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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三章:是为天子

    马钰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让锦衣卫监督大臣,如今是大厦将倾,以朱高燧的多疑性子,岂会放心。

    马钰微微一笑,道:“陛下,微臣早已在金陵内外,广撒眼线,请陛下放心。”

    朱高燧亦是笑了,他抚着御案,淡淡的道:“是么?这便好极了,朕这几日寝食难安,这谅山贼,终究不可怕,怕的,能谋我大明江山的,必在金陵,终究,朕乃是天子,太祖嫡孙,贵不可言,受命于天,执掌天下,这民心,还是向着朕的,否则江西士绅,何故散尽家财,也要抵抗谅山贼,否则这江南江北,何故能筹募如此多的乡勇,那郝风楼父子,固是蛊惑人心,毕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朕现在这金陵,有精兵数十万,固若金汤,江西又有丘福抵挡谅山贼主力北上,区区蟊贼,如何能动摇朕的根基。朕所虑者,无非是有不忠不义之辈,暗中勾结乱党而已。”

    马钰笑了,道:“陛下深谋远虑,非常人所及。”

    朱高燧这样说,其实既是骗马钰,某种程度,也是在骗自己,这番话之后,他便松了口气,旋即道:“再过些日子,就是先帝的祭日,朕对先帝,甚是怀念,先帝的音容笑貌,至今总是在朕心里浮现,前几日,朕做了一个梦,乃是先帝所托,说朕乃是他在这世上所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定要教朕做个好皇帝,使百姓安居乐见,方才不失为人子。朕醒来之后,真是唏嘘万千。哎……先帝在时,最是喜爱朕。对朕疼爱有加,朕记得,先帝召朕暖阁觐见,对朕说,朕虽是幼子,可最是端庄,心无邪念,不似皇兄们擅斤斤计较,心性薄凉。因而有意传之大位,那时的朕,真是战战兢兢,不敢接受,一再说祖法自有成制,国有长储,理应立长……哈……这些事,真真历历在目……”

    说到这里时,朱高燧竟是显得情绪激动。或许这些‘幻想’出来的故事,某种程度连他自己都骗了。

    前些日子,他召翰林文史馆的大臣来见,也着重说了这件事。

    马钰只是唯唯诺诺。再三说是。

    朱高燧话锋一转:“是以朕就在想,朕克继大统以来,虽有谅山贼变。天下纷纷,可是朕没有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日夜操劳。如今贼军丧心病狂,可是迟早,覆亡在即,先帝在泉下,岂可不知,朕有意告慰先帝英灵,只是若大张旗鼓,不免惊扰百姓,不妨就在祭日那一天,在宫中缅怀先帝,届时少不得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手……哎……”说到这里,朱高燧重重叹口气,他的眼眶里,竟是沾了泪花,良久,带着几分哽咽:“子欲养而亲不待,朕富有四海,只是这父子人伦,乃是朕之憾事。”

    或许是朱高燧很少向人说这些,说着说着,竟是有些絮絮叨叨,好在马钰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待朱高燧牢骚发完了,倒也清醒过来,慢悠悠的道:“好啦,你退下吧,朕吩咐你的事,你尽力去做,你呢……是朕的腹心,自是不会薄待了你。”

    目送走了马钰,朱高燧又是唏嘘,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安,这种不安,已经越来越强烈。

    他口里喃喃的念:“郝风楼啊郝风楼,你可真是朕的天敌,你活着一日,朕真是一日都不曾安生。不过……”他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那表情,开始变得冷冽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终有一日,朕要教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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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万谅山军,并不算多,可是沿途扫荡,竟是势如破竹,这一方面,是官军畏谅山军如虎,另一方面,却也出自朱高燧的谨慎,他已经不敢再赌了,而郝风楼却像是一个赢疯了的赌徒,完全没有任何收手的意思。

    在长达数日的攻势之后,大军终于抵达了金川门。

    金陵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京师地震动,已不是一天两天,郝风楼站在不远处的山麓之上,遥望这座都市,这座曾经自己当作是家的地方,他依稀记得自己离开时的誓言,自己……会回来的,而如今,自己回到了故地,而郝风楼的心境,早已变了,他没有多少情绪,去感怀万千,已经没有兴趣,来怀古伤今,这里,在郝风楼眼里,不过是军事地图里的一个小黑点,自己必须入城,才能结束战争!

    “将军,我军补给,已经到了极限,火药不足……”

    “火炮不能及时运到……”

    “神机卫第四营遭遇了麻烦,它的几支小队,在附近遭遇了乡勇的袭击,死伤了七人。”

    “斥候放出去,近来阻力重重……”

    一个个消息,送到郝风楼的耳边。

    很明显,越是靠近这座都城,谅山军所遭遇的阻力越来越大,这大明朝并不乏有‘忠义之辈’,对谅山军怀有彻骨的仇视。

    不过郝风楼不为所动,他慢悠悠的道:“明日开始,准备攻城!”

    次日一大清早。

    攻城的战役开始了。

    火炮隆隆,铳声震天,而金川门附近,本就有不少明军的据点,这些明军,再不是寻常的明军所比,他们亦是装配了火铳和火炮,进行过较为严格的操练,虽然及不上谅山军,却也都是硬骨头。

    这火炮和火铳的声音,宛如惊雷和炒豆一般足足响彻了一天,而这一天,对于郝风楼,对于谅山军们来说,或许早已习以为常。可是对于城中的贵人们来说,却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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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人们是真正的吓住了。

    他们从来不曾想过,战争,竟是离他们如此之近,那永不停歇的火炮声,给予了他们足够的震撼,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火炮乃是谅山军发出,还是守军发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就以足够让他们惶恐不安。

    他们得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许多人从呱呱坠地开始,就非富即贵,他们享受着朝廷给自己带来的特权,拥有华美的宅院,娇妻美妾,贵不可言,而现在,他们猛然发觉,在这隆隆的火炮声响中,一切,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所有人的眼睛,都已经急红了。

    廷议正在进行。

    主持廷议的黄淮坐在奉天殿一侧,文武百官,正在激烈的争吵。

    只是争吵无益。

    而在另一边,天子竟是没有出现,因为今日,乃是先帝的祭日,无论出于什么心理,是做个样子,表示自己的正统,是要击碎宫变的可笑传言,又或者是其他,此时的朱高燧,已是沐浴更衣,焚香净手,一袭白衣,一人独坐于暖阁之中。

    远处的炮声,还是传到了这里,朱高燧很是不安,他与其说是在缅怀先帝,倒不如说是在逃避。

    只有一人在这里,他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安全。

    在这里,他和眺望着都城的郝风楼一样,想到了许多的事,从最初开始,他本贵为王子,可是他并不快乐,他的两个皇兄,一个能文,一个能武,善文者通晓古今,善武者号称万人敌,在燕王府,他虽是幼子,却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哥哥们相互敌视,某种程度,既是因为忌惮,也是因为出于对对方的尊重,正因为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才会有威胁,有了威胁,才需要去争,去抢。

    可是朱高燧呢,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感受到他的锋芒,他本就是透明的,朱高燧深知,自己唯一的优势,无非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乃是高贵的血液而已,没有这些,他什么都不是。

    可是他不甘,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哥哥们的,凭什么自己永远只是一片绿叶,他也要争。

    于是他学会了暗中冷笑,他学会了装傻充愣,他学会了制造兄长之间的矛盾,他从小开始,就永远挂着一张伪善的面具,因为他知道,荒唐的外表,才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不得不说,他已成为了胜利者,他脱颖而出,再一次证明,即便资质平庸,亦是可以笑到最后。

    然后呢……

    他君临天下,他富有四海,只是……他却一直处在不安之中,得到了,才害怕失去,得到的东西越是可贵,就越是惶恐,他猛地张开了眸子,他不能失去,永远不能失去,一旦失去,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他露出了狞笑,一字一句的对着虚空:“朕受命于天,是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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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六十四章:桃花盛开

    在万寿宫里,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铜盆儿,匆匆地抵达了寝殿。

    寝殿里,如往常一样,十几个宫娥、太监各据一边,有给娘娘梳头的,有端茶递水的,还有佝偻着身子随时静候吩咐的。

    搁在不远处的獸炉冉冉冒着熏香,宫灯外头照着一层宫纱,使得这清晨之中,幽暗的宫室之内染了一层红晕。

    今日乃是先帝祭日,徐太后却没有表现得有太多的悲痛,她只是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中的自己已是垂垂老矣,眼角的皱纹已越来越深刻,她老了。

    于是徐太后抿嘴笑了笑,想要回复从前还在豆蔻年华般的烂漫笑容,只是镜中的自己,笑得竟是那么的惹人生厌。

    她微微蹙眉,挥了挥手,身后梳头的宫娥连忙将银梳子放到一边的托盘,而后盈盈后退几步。

    徐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才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身后那宫娥道:“娘娘,已到辰时了。”

    “噢!”

    徐太后抿了抿朱唇,笑了,她慢悠悠的道:“今日是有廷议吧?”

    宫娥道:“是!是学士黄淮主持,各部都去了人。”

    正在这时,突然一声雷鸣,却不知是十几里外的火炮砸在了哪里,这一下子,整个宫室仿佛都在微微的颤抖,寝殿里的宫娥和太监都有些心悸,一个个面如土色。

    徐太后却是脸色如常,照例问道:“皇帝呢,这样的大事。皇帝难道不必参加么?”

    “今日乃是先帝祭日,陛下正在暖阁追思……”

    徐太后又微微的笑了。

    只是在笑的同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幽幽叹口气。道:“是啊,是啊,今日……是先帝的祭日,他已过去了三年,三年了,春来了又去,冬至了又走,整整三年了,可是哀家啊。至今还记得他的样子……”

    徐太后说到这,脸色才有了一些动容:“先帝从不畏死,哀家是知道他的,他这辈子是不是个好皇帝,哀家不知道,却知道他对得起大丈夫几个字,从前驰骋雪原,弯弓射马,深入大漠。手刃贼酋,哀家从未看到他有过半分动容。可是哀家也知道,他怕死得委屈,可是偏偏。他却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徐太后说到这里,铜镜中的她竟是开始抽泣起来。

    这三年来,除了出殡开始时。她大哭了一场,就从未有人再见她哭过。可是今日,她的眼泪竟是有些止不住。她眼中闪烁着泪花,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道:“他这辈子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即便是有,可是他也总是会告诉那些给他委屈的人,笑到最后的总是他。只是……只是……”

    徐太后的手在握紧,最后她长长出了口气,才继续道:“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先帝保护哀家,而哀家也该为他做一些事了。”

    美眸一转,竟是多了几分锋利,她长身而起,拖着长裙,赤足在这寝殿走动,她淡淡一笑,透过纸窗,看着外头巍峨的建筑,琉璃的屋瓦,那眼眸旋即微微眯起,朱唇一抿,笑了!

    “时候,快到了吧。”窗外春光璀璨,微微的春风拂过外头园林的花朵,带来丝丝芬芳,艳阳已是高高挂起,徐太后笑了,眼眸之中带着几分期待,那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却又带着几分复杂,她喃喃念叨:“天气,多暖和啊…看,桃花也开了……只是可惜这里不是北平…”

    北平已经成为了北京,可是徐太后却依旧将那里称之为北平,那遥远的记忆之中,寒风凛冽的北平城,永远都是春光明媚,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徐太后只是一个单纯的贤妻良母,她有一个有担当且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三个健壮的孩子,她永远忘不了从前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而如今,她成了天下人的母亲。

    “呵……”

    徐太后又笑了。

    她旋转过了身,转过身的时候是何等的决然,她的目中宛如刀刃一样锋利,她的脸色古井无波,背对着窗外的春色,徐太后一字一句的道:“召……徐景明……入……宫……觐……见!”

    一个早已候着的太监立即磕了个头:“尊懿旨……”

    拖长的尾音还在梁柱之间环绕,而这太监已是脚步匆匆的离开。

    大殿之中,死一样的沉寂,时间化为了虚无。

    徐太后坐回了梳妆的镜前,身后的宫人继续为她挽鬓,她手搭在椅子的扶柄上,芊芊手指在轻轻的叩着檀木的柄子,发出微微的响声。

    “嘟……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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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门。

    这里只有天子出入才会洞开的城门,已是许久不曾打开过了。

    这座大门已生出了斑斑锈迹,原本这座不常开的城门总会有人经常维护,只是……为了战争,宫中减少了用度,这里便没人再理会了。

    可是今日,这座城门开了。

    几十个军士一起用力,那城门咯吱咯吱的被推开,两扇宛如天门一般的巨大城门,此时终于打开,迎进了一缕春色。

    徐景明一身戎装,在他的背后是一队队的禁卫,这些人全副武装,全身铠甲,个个面无表情。

    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城外有一队队新军开始出现,如潮水一般涌入了门洞。

    大批大批的将士,不需要吩咐,便各自顺着远处的金水桥,轰隆隆的开赴。

    宫城之内已有宫人发觉了异样,有的人面色如常,不以为意,也有人吓得一下子瘫坐于地,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些带甲的将士在自己的手臂上都缠着一块摆布,头盔处绑着白巾,便如披麻戴孝一般,他们如一阵风一样,在这吓瘫的宫人边上呼啦啦的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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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五章:此诚为君子也

    奉天殿。

    在那炮声隆隆之中,所有人都显得精神有些紧张。

    能坐在这里论政之人,绝大多数的年轻都不轻,垂垂老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不过素来坐而论道乃是传统,越是这千钧一发之时,那掷地有声的话反而更多一些。

    此时说话的乃是应天府尹顾佐,这位顾大人是素来刚正不阿的,他有时入内廷办公,独处一间小夹室,不是议政不与官员们群坐。人们称他为“顾独坐”。当着大家的面,顾佐显得慷慨激昂:“北京城中,有军马二十余万,这俱都是精兵健卒,城内士绅百姓,又多依附朝廷,心向我大明,城外谅山疲惫之贼,区区二万余也,可是城中军马,竟是龟缩不出,任由那谅山贼攻取城门,本官虽非行伍之人,却也知道,凡行军打仗,讲究的便是一个势字,龟缩避战,这是覆亡之道。朝廷不能再姑息养奸了,诸公,听我一言,我等理应进言,奉劝天子,调集重兵,阻击谅山贼寇,使贼无处可遁,方能保全社稷哪。”

    顾佐说得很是痛心,不过他是主战派,颇得人心。

    原本谅山贼在松江和崇明、长兴,主战派的支持者并不多,绝大多数人是满足于现状的,毕竟几十万大军留在金陵,总是教人安心一些。

    可是现在,谅山贼都到了城门下头,这一惊一乍的放炮,可怎么受得了,于是乎。主战之人甚嚣尘上,就不肯再灰溜溜的任人宰割了。

    顾佐昂然道:“若是朝廷出击。应天府自当在城中招募乡勇,协助守城。我精兵强将,则出城而击,城中军民,上下一心,区区贼寇,旦夕可破。”

    他话音落下,许多人为之叫好,有人摇头晃脑道:“顾公高论,理当如此。”

    “谅山区区贼寇。便是萤火之光要与日月争辉,朝廷兵马是他十倍,为何怯战!”

    “朝中出了奸臣,必是误导了天子,亦是误了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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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淮则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金銮殿边的一侧,眼眸半张半合,似在打盹儿。

    不过大家却都注意到了他,这位历经了三朝的老臣,也算是硕果仅存。如今身居高位,尤其是随着天子对于朝政越来越荒废,这内阁学士的作用便越来越大了。

    其实学士和太监差不多,都是天子偷懒的工具。太祖皇帝在的时候,那位工作狂几乎将所有的工作大包大揽,事无巨细。即便是废寝忘食都要过问,因而就没有太监们什么事。更不会有学士什么事儿了,即便是大臣。太祖皇帝也觉得不重要,看谁不顺眼,砍了就是,杀你全家,眼睛都不眨一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太祖皇帝根本不担心大臣们干不了活,干不了,自己捋起袖子来干就是,没有张屠夫,难道还吃不到肉么?

    之后到了先帝,先帝也还算勤勉,虽然不比太祖,却总算对得起勤政二字,只是偶尔也会偷一些小懒,天子偷闲的时候,干活的自然就成了太监和内阁学士,于是这两类人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毕竟这世上的皇帝都不是太祖那般的官员终结者。

    到了如今,天子开始还好,可是随着战事越来越紧张,天子关心的永远都是军务,其他的事,他不关心,既没精力,也没心情,于是,除了军务之外,其他的事,几乎都是黄淮大包大揽。

    此时的黄淮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他的老前辈解缙,权柄更大,这位从前的小跟班,如今是举足轻重,将其称之为这宰辅也不为过。

    有人不禁起身,对黄淮道:“黄公意下如何?”

    黄淮身子一正,旋即打起了精神,他心知这些主战的大臣,所代表的乃是军心民意,这东西便是滔滔江水,可疏而绝不可堵,于是黄淮正色道:“顾公微言大义,老夫深以为然也,这谅山贼,兵行险招,可是依老夫看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说到这里,众人不禁都笑了。

    黄淮自己也莞尔一笑,喝了口茶,继续道:“他们这是恫吓之法,本来朝廷是一味忍让,原以为他们能迷途知返,谁晓得他们竟是不知悔改,如今,天子圣明,万民拥戴,放眼朝廷内外,忠臣良将,可谓不胜枚举……”

    他说到这里,却是哗啦啦的脚步自外传来,一队队的禁卫涌入,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臣们顿时目瞪口呆,有人满是茫然,有人有些失措,有人站起来,大喝道:“什么人,好大的胆,竟敢擅闯奉天殿,尔等可有圣命?”

    黄淮的脸色也凝固住了,他收敛了笑容,突然又挂上一副慵懒。

    而这时候,徐景明走了进来。

    这位定国公晃晃悠悠,嘻嘻哈哈,扫视了这里一眼,叹口气道:“诸公,诸公……实在抱歉得很,今日事出非常,本公呢,是奉命前来保护诸位,以免遭了什么损伤。咳咳……大家都是老熟人,不必有什么疑虑,诸公是在廷议么?继续,继续好了,权且当我不在这里。”

    有心人听到了奉命二字,却并非是奉旨,于是许多人脸色骤变。

    显然,这不是天子的命令,没有天子的命令,徐景明居然带着禁卫闯进了这里,这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大臣们一直将黄淮当作主心骨,自然纷纷朝黄淮的方向看去。

    黄淮又恢复了那眼眸半张半合的样子,满是疲惫之色,不发一言。

    有人气急了,这等关键时刻,皇公居然不据理力争,这是何意?

    此前说话的应天府尹顾佐站出来,没有去理徐景明,反而对黄淮质问:“黄公,难道没有话说么?”

    黄淮这才睁开眼来,一副茫然的样子,仿佛是自己老糊涂了,竟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噢了一句,这才道:“是了,老夫说到了哪里?对了,说到了谅山贼不堪一击,只是眼下啊,陛下身子不适,只怕难以主持军政,眼下这个局面,非要有人出来收拾局面不可,幸赖圣母徐太后在朝,徐太后圣明哪,有她主持宫中局面,料来破贼有望,诸公……”

    黄淮絮絮叨叨,一副昏聩的样子,正说着有劲,那顾佐却是勃然大怒。

    这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了,顾佐几乎是冲上前去,直接一口吐沫,喷在黄淮的脸上,顾佐大骂:“本以为尔是柱国,孰料不过是个老匹夫而已。”

    这百官顿时愕然,有的是为黄淮,也有人是惊诧于顾佐的胆大。

    这一口吐沫,就这么吐在了黄淮的老脸上,甚至直接溅在了黄淮的眼睛里,黄淮没有生气,也没有用袖子去擦拭,脸上却依旧挂着谦和的笑容,一如常态,他继续道:“诸公,我看哪,理应恭请圣母徐太后,主持参赞军政为好,诸公说说看……”

    那徐景明看顾佐向黄淮发难,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旁偷笑。

    只是这顾佐却更加怒火三丈,他厉声打断黄淮的话:“国有长君,何须太后主政,陛下龙体康健,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当辅佐大业……”

    而这时候,徐景明怒了,他皱起了眉。

    黄淮仍是老神在在的样子,脸上的吐沫还在,晶莹剔透,却是带着微笑的看着顾佐。

    “难道,这是有人要谋反么?顾某不才,蒙起于阡陌,蒙受圣恩……”

    啪……

    这时候火铳声响了。

    开火铳的是徐景明,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狞笑。

    顾佐的面门处中弹,顿时血冒如注,他依旧睁大着被血染红的眼睛,发出大笑:“跳梁小丑、鬼魅魍魉,哈哈……也敢矫懿诏作乱,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旋即,他倒了下去。

    徐景明的脸色铁青,而奉天殿中已经开始混乱。

    而这时候,一个声音却又让所有人镇定下来。

    黄淮那机械的声音继续响起:“诸公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呢,是臣子,为臣者,就要知晓大义,何谓大义呢,大义便是孝嘛,圣母徐太后,乃是天子生母……”

    几个校尉已将顾佐的尸首拖了下去,只是血腥依旧弥漫。

    黄淮絮絮叨叨,宛若老学究,向年轻人叙说自己的人生经验。这

    而百官们,此时鸦雀无声。

    顾佐之后,再无顾佐。

    有的只是黄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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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杀

    “陛下……陛下……”

    暖阁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而朱高燧一身孝衣,盘腿端坐。

    他的眼眸没有抬起,却见一个太监匆匆进来,道:“陛下……徐景明带兵入宫……”

    咯噔一下。

    朱高燧的目光掠过一丝冷冽。

    他不由笑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是先帝的祭日,哎……这个时候,他们竟也敢滋生事端,这个徐景明一向糊里糊涂,原来一切都只是装傻充愣而已。”

    朱高燧阴恻恻的笑得更冷,他长身而起,走到了榻前,慢悠悠的道:“徐景明……是徐景明……假若如此,那可就有些意思了,原来……竟是朕的母后……”

    朱高燧站了起来,背着手,一字一句的道:“传旨御马监,围万寿宫!”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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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马监乃是二十四衙门之一,他们的职责,从一开始是掌御厩马匹,无非就是管理宫中马匹罢了,若是如此来看,这和弼马温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到了洪武年间,又扩充为“掌御马及诸进贡并典牧所关收马骡之事”,并进而衍生为军事和财政两大职能。

    由于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腾骧四卫和勇士营。

    其中这禁卫之中,又以勇士营最为精锐。

    此时御马监提督太监邓荣。已是带着千余勇士营官兵出现在了后庭。

    原本这个时候,勇士营的官兵应当是在紫金山操练。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他们竟然出现在了宫中。

    这就意味着,其实从一开始,朱高燧就早有准备,这一支精锐人马,哗啦啦的出现在了万寿宫,将万寿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至于带兵的提督太监邓荣,本就是从前赵王府的人,乃是朱高燧亲信中的亲信。此时他披着一件猩红的袍子,头戴三梁冠,虽是阉人,却也是虎虎生风,身后的勇士营官兵虽没有火器 ,却一个个尽显彪悍。

    他们的出现让万寿宫顿时乱作了一团。有宫娥踉跄进入寝殿,拜倒在徐太后脚下,道:“娘娘,有人带兵闯宫。”

    徐太后却是镇定自若。嘴角只是淡淡地泛出笑意,道:“是么?噢,看来事情没这么轻易啊,来。随哀家去见见吧。”

    徐太后长身而起,这辈子,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虽是妇人,却绝非平常。

    此时。她的脸色冷漠,带着战战兢兢的太监宫娥人等出了寝殿。

    这外头却已是人头攒动。刀枪如林!

    徐太后站在玉阶之上,四顾一眼,旋即浮出一丝冷笑,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御马监提督太监邓荣的身上。

    邓荣被徐太后目光一扫,有些犹豫。

    徐太后带着淡笑道:“是什么风把咱们邓提督吹了来,邓荣,你好大的官威。”

    邓荣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奴婢邓荣,见过圣母皇太后。”

    他虽是屈膝,可是身后的将士却都屹然不动,个个杀气腾腾。

    徐太后抿嘴而笑,幽幽叹口气,道:“这做主人的越发不像主人,做奴婢的又何尝像奴婢,孔圣人常的礼崩乐坏,大抵就是如此吧。邓提督带着这么些许人,巴巴的赶来,却是不知有什么见教么?”

    邓荣不敢起身,直跪着地儿,道:“奴婢奉旨,特来护驾。”

    “奉旨?护驾?奉谁的旨,护谁的驾?”

    “奉陛下的旨意,保护圣母太后娘娘。”

    “那么哀家若是让你立即撤下,你肯么?”

    “职责所在,奴婢不敢。”

    “邓荣,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哀家让你速速退下。”徐太后笑吟吟的看着邓荣,脸色更冷。

    邓荣淡淡道:“奴婢不敢奉诏!”

    徐太后叹口气,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为难哀家了。”

    邓荣站了起来,同样冷冷看着徐太后,道:“奴婢不过是个奴才,岂敢为难太后娘娘,只是……从现在开始,这万寿宫,一只苍蝇也别想放出,太后娘娘,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东窗事发,何必如此呢?”

    徐太后淡淡道:“是么?若是哀家一定要这些人退下呢。”

    “断无可能!”邓荣倒是硬气,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徐太后却是笑了,她没有做声,已是转过身去,留下一个背影,朝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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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从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脸上带着笑容,肥硕的身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这个人乃是高进。

    却听高进道:“太后娘娘懿旨,勇士营上下,所有官兵,统统退步,于万寿宫外护驾。”

    邓荣看到了高进,又听他传达太后娘娘的懿旨,本觉得可笑,便是连太后,都使唤不动自己这些人,这个高进凭什么?

    他正待反唇相讥,只是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哗啦啦,数百上前的勇士营官兵居然开始后撤,片刻功夫就没有了人影。

    邓荣目瞪口呆,一瞬间,他竟成了光杆司令,孤零零的站在这万寿宫的庭院处。

    高进却是笑嘻嘻的道:“邓提督,想必此时,心里一直在想,怎么着,这御马监提督的话突然没了用处,是么?哎……邓提督似乎忘了一件事,咱家呢不才,乃是银作局掌印,手里哪,既无兵,又没什么声望,可是唯独有一样东西却是多得很,那便是银子,偏生丘八们又最是爱钱,平时他们吃喝嫖赌,没少让咱家给他们擦屁股,而如今呢,总该是他们还账的时候了。”

    邓荣脸色铁青,而此时,几乎一脚就要踏入寝殿的徐太后低声朝左右的宫娥吩咐一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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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护驾还是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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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寿宫中,一场杀戮已然开始。

    高进的慈眉善目已被满面杀机所取代,他指向那邓荣,发出一阵低吼。

    数十个万寿宫的武士一齐冲上前去,邓荣正想转身要走,却已被人一把揪住,旋即大刀落下,身首异处。

    片刻之后,高进又恢复了屈膝奴颜之色,他蹑手蹑脚地进了万寿宫寝殿,面带笑容,拜倒在地道:“娘娘,乱贼邓荣已然伏诛。”

    徐太后朱唇如火,眉宇之间留下的只是漠然之色,她淡淡地道:“勇士营可以调遣么?”

    高进道:“御马监掌勇士营,这是成法,可是带兵的终究还是武官,这些武官和奴婢的关系向来不错。”

    徐太后嫣然一笑,道:“那么随本宫去暖阁。”

    高进激动地道:“奴婢尊懿旨!”

    一队人马已是浩浩荡荡地出了万寿宫,沿途的卫士和官兵自觉地尾随其后,最后这些人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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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哒哒……

    在整个紫禁城,到处都是兵马,各部人马汇聚。

    同时。锦衣卫指挥使马钰亦是带着一队人马抵达了奉天殿,而这里如死了一般的沉寂。

    马钰此前所表现出来的善意早已为人所知。某种程度,当他杀死那个通风报信的校尉时。徐景明就已掌握,他所释放出来的信号很是积极,如今突然兵变,马钰便匆匆带着人入宫从龙,当他抵达这儿的时候,徐景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马指挥使,为何入宫?”

    马钰忙道:“拨乱反正。”

    徐景明笑了,道:“好极了。”

    他只说了好极了三个字。便不再赘言。

    至于殿中的百官,个个脸色铁青,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概不知,眼下,怕也唯有耐心等待了。

    只是这马钰的突然出现,以及他的言辞,大致可以听出点弦外之音,连马钰都彻底反戈。那么,只怕内宫之中很快就会有眉目出来。

    许多人心里哀叹口气,已经明白结果了。

    可是当马钰靠近了徐景明时,却是突然摸出了一柄短铳。马钰不易被人察觉地发出了一丝冷笑,抬起了已经上了火药的短铳,正对住了徐景明的脑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让人微微一愣,旋即。徐景明所带来的官兵纷纷拔刀,而马钰所指挥的大汉将军以及宫中亲卫亦是纷纷剑拔弩张。

    马钰冷冷地看着徐景明。淡淡道:“这柄火铳乃是陛下钦赐,是当年谅山还臣服朝廷之时上贡来的,这火铳的威力,料来你也知道,只要我轻轻一动,便可打烂你的脑袋。”

    徐景明看着马钰,慢悠悠地道:“看来我们的马指挥使还是个忠臣?”

    马钰淡淡地道:“忠臣说不上,不过是若是陛下还在,我便是左膀右臂,可是一旦陛下不在了,我就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其实早在数月之前,陛下就已起了疑心,觉得迟早会有人私通谅山贼,只是陛下吃不准这些人是谁,所以才下了密旨,让我暗中密查。就在几日之前,你去见了张辅,当那校尉来禀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你,只是……谁也不知,参与你密谋的到底有何人,牵涉到的人又有多少,为了稳住你,所以我故意杀了那个密报的校尉,因为马某人知道,那个人,其实早已被你收买,是么?他只是你用来试探我态度的棋子而已。”

    徐景明笑了,道:“不,你猜错了,陈昇不是我的人,而是郝风楼的人。”

    马钰面带冷笑,道:“那也没什么分别,你和郝风楼本就是一伙的,你去寻张辅,此后又指使那个陈昇前来我那儿密告,为的就是试探我的态度吧?而我很快意识到此事没有这样简单,那个陈昇并不可靠,所以我当场杀死了他,既是剪除一个乱党,也是为了麻痹你和张辅。此后连忙用了手段,暗中密告了天子,于是天子布置了一个天罗地网,就等你们这些乱贼自投罗网。”

    马钰淡淡的继续道:“勇士营已经暗中调入了宫城,你和你的党羽第一时间杀入宫中的时候,陛下一声令下,万寿宫那儿只怕是大局已定。定国公,你与太后娘娘失去了联络,那么我要敢问,你拿什么谋反?很快,陛下和太后的旨意都要到这里,你定国公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反贼,你明白了么?”

    马钰话音落下,那些徐景明所带来的人马顿时脸色骤变。

    他们之所以有勇气跟着徐景明入宫,一方面是感觉到大势已去,城外的谅山贼迟早杀入京师,况且徐景明的背后乃是太后,若说谁能名正言顺的站出来主持大局,这金陵之中,怕也只有太后娘娘可以信服。

    而如今,太后娘娘生死未卜,事情可就没有这样简单了,他们即便控制住了宫中,又能如何?参与密谋的新军和禁卫,毕竟只是金陵各路军马的两三成,没有太后在事成之后站出来颁布懿旨,各路军马立即就会带兵围攻紫禁城,勤王救驾。

    更何况,此时的徐景明也已落入了马钰手里……

    马钰慢悠悠地又道:“这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之中,陛下等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原形毕露,不过万幸的是,我来得还不算太迟,定国公,倒是多谢了你,送了这么一桩偌大地功劳给马某。”

    徐景明却显得临危不惧,苦笑摇头道:“哎,陛下真是圣明啊,万万想不到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已落入了他的算计,只不过……”徐景明笑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他慢悠悠的继续道:“可是你和你的陛下却是忘了一件事,其一,陛下调勇士营入宫,这勇士营自是宫中的武装,归御马监节制,可是带兵的人是谁?既然有人要做今日的大事,难道会留着这个后患么?勇士营的上下武官不过数十人,而这些人,有的爱财,有的喜欢女人,有的喜欢附庸风雅,要满足他们的胃口,岂不是很容易?陛下和你一直陷入一个误区,以为只要御马监的掌印是自己人,那么勇士营就可调用,却是忘了,带兵可不是这样的,至于如何带兵,陛下和你显然差得太远,倒是咱们徐家却有带兵的传统,都知道一支人马该要如何掌握,所以太后娘娘非但无恙,反而好好的。”

    马钰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确实陷入了一个误区,或者说,是天子陷入了一个误区,做天子的,站得太高,于是就不免自以为是。

    徐景明又道:“还有,你以为劫持了我就能扭转局势,可是……已经迟了,谅山军已经被我放入京师了。”

    马钰的脸色更是难看,下一刻,他不由狞笑道:“你和郝风楼乃是一伙,我劫持了你……”

    “你错了。”徐景明看着他,道:“我从来不曾和郝风楼同流合污,我是我,他是他,我们是在交易,是买卖,而非伙伴。现在谅山军已经入京,宫中接下来就是混乱不堪,京师震动,你来说说看,你即便现在杀死我,又能如何?这只会让谅山军从中渔利,自然,无论是哪种结果,你马钰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话,马钰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太后若是还在,没有被陛下控制,谅山军又入了城,自己能力挽狂澜么?

    不能。

    绝不可能。

    马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后突然笑了,他将火铳收起,道:“定国公勿怪,方才不过是玩笑而已。”

    “当然……”徐景明拍了拍马钰的肩道:“当然是玩笑,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对马指挥使也向来是敬仰的,马指挥使愿意拨乱反正,带兵保护太后娘娘,将来论功行赏是少不了你的一份。”

    马钰正色道:“马某入宫只为公义,不求封赏。”他把玩着手里的火铳,将火铳送到徐景明的手上,道:“这柄火铳早想送给定国公把玩,定国公若是不嫌,权当是一个见面礼。”

    徐景明接过火铳,笑了笑道:“不错,是把好铳,嗯……这倒是多谢了你的美意。”

    “哪里,哪里。”

    说着,徐景明举起火铳,朝天啪的一声放了一铳,顿时让所有人不禁身躯一震,而马钰的心里哆嗦了一下。

    徐景明旋即道:“来人,随我护圣母徐太后大驾,所有人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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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八章:天家无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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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暖阁里,朱高燧喝了一杯清水。他的布置虽然不算是万无一失,却也不失为将那些乱党一网打尽的上策。

    其实一切所谓的谋反,在今日之前都不过是捕风捉影,仅凭妄测,只是当这宫变真正发生的时候,朱高燧才知道,自己的江山看来并不稳固。

    好在宫内有勇士营,外朝有马钰。

    朱高燧稍稍安心了一些,同样是三年前,同样是这个日子,也就在这里,朱高燧也曾在这里遇到相似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是猎人,如今他却成了猎物,世事之可笑,大抵如此。

    “什么时辰了?”

    朱高燧为还没有人来禀告而感到有些奇怪,他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叫了一声。

    无人回答。

    朱高燧眼眸掠过了一丝冷意。

    这暖阁左右虽然看上去平静,朱高燧却早就在这里布置了一支精兵,这些人潜伏左右,只等朱高燧一声号令,这也是朱高燧最后的手段。

    可是现在,没有一丁点声音,那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朱高燧站了起来,加大了音量:“来人。”

    暖阁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不错,不是推开,也不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门缝。而是被人狠狠撞开。

    紧接着,门洞外。是一队队勇士营官兵,他们的表情俱都冷漠。

    朱高燧不由后退一步。忍不住大喝道:“邓荣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这些官兵,想必也有些紧张,他们握着腰间刀柄的手在发抖。

    朱高燧又问:“马钰,马钰何在?”

    “刘安、**,吴洋……”

    朱高燧连续喊了几个名字,可是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朱高燧不禁狞笑,道:“你们是要谋反么?哈……你们可知道谋逆是什么罪?你们疯了,朕的亲兵随后就到。到了那时,你们可就追悔莫及了!”

    “哎……”

    一声幽幽的长叹,却是把朱高燧拉回了现实。

    这个声音,朱高燧再熟悉不过,他不禁一愣,旋即便看到盛装的徐太后缓步进来。

    徐太后用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着白色轻纱的孝衣,大红长裙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她一步步走进来,面容带着几分憔悴,却又有几分激动,她步态雍容柔美。最后在暖阁中站定,朱唇一抿,眼眸微微流转。定格在了朱高燧的身上,缓缓道:“不会有人来了。陛下没有亲兵,这里固然有禁卫。可是这些禁卫都是先帝的。”

    “母……母后……”朱高燧微愣,旋即又后退一步,勃然大怒道:“母后这是何意?”

    徐太后带着几分悲凉,叹道:“哀家是何意,难道陛下还看不出么?”

    朱高燧咬咬牙道:“可是母后似乎忘了,朕是母后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了。”

    徐太后笑了,她慢悠悠的道:“哀家的儿子们早在三年前就都已经死了,似乎关于这一点,你已经忘了,哎……赵王殿下,今天这个日子也难为你还记得,你记得,哀家也记得,你看,就是在这里,哀家死了丈夫,死了儿子,而现在,哀家终于可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其实,三年前那一日,哀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时候,哀家本该是在那座大殿的,可是当乱兵起的时候,哀家就知道哀家不能去,哀家若是去了,看破了事实的真相,那么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人为那些枉死的至亲追思,也没有人为他们讨还公道,那一天夜里,到处都是喊杀,哀家将自己关在寝殿里,用帕子捂着嘴,一直哽咽到了天明,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如此吧,哀家知道你做好了万分的准备,哀家虽贵为太后,又能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留着这无用之身苟延残喘,寻找机会。”

    “哀家的机会就在郝家身上,你的野心比你的父皇更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绝不容许有人忤逆你的,也幸好郝家父子也还算勉力,总算动摇了你的心志,其实最重要的是,动摇了人心。”

    “人心是多么可笑啊,有多少人明知你是弑君杀父,明知道你得位不正,可是他们装糊涂,他们依旧高呼万岁,依旧喊着仁义礼信,要为你效忠。可是一旦金陵岌岌可危,一旦他们知道谅山军迟早要杀入金陵,他们的心就乱了,你知道落水的人会如何么?落了水的人首先就是想抓住一些东西,陛下落水了,而许多人也随陛下落水了,他们即将葬身鱼腹,于是一个个像是疯子一样,希望去抓点东西,希望能够爬上岸来。”

    徐太后嫣然一笑,才继续道:“而哀家,恰好就成了他们要抓的这根稻草,这就是人心。”

    “你能明白么?其实你将所有人看作是棋子,其实……我们所有人又何尝不是棋子呢,先帝被你弑杀,国无长君,于是人心就在你身上,为何?因为只有你才能给予他们高官厚禄,让他们延续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不愿意再有动荡,所以这才拥戴你为天子,你看,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他们的棋子。可是呢,一旦他们发现再让你来坐这天下,就可能导致郝家父子血洗金陵的时候,可能让他们祖父们的浴血奋战所得来的爵位、还有他们十年寒窗换来的高官厚禄为乌有的时候,那么你这个棋子就成为了弃子,按理来说,这坐天下,谁坐都是一样,只是对他们来说,谁都可以坐这把龙椅,姓朱的可以,姓王的可以,姓赵的也可以,只是偏偏姓郝的不能坐,因为姓郝的做了天子,他们这些人就都成了无用之物了,任何人治天下都要靠他们,偏偏郝风楼父子治天下却不需要依靠他们,你现在明白了吧?”

    “所以,哀家和郝家结盟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要担心的只有你,现在你成为了弃子,而哀家却已成了无数人的棋子,他们需要利用哀家来主持大局来与郝家休战,来保住他们的富贵荣华,而哀家……很乐意做这个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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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求支持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劳动节,祝大家节日快乐,说到这个,老虎真心羡慕一些有假日的同学,因为老虎从写书开始就没放过一天的假,想到这个,老虎不得不也有些佩服自己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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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天子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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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燧的瞳孔正在不断的放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后,这个女人所表现出来的冷酷,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现在,徐太后又莲步轻移,上前一步,冷若寒霜,嘴角微微勾起,只是这一丝勉强的笑容却是带着彻骨的寒意,她一字一句的道:“现在,你明白了么?朱高燧,你已经没用了,留在这世上只会断人的好处,而哀家,今日便来送一送你,终究……”

    说到这里,徐太后的朱唇开始哆嗦,或许在此之前,她曾想过自己是何等的铁石心肠,可是这个时候,她的娇躯终究还是颤抖了。

    她终究还是个人,是个女人,是个母亲。

    她的眼眶泛红,泛着泪点,纤手握紧,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她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就要窒息,可是她笑了,一字一句的道:“你好走吧。”

    朱高燧明白了什么,他看到的不是徐太后,而是徐太后身侧,一个个杀气腾腾且跃跃欲试的官兵,这个世上从来不乏想要从龙的人,在这种时候,每一个都希望自己的表现能够出彩。

    而这时,一个人自人群之中闪了出来,是高进。

    高进依旧是笑,那仿佛印在他脸上的笑容,如今日这明媚的春光。永远不会消散,他弓着身子。表现得毕恭毕敬,只是手上却是托着一个金漆的盘子。盘子上是一盏金杯,杯中有酒,酒水碧绿,散发着醇香。

    他走到了朱高燧的脚下,拜倒,双手高高拱起酒杯,达到朱高燧腰间的位置,旋即他那总是和善的声音响起:“请陛下喝酒。”

    朱高燧后退一步,早已面如土色。他当然知道这酒中的是什么。

    于是高进膝行一步,高举的酒盏,又送到了朱高燧的近前,依旧道:“奴婢恭请陛下喝酒。”

    朱高燧又退。

    高进依旧膝行。

    此时的朱高燧,脸色已经蜡黄,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而这个时候,他终于拿起了全身的勇气,一下子将酒水推开。酒杯落地,那碧绿的酒水化开,宛如银蛇一般,钻入了金砖缝隙。

    朱高燧已是踉跄一步。一下子扑到徐太后的脚上,几个武士眼明手快,将他截住。然后将他架住。

    朱高燧拼命挣扎,口里发出悲吼:“母后……母后……我是高燧。朕是你的儿子啊,母后……朕……我……母后……我是你的骨肉。是你的至亲……母后,我错了,小时候,我糊涂,把王府都差点烧了,父皇要打我,要打死我,是母后抱着我……母后……”

    “是么?难得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哀家以为你已忘了,你既然还记得,那么为何现在却还能沐猴而冠?只是你忘了,哀家既然来了,就已经不可能被你打动,哀家能放了你,可是哀家背后这千千万万的人答应么?”

    徐太后冷笑,低叱道:“灌他酒。”

    高进已站起来,有人递给他另外一杯酒水,几个武士将朱高燧死死的架住,朱高燧身躯抖动,拼命挣扎,他咬紧牙关,无论高进将酒水怎么送到他嘴边,依旧是送不进去。

    而徐太后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咳咳……”

    酒水送进朱高燧嘴里,朱高燧又拼命咳了出来。

    而高进此时已是急满头冷汗……

    “高进退下,哀家来。”

    徐太后竟是一步步上前,她拔出了头上的凤钗,握在手里,目光血红,她走上去,手举起来,朱高燧被几个武士架着,面门恰好正对着锋利的钗尖。

    凤钗被狠狠地扎下去。

    扎到了朱高燧的面门。

    旋即拔出。

    殷红的血柱在半空宛如涟漪一般甩出,落下。

    朱高燧痛得几乎要晕死过去,他惊恐的看着徐太后,看着她带着狰狞的脸,他身躯在抖动,口里发出嚎叫。

    凤钗再一次落下,这一次,是眼窝……

    “母后……母后……”

    鲜血如注。

    凤钗扎下,又拔起,随即又扎下。

    徐太后疯狂了,她咬着牙齿,浑身都在抽搐,以至于手上的凤钗在半空的时候,也在疯狂地抖动。

    徐太后的眼眸死死盯着朱高燧那惊恐的面门,看着那鲜血泊泊的脸,她发出狞笑,以至于她头上凤冠都已抖落,头发散下来。

    她依旧不停地在扎,从朱高燧的脸,到他的脖子,到他的肩窝。

    朱高燧晕死过去,可是又从疼痛中醒来,他身子不断地抽搐,抖动得宛如活动的蒸汽机器,他的声音开始无力了:“母……母后……我是高燧……我是高燧啊 ……”

    武士们已放开了他,朱高燧仰面倒在地上,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他浑身已不知被扎了多少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徐太后却没有放过他,她发出大笑:“哀家的儿子,哀家的儿子吗?好,好………”

    她伏下身去,狠狠地咬住了朱高燧的脖子,朱高燧发出了凄厉的吼叫,他伸出手,拼命要掐住徐太后的脖子,只是他的手是何等的无力,于是他狞然笑了,声音嘶哑:“朕受命于天……岂是尔等凡人……”

    “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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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太后已是站起来,她披头散发,早已不成了样子。

    所有人敬畏地看着她。心有余悸。

    只是可怜的朱高燧早已面目全非,此时已经断下了最后一口气。

    捋了捋长发。徐太后最后看了一眼朱高燧一眼,她双肩微耸。似乎是在抽泣,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带血的朱唇一抿,慢悠悠地道:“召大臣入奉天殿。”

    高进躬身道:“奴婢遵旨。”

    徐太后流了两行清泪,这泪水在眼眶里,仿佛如何都止不住,她只是双手握紧,抬起步来:“哀家暂先摆驾万寿宫,容百官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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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文武百官已是不安地在等待。

    结果看来已经有分晓了,此时没有人做声,大家等待的,只是一个交代而已。

    也就是说,事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名份的问题,到底用什么样的合理言辞来解决眼下的政治危机才最是关键。

    至于最后精神奕奕出现在这里的是太后,亦或者是天子,这已经不是大家所关心的了。

    黄淮擦拭了脸上的吐沫。他脸色古井无波,一副慵懒的样子,而站在他的对面的,则是得意非凡的徐景明。不得不说,连徐景明这种人渣都能成为洋洋得意的胜利者,倒真是老天无眼。

    大家各怀心事。倒是这时,宫中的晨钟突然响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

    总共七声。所有人似乎醒悟了什么。

    宫中有人驾崩了。只有天子驾崩,钟声才会响起。才会连续七声响动。

    这反而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响起钟声,这就表示天子依旧还是天子,天子只不过是死了,他不是伪帝,也不是弑父杀兄的国贼,如此看来,徐景明和徐景明背后的人,显然是愿意接受天子驾崩的说法,给予了驾崩的朱高燧合法性。

    若是继续深思,他们这些朱高燧朝的文武百官也就可以安全下庄了。

    因为一旦朱高燧成了国贼,被定性为伪帝,那么这个昏君和暴君身边,毕竟是有小人和奸臣党羽的,一旦定性为此,接下来,朝中不可避免的,会有无数人倒霉。

    比如黄淮,就首当其冲。

    无论他愿意不愿意,他曾受朱高燧的重用,既然朱高燧是暴君,是国贼,那么黄淮是什么?

    可朱高燧若只是驾崩,倒是好说了,虽然不可避免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终究大家不是罪臣,大不了靠边凉快罢了。

    果然,此时一个太监匆匆过来,大声道:“诸公,诸公……陛下驾崩,当今皇上,驾崩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这声音依旧让人始料不及。

    而接下来,大家都看着徐景明。

    徐景明方才还带着笑,随后,他便捂着眼睛,一副抑制不住悲痛的样子,一声大喊:“皇上哪……”滔滔大哭。

    大家看徐景明哭了,这才松一口气,按礼,陛下驾崩,做臣子的不哭太不成体统,可是方才徐景明不哭,自己哭了,眼下时局不明朗,枪打出头鸟,又不免可能遭罪,可是徐景明哭了,大家跟着哭,那就万无一失了。

    于是乎,满殿传出滔滔的哭声,捶胸跌足者有之,欲断魂的有之,脑袋耸拉着磕着大殿梁柱的亦有之,全凭自由发挥,不受拘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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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明边哭边道:“现在依然是双倍月票时间,可有支持老虎的么?可怜老虎跟徐某一样,天天辛劳命,徐某忧国忧民,老虎从不断更的码字,都是辛勤的劳动者呀!”(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章: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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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太后在这一片痛哭声中终于出现。她施淡妆,一身素服,等她出现,顿时哭声止住,大家拜倒在地,一齐道:“圣后千岁。”

    徐太后没有理会,径直走上金銮殿,此时在这御椅边上已有人安排了一个椅子,徐太后面无表情地旋过身,看着那玉阶之下,乌压压跪倒的人等,却并没有叫他们起来。

    她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可是眼眸却十分坚定,轻轻咳嗽一声,随来的高进会意,慢悠悠地站了出来。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继统三年,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向时愚惑,为奸贼赖俊等人所欺。不明忠奸,而辱忠臣,兹平南王父子,先帝肱骨,有大功于国,朕受小人所惑,竟加之以刀斧,欲治其莫须有之罪,于是天下纷纷,迫使郝家父子不得已而保身,谅山各卫并起,天下板荡……追思己过,悔之何及!”

    众人听了,都是缄默不言,大家都明白,这是一份罪己诏,是由朱高燧的名义发出来的,说的是他继位以来被奸贼赖俊迷惑,陷害忠良,以至于郝家父子不得已而起兵靖难,要求清君侧,而如今,赖俊已死。天子感受到了郝家父子的良苦用心,知道他们靖难实乃为了祖宗社稷。如今幡然悔悟,认为郝家父子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于是赦免其罪,欲对其进行嘉奖。

    至于这是不是朱高燧发出来的诏书,其实眼下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郝家父子如今完美转身,又从反贼成为了天下一等一的忠臣,所有追随他们的将士都是忠义之士,再不是谅山贼。朝廷必须进行嘉奖。

    真细究起来,这份罪己诏实在可笑,只是……可笑不可笑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所有人都是泥瓦匠,就等着把这墙给糊了,至于墙里的是什么,谁在乎?

    于是众人一起称颂:“吾皇万岁。”

    高进又拿起一份圣旨:“遗诏:与母后:朕天柞不享,病入膏亡,不能尽人臣之孝。而使母后忧心,朕万死矣。今朕之数子尚属幼冲,且无贤能,朕崩后。恳请母后念社稷为重,主持大局,择宗室贤明。克继大统。一应礼仪该由母后请而行,并大臣辅导。使其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慌。保守帝业。若如此,则祖宗幸也。”

    众人听罢,这封圣旨的意义更是重大,首先,它明确了太后的地位,也就是说,在另择宗室贤明之前,这天下的所有事务都由太后主持,其中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就是不立朱高燧的几个儿子为帝,而是另择贤明,从宗室子弟中择选。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高明的办法,虽然从情理来说,朱高燧的几个儿子乃是徐太后的嫡孙,关系更近一些,而不让他们登基,某种程度来说,却是安稳人心。

    许多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假若是朱高燧的儿子们登基,那么今日这笔帐,将来迟早是要算的,未来的天子眼看自己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了,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拨乱反正?一旦如此,徐太后今日所作所为将置于何地?跟着徐太后一起密谋的人,如徐景明这些人,将来会不会遭受残酷的打击?

    而对于大臣们来说,这个时候是该称颂徐景明这些人,还是该唾弃他们?今日称颂,明日说不准就是未来天子的杀父仇人,因此,朝中的大臣必定开始为未来布局,想尽办法和今日徐太后为首的这些人为敌,只等将来,小天子亲政,反攻倒算。

    这个伏笔绝不能留,留下之后,祸患无穷,即便是徐太后,也十分明白这里头的道理,而另择宗室贤明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无论最后选的是谁,都是徐太后选的,也是徐景明这些人在背后出了力,这就是大恩大德,没有他们,你能做天子么?

    大臣们则是可以十分放心的巴结徐太后,不必害怕会有什么隐患。

    而这一切都让人感受到徐太后的高明,或者说,徐太后完全具备了一个高明政治家的手腕。

    高进说罢,又拿出一份圣旨,道:“这是陛下给内阁六部的遗诏,请黄淮人等听旨。”

    黄淮等人一起道:“微臣听旨。”

    高进念道:“朕嗣祖宗大统,今方三年,偶得暗疾,趯不能起,有负先皇所托,皇子幼小,不能担当重任,社稷江山,不足托付,朕今将帝业之事托付母后,望卿等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民不泯!”

    黄淮等人老泪纵横,却也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假装,纷纷磕头:“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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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念完了圣旨,一切的问题似乎已经圆满,至少所有大家所期待得到的东西,暂时都得到了满足。

    而徐太后已长身而起,她顾盼殿下诸人,终于开始说话:“皇帝驾崩,哀家悲不自胜,奈何祖宗基业托付哀家之身,不敢懈怠,这遗诏,诸卿接了也接了,唯有强忍悲痛,解决眼下社稷危局,如今哀家已传懿旨,命郝风楼带兵入京,又传旨意,火速往谅山安抚平南王,方今天下,因战争四起,早已苦民已久,唯有立即停战,方能使民休息,这是善政。诸卿以为如何呢?”

    眼下还能以为什么,那郝风楼都已经带了兵进来,生米煮成熟饭,自然是大家乖乖遵从旨意才是。

    黄淮忙道:“圣后此举,利在千秋,老臣深以为然,郝家父子,有功于国,理应厚赐,方可嘉许其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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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谁和你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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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已经带兵入京。

    迎接的官员郝风楼并没有理会。

    一切,在事先,协议已经达成,可是这并不代表,郝风楼愿意接受眼下的结果。

    他当然知道,那朝中所有人的盘算,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妥协之后,再将郝家父子,撇到一边而已。

    就比如那位定国公,这厮做起奸细,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这个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从一开始,徐家就不曾想着让郝风楼白白占便宜,他们为的,也是自己。

    而接下来,真正麻烦,其实才刚刚开始。

    浩浩荡荡的谅山军,随着郝风楼进入朝阳门,旋即郝风楼下令,就在这瓮城里暂时休整,他们将所有的明军全部驱开,而郝风楼,也没有被官员请到从前郝家的宅子里安居,不是信不过,而是要表明郝风楼的一个态度。

    郝风楼就在这里住下了。

    紧接着,先是一个太监前来请郝风楼入宫。

    郝风楼看着这太监,理都不理,只是慢悠悠的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这太监忙道:“不知殿下做了什么梦。”

    郝风楼道:“梦到有人绑了我入宫,去做太监,给人端茶倒水。就好像夜壶一样,想拿出来用。就拿出来用,不想用的时候。又觉得本王臭气熏天,于是一脚踹到一边。公公,你说,这做太监多可怜来着,所以嘛,我梦醒之后,浑身大汗淋漓,既觉得对不起祖宗,又觉得委屈了自己。于是本王举一反三,今晨拷问自己良知,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公公想知道,什么结论么?”

    这太监顿时汗颜,偏偏无可奈何,只得咂舌,道:“还请殿下示下。”

    郝风楼慢悠悠的道:“得出的结论就是,本王这辈子。看来是伺候不了人啦,天性就是如此,不喜欢给人抬轿子,若是有人将本王当作是轿夫或者是夜壶。嘿嘿,那么本王宁愿,鱼死网破。我来,既不是做太监。心里纵有千般委屈,也要委曲求全。也不是轿夫。专门给人抬轿子的,所以,入宫?不去!我脾气不是很好,惹得急了,带兵去倒是可以的,反正就是不做磕头虫。”

    那太监倒是实在,他惹不起郝风楼,索性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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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太后这儿,已是移驾到了万寿宫,她和别人不同,如今大局已定,却并没有使徐太后心情畅快几分,又得了太监的回禀,她蹙起眉,显得有些不安。

    郝风楼那家伙,她是打过交道的,先帝在的时候,此人倒是颇为忠心,而且她也得知,当年赵王宫变,是郝风楼不肯屈服,这才殃及到了他。

    所以不管如何,这个人,你说他不忠,这话不对,可要说他忠心耿耿,却又不对。

    如今郝风楼的这个姿态,显然是对自己的不满,不满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打了这么久的仗,人家本来就是打算带兵进这金陵的,如今事情有了变化,可是郝家的实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一日千里。

    如今这数十万谅山军就摆在这里,还有两万入了城,虽说,金陵之中,朝廷尚有数十万精兵,在江西,亦有数十万,可是徐太后敢反目么?

    不,徐太后背后的这些人,已经不想再打了,而郝风楼之所以愿意与徐景明暗通曲款,也是因为,谅山那些人,想更稳妥一些,这就是大势,大势就是,人家占了便宜,已经从中渔利,同时还希望,在战场得不到的东西,再争取到一些,而另一方,却希望立即停战,保住眼下的利益。

    徐太后慢悠悠的道:“这个家伙,是要漫天要价,是要恫吓朝廷么?”

    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那就让定国公,前去相请,哀家不怕他不入宫。”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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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在金陵,迎来了第一个客人,或者说,第一个谈得上是客人的人,至少,这个人不是个太监,也不是个传唤的使者。

    徐景明打马来到了这里。

    郝风楼亲自前来迎接,二人一见,相视一笑。

    “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

    “快快请进,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贸然到访,汗颜之至。”

    “你这样说,就是不把本王当朋友了。”

    “不是朋友,我来做什么,就是因为大家是好朋友好兄弟,得知兄已入京,兄弟高兴啊,哈哈……好了,不说客套话,先吃酒。”

    “酒就不吃了,我素来喜欢以茶待客。上的,都是谅山的好茶。”

    徐景明笑了:“有意思,那非要品一品不可了。”

    几番言语,徐景明就感觉头痛了,这个姓郝的,不是东西,当年给他传送消息的时候,他是无有不应,来回的书信,说的多动听,什么本胸无大志,无奈何朝廷疑惧,伪君篡政,奸贼在朝,夙夜不寐,只好高举义旗,铲除奸佞,待伪帝覆亡,奸佞伏诛。宁愿归隐于山林,遣散将士。安享太平。

    这他娘的,说过的话。就没一句算数的。

    其实徐景明也没指望姓郝的说话算数,姓徐的毕竟有姓徐的算盘,可是转眼之间,三番请你入宫你不去,摆谱儿,一副漫天要钱的得瑟样子不说,老子来吃酒,你说喝茶,看上去是客气。暗地里其实却是表明态度,怎么打交道,这个规矩,不是徐景明说了算,是郝风楼说了算。

    徐景明面带笑容,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大帐,刚刚落座,就已有人奉上热腾腾的茶水来,徐景明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方才还说一定要品一品,现在对这茶水,却是动也不动了。

    徐景明叹口气。道:“郝兄弟昨夜做梦了?”

    郝风楼笑呵呵的道:“噢?徐兄是如果知道的?”

    徐景明笑嘻嘻的道:“就这巴掌大的地方,谁人不知,这梦由心生。说实话,要怪。就怪朱高燧那混账东西,若不是他。怎生让郝兄弟将这金陵,当作了梦魇,这金陵,对郝兄弟,只怕还心有余悸吧。不过无妨,眼下,朱高燧已经死了,虽是驾崩,其实嘛,我也就不把话说透了,郝兄弟,还怕一个死人么?”

    徐景明这是借题发挥,可是郝风楼翻脸了。

    这人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手里有了兵,占了优势,就他娘的任性。

    却见郝风楼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拍在案上,郝风楼气呼呼的站起来,呵斥道:“朱高燧弑父杀兄,这是郝某人亲眼所见,此等奸邪昏君,为何只是驾崩,郝某人为先帝报仇,亲冒矢石,九死一生,身后的将士,也都是满怀忠义之心,随郝某人上刀山、下火海,可曾皱过眉头?现在倒好,你们却自称,是朱高燧驾崩,还要将他葬入皇陵,郝某倒是很想问一问,你们这样做,是要置郝某父子二人,还有数十万谅山将士于何地?这件事,我绝不能接受,徐兄,咱们是自家兄弟,有些话还是直说了罢,即便那朱高燧葬入了皇陵。郝某和底下的将士,也要杀过去,开棺戮尸,这件事,万万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景明面露难色,道:“郝兄弟,不要这样嘛,稍安勿躁,我们好好谈一谈。”

    郝风楼冷笑:“大是大非,有什么好谈的,我为忠义而来,如今却不能使这恶贼的真面目公布于众,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世上有的事,可以谈,可以送个人情,可是有些事,却是万万不能拿来做谈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徐景明忍不住道:“郝兄弟打算鱼死网破?”

    郝风楼冷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徐景明不由苦笑,道:“真的不谈?”

    郝风楼怒气冲冲:“拿这个来谈,就是侮辱我。”

    徐景明道:“太后娘娘,打算重赏诸位为先帝报仇的将士,对于郝兄弟,也有厚重封赏,除此之外,愿割让土地,让郝家世代列土封疆,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嘛,郝兄弟真的不谈?不谈,那我回去问问看,且看看太后娘娘怎么说。”

    郝风楼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他慢悠悠的坐下,脸上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怒火一下子消失了,他拿起茶盏,道:“要不,看在徐兄的面上,咱们就谈谈吧,你说,这怎么个列土封疆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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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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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徐景明虽然一向不把脸当一回事,可是见到郝风楼这样不要脸的人,却还是有那么点儿不适应。

    不过他不以为意,其实他是有备而来的,郝家的意图,真是有多明白就该有多明白了。

    现在的时局很明白。

    郝家手握数十万精兵,而朝廷虽有带甲百万,可是终究不是郝家的对手,战争打下去,虽然朝廷得到了闽粤以北的支持,可是郝家在闽粤、云桂,还有交趾、定南的民心亦是高涨。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嘛大家选择鱼死网破,要嘛大家选择议和,当然,所谓的议和也是大家心照不宣,议和的基础只在于对方尚有放手一搏之力,一旦这个基础不在,那么就是碾压了。

    而很明显,现在的郝家占据了主动。

    所以当郝风楼气势汹汹的借着朱高燧事件勃然大怒的时候,其实无非就是为漫天要价做准备而已。

    这个世上什么最值钱,当然是原则,可是这个世上什么东西最不值钱,还是原则。

    人,一定要有原则,因为只要有了原则,你的原则才值钱,郝风楼方才所表现出来的原则就比较值钱,当然,值钱的东西终究还是要谈。才能兜售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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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明自然明白这个意思,道:“首先是封赏。朝廷打算拿出纹银百万,封赏诸位将士……”

    这时候。郝风楼笑了,是冷笑。

    他翘着腿,这才转眼之间,就已经不将徐景明当朋友了,他立即怒气冲冲的道:“朱高燧弑父杀兄,大奸大恶,既然他伏诛,为何不公布他的罪状,咸使闻之。他若不是伪帝,岂不是说郝某人和将士们的数年辛苦都是白费?岂不是说,郝某人大逆不道?郝某人好歹也是忠良之后,岂能背负此等恶名?大丈夫为人处事,岂可任你们无端欺凌?定国公,咱们什么都不说了,我立即退出城去,咱们继续打。”

    徐景明急了,笑呵呵的道:“有话好说嘛。大不了,纹银二百万,这是极限了。”

    郝风楼笑得更冷:“谁在和你谈银子,我谈的是公道!”

    徐景明也有些火了。怒道:“好罢,你开个价钱。”

    郝风楼咳嗽一声,才道:“将士们很辛苦。没有一千万两纹银说不过去,此外还有……”

    徐景明顿时直接站起来:“嘿嘿。姓郝的,咱们不必谈了。咱们兵戎相见罢,你既然要做反贼,我便是郭子仪。”他说罢,转身就走。

    郝风楼不去理会,任他出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徐景明却又跑了回来,一脸尴尬,笑嘻嘻的道:“我思来想去,咱们兄弟何必反目,要不,再谈谈?你也知道朝廷的难处,封赏是理所当然,便是糜费多少,其实都不过分,可是你也得让朝廷有银子啊,没有银子,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郝兄弟,这金陵有个好去处,兄弟来了,我这做兄长,还没有给你接风洗尘,哈哈……”

    郝风楼笑了,道:“不去。”

    徐景明眼睛都圆了,脸拉下来:“我他娘的连脸都不要了,你却分毫不让,这是什么道理?大家都是斯文人,讲道理嘛。”

    郝风楼把脸别到一边:“谁和你讲道理,呸!”

    “……”

    徐景明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偏偏他已将侮辱当作是常态,本着随你侮辱至死的精神,忍不住嘻嘻哈哈的道:“不妨如此,咱们各自退一步嘛,料来你也晓得我是极为敬佩郝兄的,郝兄弟高才啊,还有令尊亦是人杰,先帝在的时候,你们父子,那是忠心耿耿,没有一日不是想着社稷,这事儿天下皆知,便是太后娘娘也是知晓的,太后娘娘对你更是青睐有加,再者说,大家总算是姻亲,你瞧瞧看,令夫人朱智凌便是太后之女,我又是太后之甥,瞧瞧,你夫人的母亲的外甥便是我了,这是何等的缘分哪,就凭这个,难道咱们就不该和和气气的深谈么?郝兄弟的难处,我自是晓得的,可是我的难处也还望郝兄弟能够体谅,这做买卖……啊不,是交朋友,讲的就是一个眼缘,我第一眼瞧见郝兄弟,心里便咯噔了一下,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就他了,我这辈子打着灯笼、四处寻找的知己至交非郝兄弟莫属,郝兄弟,咱们既是亲戚,如今又是一见如故,这是亲上加亲啊,我徐某人做买卖……不,是交朋友,最是忠厚的,既然是亲上加亲,不妨如此,我瞧你是孤身而来,想来这一路军旅多有寂寞,而我府上恰好又有十个八个还过得去的歌姬,这是见面礼,哈……只是手信,将来郝兄弟但有差遣,一声吩咐就是,刀山火海,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郝风楼抱着手,只是冷笑:“什么十个八个歌姬,多半不知被你转了多少次手了。”

    徐景明瞪大眼睛,一副蒙受冤屈的模样,道:“郝兄弟,我拿什么欺骗你,也不会拿这个来搪塞啊。”

    郝风楼撇撇嘴,淡淡的道:“你我之间没法儿谈,谈也谈不出什么,我早说了,我是来杀国贼的,如今这国贼,眼看着就要定下谥号,就要下葬皇陵,我和数十万将士都寒心不已,太后的做法实在让人齿冷啊。”

    徐景明耸拉着头,他突然发现,自己平时最擅长的手段,在郝风楼手里,居然失效了。

    这对于徐景明来说,绝对算是一场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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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三章: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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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明觉得很是糟糕,糟糕透顶,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

    倒是这时候,郝风楼松了口,道:“其实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也很喜欢交朋友,既然要交朋友,那么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一看又有了点曙光,徐景明忙道:“郝兄弟但说无妨。”

    郝风楼慢悠悠的道:“这个也简单,封赏可以少一些,随便给个三五百万,也就是了。”

    三五百万……徐景明想哭,这个数字看上去是让利,可朝廷却也要砸锅卖铁啊,姓郝的真不是东西,只不过,总算还属于可接受的范畴,还不至于让徐景明觉得难以接受。

    其实徐景明深知,眼下这仗是真正打不下去了,所谓的战争,说白了就是消耗,就看谁的人力物力更多,朝廷的人口和物产看上去胜谅山一筹,可是这是空的,郝家的组织能力却是胜朝廷几条街,势均力敌都不算,人家是稳压一头。

    这便是郝风楼漫天要价的底气,也是徐景明无论受了多少委屈,都得拉着脸皮承受委屈的原因。

    这事儿,看来是没完。

    徐景明沉吟片刻,不得不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郝风楼咳嗽一声,才继续道:“除此之外。既然澄清了误会,这互通有无之事总是要有的。谅山的货物必须无条件的在两京十三省畅通无阻,寻常官吏不得吃拿卡要。谅山的海船亦可停驻于各处码头港口,海路巡检不得为难,这……总不算难事吧。”

    徐景明冷笑道:“不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大臣们只怕也不肯答应。”

    徐景明倒是对这什么商贸不感冒,其实他咬死了不肯的原因,是因为他又开始打起小算盘了,这事儿得咬死,不能让郝风楼轻易得逞。等到郝风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同意,这样一来,郝风楼若是还想漫天要价,可就不容易了。

    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战术,不过郝风楼显然没有上当,却是将此事搁置下来:“方才你还说列土封疆来着,我看哪,朝廷对南疆之事终究鞭长莫及。不妨如此,就不如将这些,让咱们郝家来代为牧守吧,你看广东、福建、广西、云南、四川等地。还有崇明、长兴等岛屿,都不是什么稀罕的地方,索性……”

    广东、广西、云南倒也罢了。毕竟这造成了既成事实,可是听到郝风楼还添了个福建和四川。徐景明眼睛都直了,这你娘的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啊。你这哪里是来议和,分明是来抢的,你几十万谅山军都拿不到的地方,还想让朝廷白白吐出来,你当朝廷是二啊。

    徐景明终于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分明就是敲诈勒索,他若是答应,保准要不了几天,文武百官一人一口吐沫都要将徐景明埋了。

    “郝兄弟,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嘿嘿……我是素来敬仰你的,可是你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凡事都得有个度,此事是万万不可的,朝廷至多也就给你两广,这是底线,超过了这个,你要兵戎相见,那就兵戎相见吧。”

    郝风楼脸色冷下来,也很直接的道:“那么,送客。”

    徐景明急了,忍不住道:“好嘛,看来是要鱼死网破了,你当真以为朱高燧做不到的事,太后就做不到?朱高燧不能平叛,是因为众叛亲离,可是如今却是太后主政,天下士绅百姓,文武百官,还有各地的藩王,都将期望放在太后身上,太后若是登高一呼,必定各地群起响应,你们谅山军甭说能占到什么便宜,就是想要明哲保身也成了奢望,我奉劝你迷途知返、悬崖勒马,莫要挑战朝廷的底线。况且你区区两万人马,就在金陵……”

    “哦?莫非我还走不成了?”

    徐景明冷笑道:“自然,朝廷待客,有待客的规矩,只是徐某人出于朋友道义,少不得要提醒两句,郝兄弟切莫自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如今朝野上下是团结一心,真要撕破了脸皮,大不了玉石俱焚罢了。”

    郝风楼笑了:“朝野能够团结一心,这个……我很是怀疑。”

    “那就等着看吧。”徐景明是真的不愿意谈了,没法儿谈,对于这等比自己脸皮还厚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用教书先生的话来说,这叫孺子不可教也。

    这一次徐景明什么都没说,直接拂袖而去。

    郝风楼则是在他身后,笑吟吟的道:“咱们走着瞧吧。”

    “好,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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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明气冲冲的跑回宫中去,添油加醋的没少说郝风楼的坏话。

    徐太后只是微微笑着聆听,坐在一旁的则是黄淮几个大臣。

    大家都不由皱起眉头,很明显,情况有些糟糕,糟糕透顶,那郝风楼简直太不是东西。

    黄淮淡淡道:“太后,老夫看,这些条件万万不可答应,封赏要价太高,朝廷这儿本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拿出这天文数字出来。至于通商之事,怕也会招致反对,至于裂土,这是杀鸡取卵,看上去是换来了一时的议和,可是郝家父子欲壑难填,迟早又要得寸进尺。”

    徐太后颌首点头道:“黄卿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哀家深以为然,说句不爱听的话,一山不容二虎,我他之下岂容他人鼾睡,这郝家兵多将广,早已超过了朝廷的底线,朝廷削藩都来不及,岂可使他如虎添翼?现在议和终究是权宜之计,长久来看,朝廷还是不能容得下郝家这般权势滔天的。”

    徐太后说到这里,便看向徐景明继续道:“定国公以为呢?”

    徐景明笑嘻嘻的道:“娘娘,微臣以为娘娘说的很有道理,姓郝的不是东西,他这是误以为朝廷不敢拿他如何,方才如此嚣张跋扈,我看哪,想要和,就得有战的本钱,得先权衡好利弊,才有议和的底气。”

    想到这里,徐景明又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这安抚郝家其实也是如此,谅山军固然强盛,可是如今,娘娘主政,众志成城,军民人等,都是欢欣鼓舞,我看,咱们的底气也是有的,既然有这底气,又怕什么?郝风楼那边,咱们也得给他压力,他的兵扎在朝阳瓮城,咱们呢,就驻几部军马,就在左近,每日磨刀霍霍,这叫引而不发,实在惹急了,随时可以鱼死网破。至于丘福那里,也应下旨,眼下虽然停战,可是各部,却也不能松懈,其实那郝风楼,不过是试探朝廷的态度,他试探咱们,咱们也试探他,嘿嘿,就看谁先憋不住。”

    他的话引来大家连连点头。

    徐景明又道:“反正我也不急,若是娘娘准允,微臣愿意每日与郝风楼死磨硬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急着谈,慢慢来就是。”

    徐太后颌首点头:“这件事就有劳定国公了。”

    徐景明得意的道:“别的微臣也帮不上什么忙,唯独此事,微臣却谈不上有劳,微臣只擅长于此,不擅其他。”

    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事了,那便是天子的人选。

    徐太后脸色凝重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时,曾有遗诏,让哀家择选宗室贤明,克继大统,保守祖宗基业,此事,已是刻不容缓,诸卿可有什么人选?”

    说起这个,大家倒是都来了精神,早有人心里有底稿了,因为此等事,其实是最划得来的,动动嘴皮子,就能换一个从龙之功,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倒是黄淮此时颇为冷静,道:“此事,还是廷议来议一议为好,毕竟牵涉甚大,关乎祖宗社稷。”

    徐太后看了黄淮一眼,颌首点头,道:“不错,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事情就这么办了,只是得抓紧着来做。”

    说到这里,徐太后露出了疲态,道:“如今是内忧外患,哀家终究不过是个妇人,江山射击,军政大事,还要有赖诸卿,郝家是个麻烦,天子的人选,也是个麻烦,其他的,都是小事,可是唯独这两件事,却要加紧着去办,否则稍有疏失,哀家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先帝,事已至此,国事维艰,就要看诸卿能够与哀家共体时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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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四章:怎么感觉自己要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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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万新军直接开始拔寨,驻扎于朝阳门瓮城左近。

    表面上看,似乎只是寻常的换防,可是意图却很明显,这是给予谅山军的压迫。

    而与此同时,徐景明的作为就显得如沐春风了。

    这厮三天两头的往郝风楼那儿跑。

    交朋友的事,他是最热心的了,这厮居然也不急着和郝风楼谈妥什么,只是无关痛痒的和郝风楼谈天说地。

    郝风楼呢,似乎也不急了,他不急着入宫觐见,也不急着和徐景明谈什么条件,这倒是让徐景明有点匪夷所思了,这个家伙显然太过淡定了,难道他是要以拖待变么?

    要知道,郝风楼要敲诈勒索,显然这个时候是最有利的时机,毕竟天子新丧,太后虽是众望所归,可是终究需要稳定大局,朝野毕竟还有些动荡,此时朝廷急需要时间站稳脚跟,若是此时,郝风楼开始要挟,朝廷就范的可能是最大的。

    反观郝风楼,却是不疾不徐,似乎铁了心,非要坚持自己的条件不可,竟是没有一点可回旋的余地。

    徐景明反倒糊涂了,不对劲啊。

    不过拖着也是蛮好,那么且拖着吧,眼看着这各路藩王就要进京了,而朝廷的廷议也在举行。朝野内外的向心力已经越来越强,早已不是朱高燧那人心惶惶的局面了。

    只要能站稳脚跟。朝野达成一致,你谅山军再厉害。却能如何?大不了,一拍两散罢了。

    徐景明每日的拜访倒像是功课一样,每日按时出现。

    这隔三差五的拜访让郝风楼和徐景明的感情自然丰厚了许多,比如两个人都有许多共同的话题,说一说这京师的是非八卦,谅山那儿的风土人情。

    其实论起来,徐景明这个家伙是个很会来事的人,无论说什么,他都略知一二。不知不觉就能打发过去几个时辰,郝风楼也乐得与他聊天打屁。

    等过了几日,见郝风楼还是如此淡定从容,徐景明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啊,按理说,应该着急的是你郝风楼啊,你娘的,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难道真要等到朝廷慢慢挽回了优势。郝风楼才来谈。

    不对,徐景明直接郝风楼这个家伙必定有什么阴谋。

    可是这阴谋是什么呢,徐景明打算试探一下。

    “郝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进了京,岂有不入宫觐见的道理?娘娘还指着给你颁布封赏呢,你不去见一见。这封赏,颁不出啊。老哥也是为了你着想。这事儿得抓紧着才成,这样拖延下去。朝廷面上无光,咳咳……即便是你这儿,只怕也会招致非议,自然,郝兄弟非常人也,倒也不怕坊间俚语……我看哪,咱们再谈谈吧。”

    郝风楼却是微微一笑,道:“时机还没到呢,不急,不急。”

    眼见郝风楼这个姿态,徐景明真恨不得直接给郝风楼一拳算了,碰到这么个二货,徐景明都为他着急。

    可是着急也没办法,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能如何?

    于是他嘻嘻哈哈的道:“噢,最近各路藩王都要入京,其中有许多,料来都是郝兄弟的老相识,到了那时,少不得这京师又要一通热闹,咱们呢,又多了许多新朋友。”

    “这……倒是真的。”郝风楼点头,显得很是期待,此番召藩王们入京,某种程度,算是朝廷安稳人心的举措,朱高燧在的时候,藩王们对朱高燧向来是离心离德的,甚至有一些藩王和谅山暗通款曲,在他们看来,朝廷剿谅山,某种程度,其实就是削藩,谁知道收拾了郝家后,最后会不会把刀子悬在各路藩王头上,只是到了后来,谅山屡屡大捷,藩王们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的基本盘,毕竟是朝廷,只是他们与朱高燧素来离心离德,如今徐太后做了主,而且还要在宗室之中择贤明子弟执掌天下,于是大家对于这事儿,心里都热乎了,皇帝谁不想做,此番大家会聚一堂,为的自然就是团结一心,先稳住时局,最好能压住谅山,这其实也是徐太后的一张底牌,毕竟这藩王都有护卫,多则三卫,少则也有一两卫,各家藩王的亲卫相加一起,亦有数十万人,且因为是私兵,所以都算是精锐,有了这些藩王们极力支持,徐太后的地位就更是固若金汤了。

    可是郝风楼却是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道:“到时候,少不得要和几位好朋友好好打交道。”

    见郝风楼一脸淡定,甚至对此还有一些期待,徐景明是彻底犯迷糊了,这你娘的,实在不科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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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太后的心情也是时好时坏,自从她来主持大局,局势虽然缓和了不少,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战事停摆,百废待举,大家看到了希望,那些教人头痛的事自然也就少了。

    只是郝风楼毕竟还是个麻烦,从徐景明那儿得来的种种迹象看,这个郝风楼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

    关于对郝风楼行为威慑之事,徐太后也是费尽了心机,一方面,她颁布了大赦,开始劝农,希望借此,来恢复生产,另一方面亦是急令丘福、张辅、朱勇人等,万不可松懈,金陵的新军,亦是保持警戒。

    只是这些,显然还不够,徐太后倒是希望能够相安无事的,她毕竟是女人,此前连续数年征战,双方都已疲惫,倒不如索性各扫门前雪为好。

    于是这个担子就更加加重在了徐景明的身上,这事儿不能有差错。

    徐景明倒是很痛快,虽然心里有那么点儿七上八下,却还是拍着胸脯保证,必定不会出什么纰漏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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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你真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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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春光明媚,难得一个艳阳天。

    徐景明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洗漱一番,吃了女婢端来的参茶,他是极有品位之人,身边伺候的人未必有国色天香,却都颇有姿色,令人赏心悦目,一边嘻嘻哈哈的吃了参茶,少不得上下其手一番,于是脸色正经起来,办公去也。

    徐景明的差事呢,也很清闲,无非就是和郝风楼交涉而已,其实只要不谈到正题,郝风楼那家伙倒是很好打交道的,琴棋书画都熟谙一些,风流雅事颇为精通,都是风流的人物,很对徐景明的胃口。

    直接抵达了朝阳门的大营,见了郝风楼。

    郝风楼今天的心情也很不错,嘻嘻哈哈的和徐景明打过了招呼,茶水便上来,开始打发无聊时间了。

    “老弟,你与我相交虽不过数日,可是你我神交已久,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徐兄非常人也。”

    “这倒是真的,我徐某人别的不咋样,唯独这做人总还说得过去,哎……我每日三省吾身,细细思量,我这人什么都好,唯独不好的地方就是心太善了。人太老实了,不是什么好事。俗话说,君子不可欺之以方,我是君子,可是别人呢。却总是瞧我老实,抓住了这个痛处。平时没少教我吃亏,可这又如何。做人难哪,难如上青天。”

    郝风楼安慰他道:“徐兄何故多愁善感?这世上的事大抵不都如此么?咱们都是老实人,老实人吃亏。”

    徐景明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道:“郝老弟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老实,你看,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说起来,咱们又是亲戚,而太后更是你的岳母至亲。你到了京师,却不入宫觐见拜谒,这礼数上说不过去。”

    徐景明是有点急了,又少不了旁敲侧击一下。

    郝风楼呢,却只是微笑,喝茶,而后抬起眸来,道:“我身子不好嘛,毕竟是军旅劳顿。风尘仆仆,要拜谒老丈母,岂可不打起点精神,不急。不急。”

    徐景明心里说,你不急,我还不急呢。还真以为姑母稀罕见你么?他随即笑起来:“也对,也对。倒是我多虑了。”

    跟着郝风楼吃了一天的茶,口里都淡出了鸟来。临近傍晚,徐景明晃悠悠的打道回府,郝风楼亲自送他出去,二人就差手拉着手,一诉离别衷肠了,一个是万分不舍,另一个则是千叮万嘱。

    “明日还等徐兄来见教,徐兄一定要来。”

    “郝老弟放心,我已把你这里当作自己家了。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的。”

    “哎,你我一见如故,我岂会赶你,说句实在话,咱们是惺惺相惜,人生得一知己,无所憾也,不如咱们烧黄纸做兄弟吧。”

    徐景明眼眶里透着一股子感动,拼命挤出一点泪花:“这敢情好,事不宜迟,咱们明日就操办,我自幼丧父,又没有兄弟,今日能遇到郝老弟,这辈子真是值了,郝兄,你不必相送,咱们后会有期。”

    出了朝阳门大营,徐景明想到这郝风楼要与自己做八拜之交,心里不由犯嘀咕,这家伙莫不是想拉近自己的关系?哇哈哈,看来这郝风楼是穷途末路了,多半想靠和自己拉关系来从中捞取好处,看来太后稳住了时局,连谅山那儿也已经开始担心了,料来他们是计算错误,原以为朝廷没有这么快能稳住局面。

    想到这里,徐景明的心情竟是大好,嘿嘿………占便宜占到我姓徐的头上,郝风楼啊郝风楼,咱们慢慢周旋吧。

    谁晓得他刚出来,外头却有宫中的人在此焦灼等候,一见到徐景明的车驾,连忙上前,道:“定国公,太后有口谕,请公爷立即入宫觐见,一刻都不能耽误。”

    这个时候已是接近黄昏,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宫中是绝不可能突然让人入宫觐见的,徐景明不由呆了。

    这不符合常理啊,莫非出了什么大事?徐景明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去午门,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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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明抵达了正心殿,这儿,如今已成了太后娘娘召见大臣的主要场所。

    只是他到的时候,发现黄淮等人已经到了,不只如此,几乎所有人都是如丧考妣,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极为丰富。

    就比如那位黄公,平时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而今日却是坐得笔直,眉头紧锁。

    至于徐太后的脸色,就更加糟糕了,她嘴角含着笑,只是这笑容带着几分凛然,见徐景明进来,她抬眸,待徐景明拜倒,口呼娘娘千岁,徐太后只是抬了抬手,慢悠悠的道:“哦,起来吧,定国公,有劳了。”

    莫名其妙来了个有劳,说辞还算是嘉勉,只是口吻的味道却是不对。

    怎么听着有点讥讽的意味?

    徐景明一头雾水,禁不住道:“微臣不过是做分内的事。”

    “你这分内的事倒是办得好。”

    徐景明觉得憋屈啊,这怎么听都像带刺呢,徐家如今人丁单薄,徐太后对徐家有很高的期待,自然对她这个侄子,素来是青睐有加的,平时极少斥责,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语里头含枪带棒的,实在教徐景明难受得很。

    徐景明只得心虚的道:“不知娘娘召微臣,有何事吩咐。”

    徐太后幽幽叹口气,朝身边的太监高进努了努嘴。

    高进则是一副如丧考妣状,拿着一份奏书,送到了徐景明这儿。

    徐景明满是怀疑的打开奏书,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徐景明肺都气炸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郝风楼,你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在这种场合口出污秽之词,居然没有人觉得无礼,反而竟让人产生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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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明之所以气得骂出口,当然是因为这份奏书,而这份奏书其实颇有意思。

    这是一份劝进的奏书,按理来说呢,近来因为天子之位空着,所以关于人选的讨论不少,大臣们都喜欢凑热闹嘛,可是偏偏,郝风楼劝的人却有问题。

    奏书是这样写的:“臣观宗室之人,竟无一人贤明,而今朝廷内忧外患,若不择贤明,不足以服众,为此,微臣心忧如焚,每每念及此,夙夜难眠,于是遥想当年,尧舜之君,禅让之故,而今朱氏陨落,而徐氏昌盛,徐氏有子弟一人,名曰景明,骨骼新奇,姿态轩昂,性格温和,此帝王之相也,微臣以为,何不如朝廷行禅让之礼……”

    徐景明气昏头了。

    他终于明白,这郝风楼为何如此淡定了,这孙子是在坑自己啊。

    想想看,近来为了斡旋,自己天天往郝风楼那儿跑,现在郝风楼突然上了这么一道奏书,大家会怎样想。

    大家只会想,你徐景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想做天子了。

    而且细细去思量,不免让人觉得恐惧?为何?因为徐景明的姑母便是太后,太后毕竟是徐家的人,说实话,如今自己的子孙不能做天子,除了自己的嫡亲血脉,相比于宗室来说,反倒是徐家的人对于徐太后来说要亲近一些,徐太后未尝就没有让娘家人做天子的想法。

    徐太后如今是大权在握,她动了这个念想,徐景明的机会就多了三成。

    而现在,连天下手掌数十万精兵,位极人臣的郝家,如今也上奏表示支持,还说徐景明他日必定是明君,一副不让徐景明做天子,老子就不答应的姿态。

    老子腰杆上,可是别着枪的,姓朱的若是做皇帝,老子就宰了他,你肯还是不肯?

    徐景明要哭了,难怪所有人都怪异的看着自己,自己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以想象,大家心里多半都在想,朝廷让你去和郝风楼交涉,你倒是好,公事变成私事,这边和郝风楼交朋友,那边就和姓郝的沆瀣一气,跑来居然想要图谋大位了,你徐景明,更不是东西。

    徐景明张口,想要解释,却是发现,这事儿没法解释,因为但凡想要图皇帝,所谓的东方宫廷文化都有一个特点,你有图谋大位的心事,作为当事人,都是一副宁死都不从的,而后暗地里鼓捣着下头劝进,自己再勉为其难,捏着鼻子认了,就比如陈桥兵变,而自己越是摇头,越是解释,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学宋太祖那般惺惺作态。(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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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