“呦,小冯,跟学姐聊天聊到我们公司来了——方案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误不了事儿。”冯见雄回答得十分襟怀坦荡,如果只看他的语气表情,任何人都会觉得他和田海茉之间真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队友友谊。
“行,那我喝完这杯就听你回报。”
几分钟后,马风的私人会议室。
CFO蔡重信、执行副总裁魏哲,乃至其他一堆阿狸的核心高管,都是第一次见到冯见雄。
当然,他们当中的好几个,是跟冯见雄电话会议过的。
见雄商务咨询公司给阿狸做的人力资源政策改革方案,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有过一个梗概的了解——毕竟,马风如今已经开始先行试点了,把所有主管以上员工招聘的最后轮面试权收归了他本人。而且在两周前,田海茉来的那一次,马风甚至破例连实习生招聘都亲自费心了。
这些,都是马风信任冯见雄谏言的信号。
更确切的说,是冯见雄的建议其实本来就和马风的相性相合,勾动了马风本源的管理风格。
可是,利益的冲突,肯定是不能避免的,今天准备在听证中质疑发难的人,也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
“……方案的大致思路就是这样的,各位有什么疑问,非常欢迎指正。”
冯见雄花了大约半小时,大致把他那份十几万字的战略调研报告概述了一遍,然后放低姿态,任由别人提问。
“我有问题!”执行副总裁魏哲第一个跳了出来。
他是如今阿狸系里,对于这种“从法治回归人治开历史倒车”的主要反对者。
“冯先生,你这套方案里面,收拢人力资源终裁权限这些,我们都没有问题。但是你反复提及‘要模糊KPI考核模式,采用比‘按年度定KPI计划’更灵活的绩效奖励模式,那不是让勤勤恳恳努力的员工无法心服口服了么?这不是赏罚由心,毫无标准!”
魏哲发话了,自然也有小弟跟着窃窃起哄:“这种做派,跟蜀汉做大之后,诸葛亮依然‘军法罚20军棍以上者皆亲自批阅’有什么区别?诸葛亮是怎么累死的还不明白么?这家伙是想累死马总吧?”
冯见雄听了,神色微微有些不善。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依然自信地回答:
“这个问题问得好。首先我们来看,按照我的方案,奖惩怎么会毫无标准呢?我只是说员工的奖惩,可以采用更灵活的策略。一个员工热心为公司做事,最后从结果导向逆推分析,也确实做了对公司大目标大大有利的事情。
公司重奖这样的员工,怎么能说是赏罚由心?这只能解释为‘因为公司的业务模式变化太快,所以一套KPI指标的权重可能没法展望到后续一年。只有临时灵活调整,才能对公司更加有利。
以目前互联网平台型巨头为例,淘宝有刷单,盛达有刷票,百度有严重的内部贪-腐,这都是因为新事物的考核方式容易被人钻制度空子,既然如此,不给执行人看到明晰的制度,模棱两可一些,至少打击了他们刷单和别的数据的动机。”
一旁的CFO蔡重信本来是冷眼旁观的,并不站队表态。毕竟他内心觉得冯见雄说得也有点道理,对这些管理细节不置可否。
他站在CFO的立场上,无论内部管理怎么搞,只要不损害阿狸的对外财务信用、不损害机构投资人乃至未来可能的散户股民对阿狸的信赖度,他就可以接受试点。
然而听了冯见雄这段话,他也不由得质疑了一个点。:“小冯,你这不是公然叫嚣制度不公开、秘密赏罚了么?”
第96章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冯见雄:“对,这就是秘密赏罚,有什么问题吗——开公司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推行民猪自由的。跟员工有什么好讲人权的?《左传》曰:‘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刑法如果不让老百姓摸清,那么它的威慑力才能远超成文法。所以叔向才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感慨
对付每天都在多变的新商业模式,需要的就是这样老板可以随便加刑的威慑力,才能遏止住各种千变万化的新式内部腐-败,确保人心在追求绩效的时候掂量掂量,他们到底有没有诚信地追求绩效。”
不过,蔡重信的问题显然不止于此:“小冯你误会了,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意思——我质疑的不是这一点。我是说,你这种公然叫嚣秘密赏罚的态度,如何取信于公司的外部投资人和股民呢?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目前正在酝酿……”
说道酝酿二字时,蔡重信顿了顿,转向马风求了个眼神。
马风微微点头,蔡重信确认马风是准备长期外聘冯见雄的事务所做咨询顾问了,这才彻底摊牌把话说完:“我们公司正在酝酿于明年港股上市。你说的模糊化管理,会影响公司的IPO估值的。”
刚才蔡重信开口之后,魏哲就一直静观其变。此刻听了蔡重信的这句话,魏哲颇想看看冯见雄的败相。
可惜,预料中的“大吃一惊”并没有出现。
“原来贵公司是要明年IPO……那也行,我的策划案里,有针对这种‘兼顾公众形象公关’的备用方案。”
……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阿狸巴巴其实不止IPO了一次。
虽然IPO这个英语首字母缩写词,其直译过来应该翻成“首次公开募股”——InitialPublicOfferings。
既然是“首次”,怎么会有两次以上呢?看起来,似乎是不合逻辑的。
但事实上,在资本市场上,一家公司是有可能两次以上“首次”公开募股的。
前提条件是,只要这家公司的两次IPO,是在不同国家地区的证监会监管下、在不同的股市上投放,就可以有两个“首次”。
历史上的阿狸,第一次IPO是2007年在港股市场,当时IPO成功后市值翻到了200多亿美元,IPO比例大约是10%,成功融资17亿多美元。(200多亿市值是在二级市场上慢慢涨起来的)
第二次IPO,是2014年在米国的纳斯达克,这次IPO成功后阿狸的市值达到了2000多亿美元,IPO比例差不多也是10%,成功融资210多亿美元。
在去纳斯达克之前的2011年底,阿狸就酝酿从已经上市了4年多的港股市场上逐步赎回股权,然后退市,再去米国重新上市。
本来按照马风和蔡重信拟定的原计划,应该在2012年年底之前就实现在纳斯达克的重新上市IPO的。可惜后来遇到了市场重大变化——扎克伯格的FACEBOOK公司也在2012年下半年成功纳斯达克IPO,融资走了100多亿美元现金热钱。
众所周知,在一个股市上,如果短期内前面有一家巨量的大盘股刚刚IPO,是完全有可能把市面上的热钱一下子榨干的。所以那些紧跟着巨量大盘股IPO的股票,融资规模和发行估值都会严重扑街——事实上,当年跟着FACEBOOK之后,在2012年剩下那几个月里IPO的纳斯达克新股,几乎绝大多数都确实扑街了。
马风和蔡重信为了防止阿狸的IPO扑街,才紧急踩了刹车放慢IPO脚步,后来还额外酝酿了把支付宝(蚂蚁金福)从阿狸巴巴里拆分出来、单独作为超级独角兽存留的计划,一直拖到2014年才让阿狸IPO。
根据市场经验,哪怕是纳斯达克这种市场,一把捞200亿现钱级别的IPO,也基本上都要两年才能消化一个。
此时此刻,在内部听证会上,蔡重信得到马风授意之后,向冯见雄摊牌的这次明年的IPO计划,显然正是历史上发生在07年的那次港股IPO。
当然,如今这个计划对社会公众还是保密的,还得运作大半年才能有结果。
……
一家公司究竟是2C的还是2VC,对于公司的管理声誉自然有截然不同的要求。
2C的,那就是乖乖从消费者,从实际用户手上赚钱,用的是最朴素的商业逻辑,只要东西好,消费者既觉得划算又觉得满意,愿意掏钱,有流量,那就是好公司。
但是2VC,就要考虑公众形象了。如果股民觉得这家公司独-裁专制,看不懂,不信任。那么券商也会预测股民有这种不信任倾向,从而也不愿意在竞价承销的时候出高价。
很多公司之所以注意公众形象,为的就是图个上市,或者已经上市了。
所以,哪怕冯见雄刚才提出的人力资源奖惩草案,对于阿狸巴巴在多变的竞争形势下实际效率是有好处的,但只要落下“赏罚不明、管理混乱”的社会公众印象,那也是不行的。
蔡重信其实已经比较赞同冯见雄的做法了,他和坚决反对的魏哲立场还是不同的。他唯一要冯见雄解决的,就是这个社会公众形象。
马风期待地看着冯见雄,试图看他能不能再创造奇迹。
魏哲则是嘲讽地看着冯见雄,希望他出洋相。
这和这些高管的出身、履历是分不开的。每种经历的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三观。
魏哲是从成熟行业的国际巨头百安居的高管空降过来阿狸的,他的骨子里相信的就是“赏罚分明”的成熟产业KPI制度。
冯见雄的话,在他看来太离经叛道,完全不能接受。
而历史上,魏哲之所以被阿狸挖来,显然就是马风为了港股市场的这次IPO——魏哲被挖来之后,06年先是做执行副总裁,后来情况熟悉得差不多了,第二年马风把总裁的位置也让给了他,马风自己只保留董事局主席的身份。(相当于把总经理让给魏哲做,自己只作董事长)
而魏哲在阿狸风光到了2011年,最后还是随着阿狸系的又一次股市布局洗牌,而被马风卸磨杀驴黯然出局——魏哲卸任的时间,显然和阿狸酝酿从港股退市、去纳斯达克重IPO的时间线完全吻合。
换句话说,马风把魏哲拉来,图的就是这种成熟老派行业国际巨头高管出身的人,在港股市场上比较受欢迎。
因为港股市场对公司稳健度的判断因素就是这么古板、这么简单粗暴。(马风这种做英语老师出身的江湖草莽型创始人,如果继续担任CEO的话,会影响港灿对阿狸价值的评估,因为港灿股民不信任草根CEO)。
所以,一旦哪天阿狸巴巴不需要在港股市场混了,魏哲对马风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站在五年、十年的长远考虑的话,只要冯见雄的策划案对了马风的胃口、合了马风的三观,马风骨子里还是愿意支持冯见雄的。
前提是目前这几年里,必须给魏哲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能因为听信冯见雄,而在魏哲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就得罪魏哲。
……
“蔡总,我觉得你提出的问题,我的补充方案里其实有提到。”
在众人的期待和压力中,冯见雄顶住了质疑,侃侃而谈。
“如果仅仅是为了防止‘因为赏罚不明而让公众觉得企业管理不规范、损害在股民心中的公司形象’,那么,我们可以对前述的‘要人治不要法治’绩效激励案做出微调。
具体的办法,是披上一层‘法治’的外衣,但同时规避掉法治的‘法不溯及既往’原则,改为‘从新兼从轻’——赏,可以溯及既往,而罚,不可以溯及既往。
我相信,普通的股民和社会舆论,对于法治的核心理念不会了解得这么深刻的。那些喜欢钻空子贪小便宜的雇员,其实也没几个真正懂法治化管理公司的真髓。这样的掩护,已经足够用了。”
“赏溯及既往,罚不溯及既往?能说具体一点么?”马风和蔡重信异口同声地问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与会的其他听证高管,也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
因为冯见雄提供的,是一种显然超出06年互联网公司架构的新颖管理理念——是一种多年后巨头们被不断变化创新的商业模式折磨到不要不要的之后,用血泪总结出来的。
搁15年后,这些都没啥新鲜的,但放在2006年,却足够让人开眼。
“很简单——比如,我用陈天乔的盛达公司举例好了。假如今天盛达要整改他们的文学网站,不光卖订阅,还卖IP。然后在运营人员的精心运作下,某些作品的盗BAN点击量非常高,百度搜索热度指数非常高,形成了一定的IP价值。
而在公司此前订立的KPI考核奖惩中,并没有对一本作品的百度热搜指数进行评价,也就是说不会因为这个指标做得好而给相应的运营、编记人员加奖金。
这时候,老板可以动用特权,法外开恩给这种‘百度热搜指数高’的作品负责人嘉奖。同时,还可以对公司内部公开听证,让其他在此时间线之前为公司的整体利益做了好事、同样为公司运营出了几本‘百度热搜指数’很高的作品的运营人员,也按照同一标准嘉奖。
一言以蔽之,就是哪怕KPI没要求,但老板有非常大的自由裁量权,可以裁量某种‘公司没让你做,但是你为了公司好,主动去做了’的行为,被法外嘉奖,并且追溯……”
“那这个和补充型KPI考核有什么区别?这不就是个年中根据实际情况追加KPI么?”魏哲粗暴地打断了冯见雄,“我当是什么高招,原来不过是‘与时俱进修改KPI’。”
冯见雄毫不气馁地微笑着回答:“不,魏总,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我说了,赏,只能向前追溯,但是对将来没有效力。而法,和KPI制度,是向后有效力的,法律管的是法律被立出来之后的事情,而我这个不是。
在我的方案里,今天老板总结出一条对公司有益的模式,并且追溯赏赐之后,后来再模仿这些行为的人,是没得赏的——所以,只要员工知道‘百度热搜指数高了有钱拿’这个信息之后,他们再去做,就没钱拿了,这样,他们才不会去百度上花钱刷单、数据造假。
我们要做的,就是披着法的外衣,但是让员工知道‘别想去猜透法,只要安安心心做好事,老板都看在眼里的’。只有这样,长此以往才能在不断变化的商业模式和技术模式下,挑选出真心和公司企业文化、三观相合的核心员工……”
冯见雄洋洋洒洒地总结了许久,其实核心就是两句话:赏追前,罚毖后。
“这……这算什么操作?”魏哲反思良久,竟然听得有些理解不能。
冯见雄的思路,还真是难以追其踪迹。
“善用法者,不轻言法。这才是真正懂行的法学家的思路。平时钻空子钻多了,才知道法律和制度化管理,在多少多变的领域,都是一纸空文。
是应该多听小冯给大家开拓一下思路,不然老是听鼓吹法制的法务顾问谈制度建设,只怕就带到沟里去了。”
马风一边听,一边脑中便在琢磨着这个念头。要不是冯见雄如今还刚刚大二,连证都没有,马风肯定会认真考虑把冯见雄的事务所纳为阿狸巴巴的固定法律顾问单位。
……
整整两个小时,马风的会议室门终于开了。
外头早就等了一大堆等着他批示、签字的人,把事儿堆砌在马风的秘书手头,排队挨着处理。
冯见雄和马风谈笑风生着并派往外走,那副纵横捭阖的气势,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马风客气地留冯见雄吃了晚饭再走。不过他本人事情多,并不会这么早吃饭,所以只是让人领冯见雄去包厢开小灶。
冯见雄逊谢道:“不用了,马总不必客气,我自己去食堂就是了——我上周才知道田姐被你录用了,她还欠我一顿庆功酒呢。”
马风也笑着凑趣:“学姐好啊,有学姐一起陪吃饭,这个氛围不错——那我就不多事了,今晚我给小田放个假。我觉得她做事有你两三分火候,是个人才。”
冯见雄一阵腹诽:神特么放假?原来你们管6点多下班叫放假?
第97章 三日不操手生荆棘
“先生您好,两位是嘛?有阿狸巴巴的工号牌吗?可以打折哦。”
老远看到一辆Turbo-S的轿跑停在路边,下来一对俊男美女。尤其是那个女生,看起来爽朗干练,但又不失大和抚子的淑婉贞静,让人见之忘俗。
门口穿着女仆装的服务员眼前一亮,就开始卖力地拉客。
这是一家叫秋叶小町的小店,就在阿狸楼下不远,档次也并不高,多半是给人工作餐小聚的时候光顾一下。名字虽然很和风,却跟秋叶原没半毛钱关系,卖的东西完全是日韩意餐混搭。
“没有!”冯见雄一脸不屑地鄙夷了一番这种营销手段,内心暗暗腹诽,“哥像是给人打工的么?真以为别人上个班都能上出优越感来?呵呵,什么营销手段。”
以至于跟在后面的田海茉,也不好意思把工号牌拿出来了。
女服务员讪讪地一笑,陪着表情继续殷切地问:“那两位坐窗口还是……”
“里面吧,里面就好,还空些。”田海茉赶着接过话。
冯见雄看小姐姐都已经表态了,便把那个“窗”字憋了回去。
女服务员倒上柠檬水,因为已经过了七点半,不是特别忙的饭点,桌上的菜单有得多,女服务员便拿来了两份菜单,给冯见雄和田海茉一人一份。
“你好象很别扭的样子?那我帮你点了?”冯见雄翻阅着菜单,已经点了两三道,见田海茉毫无反应,便如此问道。
田海茉竟然松了口气,陪笑着说:“也好,你帮我点吧,我都行。”
冯见雄三下五除二点了一堆,女服务员一边去下单,一边立刻端了海胆泥和海藻、芦笋鹅肝这些冷盘上了上来,又端来两杯吧台上酒保当面现调的鸡尾酒。
“谢谢,”田海茉抿了一口血腥玛丽,心态才好了一些,“最近心态有些不好,总觉得欠你的人情容易越欠越多,不知道怎么面对。”
“那就别想了,喝完好好休息一下,都过去了。”冯见雄坦荡地端起酒杯,晃了晃里面的特基拉日出。
喝完酒,冯见雄像是突然有所感悟,笑谑着探讨:“今天才突然发现,要想安慰一个口才好的人,尤其是让她别多心,真是比安慰一个普通人要难上百倍。”
田海茉一怔,下意识要反驳,却倏忽明白过来冯见雄在指什么,脸色一红,竟然不能言语。
冯见雄看田海茉的表情,就知道她领悟了,便继续说道:“如果换个女生,我和她说我不在乎她之前占了我点小便宜或者欠了我人情,我有多么多么的不在乎——以我的口才,三言两语对方肯定就信了。哪怕我是骗她的,我也有把握让她信。
但是对你,那些话都失效了。哪怕我告诉你一百次,我真的不在乎一次在马风面前装逼的机会,想要你就自己去装好了——你还是会觉得我是在让你欠人情,然后会不安,就想找个机会还清。只因为你是我的队友,你太了解我的话术了,所以我的一切表态都被你免疫了。”
田海茉羞涩地讪笑:“也不能这么说……”
“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冯见雄霸道地夺回了话语权,“茉茉姐,你也算才女了,看过几遍《红楼梦》。”
田海茉完全被冯见雄的霸道带进了坑里,下意识地说:“三……三五遍吧,当然我说的是书。”
冯见雄点点头:“那好,你应该记得这个情节吧:宝钗扑蝶路过滴翠亭,听到红玉、坠儿两丫鬟八卦。红玉开窗的时候,宝钗怕被她们误会自己听到了她们的隐私,就拿‘你们看见林姑娘过去了没’搪塞——你觉得这件事,能证明宝钗‘阴险’,下意识就要坑林黛玉么。”
田海茉想都没想,忽然柳眉一竖激动地力挺:“怎么可能!那个谁想到开窗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宝钗哪有那么多工夫去想明白——嗨呀好气呀!我还以为你们男生都是挺宝姐姐的呢,只有爱好女频宫斗的才喜欢黛玉,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也黑宝姐姐!人家女强人自强自立一点容易么!一定要死去活来眼里揉不得沙子才纯情?!”
冯见雄双手一摊:“你能这么想,那不就行了?面试的时候,面试官突袭一个问题,能有多久反应时间?比宝钗扑蝶的反应时间久么?你觉得我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田海茉语气一窒,这才反应过来,冯见雄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的。
都怪她是资深宝钗粉,刚才听到冯见雄似乎是想黑,激动了。
“他……他能举出这个例子来劝我,可见是真的没有介意……没想到小雄居然这么懂我……唉,太惭愧了……”田海茉感觉一阵知音的暖心袭来,眼眶湿润了。
这一刻,她是100%真心实意地相信了冯见雄是何等的“不屑一顾”。
这也着实说明,要让一个天天在嘴仗喷技之中淫浸的女生真正被说服、释怀,是多么的不容易。
因为她们口才太好,见多识广,所以利诱也好,讲道理也好,甜言蜜语也好,她们的免疫力都会超高,不会轻信于人。遇到段数低的男生花言巧语,她或许光从对方的表情上就能看穿。
但也正是如此,一旦真的被人戳中了灵犀一指的死穴,那种决堤一样的信任感,会汹涌澎湃地袭来。
冯见雄的话其实并不多,挑选的例子却很微妙,刚好可以戳中要害,就像一柄柳叶刀。
……
两人聊着聊着,主菜已经上来了,田海茉吃的是比较暗黑料理的小龙虾意面,把她辣得够呛,不过倒也转移了注意力,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大家都没什么急事,边吃边聊吃得很慢。店里的客人渐渐稀落,旁边好几圈桌子都空了出来,也不虞被人听见。
许是因为都挑贵的菜点,女仆装的服务员对这桌客人的态度也很不错,丝毫没有嫌弃他们占桌占得太久的意思。
心结解开之后,田海茉也不吝说些这几周实习中的见闻,算是带了几分请教冯见雄的意思。
虽然冯见雄根本不是学电子商务专业的,而且从来没正经工作过哪怕一天。
但是能问悔创阿狸杰克马收咨询费的人,谁又敢轻视他的洞见。
“最后半杯,干了吧,祝你今天又在马总面前刷到脸了,看来我没耽误你的生意。”聊了一会儿干货,见最后一杯鸡尾酒也已经喝去过半,田海茉晃了晃杯子,神色微微有些迷醉地对冯见雄祝酒。
冯见雄酒量不错,妹子祝酒自然是酒到杯干。喝完抹抹嘴:“没啥好祝贺的,刷脸这种事情,适可而止就够了,多了拉仇恨——你以为,我的口才真能把那些大佬都给说服了?都是虚的!
你信不信,我今天说的每一条策略,马老板不说早就清楚,但至少心里是有七八分数的,只不过没系统捋过。要是他完全没有认同感,光凭口才怎么可能说服得了。”
“能够因势利导那也是本事了,张仪苏秦也是因势利导的,哪有可能凭空说服一个完全利益相悖的人……”田海茉显然很照顾冯见雄的面子,不忍心他这样“妄自菲薄”,说话都迎合着对方。
“不是因势利导的问题……茉茉姐,你今天还没看透”冯见雄打断道,“我这么说吧——阿狸明年要去恒生上市,这事儿你不知道吧?刚才下午听证的时候,蔡总马总亲口和我说的。”
“要上市?小道消息倒是年年传,年年都说要上市……”田海茉下意识地诧呼,微微有些失神,揣摩着说,
“不过我们都当是稳定人心的幌子。如果真有计划,而且能确认去港股,那应该知道的人不多吧。至少我进去半个多月,是绝对不知道的。带我的部门经理挺看重我,不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她只要知道也都会和我聊,应该是主管、经理都不知道,至少总监级别的人才知道吧……”
田海茉说着说着,不由想到了一个现实:马风和蔡重信能当面和冯见雄聊起这些,可见他们对冯见雄的信任度,至少已经不亚于阿狸内部一名总监了。
人比人,比死人呐。她田海茉再努力,就算火箭式晋升,又要多久才能有这样的能耐?
冯见雄在田海茉失神的双目前晃了晃手:“别在意那些细节,我直接说重点——所以,你以为我今天说的这些事情,马风难道心里原先就没有动机么?”
田海茉回过神来:“啊?那你的意思是……”
“马风为了让公司财务、人力资源看起来更规范,所以目前只能让着点儿魏哲这些学院派——一切都是为上市让路,要让那票港灿投资人拿正眼瞧阿狸,别把阿狸当成江湖草莽。
所以,有些话,他不能亲口反驳魏哲的,蔡重信也不好反驳。
这时候怎么办?要是有个魏哲先认识、并且第一时间接触的,第三方外部咨询机构的人,来做这个恶人,马风就可以撇清了——不是他不信任魏哲,是魏哲自己引来的‘砖家叫兽’提出了这些奇怪的意见,而马风只是让大家实事求是、真理越辩越明。懂我的意思了么?”
田海茉觉得一个冷颤,好像刚才的鸡尾酒喝的有些急了。
“你是说……你只是拿来当枪使、做恶人的?难怪……”田海茉呢喃着说,突然觉得自己见识真的和冯见雄差得愈发远了。
冯见雄喝够了酒,见店里没什么人,便点起一根雪茄:“所以,你那天面试的时候,把上次我们吃饭聊到的阿狸自建物流规范管理之类的事情,给挑出来,我完全无所谓,哪怕从动机上来说,也完全无所谓——这是一个要五年,十年才能看到成效的远期投资,只有马风等寥寥数人,会希望阿狸做成这件事情。
其他短期目标的执行者,是不会在乎的,尤其是那些上完市说不定就会被卸权的人。我在他们面前扮演‘需要被清君侧的妖言惑众者’的戏份,已经够多了……”
田海茉脑子转了一下,脸色倏忽一变:“那岂不是说,马总看好我的同时,魏总其实会对我很不以为然?不过应该不至于吧,那天的面试魏总可没来,我这种小角色,他应该都不认识……”
冯见雄理所当然地吐了个烟圈:“当然,很有可能不认识。不过,如果他知道你这号人的存在的话,看不上你也是很正常的吧——不一定是因为那天面试说的话,只凭你是我的朋友,就够了。”
田海茉唯有苦笑。
境界还是差太远了。
“走吧,喝了酒小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冯见雄看得出来田海茉有几分酒意,加上今晚又被刷新了认识,难免会有些感慨,很是关切。
田海茉善意婉拒:“我租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你喝了酒还是别开车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当然不会自己开了,我找代驾。”冯见雄理所当然地说,他可是见识过对酒驾查得很严的时代的,虽然重生已经一年多,依然保持了喝多不开车的好习惯。
“代驾?也好……”田海茉嘴上说着也好,内心却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如果刚才小雄选择把车丢下,走路送我回家……哎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许胡思乱想!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狠狠晃了一会儿脑袋,把那种可怕的想法驱赶出去。
20分钟后,冯见雄电话预约的代驾司机赶到了,看了一眼叫车的客人,很职业地请冯见雄和田海茉上车。
不过,冯见雄可以看出那个代驾司机眼神中促狭的不解,似乎在说:卧槽?陪这么正的妞儿喝酒,怎么不逞英雄亲自开了送回去?就算要醉,也得是开到女生家门口,再假装“突然酒意上涌,不能再开”才对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客户最大,那种八卦的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冯见雄的豪车,是代驾从来没开过的,握上方向盘那一刻起,他就不敢轻忽了——要是擦一下,卖了他都不够赔。
十分钟后,车停在田海茉的出租屋楼下。冯见雄摇下车窗,观察了一下小区的环境——田海茉自己租房之后,都没给过他地址,他今天也才是第一次知道妹子住哪儿。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上去了。”田海茉眷恋地告别。
冯见雄点点头:“你也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下周就回校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要年底见了。”
“不会的,实习么,又不是正式工作了,休假总会多一点的,我也会经常回校的。”
——
几天没写,手生得很,就这样吧。明天换地图。
周三开始恢复两更。
某些看不到本章说的盗BAN狗,真是可怜。所以留言就破例一次,写这儿吧。
第98章 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跟冯见雄的深入长谈,让田海茉算是彻底了解了这一系列事儿里面,冯见雄真正起到的作用:口才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说服一个完全没有共同利益的客户颠倒黑白。
马风之所以可以被说服,归根到底还是他内心本来有这个想法,而冯见雄只是用他的口才帮马风扮了一场恶人,把公司里的反对派给喷服了,好让他们去仇恨该被“清君侧”的坏人,而不是“昏君”本身。
而对于阿狸巴巴这样的大公司来说,哪怕仅仅是为了内部团结,给个百八十万咨询费什么的,那都不叫个事儿。
一趟IPO的融资规模那都是十几亿美元级别的,帮忙操作上市的律所,一般都是按照融资百分比拿佣金的,最高的纪录可以达到2%(当然2%一般都是没啥实力的小上市公司给的,阿狸这种级别最多给百分之零点几)
但哪怕是百分之零点几,那也是几百万美元级别的了。相比之下,冯见雄做的这点微小的工作,动动嘴皮子拿这么点微小的钱,完全是应该的。
此前田海茉之所以觉得很多,无非是因为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
当晚大家都喝了点酒,各回各家一夜无话。
几天之后,理清了阿狸这边的案子,冯见雄和史妮可核计了一下,就准备回学校——从十一长假放完开始,整个十月份他们都没回去上过课,作为一个大学生,真是绝对的不合格。
走之前,冯见雄让史妮可采购了一堆办公设备,主要是电话会议、视频会议和其他的传真扫描器材之类的,丢在家里,以便和周天音远程办公。
临走这天,田海茉请了半天假,来冯家拜访送行,周天音也在。因为要自己开车,大家都没有喝酒。
吃完午饭,冯见雄开着他那辆Turbo-S,载着史妮可直奔金陵。
高速上安分守己地遵守交通规则,用120的速度开了三个小时,才算是到了金陵。
仙林大学城在金陵城西,所以自驾的好处是不用跟坐火车或者长途的那些苦逼孩子一样,先堵死堵活地挨进市区,然后再堵死堵活的挤出来。
冯见雄提前就在城西的高速口子上一拐,直奔学校。
节前去沪江和复旦队决赛的时候,他还没买车呢,当时是坐火车的。所以保时捷新款猝然出现在校园里,吸引眼球的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
两侧的车窗玻璃是贴了进口半透膜的,里面看外面很清楚,外面却完全看不见里面。
史妮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旁边的女生对着豪车指指点点,颇有些不自在。用商量的口气说:“别在这儿停了,去前面横街拐角把我放下,我走回来吧,怪臊的。”
冯见雄刚想一脚刹车,闻言也是从善如流,继续趟了几百米,驶出宿舍区,一拐才停下。
“什么人嘛!估计不知道哪儿的富二代社会人,听说咱学校美女多,过来显摆钓妹的吧。”
这一片女生宿舍是法学院、商学院几个院的女生住的,刚刚看到紫蓝色的保时捷新款开过来的时候,个个都是眼中放光。不过见来车只是过门不入,绝尘而去,竟然心中又有些忿忿。
这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虚荣。就跟一个妹子看到对面一个帅哥走过来,但是路过了自己,去跟身边别的美女搭讪,肯定会有点小不爽。
“我走了,你这车还是停到家里去吧,别开到宿舍来显摆了。”史妮可下车时,谨小慎微地善意提醒了一句。她口中的“家”,自然是指冯见雄在校外买的那套蜗居。
冯见雄对此并不以为意:“你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我们又不偷又不抢,凭本事来钱的,还怕人仇富?”
史妮可怕被人看见,懒得再劝,拿包包遮住脸一溜烟跑出几十米,才拉挺衣服假装看风景踱回宿舍。
冯见雄大模大样开回男生宿舍。
他现在哪怕在金陵,大部分时间也可以住在校外自己买的房子里,工作熬夜都方便。只是作为学生,翘课了一个多月,难得回来一趟,总要露露脸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否则岂不是跟加班不分享朋友圈一样,锦衣夜行了么。
就跟那些阿狸系的码农,去医院挂个水,那是一定要自拍的,还要配上一句“扶朕起来,朕要写代码”。
宿舍区的路边就可以停车,06年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没什么车,所以位置很空,可以直接停到法学院和商学院、部分社科院合用的那幢男生宿舍楼底下——
嗯,女生宿舍那边,法学院、商学院、社科院都有各自不止一整栋的宿舍楼。但因为金陵师大男生太少,所以男生这边,三个院才凑够一幢六层楼的宿舍。(一层20几间,每间4人)
回到宿舍的时候,徐明赵海黄大磊三个室友都在。
不光他们在,隔壁寝室的同班男生也都挤在这间宿舍凑热闹。(一个班只有8个男生)
冯见雄进门的那一刻,他们才从阳台上把脖子拧回来。
一群同学都用艳羡的眼神看着他:“靠!雄哥,早知道你发达了,没想到你这么发达了。”
“停车之前我们就怀疑这车是你的了。”
游戏宅徐明还不忘卖弄自己的见识:“那车就是《极品飞车》上的911吧?我认识!”
结果这话刚一出口就被人打脸了,隔壁寝室一个叫蒋方勇的准富二代立刻纠正:“去去去,911是个快有20的系列了,你游戏里的都是90年代初的老货。你要说Turbo-S,这才是系列的最新款!”
冯见雄不愿聒噪,长话短说地问:“行了,我难得回来一趟,怎么都约好了在这儿堵我呢?我不在这一个多月,学校里有发生什么事儿么。”
“那必须堵你啊,班上出了大土豪,难得回来一趟,不宰一顿好的怎么行。”徐明赵海等人纷纷起哄。
冯见雄也乐得维护一下同学关系:“行,那你们今晚就近大成名店,吃喝玩随便整,到时候我来结账。”
大学城附近的SHOPPING-MALL,不购物的话,光吃喝玩,顶天能用掉多少钱?再说大学生也没那个胆子叫鸡叫公主糟蹋洋酒。
师大女生那么多,大部分男生读完四年大学,脑子里都没叫公主这根弦。
叫鸡的需求还是有的,毕竟女生也要洁身自好。
但公主是真没市场,因为没见过男生愿意买单吃喝玩的情况下,还请不到女生的——除非那男的实在太丑。
“雄哥就是敞亮!”听闻可以嗨一把,一帮男生跟着起哄叫好。
冯见雄见状,拉过徐明让他先把其他人带走,还随手拿了张里面只剩几万块零钱的银行卡给他。
蒋方勇倒是主动留下,像是有话要说。
他同时还是四班的班长,只不过冯见雄平时在校园里属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所以班长什么的在他眼里也没什么额外存在感。
冯见雄很有眼色,递了根雪茄给对方:“我不在这个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关于我的事情?”
蒋方勇接过,把玩了一下,说:“刘渊明刘教授找过你好几次了,说等你回校了让你过去一趟。应该又是你‘协助’他做的什么课题有新的反馈了。”
冯见雄一阵奇怪:“刘教授找我?他不是有我电话,干嘛不打给我。”
蒋方勇耸耸肩:“可能不是非常紧急的事情吧,适合当面慢慢谈?”
冯见雄坦然一笑,善意地在蒋方勇肩膀上捶了一下:“谢了,那晚上我可能不去了,你们自己嗨,我去刘教授那儿晃悠晃悠。”
说着,他转着车钥匙,施施然地下楼了。回寝室报到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屁股都没坐热。
蒋方勇只是个准富二代,家里算上房子也就几百万家产,不到一千万。看着冯见雄这一年来的猝然暴富,他的心里也是颇有落差。
望着冯见雄下楼的背影,他很想表现得“我现在虽然没你有钱,但毕竟有钱的日子比你久,见识比你多”,于是善意地喊了一句:
“雄哥,要古巴橡木盒不?雪茄要橡木盒存口味才好,不能跟卷烟一样拿纸板盒。要的话,我家里还有几个……”
冯见雄已经走下半层楼了,闻言回头笑笑:“谢谢,不过你不懂的。”
说着,冯见雄已经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开到综合楼,直奔刘教授的办公室。
……
“刘教授,这是我十一的时候去波多黎各渡假,顺手捎的一点土特产,没什么钱的,您赏光尝个新鲜……”
“拿走拿走,小陈啊,不是我说你,不要搞这一套嘛。我现在的身份,瓜田李下的嘛。”
如今已经是快下班的点,很多老师都已经走了。
刘渊明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同事,此刻他正被一个大四保研季的男生缠住——刘渊明本来就是法学院挺拿得出手的知名学者,近期凑了好几个牛逼的学术成果,很有希望被提为系主任,手上又握着保研的决策名额。(别在意时间的细节,很多大学没到十月底保研就已经决定了,不然耽误人家考研报名)
关键对方成绩履历还不怎么硬扎,刘渊明怎么会被这种小意思坏了名声?
那个男生拿来的,无非是一些牙买加咖啡,古巴雪茄,波多黎各特基拉,都是加勒比土特产。
正在纠缠,刘渊明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表情立刻欣慰起来。
“好了小陈,我有些学术上的事情要跟人面谈,你走吧。”他一句话就把那个毕业季的男生打发了。
那个小陈只能悻悻地提着东西离开,还没回头就听刘渊明语气非常亲切地对着手机说:“哎呀小冯,你真是比我都忙了,一翘翘课一个月——国庆回来那周,我去京城开学术研讨会了。对,早就想跟你面谈了。你就在楼下?好好,快上来。”
刘渊明刚刚挂掉电话,冯见雄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跟那个男生打了个照面。
那男生瞥了冯见雄一眼,乍一看被冯见雄的一身定制范思哲压得气势一矮,随后又立刻意识到这是本院大二那个明星学生——其实校学工处当初早就发过文件,让各院敦促学生收看央视的那几场本校校队参加的全国辩论赛。
虽然某些混网吧的渣宅同学肯定会无视这种要求,但要说如今全校90%的人都认得冯见雄这张脸,那是绝不夸张的。
“这不是冯见雄么?啧啧,真是猖狂啊,来见教授还叼着雪茄……难怪刘教授看不上我拿来那些小玩意儿,啧啧,真当他多清高呢,原来是我开价太低……”
那个男生如此恶意地在内心抹黑着刘渊明,只是他纯粹腹诽没说出口,冯见雄也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澄清。
……
“刘教授,别来无恙。”冯见雄半开玩笑地打招呼。
“小冯,坐,坐!”刘渊明满面春风,连珠炮似地卖弄,“你这几个月帮我做的系列课题文章,很扎实呀。我是9月份开学的时候,收到消息,说是上面定下来,今年要修《专利法》。结果这个月初居然被请到京城去参加研讨会了。
上面的意思,一切今年年内就要定稿,拿到明年三月人-大开会的时候拿去通过。到时候国家知产局肯定要调整《指南》,国W院那边慢一点儿,估计一两年内也要出新的《细则》,然后最高院那边肯定反应最快,会零碎出一堆新的解释——这可都是咱立言立信的好机会呀!”
刘渊明本来只能算是本校知识产权法领域的头号学术权威,但国内这块学术力量比金陵师大强的学校,怎么也能数出将近20所来。其中一贯的七大法学名校就不用说了。
以刘渊明的资历,想被作为“潜在专家组成员”拉到京城去开研讨会,本来是差点儿火候的——那一般是七大名校的本领域名师的待遇。只是最近几个月,他恰好风头比较劲,其中两个《专利法》这个领域的尖锐矛盾,都是他发现并主导探讨热潮的,所以京城那边拉不下面子不请他。
用人话翻译一下,那就是托冯见雄的福,刘渊明从一个“全国前20知产法名校权威”的待遇,被临时拔高到了“七大政法名校权威”的待遇。
对于已经年过四旬的刘渊明而言,这种进步怎能不让他欣喜,怎能不让他更加重视冯见雄。
“是么?那倒是要恭喜了,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么?”冯见雄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些恭维性的惊喜。
第99章 境界
自从暑假里搞定锦天成事务所的金成义之后,冯见雄其实就一直有帮刘教授挂名系列课题,每个月其实都有发新论文,无非是关于专利碰瓷方面的法律风险的,这事儿并没有占用冯见雄多少精力,因此一直没有赘述。
因为言之有物,而且有司法实践中的碰瓷铁证作为后盾,甚至还可以扮演一把“未来聪明人可以如何如何操法”的预言帝,所以这种文章的影响力是很扎实的。
跟教授的出身、科班履历毫无影响,可以说是谁写谁出名。
刘渊明经过这半年的合作,对冯见雄自然是越来越依赖,甚至已经从教授和学生的关系倒转过来,变得刘渊明略微有些谦卑地主动求冯见雄继续合作。
毕竟这是一门一年走完十年学术晋升路线的合作,面子算什么。
两人就这么在办公室里聊了半个钟头,把近期的学术活动脉络捋了一遍。
冯见雄的雪茄也差不多抽完了,他把烟头往玻璃缸上一杵,总结道:“所以,你就是希望我们在后续《细则》、《指南》,还有最高院那一堆针对新法的解释出来之后,也第一时间‘找找茬儿’,弄点高质量文章?刘教授,恕我直言,找法律漏洞不是请客吃饭,不是说有就有的,要看对方的立法水平的,也要看我的灵感,所以我不能给你保证。”
“当然不敢要你保证了,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嘛~”刘渊明连忙撇清,“所以我也没敢提前叨扰你,就等你回校了才跟你聊这个事情。”
冯见雄点点头:“行,那我到时候看吧,新法也要明年3月份正式出来了,估计总要运行磨合个两个月,上面总结出点问题了,才好出解释。至于《细则》,肯定要总结个半年司法实践才有,这事儿不忙。那我就告辞了。”
“诶,别急,没那么久的。”刘渊明连忙出声阻止,随后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虽然旁边明明不可能有人窃听——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貌似机密的语气对冯见雄说,
“其实,那些解释什么的,也不是真的等法律实施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草拟的。有些解释,针对的是不涉及诉讼的法条,有可能今年年底就会有个草稿,然后全国范围内小范围让几十个专家保密过目,探讨润色一下问题……”
听了这话,冯见雄终于神色一变:“你也已经是专家组成员了?”
刘渊明忍不住露出自得的神色:“目前还不算,所以到时候只能看到第二稿修正案,如果对解释的修改有贡献,就有可能看到后续的……”
冯见雄并没有被吓住,而是很懂行地细问:“是国家知产局的专家组,还是高院的专家组,还是国W院的?”
《细则》是通过国W院令发布的,虽然一开始的制定方还是国家知产局。
而《指南》则是知产局自己可以敲定的。
《解释》则是最高院的禁脔。
政出数门,里面自然会有话语权斗争。
听冯见雄问出这么切中要害的问题,刘渊明顿时对他更加肃然起敬起来。
果然是个对里面门道了解很清楚的家伙……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吧,否则,冯见雄此前怎么能作出那么多洞若观火的远见文章呢。
刘渊明脸上的傲然之色,也不由收敛了起来,改为谦卑的语气说:“目前是高院那边的法释办给我打了招呼,毕竟此前我的课题主要是针对诉讼中的专利碰瓷……不过,国知局那边对我态度也不错,如果非要改换门庭……”
冯见雄没等刘渊明继续说下去,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解释权上出现问题了,你这辈子是站队国知局,还是站队高院?”
“呃……这么严重?”刘渊明都没想到这么深远,不禁被问得有些错愕。
冯见雄却说得很轻描淡写:“不一定这么严重,但是做法律的解释这块的参谋,真到了这个高度,这种站队是免不了的——想想看,你这辈子是代理专利的申请、无效业务多,还是侵权诉讼的官司业务多。你更希望在哪个细分方向拥有学术地位。”
刘渊明被问住了,想了很久,更多是在回忆自己这十五年来在圈子里的经历、自己的生意潜力究竟在哪儿。
最后,或许是考虑到自己大学教授的身份,没法亲自再去律所执业,这些年亲自打官司也不多,再结合了自己的技能特点,刘渊明似乎下定了决心:“那……如果真要选边站队,我选国知局这边。”
“国知局不来大钱的。”冯见雄简明扼要地点评了一句,“既然你选了这边,那我帮你还是可以的,但是后面的课题我就不要挂名了,一切成果算你自己想出来的,或者至少是你抉择之后的成果——所有论文的第一作者,我都不要挂名。你可以在经济上或者人脉上补偿我。”
“嘶……那得多少钱?”刘渊明不禁苦笑,他主要还是一个学者,近二十年的工作积攒,来钱几百万就封顶了,跟那些外面的名律师比身价,差一位数都算是正常的。
冯见雄笑了:“不会要你自己出钱的,只不过,凡是值得我动手找出来的解释风险,每个背后至少都是几千万到过亿的商业价值——到时候你要在布场做局上配合我。”
刘渊明这才放心,陪着笑答应:“好说,好说。”
冯见雄起身。
刘渊明连忙站起来,主动蹿过来两步,先把衣帽架上冯见雄的范思哲风衣抢在手里,抖了一下灰尘,然后递给冯见雄,亲自送他出门。
就这么几步路,刘渊明还殷切地卖好:“小冯,那后面也要辛苦你了——诶,你怎么还拿纸盒子装雪茄。最好的雪茄要用橡木盒子保湿的,这样口味才醇——我家就有几个古巴原产的,过几天你来拿?”
其实刘渊明哪有那么讲究,他不过是刚才被那个家境富庶的、富二代求保研的男生试图送礼。那男生拿来的雪茄也是橡木保湿盒的,在刘渊明面前吹嘘了一番上等雪茄的好处、周边,然后刘渊明刚刚听到现学现卖人情罢了。
他家里当然没有专业的顶级雪茄盒,但只要冯见雄说要,他可以立刻想办法去搞。
可惜,冯见雄不需要。
“刘教授,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提议的了——谢谢,但是我真不需要。”
冯见雄本来是懒得跟这些穷人解释的,因为那很没必要,还会被人当成装逼。
就像王X聪在微信朋友圈里被周红衣问及“坐飞机还让带狗?”时,只会简单地回复一个“让”字。
只有周红衣不依不饶追问“难道算儿童票?”时,王X聪才会被逼无奈地解释“我自己的飞机”。
如果一开始就解释,岂不是很没面子,好像有了私家飞机还要显摆似的?
所以,当一天之内被班长蒋方勇和刘渊明教授两次“善意提醒”之后,冯见雄才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
他用一种看穷人的悲悯眼神看着刘渊明:“刘教授,软中华60,硬中华45,烟一样不?”
刘渊明不解:“当然不一样,软中华烟也好一点吧。”
“唉,咱国人就是实诚,软壳烟居然还得内在真的比硬壳好——那我告诉你好了,外国最顶级的烟,哪怕内在一模一样的同款烟,只是包装有软硬,软的也要贵出三成,雪茄也是这样。”
刘渊明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暴击,不是很能理解,下意识就问出了口:“为什么?”
“见识过20年前的沪江人不?胸前的衬衫兜里插一包健牌的洋烟,裤兜里再揣个红双喜,逢人假装先递健牌,对方也很有眼色不会接,实际上就一直抽红双喜——所以一包健牌两年都用不掉。”
冯见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等刘渊明消化。冯见雄对沪江人并没有恶意,只是这种装逼的例子比较典型,对方容易理解。
然后,冯见雄继续往下引申:“其实不光是沪江人,哪儿的人都爱充门面装逼,连米国人英国人也这样。所以,好的烟就算内在一模一样,软壳也要比硬壳贵三成。因为软壳的拿在身上,最多两天就揉得不成样子了,不可能保持很挺,所以抽软壳可以告诉人:这就是我日常抽的,不是人前一包装门面,背后抽便宜货。
如果有人把软壳烟装在包里小心收好,抽的时候从包里拿出来,那一样是会被贵圈的人鄙视的。抽软壳,就是要随手往兜里塞,越容易塞坏越好。软壳烟也是包装越容易损坏、越贵、越有身份,因为可以显得抽的人消耗得快——我这包雪茄,就是一两天就糟蹋光了,我要橡木保湿盒干嘛?抽不完可以扔啊,反正不会让它活到第三天。
知道为什么我这件风衣特地用不能洗——连干洗都不能洗的面料和染料做么?就是穿脏了就扔的。要是能洗,那跟那些买一件想装一年的穷逼假货有什么区别?”
刘渊明觉得自己的心灵再次受到了暴击。
冯见雄却像是被提醒了,把兜里还剩两根的残烟拿出来:“对了,这包是昨天装的,我今天累了,你拿去吧,不想抽就帮我扔了。”(雪茄一盒只有5根,单排,因为比较粗)
原来有钱人并不是没有橡木保湿盒,他们只是不管抽不抽得完,只要把一盒软纸壳的雪茄从保湿盒里拿出来,就不会让这小盒活过两天而已。
用了奢侈品的,依然有可能是穷逼。只有随手用一件扔一件的,才不是穷逼。
第100章 无处不在皆人情
没有新的大案,没有辩论赛,也没有什么学术大事。
一个多月的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12月中,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星期,年底的第一场雪在金陵飘落。
又到了白色相……哦不跑错片场了。
又到了每年批量结案、批量授权、批量要账的季节了。
这天中午,冯见雄正在校外的蜗居看年后的国际大专辩论赛赛程抽签结果,史妮可冒着风雪风尘仆仆地跑了回来。
她刚刚去了一趟城里的省院,打探最新的消息,顺便打印了一些证明文件回来。
“雄哥,大喜事啊!报最高院备案的‘司法认定驰名’手续终于下来了!L干妈那个系列案子定性了!”
“刚好赶上本年度驰名认定名录,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那边也受理了今年的司法移交名单了!”
史妮可脸色红扑扑的,一脸兴奋地和冯见雄分享好消息。
过去这一个多月里,“L干妈”的商标驰名案一直在按部就班地运作着。
因为早期的硬骨头都是冯见雄亲自啃的,套路化的商业模式也是冯见雄手把手教着史妮可建立起来的,后续只是走南闯北的体力活儿,所以这一个多月的工作量,实在没什么好多说,无非就是最终营造出“全国各省都有假冒该品牌的案子,而且都是以L干妈胜诉为结果”这一局面,凑足司法认定驰名所需的证据。
真正来钱的大律师,从来不依靠法庭上把官司打得花团锦簇、有观赏性而来钱。反而很多看起来不怎么漂亮显眼的运作,恰恰可以闷声发大财。
如今总算到了收获的季节。
按照06年的《商标法》、《驰名商标认定办法》,以及相关配套文件,每年年底最高院会移交一批下面各省高院报备上来的、符合“司法认定驰名”的商标案例清单,给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而商标局也会承认这份清单,然后在明年下发“当前国内驰名商标名录”的时候,把这套双轨制新增的商标加进去。
如此一来,L干妈算是比历史同期提前了两三年达成驰名。全国范围内一些当初趁着L干妈公司本身因为“不显著”而被商标局拒绝跨类注册时,所打的擦边球,至此也将全部寿终正寝,再也无法使用。
对于一家每年要花两三千万司法打假费用的知名快消品牌而言,为这样一件神清气爽的事情,付上一千万左右的法律服务费,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开支。
“可喜可贺,值得开香槟。”
冯见雄嘉许了史妮可一句,微笑着亲自去厨房,从冰箱里拉出一大瓶法国香槟,开了塞,倒了瘦瘦长长的满满两杯。
“呼……好凉,大冬天的还把香槟放冰箱里干嘛!”史妮可一口气闷了之后,才觉得阵阵透心凉,尤其是气泡酒的挥发效应,让她整个人哆嗦起来,娇嗔地怨念了一句。
“你一路车上没开空调吗?”冯见雄不由得好奇,对他们这种有钱人来说,季节根本不存在的呀,夏天和冬天不都穿一样的衣服么?反正不会暴露在大自然的空气中。
别看史妮可这么冷的天出去办事儿,其实她身上穿的还是秋装,身段婀娜,元气纯萌,撩人着呢。
“那也没见让女生喝这么凉的!对身体多不好啊!下不为例啊!这次就算了,看在这么值得庆祝的份上……”史妮可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撒娇卖了个好。她也知道这种大生意一年也没成几单,不能扫了男朋友的兴。
冯见雄叫了几个外卖,两人把一大瓶香槟分了。酒意上涌,又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难免挺枪跃马,纵横驰骋。
“以太以太哈压库……“史妮可渐渐失神,迷茫地呢喃。
冯见雄意气风发:“还要哈压库?你上去,我提着你动!”
……
“我都以为我快要死了……不过真想就这么死了啊……”史妮可眼睛都懒得睁开,像一团软绵一样瘫在那儿。喘了好多口气之后,才微微回了点神,“也不见你平时怎么锻炼,怎么还这么厉害……我是不是变成坏女生了,怎么总觉得越来越……不到昏死不罢休……”
“年轻就是资本么,过几年也得保养的。”冯见雄很有经验地说。
他上辈子也是深知年轻时放纵过度又不锻炼保养,三十几岁时渐渐力不从心的困苦的,“至于你,正常,女生一开始都是为了情,后来才是真的想要,才跟了我一年,越来越想要不是很正常。”
史妮可这才去了几分内疚和羞涩。
冯见雄喂饱了妹子,自然要继续使唤对方:“行了,这两天加紧,先把证明函传真给李总,我们去把L干妈的尾款要来。
然后你看看工商总局——唔,总局不太可能,就留心一下国家品牌商标协会好了。年底有没有吸纳那些新驰名单位或者准驰名单位入会的活动。该参加的会不要怕花会务费,我们一起去听听,多认识几个朋友。生意么,就是这么接进来的。”
史妮可至今为止没有亲自接进来过这种大单(废话,至今才成功了一个案例,还是冯见雄亲自接的),所以对这种揽活儿的门道不是很清楚,当下不禁好奇:“诶?参加这种协会的活动也有用么?我以为那种协会都是打酱油骗会员费的……”
冯见雄白眼一翻:“你以为?很多协会当然是打酱油骗会费的,但那是骗那些想担任理事单位、副理事单位的企业。
普通会员单位才给几个钱?所以协会的作用,关键还是把那些对这方面指标、荣誉、好处感兴趣的公司给分拣出来,好让代理机构有的放矢。这种地方接单子的效率那才真的高,比你到哪儿打广告都好使。”
史妮可似懂非懂,欣慰于又学了一招,当下勉起余力又服侍了冯见雄一番,帮他收拾干净舒坦。
当天下午,史妮可拖着疲惫的身体先把证明材料传真了,又给L干妈那边苦口婆心地打电话要账,忙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史妮可又上网查了一些信息,找了几个国家级品牌保护协会的会务信息,一个个打电话过去,问叫保护费哦不是会务费的事儿。
很多这种协会,都是对会员单位收费比较低,而对想混进来的代理公司收费贼高。
比如某个国家级的品牌保护协会,组织一次研讨会,然后邀请几十个会员单位的老板来一次,吃喝玩乐交朋友,会员单位往往一分钱也不用出。而会上可能会请一两个专家来给老板们讲课——别以为这种专家是可以拿讲课费的,不仅没钱,还得“专家”背后的代理机构塞大钱,才能捞到这个讲课的机会。
说破了,逻辑其实很简单——如果听课的一堆大老板里,有一两个被说服了,那后续运作的大案子就滚滚而来了。
在律所,会计事务所,商业资讯公司,品牌专利知产代理界,最快捷的认识新客户、接生意渠道就是这个。
这点会务费,也比任何广告费都高效。
“好贵!最便宜的会员费也要十几万一年!贵的几十万!而且还不包年度活动时的讲课机会的,只是一个进门的机会,能交到多少朋友要看自己!而且我们的资质也不够!”史妮可陪着小心打完一圈电话,问到的结果却着实令她咋舌,也刷新了她的三观。
冯见雄对这个结果看上去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不会包‘客座学者’的机会了!人家这种协会圈钱归圈钱,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的。我们这种要学历没学历,要职称没职称,要头衔没头衔的,人家要是把我们放到讲台上,还要不要招牌了?”
史妮可也不在意被冯见雄抢白,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最粗暴而又让自己快速提高的说话方式。她只是不温不火地追问:“那现在我们怎么操作?想直接塞钱都没门路。”
冯见雄想了想,很有条理地伸出两根指头:“两点,第一,你想办法打电话托关系,问上次阿狸的咨询案里认识的人,比如彭姐或者谁,了解清楚阿狸巴巴在法务方面的布局、品牌保护这块主要加入了哪几个国家级协会。
我记得马总也是有想把阿狸巴巴和淘宝这两个品牌运作成驰名的——根据我的消息,做QQ的那个腾云公司,08年就能把‘腾云’这个商标做成驰名了,也就两年不到了。阿狸的马总不会希望自己落后太多的。
所以,问出来之后,我们想办法挑那几个阿狸加了的大品牌保护协会加。至于资质不够、怎么加的问题,那就涉及到第二点了——我给刘教授打电话,问他借圈内的资质。他好歹是进入了有关部门知产法务顾问圈子的,让他帮我们的咨询公司背书,把我们当成‘客户’介绍进去,钱我出。
最后,混进协会里面,真到会务的时候,请阿狸那边的人帮我们的业务能力背书唱双簧好了——大不了我们给马老板到时候打个折。”
史妮可暗暗心惊:“蛤?找刘教授?刘教授的能量也不是很够吧,那得让他拉下多大的脸面去到处求人?你在刘教授面前的面子有这么大?”
冯见雄耸了耸肩:“这你就不明白了,反正第二点交给我,你管好第一点,咱分头行动,看结果就好。”
史妮可当然不会觉得男朋友会骗她,于是抱着对冯见雄100%的信任地开工了。
她拿出手机,刚想给彭颖打电话,却不知怎的有点心虚,鬼使神差转了个念头,先拨了田海茉的号码。
田海茉毕竟只是同校的学姐,又是法援中心的老上司,这么深厚的交情摆在那里,问问话也不用给红包。
不像阿狸那边的客户型关系,每一个电话,都是一份人情。
“妮可?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茉茉姐,能不能麻烦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你们公司的法务部那边,一般入哪几个国家级的品牌保护协会呢?当然如果太费事儿就算了,我明天问别人。”
“不麻烦,我帮你问问吧。小雄帮我这么多,都是应该的。”
第1章 何处不相逢
钱塘,阿狸巴巴,品牌法务部。
总监办公室里,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小白脸帅哥,语气温和地请示自己的领导:“俞总,下周‘华夏品牌保护协会’在京城举办的交流会,您要亲自去么?或者要派人去么?”
这个被称作俞总的,名叫俞淑华,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品牌法务部的总监。姿色只能说是一般,不过人家显然是实力派,靠本事和能力爬上来的。
因为是女总监,所以用帅哥小鲜肉做秘书纯属正常。阿狸巴巴有很多女高管,内部人都见惯了。
俞淑华闻言,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探询地问:“上次梁主席是不是还说过,明年驰名政策可能有变化?”
小鲜肉连忙翻了翻自己的备忘录,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那是9月底时候一次电话会议上说过的。”
俞总叹了口气:“罢了,我亲自辛苦一趟吧。马总对我们品牌部的推进进度不太满意啊,人家‘腾云’那边说是两年内绝对驰名,我们这边怎么跑都跑不下来。”
小鲜肉助理上道地说:“那我去安排机票和酒店?”
“去吧。”俞总一挥手,但立刻又觉得不太对,喊道,“小高,回来。”
名叫高健的鲜肉助理连忙回来,继续恭聆教诲:“还有什么吩咐?”
俞淑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小高,你没觉得我们法务部的人都太严肃了么,每次去开研讨会,都只专注专业问题,和人交朋友交得不够多啊——看看人家运营、销售部门那些地推出身的,三两句就跟人称兄道弟了。”
她提到的情况,确实是实情。
在法律圈子里,律师们都是很能来事很能交朋友的,不然就没生意。但企业内部雇佣的法律顾问人员,往往就是截然相反的情商了。这些人比较严肃,或许专业水平也不错,但更多是扮演板着脸把关的角色,亲和力实在要比律师们低很多。
也算是职业病吧。
俞淑华前些年也参加过几次各种交流会、研讨会,但是也就是得到点所谓的“干货”、“内幕”,真正有本事的朋友实在没交到几个。
“俞总,您说的也是实情……那你要我怎么做呢?要不这次我多发点名片、材料,或者……”高健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提议。
事实上,高健这人卖相好,开研讨会时跟人交朋友是强项——尤其是遇到女性客户的时候。
可问题是,他是俞淑华的秘书,或者说助理。哪怕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怎么敢当着自己领导的面,跟其他女人眉来眼去?
“你,去品牌运营部这些友邻部门问问彭总、庄总她们,看看她们手下有没有人空着的,借调一两个过来,跟我们一起去一趟京城。”
高健一愣,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任务:“呃……好,那具体有什么要求呢?那些部门的同事可能不是很懂《商标法》或者相关实务……”
俞淑华无所谓地说:“不用懂法,术业有专攻么,你我懂法就够了。就几个要求:第一,形象好气质佳;第二,最好能喝点酒;最后,要能说会道口才好,能和人交朋友,这就行了。不用非得差遣那些忙得不行的要害岗位。”
“是,我这就去。”
……
半小时后,田海茉被分管自己的经理一个电话,叫到品牌法务部的会议室,等待面谈。
“看样子,又有什么临时任务要被内部面试了?”田海茉在会议室后排坐好,看了看左右其他部门同事的神态、准备,心中暗忖。
她已经见惯了这种场合,内心隐然有些期待。
进入阿狸巴巴实习两个月来,田海茉在运营部门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如同一块饥渴的海绵一样,努力珍惜一切学习机会。不怕加班不怕熬夜,只想学到更多的东西。
这种努力被领导看在眼里;加上她当初被招进来的时候,就是大老板亲自面试,并且开口嘉许过的,所以直管领导自然也会给她更多表现的机会,去进行各种尝试——这就是“上达天听”的潜在好处了。
每一个能够被大老板记住的基层员工,总会比其他平级的人,得到更多表现机会,无论在什么公司都是一样。
当然,这种表现机会也仅仅是机会。真正要快速蹿升,还是看个人努力。
如果本事不够,或者态度不端。给了机会都抓不住,天上掉馅饼儿都懒得赶个大早起床捡,那就怨不得人了。
就像很多职场上的loser,看到身边的美女同事蹭蹭蹭的升迁,往往会怨念不平地用“哼,还不是靠卖脸爬上去的”来概括对方的成功。
殊不知,至少三分之二以上的美女升迁,并不完全是卖脸。
脸,只是给了她们机会。别人或许要努力10次,才有1次表现出自己努力的机会,剩下9次都是白努力了领导没看见。而美女只要够吸睛,几乎是表现一次就会被人看到一次,立功一次就会被人记住一次。
田海茉和其他人正在胡思乱想,品牌法务部总监俞淑华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所有人立刻殷切地打招呼问好。
“大家随便一些,我们这边没什么大事儿,就随便聊聊。”俞淑华语气平和地稳定着气氛,也不说明今天面谈的本意,只是随性地考察着。
她的助理高健在她旁边坐下,很默契地接过了提问的工作,就像聊家常一样一个个了解大伙儿的禀赋。
面试者其实并不多,总共也就六七个。毕竟这不是什么要事,以俞淑华的权限也不可能调动太多资源。
高健提问的当口,俞淑华就拿眼神细细审视扫着这一堆面试者。
既然是为了交流会上拉朋友,颜值当然很重要,那是把人吸引过来的第一步。俞淑华内心对于“挑个漂亮的”这种价值取向,也就丝毫没有内疚。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丑,所以跟男性同行交朋友技巧不太好,自然要补短板。
“那个就是马总本人都口头表扬过的运营部新人小田吧?啧啧,真是阿狸第一美女,‘我见犹怜,何况老贼’。
听说大学里时候是辩论队的,还参赛拿过国内大学辩论赛华东赛区的冠军,那口才肯定也是没得说的了……就是不知道她对品牌保护这块的常识和业态了解怎么样,一会儿问问……”
……
半小时后,田海茉莫名其妙地被告知要借调她几天,陪俞总去京城开个会。
开会,就是吃喝玩乐交朋友,很轻松的活儿。
后来听说了这个结果之后,其他几个候选的面试者无不有些懊悔失落,不过也还算心服口服。
开交流会需要的就是门面,挑个能说会道又是美女的去,道理上没什么不对。
也有半数的落选面试者并不介意,主要是那些人不比田海茉这样的实习生——人家是有年终奖KPI压在那儿的,耽误个三五天,自己的本职工作就算可以移交出去,年底KPI耽误一些,年终奖砍掉一大块,那可不是耍处。(在阿狸,哪怕年终奖完成了,同类岗位的完成度排名靠后,也会少拿很多额外的奖金。当然,这种钱名义上不算是对落后者的惩罚,只是对优胜者的再度额外嘉奖。)
田海茉是没有年终奖的,被抓包也无所谓。
“没想到昨天妮可才打电话问我,打听我们公司参加了哪些国家级的品牌保护协会、有没有年底活动,今天竟然就这么巧……”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田海茉依然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小田恭喜你了呢,又有得在领导面前混眼熟,还能认识有头有脸的朋友,还能去京城玩几天——回来可得请客啊。”
“啊?!哦,林姐你要吓死我啊,一惊一乍的。”田海茉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被突然的袭胸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同事、浙大来的同届实习生林婉在捉弄她。
她还不得不勉强一笑,安抚林婉道:“我什么时候小气了,请客是必须的,回来的时候还会给大家带特产的。你们先聊,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出差了,总要通知一句,免得他们担心。”
“嗯,你忙。”林婉和其他实习生自然不会缠着她。
田海茉假借去倒咖啡,在茶水间里见左右无人,拨通了史妮可的号码。
“妮可,你让我打听的事儿知道了。对,XXXX这几个协会我们都参加了。大后天要去京城开年底的交流会……惭愧,其实我也要去……好了就这样,不聊了。”
电话另一头的金陵,史妮可挂断手机,立刻对身边的冯见雄汇报了情况。
“阿狸要派人去国家品牌保护协会的年底交流会,茉茉姐也去。好像她是被临时抓包打杂的吧。”
冯见雄稍微楞了一下:“知道了,我马上去找刘教授托门路。妮可,你也订两张大后天飞京城的机票。”
听说老熟人田海茉也要去,冯见雄倒是对展会上的双簧计划有了新的想法。
说不定,还可以演得比原计划更加影帝一些。
第2章 裤裆里放屁两股道
三天后,京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cy区,东三环,国展中心附近的一座五星级酒店。
冯见雄和史妮可一身精英商务人士的打扮,拿着邀请函,施施然在引导小姐的指示下,走进大会议厅。
他们订下的住宿酒店,也是根据主办方的推荐,直接安排在同一家酒店的楼上大多数来参会的公司,都不会省这方面的钱,因为可以直接在公司缴纳的会务费里扣除,办事儿的人干嘛给老板省钱?
再说,奢侈一点,也是公司的门面。
大会议厅足足有六七百个座位,来与会的企业估计少说有三百家,每家还不一定只来一个好多国企都是趁这种出差享乐的机会塞好几个人的。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空位子。
前排的作为上还放着企业的名牌,应该都是给了大钱的理事级单位,后面的就只管验过邀请函、确保有位子坐就可以了。
冯见雄这种借资质混进来的,当然不可能有好的待遇。
“我们去后排吧,你坐侧门边上的那个位置,我们分开呆会儿中场散会的时候,想办法多拉些朋友,堵门发名片。我找找茉茉姐,一会儿在阿狸的代表团旁边找个位置。”冯见雄低声对史妮可面授机宜,教她怎么在这种场合尽快认识更多人,然后准备兵分两路。
史妮可原来没经历过这种研讨会,不由有些紧张,脸皮居然也薄了起来,不好意思得挪不开步来。
一想到有可能冒犯拦住某些大佬强行搭讪、会不会被对方讨厌搞砸……史妮可心里就乱哄哄的。
毕竟,就算是程唯那种以不要脸著称的扫楼男出身,面对这种对方都是一方老板的场合时,内心也会忍不住掂量掂量的。(注:滴滴老板。)
“会不会让人讨厌啊……我……我怕搞砸了,要不你跟我坐一起吧,你到时候示范给我看几次……”史妮可挣扎了一下,还是差点儿急哭了,用恳求的语气说。
“唉,罢了,那你发短信找找茉茉姐吧。”冯见雄摇头叹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史妮可已经做好了不少事情了,也学会了很多,可骨子里毕竟只是一个青涩的大二女生。
她如今,还只能做到模仿那些冯见雄亲自演示过的事情。
冯见雄踱到会议厅侧后方那扇侧门附近,找了两个位置会议厅有六个门出去,不过左后侧的这扇门整对了旁边的宴会厅和茶水间。按照协会的安排,一会儿中午就是在那个宴会厅给大家提供高档自助餐的。
以冯见雄的经验,他完全可以预料到,今天来的单位里,有至少百八十家国企的领导代表,是带着小蜜来长见识的,那些小蜜不一定会对讲的内容感兴趣,说不定一会儿就提前溜去吃自助海鲜大餐了。
所以,堵这个门搭讪发名片,效率肯定是最高的。
商务揽活,点点滴滴都是学问。有些东西没法总结言传,史妮可只能是拼命猛记。
“旁边前前后后这一堆人,估计都是同行,都是品牌代理公司的人。”刚刚落座,冯见雄就微微往边上一侧,用只有史妮可才听得见的语气给妹子扫盲。
史妮可闻言惊觉,细细看去,果然发现这一堆约莫十几号人,旁边还空出一堆位置,俨然自成一派。衣着打扮看上去也比企业代表更加拘谨正式,举止也明显有些说不出来的不一样。
史妮可暗暗咋舌地问:“这么多?都是抢生意的?”
“那当然,不过估计没哪家有我们的实力哪怕用正常手段,争取到一家本来各项数据、资质、资历都够了的企业,帮它们运作出一个驰名商标,都能收取一百多万代理费了。
哪怕在工商总局没关系的人,但凡胆子够大,来鸟枪法接活儿,实际上并不去请客送礼托总局官员,只要接了七八家能过一家,那也是至少几十万的净利润这种钱谁不想赚?”
国内的工商总局通过行政手段评驰名,每年的现状大致上是这样的:全国每年参评的、各项硬性指标都达标的企业,数量大致相当于每年放出的驰名名额的五六倍。
也就是说,大家都不请托场外关系,谁都不找代理掮客,各凭本事和运气,五六个里也有一个能过。
但是,因为有了各种和总局某些经办官员认识的关系户,去给各家掮客代理机构打工,所以找机构的成功率会大大上升,而裸申的企业不能说彻底过不了,成功率也会下降到十分之一左右(前提还是硬杠子都达标了。)
这种局面,自然会导致很多骗吃骗喝实际上没有硬扎关系的代理公司,打肿脸假装自己牛逼,低价以风险代理的模式骗生意。
所谓风险代理,就是事成之后才收钱,不驰名不要钱。
然后那些真正认识总局官员的代理机构,或许开100万一个代理费,而这种草根假货代理只开六七十万,还用“不驰名不要钱”消除客户的戒心。
然后,那些草根裸代就用鸟枪法,接个十个案子,实际上只是帮人做材料、做证据,背地里并没有去总局托关系请客送礼(但是对客户谎称他去请客送礼托关系过了)
最后,只要靠赌运气,十个里面有一个裸过了,收到了这六七十万,他们还是能赚的因为光做10份材料,其实根本没花多少成本,雇用几个文员就行了。对方客户之所以愿意出六七十万,其实占绝大多数的大头花销,还是默认代理机构会从这里抽出五六十万送给总局某个神秘人的。
而这种裸代,最大的危害是耽误了客户的时间很多客户听了“不驰名不要钱”的许诺后,就想当然以为代理机构肯定会死命去托关系,然后觉得自己今年很有希望过。最后却等了一年又一年,久久没能驰名。
因为裸代的存在,品牌代理机构这个行当的整体名声,在这一两年里也颇有损耗,很多客户不再轻易相信聘请代理机构,所以大伙儿的接单难度其实都在提升。
……
这里面有些门道,史妮可也是此前耳濡目染有所耳闻的,但更多还是身临其境、见识过同行的嘴脸后,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她和冯见雄坐在那儿低声私语,主席台上一阵阵扬声器的响动,协会主席亲自说了些开场白,然后请了今天的客座教授上台讲话,场内也渐渐安静下来。
史妮可还是比较有公德心的,当下也不再和冯见雄说话,专心听讲起来。
然而,这时冯见雄身边另一侧,却有一个原本隔了一个座的中年男人挪了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冯见雄。
“小兄弟,面生得很呐,同行吧四九城圈子里没见过你,哪家换了壳子来的?”
冯见雄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这个中年男人大约40岁不到点,有股jx人特色的阴气,一看就是裸代圈子里的。
听那人的黑话,一看就是把冯见雄当成了某个去年骗了一票、坏了名声之后,注销倒闭掉重新换壳注册新公司,然后再来鸟枪法代理的新公司员工。
不过,他的猜测也不能算全错因为冯见雄的公司确实只有一年的历史。
所以冯见雄也不愿意全盘否认,只是笑着说:“是啊,新公司。”
那中年人点点头,随手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听你口音,普通话还挺标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哪儿人呢?哦,失礼了,我叫刘传栋,给面子就喊声栋哥。这是我名片。”
“冯见雄,钱塘人。”因为对方还没露出明显的恶意,冯见雄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无所谓地说了些自己的信息,照例给了一张名片。
“钱塘,好地方,有钱老板多。见雄商务咨询公司呵,看名字就知道,你还是老板?”刘传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样吧我们这一片儿,都是我们这些四九城里的老少爷们儿划好地盘的,老弟你来得仓促了。
不过我们也不是不给饭吃,劝你你坐那边角落去吧,你们吴越省的企业代表都安排在那一块,你到时候跟自己老乡发发材料就是了,这儿的水太深,不适合你们这种没在京城拜过码头的玩票货……”
冯见雄微笑着并不回应,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那刘传栋顿时恼了:“嘿,你是听不懂人话,铁了心搅s棍拼价格战了?实话告诉你,总局商标局的王处长、柴科长知道不?问问前面那几个大佬,谁不是跟他们吃过饭的。再不闪开,信不信就算你捞到单子,我都给你打招呼封了?”
“刘先生,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我跟你不是一口锅里捞饭吃的人,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个毛!”刘传栋音量不大,语气却是声色俱厉。前面另外几个同行,也纷纷侧目看过来,想确认是不是来了搅局的愣头青,不顾按省分地盘的江湖规矩。
毕竟,四九城地界上,知道裸代这条路子的品牌代理事务所,就这么几家,要是都谁都不服谁想彻底靠价格战吞并低端市场,那绝对是极大损害整个行业总利润的,太得罪人了。
史妮可见状也是暗暗心惊,捏了一把冯见雄的衣袖,用眼神求他考虑换个地方。
“刘总,稍安勿躁,来一根?”冯见雄却是依然一点都没被吓到,“我看你是真误会了这么说吧,未请教,阁下哪座名校毕业、学的什么、思考过了没?律师证拿到手否?”
刘传栋一窒,他就是个混子型的代理,请客送礼拉关系的本事绝对一流,拉帮结派划地盘也牛逼,但要说学术,那就是扯淡的。
毕竟做品牌代理,就是些靠“销售技能”的工作,真需要律师资格的人极少。
这儿在座的代理公司,还停留在“行政审批驰名”这条老路子上。有几个能领略到冯见雄运作的“左右互搏、自我打假、布局司法认定驰名”的蹊径?
可笑这些人还把冯见雄当同行,殊不知就算他们认识工商总局某领导,难道还能打招呼管到最高院那边去?
根本就是裤裆里放屁,两股道儿。
第3章 商业互吹
刘传栋到冯见雄面前放狠话摆老资格,试图招安一波,那也不过是三四分的真格,六七分的虚张声势——
他跟其他几个四九城里的品牌代理事务所,也只是勉强达成了江湖规矩的市场分片分赃,他刘某人并没有资格真的代表其他人话事。
如果冯见雄被诈了一下就服软,乖乖接受条件,那他还能回去在其他达成微妙平衡的同行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办事能力、让大家也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接受他开给冯见雄的条件。
与此同时,也能提高他在同行之间的威望,长此以往,说不定下次再出现协定瓜分市场的事儿时,大家能更优先想到请他刘传栋来仲裁。
但问题是冯见雄不服软,那刘传栋也就不能真代表同行公决,如何如何动手。
“哼,不识抬举,等你小子多得罪几个人,看你怎么被赶出去,四九城里也是你这种过江的乡巴佬能撒野的?回头就让刘处长把你代理的公司废了!算了要不在等等……还是挑唆老朱去跟刘处长说,让老朱耗费一次请托刘处长的人情……”刘传栋内心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准备静观其变,逮机会给冯见雄来一下狠的。
台上的砖家一板一眼,长篇大论说了足足两个小时的老生常谈,无非是企业该如何如何重视自己的品牌驰名认定工作啦、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品牌价值啦,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干货。
到了后来,下面的人也没几个真心在听了,更多的是左右递名片认识朋友,结交一些个人的人脉。
会务是9点正开始的,原本定了12点整提供自助海鲜午宴,不过这才11点20刚过,有些客人相互之间聊得熟络,就三三两两悄悄离开了会场,拉拉扯扯到宴会厅去吃喝交朋友了。
“现在就去发名片和材料么?”史妮可有些紧张,抓着冯见雄的袖子问。
“稍微等等,这些明显都是跟着领导来混吃混喝混旅游的小蜜。再说你一个女生,在这种明显一看就是年轻漂亮女人的家伙面前晃悠啥?没得让人反感你。”冯见雄沉稳地说,一边冷眼看着其他几家代理公司的小弟殷切地围上去,自掉身价。
谁是老板谁有资格话事,谁只是跑腿的,这些接单的人眼神里难道看不出点逼数来么?
史妮可见一个建议被否,连忙再颇有表现欲地瞎献计揣测:“那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在提问环节问几个刁钻的问题,把台上的老教授难住、装逼打脸吸引客户们的注意?”
冯见雄差点儿被妹子的呆萌弄笑了。
“拜托——这些听众有几个专业懂行的,我驳倒了老教授,他们听得懂?既然驳倒了第三方的人都听不出我的牛逼之处,我这不是凭白得罪人么?‘无评委,不辩论’,这里不是法庭!”
冯见雄如是教训了史妮可一句,让她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对这种场合是多么的缺乏经验。
刘传栋的公司看上去规模不是很大,他竟然都没带小弟,而是自己亲自围上去发材料,而且还很有秩序,不敢跟其他公司的抢。
似乎他们那六七家机构都很有默契,已经分好了哪一片客户归谁先第一波接洽,只有下午或者明天,确定拿不下来之后,才能自由竞争。
这种约定俗成的做法,显然是不想价格战太惨烈。
看冯见雄还没反应,刘传栋内心还暗暗鄙夷了一下,以为是冯见雄刚才只是口头硬,实际上还是被吓住了。要不就是带的女助手不给力,拉客户怯场。
刘传栋不禁趁着空档跟旁边几个同行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好几个代理公司的人都朝冯见雄这儿看来,露出哂笑的表情。
十几分钟疏忽而过,眼看快11点40了,更多的人流开始分批涌出会议厅,台上的老砖家也不以为意,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习以为常,真把自己当成了个说相声的一般。
冯见雄看到一大波人往这边涌来,田海茉也恰在其中,她跟在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丑女背后,丑女另一边则是一个高高帅帅的小鲜肉。
当然,没有冯见雄高,也没他有男人味,最多比他奶油娘炮一点。
田海茉恰到好处地给冯见雄抛来一个深意的眼神,还望门外一撇。
冯见雄心领神会,亲自站起身,快步凑了过去,并没有在屋里截住对方,而是在门口的走廊上制造了偶遇——毕竟参加研讨会的基本礼节还是要讲究的。会议厅里老砖家还在台上大谈炎炎呢,要是就堵住人在屋里聊,那也太不给面子了。
挪到门外的走廊上,一切都刚刚好。
“呦,这不是俞总么,真巧——那天给马总汇报,咱见过一面,不会贵人多忘事吧。”
冯见雄先俞淑华三五步离开的会议室,然后风衣下摆一飘掉下几张纸片,回身捡东西的时候恰好就偶遇了俞淑华。
俞淑华也是知道冯见雄这个存在的,毕竟那是给她的大老板做专项咨询的,她也知道马总很重视冯见雄的意见。田海茉也恰到好处给她透过风,说过冯见雄会来参加这个协会的年会。
只不过,俞淑华没想到具体的见面时机,总觉得可以放在会后单独会面。
如今被冯见雄叫住,她也不吝直接稍微聊聊。
“小冯?这么巧?那一会儿坐一起好了。”俞淑华淡淡地定了调子,“‘淘宝’这个商标的驰名,马总可是大任务压下来了,我现在是病毒乱投医,什么资源都往上上。你能帮L干妈破例加急,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冯见雄打个哈哈:“好说,好说,你们阿狸跟我是老合作的,肯定给你们打折——看在马老板的面子上,那至少也得比L干妈的案子再打八折对不——”
俞淑华一笑:“那就没有再给我面子?”
冯见雄刚想开口,脑子转了转,差点儿咬了舌头,假装猝不及防地改口说:“那就先看在和茉茉姐同学一场的份上,打个九折,再看在俞总的面子上,再打九折。最后看马总的面子,一共打到七折。”
商务谈判的时候,即使要说“看在谁的面子上,给打XX折”这种笑话,那也是要注意顺序的。只能是先看小喽啰的面子,给个差点儿的折扣,再提牛逼的大领导,然后给个狠点儿的。
不然,即使给大领导的折扣比例更高,但只是表达语序的错误,也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快——老子一个CEO,你跟我谈才给9折,给老子的马仔倒有8折?这不是特么看不起人么?
俞淑华笑笑,她知道这都不是最终的报价,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从这番攀谈中,她也可以敏锐地观察出冯见雄的意思——对方是要她帮忙唱双簧,用阿狸的招牌为冯见雄的实力站台了。
试想,如果今天场内有第二家互联网或者别的什么高新科技公司参加这个会议,对方的代表听到阿狸都准备聘请冯见雄代理自身的驰名事务,那那些比阿狸更小的公司,能不因此对冯见雄更生信任?
既然需要互相利用换取折扣,俞淑华自然不会吝啬美言,很懂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了。
不就是商业互吹么。
连个没文化的吃鸡主播,都会说几句“自从用了XXX赞助的声波雷达耳机之后,百米之内爬草的老阴哔都听得清清楚楚!”或者“自从用了迅游加速器,连枪法都变准了呢!”
何况专业的商业互吹人士。
……
不一会儿,从走廊到自助餐厅这短短几十米路,一行人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就跟敖德萨阶梯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完。
旁边路过的企业代表,也有不少瞥到一耳朵之后不禁放满了脚步,不由自主想听个明白。
十几家企业代表或一边听一边脑中静静脑补,或是有带了助理、同事一起来的,就在旁边用只有自己人听的清的语气窃窃私语:
“怪不得今年看驰名名录上有L干妈这种年限不符的牌子坐火箭上来超车的!原来是有高人相助!”
“嘿?那女的不是刚才会上认识的阿狸巴巴管品牌法务的俞总么?阿狸也是暴发没几年的创新型公司,按刚才邵教授讲课的说法,‘淘宝’这种牌子属于典型的‘名气大、年限短’,行政审批很吃亏。”
“连阿狸的俞总都另辟蹊径找这个年轻人想办法超车,这人应该是真有真材实料的吧?”
当然,在一片好奇和试探中,也有老成持重的相反观点:“不过看上去年纪也太小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阿狸就因为他做成了一单L干妈,就去病笃乱投医了?我看悬。”
可惜这种相反观点很快被打消了,身边人纷纷反驳:“年纪小怎么了?你这就叫不懂行了,做行政审批代理的圈子,最不怕年纪小了——万一人家是工商总局某局某处的公子呢?不比什么都靠谱?”
窃窃私语中,史妮可恰到好处地出现,一个个靠近围观代表,塞过去一小叠订好的材料——顶上是两张名片,然后是冯见雄公司的“战绩”和合作单位的简要介绍。
一边塞东西,史妮可还笑容甜美地殷切地示意:“您好,先生,如果对我们冯总感兴趣的话,可以到时候面谈哦。”
堵在会议厅门里发名片的刘传栋等人,偶尔往外瞥了一眼,顿时被这幅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好多本来已经收过代理机构广告,而且收了不止一家广告的机构,竟然专门为那小子驻足停步,再聊一会儿。
然后有好些尤其是年限不太够的企业代表,在和冯见雄聊过之后,随手就把此前拿到的别的代理公司的广告丢进垃圾桶了。
“MMP!”
第4章 自作聪明
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奢华的海鲜大餐吸引了大多数客人的兴趣。
史妮可陪尽笑脸,穿花蝴蝶一样周旋稳住一个个潜在客户,又尽量不吐露商业秘密。
“谢谢惠顾,抱歉,详情实在无可奉告……”
“非常抱歉,有兴趣可以会后约时间面谈……”
冯见雄给她的指示非常明确:干他们这一行的,靠钻法律空子来钱,最大的隐患就是商业模式暴露、被同行山寨。
所以大部分的生意,其实都只能赚个两波快钱,最多撑到第三波,同行绝对会蜂拥跟进,然后第四波第五波的时候,最高院也好,某某总局也好,多半就出解释或者细则,把漏洞给堵上了。
如今这个当口,在“走自己做局骗司法认定驰名”这个领域,显然已经有一些国内顶尖的律师事务所注意到了冯见雄帮L干妈做的案子。而品牌代理公司也差不多。
只是,品牌代理公司的人注意到了案子本身的同时,或许对法律方面的门道不是很熟。
而律师事务所的人则反之,对驰名商标行政审批的代理业务不熟。
只有冯见雄是这个模式的发明者,恰好属于“跨圈的通才”,两边都门清。
未来,是属于跨圈的综合型人才的。
因此,在交流会上就直接大谈炎炎,暴露操作细节,无疑是很傻的行为。
冯见雄给史妮可下了死命令:宁可丢单子,也不许立刻吐露操作模式,必须会后签了意向协议,单独一对一密谈。
至于在同行面前装逼显摆?不存在的。
或者说,刘传栋那些门道都没摸清楚的辣鸡,也配算是冯见雄的同行?
这就很憋屈了,因为很多丢了单子的人,连死都没死明白——或许要到冯见雄这波单子做到一半,他们才能彻底领悟过来吧。
……
“真厉害,这就轻轻松松拉到十几家意向客户?总得值几千万了吧。”
田海茉拿了一些鲷鱼和北极贝的刺身,几块现炙的象拔滑,在冯见雄对面的位置坐下。边吃边攀谈起来。
今天的田海茉,打扮得非常精致,更显艳光四射。本来她在冯见雄认识的女生当中,还要比虞美琴姿色略逊半筹。但因为冯见雄从没见过虞美琴十二分精心打扮起来过的样子,所以今天的田海茉给他的印象,真的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很显然,她是被领导当成了阿狸巴巴的门面来使唤了,就是来方便交朋友的。
她的上司俞淑华和那个高健,刚才跟冯见雄唱双簧商业互吹了一番,很快吃完去认识新朋友了。这才给田海茉留了点单独的空闲,和冯见雄叙旧。
冯见雄突然有些腻海鲜,只拿了眼肉牛排和一些素菜,边切边说:“哪有那么多,这只是意向客户,最终能谈成四五个案子,就算不错了。再多,我也没精力做——就这,估计还得找其他律所合作、外包一部分工作,分润一些利润出去。
当初跟L干妈的案子,少说收了千把万,如今第二批,至少单价再贬值几成,每家能收到800万就算顶天了,要烧高香。如果造假成本低、布局容易的行业,五六百万也就做了。最后每个案子的纯利润估计都不会超过三四百万。”
冯见雄说得声音很轻,显然是不想让外人听到。
田海茉却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就算这样也已经很可观了——这至少意味着这套套路被国家堵上之前,冯见雄至少又是2000万的纯利进账。
当然,这些生意都需要长线运作,至少要到2007年下半年才能收网收钱,部分麻烦的可能要运作一整年。
但是,哪怕是用一年赚2000万,也是了不得的大律师了。何况这些事情只是程序繁琐、迁延日久,并不是始终会占用冯见雄大部分的精力,他完全可以把模式复制出来后,自己再抽手干别的。
田海茉不由自主地设身处地站在冯见雄立场上,想为他省点儿成本,便提议道:“看你说的营收和利润,差距挺大的,中间这部分都是要拆分外包给别的律所的?不借法援中心的资质了么?那样不是还能每单多赚一两百万?”
冯见雄叉了一口牛排,正细细地咀嚼着,闻言不由笑道:“哪那么容易,首先我精力和人手也不够。其次,当初第一个局,是帮辣酱厂商打假,一看原告方是个体户企业出身,又是卖民生快消品,比较弱势。找几个地方经销商出面求助法援,打成侵权行为之诉,还比较容易蒙混过关。
现在我接的客户都高大上起来了,你觉得给那些动辄几亿利润的大公司免费提供法律援助合适么?要穿帮出事儿的。”
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不为已甚的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吃得差不多了,却见高健疾步走过来,招呼田海茉:“小田,过去一下,俞总找你呢。”
田海茉面露歉色,飞快地跟冯见雄轻声告辞:“晚上有空再聊吧。俞总肯定又遇到很多老男人客户,让我出面吸引眼球呢。”
“忙你的吧。”冯见雄点点头。
田海茉前脚刚走,史妮可行色匆匆地捧了杯刚打的热果珍、另一只手拿着一叠材料坐到了冯见雄对面空出来的位置上。
“要到了好多联系方式,还预约了面谈的时间,一共14家意向单位。”妹子一边灌了一大口果珍,润了润说得口干舌燥的喉咙,一边颇不接待地卖弄。
冯见雄大致翻看了一下:“嗯,不错,那我们就在京城留三天——我专心负责跟意向客户一家家单独面谈,你负责帮我联系挂靠的律师事务所。这次的事情量比较大,有很多工作要分包出去的,不能再借学校里法援中心的资质了。”
计划都是来京城之前就谈好了的,冯见雄早已考察过几家可能的合作律所。唯一要现场敲定的,无非就是根据单子的大小、客户的分布,再最后决定跟谁合作。
“行,这事儿我来搞定。”史妮可满口答应。
冯见雄继续面授机宜:“还有,回去之后,在班上找几个可靠的同学,或者把美琴姐、袅姐也拉进来,把文案类的工作细分下去。比如写起诉书、律师函之类的活,还有答辩状、证据交换环节的文案……
这些统统可以给相对可靠的自己人完成,到时候只让挂靠的合作律所派人出庭随便讲两句,减少一些他们的工作量——总而言之一个原则,让合作方越晚掌握我们的全局操作模式越好,工作环节拆分得越散越好。”
冯见雄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顾虑。正如工厂里的流水线作业环节拆得越细,每一个工人就越难想象出最终产品整体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对于那些传统想保持商业秘密的人而言,用流水线拆解来防着工人窃取技术,几乎是必然的思维方式。
在法律事务方面,这种拆解虽然不如工厂里的流水线那么有效(毕竟律师们会相互打探消息,复盘全局),但是能瞒一刻也是好的。
2000万到手后,冯见雄就准备洗手不干了,再来一大串“论司法认定驰名被恶意利用的法律风险”的论文,刷一波学术名声和江湖地位。
史妮可原则上同意这个做法,又敲定了些细节:“找美琴姐和袅姐她们么……她们人品倒是够可靠的,也不会出卖我们,但是其他同学就不好说了。你准备怎么开价给薪水呢?就怕给多了他们大手大脚,在同学之间漏出口风,到时候不患寡而患不均……”
冯见雄想了想:“目前本科毕业过了司法考试,实习期的律师,也就两千底薪起步,不过人家毕竟有个盼头,是为了熬法律硬杠子定的两年实习证挂证年限,所以能忍受低薪。我们这儿毕竟不能给人挂证年限,给三千多也就相当于外面有资质的给两千。
既然这样,我就再加50%,买他们的忠心,口风严的可以长期用,将来我毕业年限够了自己开所,还能一起干。口风不严的,差不多就开了。
其他不知根知底的同学,起薪开5000,要加班,按工作量稍微给点提成。美琴姐和袅姐要是愿意跟我们一起做,给她们1万起步,可以帮你做点管理工作,毕竟更安全。就怕她们志不在此。”
史妮可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不过还是强颜欢笑地宽慰冯见雄:“不会的,我了解美琴姐,她是不喜欢做这种灰色的生意,也不差钱。但是哪怕是当成实习,尝试个一年半载涨涨实践经验,她也回来的。”
一边说,史妮可一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比雄哥交待地干得更好,让雄哥看到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
比如联系外包挂靠律所这事儿,明明就可以再优化一下……比如不把所有案子都挂靠出去,留那么一两个局,和今年一样,继续走法援中心的资质去办……
大不了自己和其他人辛苦一些,但是能省掉一两百万分给挂靠所的分成,不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么?
到时候,雄哥一定会夸自己能干的吧?
怀着这种想法,史妮可展开了自己的工作。
第5章 吔S啦你
三天的交流会转眼就过,冯见雄的日子,也是过得昼伏夜出。
每天晚上和不同的潜在客户喝酒聊企划,比白天开会听讲还忙。
组委会请来的砖家们,说实话水平或许不差,但其中个别人的眼界开阔程度,还真不被冯见雄放在眼里——尤其是某个跟着总局政策混的老教授,说句中肯的,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钻空子水平发展到哪一步了。
但冯见雄很有涵养,全程都忍住了,没有在提问环节对台上的教授们装逼打脸,而是静静地闷声发大财。
三天过完,拿着五份签下来的意向协议,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很多。
最后这天,照例组委会是不会安排晚宴的,餐饮要靠各方自便自行解决。不过如果是因为行程不便,无法当天走的,倒是可以通过组委会的统一优惠价续酒店的客房。
很多本着交朋友目的来参会的企业代表,自然不吝多呆一会儿,觥筹交错,灯红酒绿。
……
刘传栋这几天一直过得很郁闷。
截止到倒数第二天为止,他也才接到一个单子,签的是200万的风险代理——在品牌代理界,200万的开价是正常的,并不是所有案子都能跟冯见雄做的那样收六七百万的。区别只在于这家客户本身的资质、年限、条件是否过硬。
比如说,一家公司如果已经连续10年做到“品牌年销售额超10亿,在全国所有省份都有出货”,投诉率质量事故也都控制得很好,那它本来就够格评入驰名了,这样的公司,自然只愿意出一两百万的价钱来跑这事儿。
而如果一家公司做到上述销售额、销售范围目标才两三年,资历熬得还不够久,需要借重更多盘外资源才能破例入选,那当然只能多掏钱了。
难度越高,要价越贵。
所以,刘传栋郁闷的原因,并不是接的单子少,或者价钱低了。
去年他也才接了两个单子,总共收了300多万,最后自己实际落兜里100多万,其余200万成了“成本”,送给了某些有关部门的神秘人物。
在四九城里,06年能年入百万的,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他之所以郁闷,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冯见雄这种不上道的搅S棍来捣乱,今年肯定可以接得更多”。
人性都是这样的,看到一个新的、自以为是自己竞争对手的同行出现,就会受迫害妄想症一样觉得对方抢了自己的生意。
幸好,这种“郁闷”在最后一天得到了缓解。
“呦,老刘,气色不错么。怎么不抽排炮烟了,是不是接到新的大单哦。”
散会时分,刘传栋在酒店走廊里被两个相熟的同行拦住。对方看他心情不错,便打趣着问了一句。
他们口中的“排炮烟”,是刘传栋的一个陋习:每当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他喜欢点起两三根香烟,像火箭炮一样在嘴里一字排开,一起抽。
这几人都是四九城里其他代理公司的,往年跟刘传栋谈不上多亲密的交情,相互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遇到某些大单难免也会争个脸红脖子粗。
只不过今年来了冯见雄这个外来户搅S棍,才难免让这群人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假象,“攘外必先安内”了。
“去你的!”刘传栋笑骂了一句,本想装低调,可是被挠到了痒处,实在没忍住,“都说老方你眼睛贼,真不是盖的——呐,又是个200万的单。”
“那也就是往年差不多嘛,乐成这样!”说话那人叫方道平,40出头年纪,言语之中像是对刘传栋的城府颇为哂笑。
刘传栋却傲然一笑,一副直钩钓鱼成功的戏谑表情,拿出一份只露出封面的框架协议晃了晃:
“我刘某人是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人么?你当我真是为了200万就乐?!老方,这回你可失算了——喏,看看清楚再说!”
“苏泊迩公司?那个做家电的,嗯,算算年限也差不多该驰名了”方道平扫了一眼上面的甲方单位公章,等慢慢回过点味儿来,这才恍然有点兴奋,“那不是钱塘的企业么?那是在那个姓冯的小子的老巢啊!”
刘传栋见对方领悟到他显摆的关键所在后,这才傲然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啦,我这也算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人家吴越省的企业眼巴巴进京求门路,不找我们这些四九城里有关系的代理,难道还千里迢迢白跑一趟、最后找了两眼一抹黑的本地老乡?就那种刚刚进京的土鳖,总局有几个处长估计都没闹明白,活该死扑街!”
方道平顺着刘传栋的思路往下想,忽然问道:“你是说,那小子没有按咱划下来的道儿分地盘,最后可能接的单子还更少了?那天看他发了那么多材料……”
刘传栋想当然地攻击:“肯定是只会吹牛没真材实料,客户深入了解了一下又放弃了!所以说,做我们这行的,还是要关系扎实!光吹牛吹得大,有个卵用?”
方道平比他冷静一些,没那么容易下结论,狐疑地提醒道:“那个姓冯的小子也不至于那么不济,至少那天阿狸巴巴的法务总监跟他谈笑风生,咱都是看在眼里的,L干妈的案子,也是他做下来的不假,这可都是铁证。要说他完全没本事,我是不信的。”
刘传栋被泼了冷水,一想也有道理。
可他自己接到的单子也不是假的,苏泊迩确实是冯见雄的老乡企业,也是当初拿了冯见雄的材料,最后却谈崩了,最后一天才找到他。
笨人总是容易高估自己,让刘传栋不愿意相信冯见雄有真材实料。
“管他哪里有毛病!反正肯定是没本事做呗!”
……
几个井底之蛙在休息室里聊着抽了一会儿烟,散散味儿,准备去喝点小酒交流一下心得。
刚回到走廊上时,却恰好看见冯见雄正带着他的美女下属,跟一个客户谈笑风生着分手,也看不出到底谈没谈成。
这其实也不算太巧合,毕竟距离散会才过了不到半小时,有事儿的人聊一会儿再走,撞一起很正常。
刘传栋跟方道平只觉一阵烦恶从胆边升起,不怼一下不舒服斯基。
他们却也不愿太过造次,只是凑过去语气阴冷地嘲讽:“这不是冯老板么,又发财了?”
冯见雄的表情非常淡定,看不出喜怒:“没,谈崩了。主要是单子太小,没什么好做的。”
冯见雄说的是大实话。
那种“客户本身所有指标都已经完美达标”的生意,他确实懒得做。
拼死拼活拿个几十万辛苦钱的纯利润,何苦来哉?他冯大状是这种廉价劳动力么?
当然就是偏偏要接那些“硬杠子,尤其是年限硬杠子不达标”的公司,才能显出他冯大状的本事和价值。难度高了,也才好狮子大开口要高价。
可惜,井底之蛙是不会明白的。
“啧啧啧,谈崩了,原来是嫌单子小啊,那苏泊迩的单子怎么样?马上就是国内厨房家电头号名牌了,200多万的大单,啧啧,可不要流口水!”
刘传栋猥琐地笑着,不过他还算有涵养,最后一句“可不要流口水”是用玩笑的语气,跟方道平之间自言自语的,并不是对着冯见雄在说,因此倒不是非常失礼和突兀。
“原来那笔辛苦钱是刘总接去了,那真是辛苦你了。苏泊迩的李总昨天我也见过,可惜500万以下的生意我没兴趣,还觉得挺对不住他的,幸好最后也没耽误了他的事儿。”冯见雄非常礼貌地恭维了一句。
“你……你麻痹装个逼的大尾巴狼?MMP!”刘传栋一阵血冲脑壳,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下意识就要撸起袖子拿拳头揍人。
“井底之蛙!”冯见雄微微抬起头,用鼻孔俯视着对面的无知之辈,悲悯地摇摇头。
最后还是让史妮可拿过两份框架协议,把上面部分的细节遮住,只露出最上面的甲乙方、金额和最后一页的签章部分。
“你们算老几?我还犯得着在你们面前吹牛?”冯见雄看到对方的瞳孔因为看到金额和甲方单位的名字而微微扩大,就恰到好处地把东西收了起来,用嫌弃的语气说,
“我根本没拿你们当我的同行,我也确实不是你们的同行!我接的生意,都是你们不敢接的——所以,招子放亮一点,以后出去你们谁敢吹牛说是我的同行,我告他诽谤。听清楚了,我不是针对谁,我说的是所有。”
刘传栋和方道平一阵微微的呆滞,显然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量。
冯见雄怜悯地最后看了一眼,施施然地转向史妮可,换了个尽量让人听不懂的方言口音,以免失礼,自言自语地说:“唉,妮可,你说吧,自称认识总局的领导,咩用啊?吔屎啦……”
哥做品牌代理,根本不需要跟总局打交道。那叫过顶传球,被晃过的人连自己是怎么被晃的都不知道。
刘传栋看着冯见雄搂着美女离去的背影,竟然忘了冲上去打人,先机一旦失去,剩下只是无尽的怂。
原来自己连当同行的资格都没有!毕生的自我欺骗自我安慰,在一瞬间被戳爆。
他们眼前一黑,咕咚咕咚两声摔倒在地,为冯见雄的喷晕记录又加了两笔。
……
PS:败家娘们儿疯了。美其名曰早教,把那些5岁以上小孩才能玩的东西都买了。我儿子才一星期大,买回来要屯五年吃灰……疯了,都疯了……
第6章 怜香惜玉
气晕那些井底之蛙,真不是冯见雄本意。
所以他还是很人道主义地戴了手套,拿起晕倒者本人的手机,拨了120帮忙叫车,然后才飘然离去——当然,急救电话里的一切话,都是以一个路过的好心人身份说的。
“完美,值得庆祝,晚上吃涮爆肚火锅吧,这么冷,海鲜不舒坦。”处理完一切,冯见雄如是对女友温柔地说。
“都听你的,我都行~”曾经的小吃货史妮可随口答应。
之所以要加个“曾经”,是因为史妮可已经不敢再像一年前那样敞开了吃了。随着贫穷的远去,史妮可很快发现自己并不是天生吃不胖的富贵体质。之所以身段窈窕可爱,当初全靠饿出来的。
跟了冯见雄一年多,史妮可这体重眼看就要突破“好女不过百”的大关,她也只好开始管住自己的嘴,免得被老公嫌弃。
吃爆肚不可能在五星级酒店,所以冯见雄带着史妮可找了家附近的火锅店,距离下榻的酒店大约一两公里。
因为是坐飞机来的京城,不是自驾,冯见雄在京城自然没有车。06年也没有叫车软件,下班高峰打车很麻烦,冯见雄和史妮可都不是四体不勤的矫情人,也就一路慢悠悠地逛过去。
一个铜锅,三五碟羊肉和杂碎,配上山菌生菜,喝点热椰奶,不一会儿,氛围就很是温馨。
会期这三天,史妮可和冯见雄几乎没有在一起吃饭。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做的事情都不一样。
尤其是冯见雄要陪客户,每一顿饭的功夫都是很宝贵的,少不得要喝酒。晚上回到酒店睡觉时,除了草草挞伐发泄一番,再无温存。
所以,史妮可对于这难得的静谧颇为珍惜,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
“要是这样的二人世界能一直过下去多好……雄哥这辈子的钱也够花了吧,做完这单他会轻松一些么?”吃着爆肚,史妮可心中胡思乱想着,“天天结交商界名流,天天看着那些人把我当成雄哥的小蜜,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偏偏还怪不得雄哥,只能怪我自己没见识,摆出来就不像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唉……”
想到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各种亦步亦趋拨一拨动一动的僵硬死板,史妮可心事愈发重了。
这一年来,做冯见雄的女人时,面对的外界狐疑的眼神,着实带来了一股潜移默化的莫大压力,只有当事人才能切身体会得到。
两人说些情话,慢慢吃了一个半小时,眼看已经晚上8点多,12月的京城,夜色已经很深,大雪也下个不停。
“快使用双截棍呵呵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呵呵哈兮~”
冯见雄的手机铃声一响,史妮可心头就是一跳,似乎那种静谧的二人世界化作了幻境。
但是下一秒钟,史妮可就回过味儿来:“咦?这个不是客户和生意伙伴的铃声组吧?不是亲戚朋友用的铃声么?难道不是客户打来的。”
冯见雄的手机,是可以给不同分组的联系人设定不同的铃声。史妮可是他的枕边人,对冯见雄的手机自然很了解。
“茉茉姐?怎么了?”冯见雄接起来,才说了一句话,就让史妮可心中一抽。
如云美女,虽然没有一个对冯见雄表白过,也没有人挖过墙角,却如阴魂不散,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和冯见雄有各种交集。
偏偏史妮可还知道当事各方都是君子坦荡荡,毫无可以指摘之处。
“小雄?小雄……我在绿蚁居,俞总今天请了好多友商,让我挨个儿敬酒呢……我怕是过会儿就不行了,你你现在方便么?或者妮可?能不能一会儿来接下我,我怕断片了出意外……”
“这有什么,包厢号多少?给个地址我到楼下来接你。哦不,我们来接你。”冯见雄有心补了一句,说最后几个字时,还很照顾史妮可的情绪,安抚地看了女友一眼,好让女友别多心。
“谢了,我在……哇……”
田海茉断断续续地说完,便哇哇大吐起来,听对面的动静,倒像是在酒店的洗手间里。
冯见雄挂断电话,喊服务员买单,然后才跟史妮可解释。
“茉茉姐陪领导给客户敬酒呢,估计是白酒喝多了,我们打个车去接她吧。别想多了,背井离乡的,多个朋友多条路。”
“那我去拦车。”史妮可很热心。
两分钟后,冯见雄上车,也没空上网查绿蚁居在哪儿,直接就拿出租司机当活地图了:“去绿蚁居!”
“好嘞,”司机一脚油门,丝毫不用犹豫,果然是活地图。
冯见雄继续说道:“到了之后在门口等一会儿,要接个客人。”
听了冯见雄这第二句话,司机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老板,这个点儿可是晚高峰啊,你别耽误我做生意啊。喝酒的地方等人得等多久,这生意打表做不了的……”
“少废话,今晚的生意我包了,别误我的事儿。”冯见雄从钱包里随手抽出三五张红票子,往档位杆边上的凹坑里一甩。
司机眼前一亮,马上不再废话。他本来还想说点儿赞叹冯见雄“怜香惜玉”的话,但是瞥到后排坐着的史妮可,顿时不敢说了。
绿蚁居是一家看上去传统古朴的中式酒楼,门口灯光灰暗。冯见雄让史妮可等在车上,免得司机跑了,自己径直进去。
“先生请问您找几号包厢?”大堂的引导小姐很客气。
“有没有一位俞女士,或者俞小姐订的。”
引导小姐飞快地查了一下,满脸堆笑:“有的,是217包厢,这边请——”
“不了,我跟她现在这批客人不是一起的,她让我先来等。”冯见雄推脱了一句,然后就看了看表,在大堂里找沙发坐下,引导小姐也不来麻烦他。
翻看着手机,等了足足40分钟,上面的客人也足足下来过了七八波。随着一阵嘈杂,冯见雄再次看向电梯口的时候,才看到了田海茉熟悉的身段。
电梯里大约出来了七八个人,其中好几个只是跟俞淑华点头示意,各自告辞,看起来只是生意场上的寻常酒肉之交。
还有两个年轻人,围着俞淑华殷勤备至地攀谈个没玩,明明已经塞过了名片,还隐隐约约说个没完,似乎是恳求阿狸的人能去他们公司考察。
那架势,简直就是个逮到救命稻草就不放的拉投资狂魔。
俞淑华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她的助理高健,还有一个便是东倒西歪的田海茉,靠高健扶着才能勉强站住,还面露痛苦之色,似乎身有伤痛。
“喝个酒怎么搞得这样?至于么?”冯见雄内心不由一阵吐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他的红颜知己比较多,对妹子的观察自然也比较关心,明明隔着十几米,却仅仅稍微上下一打量,就发现了田海茉的毛病:
妹子今天为了酒桌形象,还特地穿了细跟的高跟鞋。如今明显是喝多了之后乱倒,脚踝崴了关节,透着黑丝都能看出高高的肿起。
冯见雄也顾不得是否失礼了,不卑不亢地疾步走过去,大大方方给俞淑华打了个招呼:“俞总好,是茉茉姐喝倒前给我打了电话,怕她行动不便,让我来接她——我已经备了车,如果方便的话,我这就送她回房吧。”
俞淑华看到冯见雄时有些惊讶,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异色,不过也没说什么。
“看来小田很信得过冯先生啊,不过我也要对她负责。你说是她打电话叫你来的,有通话记录么?”
冯见雄一愣,心说难不成自己还通话录音不成?
不过,通话记录至少能记载有没有打通、田海茉和他聊了多久。
于是他翻开通话记录,给俞淑华过目。上面果然显示40分钟前,田海茉主动给他打通了一通电话。
“既然这样,你照顾好她吧,小心点儿。”俞淑华也不是多事之人,这就放人了,回首看了一眼,见自己的小鲜肉助理有些呆滞地依然抱着田海茉的双臂不放,顿时有些不快,“愣什么愣?松开!”
高健这才回神,触电一样松开了口,眼睁睁看着冯见雄一个箭步窜过来,搂住不由自主就要往地上倒的田海茉。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所有人的愣了。
冯见雄也懵逼了,只见自己的左颊上忽然冒出五个纤纤玉指的红印子。明明挨了打,都还没闹明白情况。
“放开!高健你放开,我……我有男朋友的……我,我有喜欢的人的,你给我放开!哇~”田海茉有气无力,如泣如诉地哭喊了几声,然后哇地吐了出来,喷脏了冯见雄的范思哲风衣。
冯见雄一阵无语,只能是拼命摇晃田海茉的脑袋:“茉茉姐醒醒,是我啊,小雄,你自己打电话叫我来的!”
可惜田海茉又昏睡了过去。
冯见雄一咬牙,只能是对俞淑华等人告罪一声,把田海茉一把抱起来,出门而去。
“诶诶先生你收拾干净再上车,这弄脏了我明天生意都没得做了还得洗车!”
“少废话!赔给你就是!老子这套风衣够你换100套车坐垫了!快回国展中心酒店!”
第7章 无微不至
“妮可,你翻一下茉茉姐的包包,把房卡找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冯见雄一手提溜着田海茉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扶着田海茉的下巴,把对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免得田海茉被呕吐物呛到气管里。
冯见雄是典型的文理通才,什么常识都懂一点。他知道很多烂醉的人年纪轻轻就猝死,多是因为呕吐物回流堵住了气管,而旁边又没人照看及时发现。
田海茉的随身小包包款式很小巧典雅,跟所有准奢侈品包包一样,本来就不是拿来装东西的。里面只有些唇膏、粉底镜盒、钱包,史妮可稍微一翻就翻到了房卡。
“唉,到底是喝了多少,吐成这个样子。”史妮可一边开门,一边还语带怜悯地叹息。
因为是大冬天,衣服都穿的很厚,冯见雄怕田海茉没有足够的换洗,明天不好回钱塘。便先把屋里的供暖流量开到最大(京城的酒店不像南方那样有热空调,冬天靠热水管暖气片集**暖),然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外套和毛衣脱了,这才抱着田海茉放进还没放水的干浴缸里。
他一边干这些,一边招呼史妮可;“妮可,我把茉茉姐放这儿了,你找好衣服就过来帮她弄干净。”
屋里的史妮可稀里哗啦翻了一会儿,郁闷地发现:“茉茉姐的箱子用密码锁的,要不我回房那点儿我的内衣给她换?”
冯见雄闻言过去看了一下,果然是一个才18寸的迷你合金拉杆密码箱,看上去很商务超过尺寸的箱子,上飞机的时候就必须办理托运了,不能随身带着、塞在存包格里。
所以,但凡看到女生买这种质感冷艳小巧、安全严肃style的箱子,就会给圈内人一种“空中飞人”、“商务精英”的感觉。
当然了,如果本人不是空中飞人,是领悟不到这种亲切感的。
“你的衣服……她穿得下么?”冯见雄只是最后担心了一下。
史妮可比划了一下:“我们差不多瘦,茉茉姐就是比我高几公分……但内衣应该不要紧。”
“那快去吧。”
半小时后,史妮可才把烂醉如泥的田海茉彻底收拾干净,给田海茉穿上她自己的内衣和睡衣,裹上浴巾,然后喊冯见雄把人扛出去。
史妮可一个萌妹,力气小,怎么抱得动比自己还略重几斤的田海茉。
冯见雄把田海茉放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转眼看着史妮可:“今晚只好辛苦你陪茉茉姐了,你睡那张床吧,我回房。”
史妮可心中颇有些不愿,本来今晚她还想跟冯见雄慢条斯理地温存一番呢。
她眼神水汪汪地撒娇:“不是挺安静的了么?还用人陪?人家想跟你嘛……”
冯见雄从背后搂住妹子,轻轻摩挲拍拍她的胸脯,安慰道:“辛苦了,乖。你不懂,万一她后半夜又吐了呢?一个人睡,很容易回流堵住气管窒息的。而且就算发现及时立刻送医处理,胃酸腐蚀肺叶的后果也很严重的你给她背后垫个枕头,保持侧卧,别仰面睡。”
史妮可并不懂那么多生理常识,其实那年头刚刚题海战李熬出来的穷苦大学生都不懂这些。听冯见雄说得郑重,史妮可也不敢再撒娇。
“我可是为了你受累,吻我。”
“好好好……”
“憋说话!”
冯见雄和史妮可温存了一番,安抚好了,这才回屋。
史妮可看着昏迷的田海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复杂。
她想了想,把田海茉的身子往右侧推,让她侧过来,让田海茉的腿弯成弓形。然后她自己也去洗了个澡,然后睡到了同一张床上,从背后搂住田海茉,就像是用自己的身体给田海茉当靠背垫。
“这样应该就不会半夜翻身仰卧了吧……”史妮可这样想着,很快也沉沉睡去。
……
因为下着大雪,才早上六点多,蓝天的晨曦就被积雪反射着透过帘子,让屋里亮堂起来。
田海茉迷糊中觉得头晕欲胀,挣扎着想要动弹。
昨晚俞淑华是真把她当牛使唤了,一桌除了阿狸巴巴一行人之外,还有9个客人。俞淑华让田海茉代她给每个客人都敬了一杯2两的五粮液,个别要客还让敬了第二轮。算下来,妹子足足喝了两斤多白酒。
以田海茉平时四五瓶啤酒就晕晕乎乎的量,可不得彻底倒得不省人事。
偏偏酒桌上只有她一个绝色美女领导是个丑女,同事是个鲜肉。面对一帮大叔友商,不让她喝让谁喝。
“胸口好闷……喘不过来了……”
田海茉下意识地想着,勉力想把手臂从胸前挪开,可是这个动作好像没有任何效果。她又试着拖了两次手臂,隐隐约约才觉得好像胸前不止自己一双手臂。
“啊?啊!!!”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强行醒来,一摸就发现有另外一只手从自己腋下穿过,正搂在自己胸口。
难道21年来守身如玉,节操就此一夜尽毁?
田海茉一挣扎,也不顾浑身无力,奋力往前一滚,挣脱开袭胸的魔爪,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这一下磕得浑身剧痛,但好歹是彻底清醒了,力气和视力也渐渐恢复。
史妮可也被吵醒了,她反应要快得多,连忙拿过毯子给田海茉捂上:“茉茉姐你没摔伤吧?别怕是我,我是妮可啊,你没事儿的。昨晚不是你给雄哥打电话,说怕喝多了回不来么。”
田海茉喘了一会儿,又喝了点史妮可递过来的热水,终于清醒地回忆了起来。
好酒喝多了不上头,虽然也会让人烂醉,但只要醒过来,就不会太头疼。田海茉喝的是正宗的五粮液,又睡了这么久,其实状态还是不错的。
她弄清楚现状,竟然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是个闷骚要强的个性,人前从来都是大和抚子一样端庄,可以说是从未被同学或者同事看到过她哭的样子。
“妮可,谢谢……我……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田海茉控制了一下情绪,挤出一个腼腆感激的笑脸。
“说什么谢,大家本来就是一起玩一起做事的好姐妹啊。”史妮可元气满满地不以为意,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茉茉姐,老实说,刚才是不是把我当成袭胸的色狼了?哈哈太逗了其实是雄哥比较懂啦,他昨晚和我说喝烂醉的人不能仰卧,所以我才搂着你睡,给你当靠垫。”
田海茉也是个爽快人,感激的话说多了腻歪,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好啦,总归承你的情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吧,你给小雄打个电话,我们一起下去吃点东西。”
“嗯。”史妮可蹦蹦跳跳地去洗漱,随后妹子相互帮忙穿衣化妆。史妮可忍不住一边八卦,“茉茉姐,昨晚究竟为了什么喝了这么多。大家都是来参加交流会的企业,谁也不求着谁,你们领导犯得着让你这么死命巴结么。”
田海茉叹了口气,惭愧地说:“其实也不能全怪俞总,她也是不了解我的酒量,我也逞强了。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吧,昨晚你们接到我的时候,我没出什么大丑吧?”
史妮可掩嘴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在车上等,是雄哥把你从酒楼里抱出来的,具体一会儿你自己问他。”
田海茉脸色一红,没有再说什么。
田海茉和史妮可收拾漂亮,下楼和冯见雄一起去自助餐厅吃粤式早茶。
一见面,田海茉少不了礼数齐备地跟冯见雄道谢,问了昨晚的情况,听那言语风色,似乎很担心昨晚是否出丑、被人占了便宜。
冯见雄本来很想实情相告,可是想到田海茉那句“别碰我,我有男朋友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冯见雄还是硬生生收了回去。
“要是全部实话实说,只怕会冒犯到茉茉姐的**,就当没听见吧。”他如此一想,便面不改色地说了句善意的谎言:“没有,昨晚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走路有点不稳。喝断片了吧,这都记不起来了?”
田海茉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着,她喝了点猪肝粥醒神解酒。
史妮可也吃了点东西,继续追问她刚才楼上的话题:“茉茉姐,你刚才说了一半没说完呢,昨晚都是跟些什么公司的人喝酒,你们领导这么巴结。”
冯见雄闻言也凑趣:“哦,你们刚才都聊些啥私房话呢。”
田海茉解释道:“你们想多了,我们阿狸巴巴,本来就是做平台的么,那些做实业的品牌企业,不管谁都有可能是我们的供应商,或者我们的客户不管什么实业,都能和电商结合。俞总好客一些,很正常的。
哦,昨晚还有两家烧钱砸品牌的互联网创业公司,跟我们算半个同行,喝得比较多,看起来像是想跟我们阿狸拉股权投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这种品牌交流会来的,简直不务正业嘛。”
冯见雄吃了口虾仁肠粉,笑着说:“这也不奇怪,互联网公司也要打牌子的么,前天开会的时候我甚至见到优酷的古总亲自出席,对,就是那个今年新开的有名视频网站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