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决斗
这如晴天霹雳一般的事实,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为了革新,对农人收取重税,以至于倭国国内饿殍无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相当于下了六礼。
此时,上至贵族,下至平民,俱都投身入这轰轰烈烈的革新之中,每一个都殚精竭力,照着谅山的方子抓药,这便是相当于抬了花轿。
好不容易有了点儿成绩,于是招募大量兵员,缔造陆军水师,环顾四周,顾盼自雄,便要准备大干一场,额……这等于是入了洞房。
结果……却是痿了,或者说,其实压根就还没有硬起来。
这已不再是耻辱这样简单,简直就是无力。
自然,这些还只是皇国的命运,可是崇明岛这十余万人呢,这些可都是皇国的精锐,是皇国积攒了许多年的财富才缔造出的一支新军,无论是陆军和水师的骨干,都是皇国倾力培养,都是开国派的菁英份子,甚至可以说,这些人才是所谓大和的灵魂。
偏偏,现在他们眼下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战胜敌人,也不再是什么狗屁通商,而是如何吃饱肚子。
从这崇明岛到大陆,即便是最狭窄的地方也有近十里的地,游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后世的横渡第一人**,这时代也没有篮球给你抱,更遑论是十万人横渡,一旦明军察觉,无数舰船在这里一横,从船上丢下手弹和射击火铳,那就基本上相当于一场屠杀了。
既然走不了。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岛津淳一的目中,几乎满含了泪水。他狠狠握着拳头。声音哽咽的道:“我等今日已是无能为力,唯有就地待援。永健殿下就在松江,我想他必定会有办法,诸君,我欲亲自前去拜会谅山军主帅,向他下达战书,假若谅山军肯来决战,亦可!”
前半段很不现实,因为大陆上有明军没错,可是大明的水师。即便是有,那也是给他们这些倭国友人添麻烦的,压根不足给谅山大爷们塞牙缝。后半段话颇有几分演义色彩,显然岛津淳一以为这十几万人的战争就好像两个武士决斗。
当然,眼下也确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没法过了。
若说岛津淳一是个二愣子,那么其他倭将怕也好不到哪儿了,许多许多人纷纷点头,觉得或许那些谅山贼军脑子不太灵光的话。或许还真傻傻的登岸来攻,如此一来,大家就有了用武之地。
按说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也确实为难了他们。倭人素来是在小事上能把事精细的做到极致,可是但凡遇到大事,就不免有些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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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津淳一当真出发了。这位仁兄没有穿重铠,随即坐了一艘升了白帆的海船。出了港口,紧接着。闻风而来的谅山舰船抵达,将他夹在中间,最后岛津淳一直接换了小船,请求登舰。
突然来了这么个访客,居然还自称是什么长洲藩的大名,是军中副将,谅山水师的人员倒也不敢怠慢,搜了他全身,在确认他没有带武器之后,将他押解到了长兴岛。
如今这长兴岛当真是热闹非凡,无数的兵马在此休整,港口这儿又有许多船只进出,岛津淳一抵达的时候,看到这已面目全非的地方,心生悲凉,他强忍巨大悲痛,终于被带到一处临时的大营,随即便看到了郝风楼。
郝风楼听到有倭人来访,倒是并不意外,这世上总是不缺豪杰嘛,何谓豪杰,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已,想必是倭人走投无路,打算归降了。
只是……这些倭人即便想归降,郝风楼想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肯答应这些倭人归降,可是郝风楼敢么?
事实上,郝风楼虽然胆子很大,但是遇到这事儿还真的不敢,这不是同情心的问题,也不是他因为后世的缘故,和倭人有什么深仇大怨,实在是他心虚。
想想看,郝风楼手头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万人马,若是答应倭人归降,就不免要登陆去缴械,两万人缴十万人的械,还要对他们进行管理,这个……莫说是十万个人,便是十万头猪,怕也是为难。
更何况,这一支远征军也是卯吃寅粮,虽然拿下了长兴岛,勉强有了充足的补给,可是那十万倭寇,拿什么去养活?能养活他们的只有大明朝廷,可是大明朝廷肯给粮么?
自然,郝风楼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索性驱使这十万倭军去做马前卒,想吃饭,去抢哪,问题又出现了,驱使倭人去抢掠士绅百姓,即便双方是敌对,这也足以算是恶贯满盈了。
郝风楼是个不太坏的人,所以他选择绝不接受。
他要做的就是困死这些倭人,既不许他们逃,也不许他们降,这些国际友人不远万里跑来跟自己做对,难道还要自己发挥国际主义精神不成?诚如后世一首诗叫《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那般,郝风楼虽然境界不高,很难领会到诗中的深意,可是人家既然穿洋过海,少不得是要成全人家的,这便是郝风楼的态度,求仁得仁,来了就别走了罢。
不过郝风楼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人,倭人总是稀罕的。
只是见了岛津淳一,郝风楼不禁失望,没有那明晃晃的黝黑铠甲,也不似后世影视作品中那般杀气腾腾,倒像个武大郎似得乡村野夫,腿儿倒不是罗圈,不过和身材高大的郝风楼一比,咳咳……还是莫要羞辱了国际友人了吧。
岛津淳一进来,竟也不拜,只是眼眸打量郝风楼一眼,他对郝风楼的印象倒是很深刻,这倒不是二人见过,也不是什么惺惺相惜,实在是这郝风楼乃是革新始祖,倭人在谅山派遣大量人员学习,这些人不但要学习谅山的奇淫巧计,自然不免要学习其精神,于是有位高僧见过郝风楼一面,回去之后立即照猫画虎,将郝风楼的相貌画出来,旋即漂洋过海回去倭国,顿时许多人争相拓印,相互传看。
岛津淳一自然看过郝风楼的画像,不过却还是震慑于郝风楼的年轻。
他沉吟片刻,旋即傲然道:“久闻谅山也算是礼仪之邦,为何突然袭我崇明,毁伤我水师?”
一来就这么一句责问,哪有半分请降的样子?
郝风楼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幼稚了,自己幼稚的原因在于自己先入为主,居然没有想到唐国强他老人家的教诲:“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郝风楼冷笑。
岛津淳一有些畏惧了,却还是硬撑着头皮,道:“今日我来,便是向你挑战,我十万日军,列阵于崇明……”
“且慢!”郝风楼打断他。
岛津淳一显然对郝风楼的无礼有些气恼,却还是中断了话舌。
郝风楼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是来?”
“挑战!”
“好样的,素闻你们倭人都是勇士,武士道精神,我也略知一二,久仰,久仰得紧啊,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是要我们登岸,与你们倭军对决是么?”
岛津淳一骄傲地昂头,道:“当然,你们使阴谋诡计,胜之不武。”
郝风楼叹口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说起来,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想来我们的倭国朋友也是很讲道理的。”郝风楼顿了顿,道:“既然要挑战,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成功了,居然就这样成功了。
岛津淳一的呼吸开始加重,他没想到一切竟如此的顺利。
郝风楼道:“不过……我也素知你们倭人最爱决斗,是么?我给你的机会就是你我之间进行决斗,若是我输了,宁愿死在你的刀下,若是你输了,按理来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是话又说回来,比武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岛津淳一心中狂喜。
他居然要决斗。
岛津淳一分明看到郝风楼绝不是一个练过刀术的人,因为郝风楼的手指修长,保养极好,多半连刀都不知道怎么握,这样的人居然要和自己决斗。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乃是长洲有名的武士?
“好!”岛津淳一连忙答应,生怕郝风楼反悔,又说一句:“什么时候开始?”
“就现在,不过大帐之中不免狭小,很难发挥,咱们去校场,如何?”郝风楼背着手,浑身上下透着无比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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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章:完胜
岛津淳一可谓容光焕发。本来他来,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些谅山人狡诈无比。
只是他不曾想,这位郝将军竟还有几分武士精神。
他的心速跳得很快,假若到时对决,自己将这个将军就地格杀,那么这里的贼军就是群龙无首,到了那时……
想到这些,岛津淳一觉得自己做梦都会笑醒。
真是开心啊。
皇国复兴,还是有望的。
自己若是在此手刃了贼酋,固然性命岌岌可危,可是少不得要成为万世敬仰的大英雄。
岛津淳一做好了盘算。旋即,他抵达了校场。
所谓校场,不过是一块阔地,这里已围拢了许多人,料来都是要看决斗的。
岛津淳一看到这些谅山军官兵,心里暗暗警惕,这些都是精锐之士,从他们举止来看,料来都不在日军之下,难怪这谅山军能够横扫**,看来绝非是浪得虚名。
他的心里已经被一股澎湃的勇气所笼罩。
而那位郝将军也已经到了校场,有一个校尉过来,对岛津淳一道:“将军要决斗,敢问需要什么武器?无论是短铳、长铳,还是战刀,都可挑选一样。”
岛津淳一心里一暖,想不到对方还如此的客气,让自己挑选兵器,有那么点意思。
他本想选短铳,又想到短铳的威力有限,若是不射中要害,反而在勇者对决中未必起什么效果。他擅长使刀,相信即便是那郝将军拿着短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自己也能将其格杀。于是道:“刀!”
紧接着,一柄长刀送来,这是谅山军中有名的直刀,刀背厚实,刀尖锋利,虽及不上倭刀,不过确属上佳之作,至于倭刀和直刀的对比,自是各有优劣。倭刀虽好,偏生却属于后世的所谓手工艺品,需要几个匠人千锤百炼,一把倭刀,需要几代人的养护,可能一个家室富裕的武士,祖传下来,怕也只有这么一柄;而谅山军的直刀不同,这是制式武器。大规模的生产,人手一把,童叟无欺,但凡大规模生产的东西。其实并不需要登峰造极,只需要达到八十分的水准就已足够。
岛津淳一提刀,感觉到这刀有几分份量。忍不住感叹:“好刀。”
然后他看到了另一边的那位郝将军已经开始穿戴铠甲了,他的手上竟没有火铳。而是一柄剑。
看到是剑,岛津淳一心里不由乐了。剑虽是尊贵,可是拿剑来比试,岛津淳一几乎可以断定,对方绝对是个‘雏儿’。
此战必胜!
岛津淳一信心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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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长刀,岛津淳一站到了校场的正中。
而与此同时,郝风楼也已走了出来,二人相距二十丈。
“将军,可准备好了么?”郝风楼朝他问。
岛津淳一满是肃穆,即便怀着必胜的信心,却也绝不敢怠慢,沉着的道:“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郝风楼微微笑着拔出剑来,嚷道:“现在开始。”
岛津淳一脚步死死踏在地上,双手握刀,横向郝风楼。
可是这时候,郝风楼的身后却站出了十几个谅山军的官兵,这些人横在了郝风楼面前,人手一把短铳。
岛津淳一瞳孔放大,这显然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岛津淳一愤怒了,他是和郝风楼比试,可不是和十几个军人对决,假若是一人手持短铳,以他的勇武,他当然能自信自己至少能够与对方同归于尽,可是对方十几人,却是人手一把短铳,这岂不是要把自己打成筛子?
无耻。
岛津淳一万万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出尔反尔,如此的无耻下流。
“郝将军,你这是何意?”
岛津淳一咄咄相逼,怒不可遏。
郝风楼却是叹口气道:“我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在和你对决么?还有什么意思?”
岛津淳一不甘心:“既是对决,为何要十几人,殴我一人?”
郝风楼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错,方才是你跑来寻我,说是要让我谅山军到崇明岛上与你们倭军对决,如此方才是好汉,不是小人行径对不对?我谅山舰队,人数不过两万,而你们在崇明却是盘踞十来万人,你们人多,却还跑来请谅山军去以寡击众,否则就是无耻下流。这不正是你所谓的道理?而现在,你要对决,要做一名好汉,那么我十个八个人打你,又有什么错?你可以厚颜无耻,以十万之众,口称什么武士精神,要和两万谅山军决一死战,那么想必我七八个人和你一人对决也是亦无不可吧,还废话什么,你要是勇士,就快开始吧,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让你先出刀!”
“……”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岛津淳一除了羞愤,和觉得对方不要脸之外,竟是无话可说,虽然他并不认为让这两万傻叉的谅山军来被十万倭军痛殴是有违武士行径的事,可是现在却知道对方很不要脸,人多欺负人少。
只是眼下,他无路可走。
于是愤怒的岛津淳一发出一阵怒吼,提刀便朝郝风楼方向冲杀过去。
呼啦啦的风在他的耳畔呼啸而过,岛津淳一感觉到的只是一阵悲凉,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的握刀,也是最后一次发出喉头的怒吼。
紧接着,啪啪啪啪啪……
七八柄短铳一起开火,每一柄火铳都是连续击发五次,三四十枚弹子纷纷没入岛津淳一的身体。
岛津淳一的身体顿住,他的手上依旧握刀,可是刀尖却已无力垂下。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浑身开始冒出一个个血洞。他发出闷哼,而后呛出一口鲜血,旋即扑倒在地,扬起灰尘。
郝风楼走上前去,用利剑扎了他几个血窟窿,算是虐尸,而后确认他死透了,旋即单方面的宣布胜利,最后很是唾弃的啐了这尸首一口:“傻叉!”
这世上只有郝风楼把人当白痴,难得有这么个家伙,跑来把郝风楼当成傻叉一样忽悠,这口恶气终于是出了。
郝风楼把手中染血的长剑向天空一扬:“完胜!”(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一章:京师震动
岛津淳一的尸首就这么用一艘小船送到了崇明岛附近。
岛上的倭人连忙派人接了,于是这岛上的倭人们顿时哗然。
岛津阁下乃是来使,居然就被这些谅山贼杀死,汉人不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么?这些谅山贼真是连蛮夷都不如。
不过岛津淳一身上的一封书信却是解释了原因。
却说是岛津淳一要求决斗,最后被杀死。
假若如此,这事儿倒也说得过去,倭人素来有比武的传统,既是比武对决,因此丢了性命,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有心人却是发现了问题。因为岛津的尸首已经千疮百孔,单单火铳的枪伤就有三十多处,还有几处剑伤,若是比武,对方一人,使用的是什么火铳才能连续造成三十多处伤口?
很明显,这绝不是一个人留下来的痕迹,可怜的岛津阁下被群殴了。
这哪里是什么比武,分明是虐杀!
当消息传出,岛上的倭人个个咬牙切齿,他们远远看到停泊在数里之外的海域上的谅山舰船,只恨不得相隔他们的不是汪洋,而是陆地,大家立即抄起家伙杀过去。
而接下来的消息也让所有人意志消沉。
其实无论谅山贼如何狡诈,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依旧没有解决,岛津是被围殴致死,那么自己呢。
只是但愿明军的援军能够及时赶到。
滚滚的乌云已压在了崇明岛上空,天空下了一阵豪雨,狂风肆虐。教人心生畏惧。
这是倭人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大海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的可怕,整整十余万人。此时此刻竟如坐以待毙的蚂蚁,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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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的战报很快就传到了松江府。
松江府哗然。
这松江虽是郝家的老家,可是朝廷一年来持续不断的抹黑,孜孜不倦,不辞劳苦,使得松江人对于郝家带有某种莫名的恐惧感。
此时,许多人已经开始逃了,官道之上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拥堵不堪。官府此时也无心去维护次序,甚至许多关隘更没什么心情去盘查什么,因而引起了许多骚动。
至于府城里就更加混乱了,简直是鸡飞狗跳。
不消说,徐景明那位仁兄跑得是最快的,按理来说,这里还有许多客人,就在战报到来的前一晚上,徐景明还和永健等人通宵达旦的吃酒。可谓不亦乐乎,结果当消息传来,永健一夜宿醉,头晕脑胀。便听到外头声音嘈杂,连忙推开门去,却发现府里的丫头和仆役都在收拾行囊。永健觉得奇怪,连忙扯住一人。要问明原委。
这仆役期期艾艾地道:“殿下莫不是还不知吧,出大事了。谅山贼袭了崇明和长兴,倭军大败,如今这些谅山贼虎视眈眈,气焰盛大,转眼之间,怕就要打到松江。”
听到这个消息,永健整个人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身躯发抖,死死地捏着这仆役,仆役吃痛,忍不住大叫道:“殿下,快,快走吧,再不走,就没处可去了,谅山贼个个穷凶极恶,听说他们吃孩子,连女人也吃,还总是让男丁去刨坑,把坑刨了,就把你埋了……殿下……”
“定……定国公呢……”
“定国公一大清早就带着一队人马前去了镇江,说是……说是要巡视镇江军务……”
永健目瞪口呆。
巡视防务肯定是假的,这个家伙居然逃了。
其实就在一秒钟之前,永健或许还有希望,崇明那儿出了乱子,总有办法解决,自己身边不就是有一个好朋友好兄弟,号称大明之虎的猛将么?倭军是来协助作战的,既是协助作战,那么自然双方要互为犄角,只要明军肯驰援,事情总不会太坏。
可是现在,永健却是发现自己过于幼稚了。
永健松开了那仆役,那仆役不敢逗留,懒得管他,飞也似的跑了。
其他的倭将也得知了消息,纷纷找上了永健。
“殿下,定国公呢,定国公在哪里?”
“若不速速驰援,只恐……”
永健的脸色惨然,却是无言以对。
良久,他长长出了口气,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个倭将勃然大怒,握着拳头大吼道:“殿下,要振作!”
永健却是苦笑,道:“我对不起皇国,辜负了陛下,今日……我们输了,不只是输了十万的将士,更是输了国运,我……永健乃是皇国罪人,宁愿剖腹,以谢其罪。”
几个倭将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劝说永健。
永健惨然道:“你们速去准备吧,明日正午,准备动刀。”
“还有,你们要立即去南京,想尽办法请求大明朝廷派兵驰援。”
“听说定国公阁下在镇江……”
听到徐景明,永健心里咯噔一下,最后却是苦笑摇头道:“我误信了奸人啊……”
说话之间,双眸已是泪光闪烁,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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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明一口气跑到了镇江府,此时镇江守将自是亲自来迎,这儿也听说了崇明的事,作为金陵的门户,在这镇江,亦是震动,各路官兵已经云集于此,终于定国公来了,算是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而这位定国公一脸惨然,一到了地方便不免抱怨。
“倭人实在无用,每日只知吹嘘他们有十万精兵,便是天兵下凡亦是不敢樱其锋芒,现在看来,实在是狗屁不如,朝廷误信了这些倭人,实在可笑。”
“不过诸位不必害怕,倭人靠不住,可是咱们自己岂有靠不住的道理?我这便上书,让陛下拨发十万精兵剿贼。”
他说罢,又摇摇头,才继续道:“这样大大的不妥,若只是上书,许多事讲不清楚,老子还是回京一趟才好。”
镇江守将面面相觑,大家还指着徐景明带着大家剿贼呢,结果这位定国公却是要回京。
眼见如此,大家都是沉默。
徐景明其实是觉得镇江也不安全的,天下谁不知道这谅山军进军神速,非常人所及,虽说自己若是被俘了,作为一个奸细,自然能得到极为体面的待遇,少不得还要和郝风楼在一起浅酌几杯,可话说回来,真正到了战场上,谁认得自己?他不怕被俘,就怕连被俘的机会都没有,刀剑无眼啊,火铳就更没眼了。
徐景明是个很实在的人,贪生怕死就贪生怕死,说逃就逃,绝没有什么道德上的负担,他大摇大摆地用过了饭,而后便带着一队人大张旗鼓地往金陵去了。
镇江距离金陵其实并不远,次日清早便到了金陵。
金陵城内倒还没有混乱,不过气氛却很是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朱高燧,就更不必说了,昨夜他是一宿未睡,他万万想不到郝风楼终于还是来了,自郝风楼出逃后,这是朱高燧与郝风楼第一次距离得如此之近,这位天子,此时已有些慌了手脚,先是乱发了一通脾气,躲在宫里痛斥徐景明昏聩。随后便召见了大臣,只是这些大臣却都是大眼瞪小眼,事态之严重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谁曾想到,那些谅山贼居然奇袭崇明岛呢。
于是所有人没有吭声,一个个看着黄淮。
黄淮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要,陛下的性子,近来都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如今能主持大局的,怕也只有这位黄学士了。
黄淮苦笑,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慢悠悠地道:“谅山贼既是突袭崇明,又是坐了海船而来,以微臣愚见,他们的兵力只怕也是有限得很,京畿附近有精兵数十万,陛下,谅山贼的那些人马对我们产生不了威胁,唯一麻烦的是,有这么一支兵马在,便等于是如鲠在喉,如今在这京畿左近这么有一支贼军虎视眈眈,实在教人放心不下啊。”
“可是朝廷出兵去剿,以那郝风楼之能,这胜负还在难料之数,所以微臣的意思是,索性坚壁清野,与那谅山贼死耗下去,那里终究不是广州,人心都在朝廷,又何惧之有?”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当然,黄淮说这些话也是有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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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赫赫战功
眼下金陵和朝野内外,所有人都被那姓郝的打怕了,先是一个广州之战,此后又是崇明岛一役,这郝风楼可谓神出鬼没,处处压着人一阵痛揍,朝廷竟是无计可施,眼下已到了最后关头,那郝风楼的兵锋直抵京畿门户镇江,事到如今,陛下是绝不可能再出兵了,黄淮正因为认清了这一点,这才提出了坚壁清野的措施。
可是要坚壁清野,谈何容易,只是这四个字更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同罢了。
朱高燧听了,果然点头,他已绝不容许再有什么闪失了。
金陵之中虽有二十万精兵,镇江、松江那儿亦有数万,而郝家军,满打满算,怕也不过寥寥数万而已,只是如今,眼见对方从天而降,已令人生出了畏战之心了。
朱高燧淡淡道:“那些倭人被困于崇明,是否……”
关于此事,朱高燧是有考量的,崇明的倭人要不要救,一直是他悬而不决的重要问题,大明终究是天朝上国,倭人前来助战,若是对倭人置之不理,那么这天下的各处藩镇,可还有人对大明抱有什么期待么?如今的大明是真正被人看破了手脚,若是能将这些倭人救出,或可如虎添翼,若是不救,则大明朝只怕要众叛亲离了。
关于这一点,朱高燧抱有几分幻想,在龙江一带倒有一些海船,或是会同镇江、松江的舰船,一道与谅山贼寇一决雌雄。
好在这时候,黄淮却是打消了朱高燧的念头。
因为黄淮清楚,大明的这些舢板还不够给谅山军塞牙缝的。他连忙道:“陛下,倭人舰队已经覆没。可见这谅山的舰船何其犀利,大明的舰船多是内湖的平底舰为主。一旦去了崇明,岂不是鸡蛋碰石头?依微臣的愚见,眼下还是不要滋事的好。至于这些倭人……总要寻个替罪羊出来。”
一说到替罪羊,朱高燧顿时勃然大怒,恶狠狠地道:“徐景明此人实是个酒囊饭袋,朕将东南的防务尽皆交给他,不指望他立什么功劳,但求他没有过失,可是这才多少功夫。朕的十万倭军就毁于一旦,黄爱卿说的是,这个徐景明,定要严惩不贷不可……”
正说着,朱高燧的脸上闪掠过浓浓的杀机。
黄淮等人却是大惊失色,其中有户部尚书曾文力道:“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
朱高燧咬牙切齿:“有何不可?”
“这徐景明虽有过错,可是终究此前的功劳也是不小,况且他是中山王之后。在军民百姓之中又被视为我大明柱石,一旦连他都获罪,只怕……”
朱高燧旋即道:“可是此人可恶,对败军之将。难道还要视而不见?”
黄淮却是眯着眼,慢悠悠的道:“陛下,定国公非但无过。反而有大功。谅山贼军来势汹汹,又勾结了倭人。与倭人……首领永健沆瀣一气,这才使战局糜烂。定国公见状,当机立断,立即稳住了局势,使贼军眼下并不敢进攻松江、镇江等要害之地,咱们朝廷正因为有定国公,才总算维持了局面……”
“你说什么?”朱高燧先是愕然。
可是很快,朱高燧就明白了黄淮的意思,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就更不能再让大家的信心崩溃,信心比黄金重要,徐景明终究是朝廷捧起来的人物,在军民心中已有了超然的地位,假若这位大明第一勇将都成了获罪之臣,那么谁还有信心继续打下去?
既然徐景明没有错,不但无错,反而有功,那么谁来背这个干系呢?
自然就是倭人,今儿清早就有快报传来,倭人亲王永健已是剖腹自尽,他这一死,所有的屎盆子自然就可以扣在他的身上。
这并非是谅山贼厉害,只是因为在倭人内部,有人与谅山贼暗通款曲。
也不是明军畏战,只是永健被谅山军收买。
更不是大明这忠良之后、第一勇将徐景明无用,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事已至此,能维持住大局就已是不错,否则即便天神下凡,怕也难以力挽狂澜。
朱高燧的手开始在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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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了朱高燧的身上。
那徐景明的生死荣辱就在陛下地一念之间了。其实大家倒并非都和徐景明有什么深交,只是眼下,这番措辞是最‘合乎’朝廷利益的解释,如今京师震动,再不容又半分使人泄气的事了。
朱高燧最后苦笑,他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御椅上,长叹口气,道:“难道你们要让朕颠倒黑白?”
“陛下,微臣所虑的只是江山社稷,事急矣,何必要在乎这些小节?”
“微臣亦是附议,眼下最紧要的不是要谁的脑袋,而是想尽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局。”
“天下多的是忠义之士,朝廷不能让他们寒心,这场仗才能继续维持,谅山军不足为虑,郝家父子亦不足虑,朝廷唯一所虑的乃是军心民气啊。”
朱高燧幽幽叹口气,他终究知道什么叫做无奈的滋味了,只是这个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倒是这时,外头有太监进来,躬身道:“陛下,定国公回京,如今已抵朝阳门。”
听到这番话,大家又不吭声了,面面相觑。
那个家伙果然是有脸回来,虽然方才有不少人都说了徐景明的好话,可是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只怕都恨不得给这孙子一个耳刮子。
黄淮却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咱们大明的功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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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章:大英雄 大豪杰
崇明一战,眼下朝廷急需要的,不是严惩什么败将,而是给人信心。
既然崇明时局,乃是有倭人私通谅山贼,那么此时此刻,力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定国公稳住了大局,如今这位公爷回了京,那么自然而然,他的身上,就被寄予了军民所有的期望。
时局越坏,就越需要英雄。
黄淮一句,咱们的英雄回来了,意思已是很明显。
定国公回京,大英雄回来,无论陛下怎么想,有什么样的情绪,你将来是要秋后算账也好,是要隐忍不发也罢,可是现在,必须得有一点儿英雄回京的样子。
朱高燧要把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他恨不得那徐景明千刀万剐,先前一个广州之战,虽然最后不是他的责任,可是这个家伙,也难辞其咎,此后又是这一次松江,其实真论起来,也不算他的责任,毕竟当时让倭人入驻崇明,乃是朱高燧自己的主意,徐景明为此,还据理力争过,几次提出,驻扎崇明,无险可守,又说倭人厚道,必不会为祸,人家上了十几道奏书,对这件事的看法极为激烈,一副只恨不得拼命的架势,可是朝廷不听,不予理会,现在倒好,谅山舰队袭了崇明,倭军水师一败涂地,这徐景明,终究是在大陆,此战之败,与他何干?
甚至可以说,假若当时,朝廷能够听取徐景明的意见,事情必定,不会这样的糟糕。朝廷也不至于,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千错万错,也错不到徐景明的头上去。
可是朱高燧就是发自于内心的厌恶这个徐景明。因为他知道,徐景明就是个酒囊饭袋,阴差阳错,竟成了一员虎将,成了这大明朝的柱国和柱石。
每每想到此人恶心的嘴脸,朱高燧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
可是……如今牵涉到了自己的社稷,朱高燧哪里有敢有半分的马虎。
最后,朱高燧语气沉重的道:“是啊,咱们的大英雄回来了。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来,传旨,朕要摆驾出宫,亲迎定国公。”
所有的大臣,都是松了口气,陛下圣明啊。
这一出戏,当然不是演给自己看的,而事实上。这本来就是给那些愚民百姓们瞧的,唯有让大家知道,在这金陵之中,还有一员虎将。才能使人心安,否则,人心惶惶下去。不等谅山贼作乱为祸,自己也得把自己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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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明敢回京。自然是早有考量的,因为他几乎可以确信。整个崇明的败局,和自己没有半分的干系。倭人,是朝廷非要安置在崇明,自己三番上书,既感动了永健,也‘劝告’了朝廷,结果朝廷一意孤行,非要如此,他也只好顺水推舟,结果谅山舰队果然袭击了崇明,怎么算,这个脏水,也泼不到自己头上。至于自己驻扎的松江,虽然徐景明从松江回来,可是谅山军毕竟没有袭击松江,也就是说,松江不曾失守,不曾失守,他就没有失土之责,此番回京,一方面是寻个安全的地方藏匿,另一方面,也是徐景明料定自己,绝不可能有什么罪状。
他带着一干人,已过了外城,心里还在思量,该如何向天子和朝廷解释为好,一方面,既要顾虑朝廷的颜面,另一方面,自己免不了要将所有的干系,全部推个一干二净,底气他是有的,可是一些细节,却还要好生推敲。
他心里不由感叹,带兵打仗,果然辛苦啊,一方面要节制这么多兵马,操心劳力,另一方面,还要和那些倭人吃酒piaochang,糜费精血,此外还要和郝风楼眉来眼去,提心吊胆。现在,还得跟朝廷解释,又不知要殚精竭力多少时候。
每每念及如此,定国公便觉得自己实在是天下最辛苦的人,他偶尔会想到:“假若飞将军再世,怕也及不上我吧。”
只是……当他接近内城城门的时候,却是发觉,沿街的人烟越来越少,反而一个个禁军增多,徐景明惊出了冷汗,莫非东窗事发了么?哇哇哇,什么时候,那朱高燧变得如此聪明了。
他正在思虑着,该不该溜之大吉,旋即一想,心里淡定了。
若是朝廷要拿自己,何必费这样的周折,老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小儿科而已。
他踏马而行,便看到内城门洞那儿,百官云集,却又远远看到,一人冕服正冠,率百官静候。
这一下子,连朱高燧都不明白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了,他只得下马,飞快上前,看到了朱高燧,于是连忙拜倒,道:“败将徐景明,见过陛下。”
败将二字,当然是谦虚的说法,徐景明虽然平时狂妄,稀里糊涂,可是关键时刻,却从未掉过链子,虽是如此,朱高燧心里,仍是七上八下,不晓得这朱高燧,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
倒是这时,朱高燧快步跨前一步,一脸欣赏,和蔼可亲,忙将徐景明扶起,道:“崇明之事,朕已有耳闻,倭人永健私通谅山贼,方有此败,若非徐卿,则松江、镇江门户不保矣,爱卿快快请起。”
卧槽……
徐景明这一下子,真真是无言以对了,一路上想来的无数辩护之词,如今全部派不上用场,他被朱高燧扶起,眼看朱高燧身后,百官们都是用欣慰和欣赏的目光看自己,都是含笑,而朱高燧呢,则是感慨万千,满脸敬重之色,朱高燧发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够用,虽然他预料到,自己乃是朝廷的大英雄,断然……咳咳……断然这些人,是会为自己遮羞的,可是不曾想,这些家伙,脸皮比自己还厚。
朱高燧握着他的手,含笑道:“徐卿家辛苦了,朕瞧你满是憔悴之色,便晓得,你公忠为国,必定吃了不少苦头。”
徐景明心想,这倒是实话,永健那厮,畜生禽兽不如,一夜要连御三女,老子为了不堕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名头,岂能让他轻视了我大明好男儿,咳咳……想不到,竟是如此憔悴了,回到京中,看来是要好好补一补身子。
朱高燧又道:“朕一直很惦念你,难得你回了京,正有许多话要和你说,来,随朕入宫。”
于是乘撵摆了来,朱高燧坐上去,朝徐景明招招手,道:“到朕辇上来。”
徐景明虎躯一震,道:“微臣不敢篡越。”
朱高燧却是哈哈大笑,环顾众人,道:“你是忠臣虎将,这朝野内外,军民上下,都要倚重于你,朕的社稷,也都托付在似你这样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好汉子身上,随朕同辇,有何不可?朕知你是谨慎之人,可是朕取的就是你的忠直,你不必顾虑,上辇。”
徐景明倒也不客气了,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去。
于是这浩浩荡荡人人马,便朝宫苑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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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这金陵,突然出现了几个来路不明之人。
为首一个,叫宫崎雄,此人乃是倭军一员虎将,跟着永健,一道儿到了松江,吃了花酒,一夜之间,得知那崇明十万倭军成了孤军,永健殿下,羞愤难当,已是剖腹,为的只是自证清白,向天皇谢罪。而这解救十万同胞的重大干系,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宫崎雄的身上,宫崎雄带着一干人,风尘仆仆的抵达了金陵。
见到这金陵花花世界,他们实在没什么心思,众人商量了片刻,决定先去应天府寻个门路,只要自己人等出现,陈述了委屈,应天府,必定会告知那大明朝廷,想来,大明朝廷无论如何,也会想一想办法。
于是乎,这些衣衫褴褛之人,便出现在了应天府。
他们一出现,立即引起了门口差役的注意,一个差役呼喝道:“应天府重地,何人在此徘徊不去,好大的胆子,快快滚开,休要惊扰了过往的诸位大人。”
这差役的嘴脸,素来都是可憎的,声色俱厉,要的就是能吓唬住寻常百姓。
这宫崎雄忙道:“我们是倭人,与贵国,有秦晋之好,如今有大事,要见府尹,还望通融。”
这差役上下打量这些倭人,还真觉得他们装束与其他人不同,这牵涉到了番邦之事,就真不是他能做主了,于是这位仁兄倒也痛快,飞快入内禀报去也。
宫崎雄人等,见有了眉目,也就松下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四章:请降
这应天府尹乃是新近走马上任,近来是多事之秋,自黄淮主政以来,大量的亲朋故旧也就趁机开始卡位,这位府尹算是黄淮的门生,如今顺理成章的忝居了应天府府尹之位。
应天府近来没什么公务,其实这也是正常,如今许多事都被锦衣卫接管了,应天府管理的,只是一方的治理,而如今,军务才是最要紧的事,比如盘查奸党,这三教九流如今都被盘查了一个遍,应天府至多也就是帮忙协助一下。
可是今天,却有倭人寻到门来。
府尹大人倒是有点儿犯难,问明了那些倭人的来意。他小小的沉吟片刻,旋即便有了主意。
朝廷那儿已经把意思说得十分明白了,那倭人永健勾结了谅山贼,现在这些倭人显然也是想要通过应天府上达天听,好教朝廷驰援崇明的。可朝廷已绝无可能驰援崇明,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一个大麻烦,既然朝廷已经定下了调子,那么自己若是还要留着这些人在京师地界上滋事,上官怪罪下来,可就不保了。
他朝一个差役使了个眼色,道:“叫个人去稳住他们,另外知会北镇府司,就说有几个永健的同党……去吧。”
那差役点点头,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宫崎雄人等还在焦灼地等候,左右都不见府尹来见,一时也是有些恼火,倒是正在这时,远处却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这马蹄声来自四面八方,只须臾的功夫。便有数百锦衣校尉一个个明火执仗而来,带队的竟是指挥使马钰。
马钰当然晓得‘事态严重’。这永健如今是崇明岛战败的祸首,倭人已经成了‘乱党’。到了这个时候,朝廷已经定下调子,陛下亲口在邸报里痛斥了永健这些人,而这些倭人假若胡说八道了些什么,那可是极为糟糕地事,既然如此,当然是请他们到诏狱里好生伺候着才最是安全。
宫崎雄等人见状,都不禁微愣,宫崎雄的汉话最好。自然是他去打话:“你们是何人,想要做什么?”
马钰面无表情,身后的校尉已是跃跃欲试,他坐在马上,慢悠悠地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些奸党统统拿下!”
于是四面八方的校尉一拥而上,宫崎雄等人怒气冲天,纷纷拔刀还击。
只是……
片刻功夫之后,这里只留下了十几具尸首。然后尸首被拖走,锦衣卫如潮水一般褪去,鲜血亦是被几个差役擦拭干净。
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那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似乎是在诉说这些倭人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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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其他倭人的命运比那宫崎雄人等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此刻,十余万人在岛屿上已经过去了第八天。
许多人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岛上的存粮开始不足。一些人开始挨饿,而挨饿的人自然不免要四处找粮。粮库那里已经被一队乱兵截了,为了维持。将军们只得带着一队人马将这些饿兵杀死,这才使大家老实了下来。
可是这也只是刚开始而已,即便倭人们不敢反抗,可是就这么饿着一天两天还好,三天四天后呢。
岛屿上的树木已经有许多剥皮的痕迹,许多倭人在海边捕鱼,只是这些远远不可能满足大量军马的需求。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饿兵们炸营了。
不炸营,大家都要饿死,无论如何,求生的**已经占据了他们对将军们的畏惧。
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其实他们闹还是不闹,结果都只会是一样,因为无论他们怎么闹事,天上也不会掉下粮食来。
可这些茫然的人只是想找一个出路,只是想单纯的填饱肚子而已。
事到如今,局势已经逼迫到这些将军们,不得不放下武士的矜持,放下一切的尊严,想尽办法带着这些倭人继续活下去。
而要活下去,显然并不太容易。
他们选择了派人求和。
这一次不再是似岛津淳一那般傲慢,倭人是一种很奇怪的人种,当他们残暴和傲慢时就自视甚高,简直就将自己当成了天神,那心底深处的野心便是整个汪洋都装不下。可是一旦他们认清到了事实,一下子就变成了磕头虫和应声虫,态度之低,真让人感觉这些人和岛津淳一绝对不是一个祖宗出来的。
郝风楼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么的一群家伙,这些武士打扮的人,一到了长兴岛,见了任何一个人都点头哈腰,满面笑容,等见到了郝风楼,立即按着大明朝行见天子的礼仪,用了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几个人全身上下都贴在地面上,只有臀部拱起,这样子显得有那么点儿滑稽。
“将军,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崇明岛上,十万生灵,生死全凭将军一念之间,我等不识好歹,竟与将军做对,实是万死难赎,如今我等愿幡然悔悟,自此之后,日本国愿永奉谅山为主,供将军驱策,愿将军念在我等无知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十万倭人一条生路,活命之恩,来日当涌泉相报。”
郝风楼不由失笑了。
不得不说,这些家伙谄媚的样子倒还真有那么点儿可笑的感觉。
就比如,一开始你遇到的是一群面目狰狞,显得很是可怕的对手,那么你少不得振作精神,与他们对敌。谁晓得转眼之间,这些人又成了软骨头,一看到你举了刀,他们便立即痛哭流涕,趴在地上,抓住你的脚,眼泪鼻涕统统出来,哭着喊着要叫你爹,做你儿子,这……从达尔文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不科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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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五章:摧毁
沉吟再三,郝风楼站了起来,看着几个倭使。
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们看,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关于这一点,想必你们也是清楚的,我不远万里来这里,总不能放虎归山,将你们送回倭国对不对?”
几个倭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清楚,回到倭国是不可能的,最根本的问题是,没有船。谅山人的船,自己还要用,而倭人自己的船已经在崇明一役中化为灰烬,只是郝风楼明确提出绝不会网开一面的时候,他们却还是不免失落了。
郝风楼旋即继续道:“再者说,咱们这里的粮草也是不足,又拿什么供养你们呢?大家要讲道理,分明是你们与我为敌,难道还教我供养你们不成?”
一个倭使忙笑吟吟的道:“其实崇明所需,只需一日一餐即可,还请殿下斟酌一二。”
倭人的饭量确实很小,一日一餐,一个谅山军官兵的口粮,只怕是他们的七八倍了,现在这些倭人只想着活命而已。
这一点上,倭人其实索要得并不多。
郝风楼却显得为难,若是一日一餐,而且只供应粗粮,其实倒不是养活不了,不过他自然不能白养活这些人。
开玩笑,现在已不再是倡导仁义的封建主义了,谅山如今实施的乃是最**裸的一切以牟利为目的的重商主义,眼下朝廷几十万大军龟缩京畿一带,郝风楼这两万人当然不至于跑去鸡蛋碰石头。不过好消息却是,朝廷已经生出畏战之心。只是一味地龟缩于京畿,这松江南北沿岸如今却已是犹如一座空城。
郝风楼袭崇明。为的乃是分担江西的压力,此时朝廷的军马龟缩不出,而那数十万在江西的兵马,此时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们担心自己的后方被谅山军抄了,另一方面,却又要面对广东虎视眈眈的数十万谅山军。
此时的江西大营已是彻底地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不分兵驰援。那么浙江和江宁不保,可一旦分兵,江西则岌岌可危。
在这种双重压力之下,整个朝廷终于陷入了某种大厦将倾的气氛,地方上的官吏亦是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山雨欲来,根据郝风楼的情报,在朝廷内部已经出现了许多的声音,有人要求迁都北京亦或西安,有人要求各地军马勤王。也有人摇头晃脑,说什么谅山乃残暴之师,必不能长久云云。
也有人提出与郝家议和,分治天下。
这等言论虽然都没有太多的可操作性。不过却透露出一个信息,那便是整个朝廷的人心已经涣散了,那些坐在那艘破船上的人已经感觉到不妙。开始慌了。
郝风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此次远征要的就是震慑住朝廷。同时给予江西的丘福,极大的压力。配合谅山的大军北上。
既然在这崇明只能吓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么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倭人的问题,就成了郝风楼的最佳选项。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要口粮,也不是不可以嘛,不过想要粮食,就必须得先拿兵器来换,嗯,我们这个计划暂时就叫兵器换食品,这样吧,十斤兵器换一份口粮好了,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打发走了几个倭使,随后,郝风楼立即起身,开始写下了一份洋洋洒洒上千言的书信,命人送回谅山去。
一场针对倭人的计划已经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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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岛这儿就犹如一个火药桶,饿疯了的倭人开始啃树皮,开始吃土,甚至有人看着自己人,眼睛都显得有些发红,而当倭使们回来,将郝风楼的原话转告时,倭人内部就已开始了争议。
有人只想着填饱肚子,眼下什么都顾不上了。
倒是有一些武士却是万般不肯,他们的刀剑都是祖传下来的,他们的骨子里多少还有那么点儿荣誉观念,颇有几分人在刀在的悲壮。
此时,崇明岛上做主的乃是奉承近藤凉,他亦是倭国大名之一,是死硬的开国派,性子执拗,一听谅山人的意见,立即断然拒绝,他自认为武器乃是倭人的根本,若是失去武器,那么岛屿上的倭人就会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只是这时候,却是由不得他了。
当夜,消息已经传开,无数饿疯了的倭人一起涌入了近藤凉的大帐,旋即便将这近藤凉砍为了肉酱。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换句话来说,夺人饭吃,那也该是不共戴天了。
到了次日,倭人推举出了一位将军,便开始了换食品的计划。
他们自发地组织成了一支人手收缴武器,而后再用崇明码头停泊的十几艘小沙船运载着兵器驶出港去,外头早有谅山的舰船等候,一见到这些沙船来,立即与之接驳,将兵器统统送到舰船上,等到了傍晚时分,几艘粮船来了。
粮船里的口粮是有限的,只是勉强供给倭人一日一餐,至多坚持三日之用。
不过眼下饿疯了的倭人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先填饱了眼下的肚子再说。
等过了两日,又是数艘的倭人舰船出来,又是一船船的武器,火药也有,但凡是倭人觉得能换来粮食的东西都不肯放过。
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倭人手中的武器已经彻底没了。
兵器没了,整个崇明岛几乎成了不毛之地,能啃的东西统统啃光,便是连树叶子也都是光秃秃的。
正当所有人陷入恐慌的时候,谅山的粮船居然又送了一批粮食来,这一次送来的粮食已经不只是粮食,还有铜锣之类的东西,同来的还有个谅山的百户,此人告诉倭人,过了几日,会有一批贵人来,大家好生练习一下,若是怠慢了贵宾,往后可就没有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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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长兴岛,确实来了一大批的客人。
就在一个多月前,当郝风楼的书信抵达了谅山,旋即各大报纸便开始登载了一篇消息,即所谓崇明招商会的简讯。
大意是说,崇明有十万免费劳力,自此开始招商,但凡有意进行加工生产的商家,大可以前往崇明,所有劳力几近免费,且崇明附近的生产原料极为低廉,盖因为战争开始,江浙一带的作坊纺织业已经濒临崩溃,市面上有的是生丝,虽说朝廷绝禁了和谅山的贸易,可是有不少私船出海,带着大批的原料,愿意就地兜售。
这就是说,在这里,劳动力是接近于免费的,而生产原料也比之谅山要低上许多,最最重要的是,在这里生产,货物可以销往朝鲜和倭国,可以开辟新的市场。
以往的时候,谅山货之所以在这里不太流行,并非是因为谅山货物质量不好,而事实上,谅山货物的价格低廉,质量也是优等,本来按理来说,是绝不可能让倭人钻这个空子,只是问题坏就坏在距离上,谅山的货物从海防出发,一直到朝鲜、琉球、倭国等地,运输费用就比货物本身要贵上数倍不止,如此一来,等抵达了口岸,这货物的价格往往要翻上十倍不止。
倭人正是因为瞅准了这一点而就地生产,以廉价和低质来打开市场,借此发展自己本身的工坊业。
而对于郝风楼来说,倭国有的是人,这十万人其实并不算什么,想要真正彻底的征服倭国,就必须先彻底的摧毁掉倭国的民族工坊业,使之成为原料产地,和商品的倾销地,如此一来,他们的人口即便再多,最后也不免成为谅山的附庸,而要将其工坊业彻底摧毁,就必须得有更加廉价且质量更优的货物,于是乎,这一场招商会也就孕育而出。
崇明岛上的倭人完全可以当作奴工来使用,而且不必付给薪金,这就使生产的成本降到了最低,附近绝禁了商贸之后,许多江浙一带的原料价格低廉,这又能降低成本,而崇明距离倭国不算太远,而且这一带的航线没有什么风险,这就意味着运输成本也将降到最低。
以崇明岛上的倭人来摧毁掉倭岛上的倭人工坊,这是郝风楼眼下的最优方案,否则即便将这崇明岛上的倭人统统杀死,可是倭岛上的倭人依旧还有上千万之众,且个个吃苦耐劳,如今又已开国,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谅山的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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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噩梦
到了今日这个世界,侵人土地,灭人种族,已经不再是问题的关键,其实远不如消灭其生产能力,使其永远成为奴隶,表面上并没有奴隶主对其进行盘剥,实则却是用无形的手使他们成为矿工、伐木工,将自己的资源拱手送出,同时成为别人的商品倾销基地。
郝风楼要的,就是借助这崇明的十万倭人之手消灭倭岛数以千万的倭人,消灭掉他们的工坊,使他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匠人失业,最后堕落为农夫或者是乞丐,使他们陷入困境,自然而然也就不再可能对各行各业的生产进行更新,等到差距越来越大时,使其彻底地堕落。
这就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打断他们的生产,就是敲断他们的骨头,没有生产就没有资金,没有资金就会陷入困局,最后这上千万的人因为没有工作,就只能沦为奴工,甚或是娼妓。
出于对郝风楼的信任,还有对新市场的渴望,谅山的几大商行都派出了人员前来考察,数百人在此,济济一堂,大家抵达了长兴岛,自然受到郝风楼的殷勤款待,这些人显得很是兴奋,在听取了郝风楼的介绍之后,心里便开始盘算了。
这里的人力是不要钱的,不过却需要将他们培养成为匠人,这是一笔开销,除此之外,还需要运输一些生产工具过来,这又是一笔开销,收益倒是可期的,东南沿岸许多私船都运送着生丝、铁料到海中的无人岛礁交易,价格也确实便宜。据说江浙那儿,因为战争。使得百业萧条,许多原料。尤其是生丝的价格几乎是暴跌,这才有人开始铤而走险,这一项项的成本都可以压到最低,在价格上,确实能与在这一带流行的倭国商品在价钱上平分秋色,自然,谅山可以引进一些更先进的制造工艺来,反正这崇明岛的倭人绝不可能出去,也不怕他们偷师。到时候少不得要派遣一些骨干过来进行督工和指导。
虽是这样想,可是没有实地去看,终究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郝风楼倒是实在,直接派了舰船,让五百个护卫拥簇着这些人前去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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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崇明落了地,立即得到了倭人们的‘热烈欢迎’。
这些倭人已经老实了,知道这是他们活命的最后希望,即便你劫持了这数百人也是于事无补,甚至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为了迎接这些‘贵宾’。给他们良好的印象,由将军们打头,所有人乌压压地列队,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吹笙的吹笙,中倭的各种乐器。此时极为欢快地响起来,许多面黄肌瘦的人。一个个被呵斥着挤出笑容,一口一个哟西。个个弓着身子,不断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一个会汉话的将军,此时作为向导,带着贵宾们检阅了人马,旋即表露出了决心:“我们……很好养活,一日两个饭团……两个饭团的要……”
“都有力气,大大的有力气,都是好汉……”
这个倭人将军,汉话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不过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却还是能让诸位东家和工坊主还有财团的主事们能感受到好意。
午餐是在大营进行的,倭人挤出了一些口粮,总算是做了一顿丰盛的午宴,外头乌啦啦的人都跪坐在帐外,帐内则是几个倭人负责招待,显然许多人都显得很满意,大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我看这里可以,投入的成本确实高了一些,不过土地不要银子,人力也不要银子,而且朝鲜和倭国,人丁足有两千万,还有一些货物可以通过私船流进东南沿岸去,这个买卖,我看成。”
“我瞧这些人挺老实巴交的,比谅山那些平时磨磨蹭蹭做事,薪金却高得吓人的人要好。”
“咱们布坊倒是可以在这里试试。”
大家议论之后,便各自都有了主意,能做得了主的人当然是拍板定论,而做不了主的,却也打算好生去信谅山,向谅山的大东家禀告。
日落黄昏,大家纷纷乘船离开,无数倭人乌压压地在码头上挥手告别,这个场景颇有些让人感动。
而这一切的安排当然是郝风楼布置的,那些倭人已经饿昏了头,一旦你在**和精神上征服了他们,他们对你便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了,想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可谓听话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大军开始休整,郝风楼已经做好了进兵骚扰的计划,旨在破坏京畿一带的生产力,将这金陵孤立起来,既然对方畏战,那就少不得给他们制造点气氛了。
三日之后,一营谅山军袭了南通州。
这南通州乃是运河的起点,几乎北直隶、山东一带的漕粮,都需要从这儿运输南下,如今突然袭了南通州,这就意味着,南北之间的漕运切断,朝廷在江北的绝大多数漕粮都必须改由陆路运输,而陆路所糜费的时间和中途的损耗可就惊人了。
随后,几营谅山军出现在了镇江附近,袭击了一个卫所,连战连捷。
这接二连三的袭击,自是通过一份份的奏报送到了金陵。
金陵已是人心惶惶,镇江是金陵门户,而南通州乃是最重要的水路要道,这两处地方,失去哪一个,对朝廷来说,打击都是致命的。
如今迁都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高,许多人已经意识到,若是继续留在南京,朝廷覆灭之日只怕不太远了,今年或许还能勉强维持,可是明年呢?明年漕粮和漕银运不来,拿什么来拱卫京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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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七章:如之奈何
崇明岛来的捷报已经鼓舞了广东的谅山军。
此时,这三十余万军马已是枕戈以待,磨刀霍霍。
统领大军的,乃是何健,何健受命节制三军,目标自是江西。
只是这山岭连绵数百里,而琪国公丘福却是借着地势龟缩据守,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对于防务不够坚固的州府,索性就直接放弃,而一旦谅山军突击坚城,便不断的增强防卫,与谅山军鏖战,反复争夺。
一些州府直接丢了出去,结果却给谅山军造成了麻烦,因为当地的地方武装的抵抗也尤为激烈,一些地主士绅组织了乡团,给予谅山军制造了不少麻烦,即便是将其弹压住,可是这些人毕竟是地头蛇,表面上臣服,暗地里却是资助一些反谅山的份子,谅山军不得不加强各地的防卫,抽调出大量的兵马,只是兵力一分散,反而给了丘福可趁之机。
就在三日之前,在一场豪雨之中,明军袭了南康县,击溃一营谅山军,并且夺取了诸多辎重。
整个江西已经陷入了犬牙交错的拉锯状态。
而对于何健来说,眼下最麻烦的却不是眼前的明军,而是补给。
谅山军许多次战役不能迅速地解决对手的根本问题也就出现在补给上头,这种近代化的军队虽然作战能力高效,杀伤力强大,本质上却都来源于强大的补给,没有充足的火药就不能将武器的实力发挥到最高,没有足够的粮食补给。将士们半饱着肚子,就难以进行复杂的高难度战术动作。没有草药,伤亡的情况就会十分严峻。
而这些悬而不决的问题都出自补给。
这已是何健第十七次修书前往谅山了。
可笑的问题在于。何健在这边催促补给,而谅山那儿的物资却是堆积如山,这里头的症结其实无非还是运输二字。
谅山那儿提出来的解决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修路。
自桂林修建铁路延伸至韶关,一旦修通,那么源源不断的物资便可通过谅取道桂林,直达韶关。
谅山的长项也唯有如此了,反而在征集民夫方面远远及不上朝廷,朝廷征募民役乃是常态。可谅山的人力很贵,又无徭役之法,一旦征募数十万人就会造成工坊人力奇缺,又将大大的打击各大工坊的生产,因而除了铁路,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今铁路已经开始四面开花,而为了保障韶关铁路的快速贯通,夏元吉几乎是坐镇韶关,每日敦促各段铺设铁路的人员加紧赶工。
只是这一切仍旧需要时间。对于何健的要求,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让他努力坚持。
何健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唯有苦笑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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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丘福这儿也是不容乐观。虽然他堵住了谅山军的攻势,可是明军的实力终究是远远及不上谅山军,每次与谅山军作战。明军的伤亡都是极大,当崇明岛之战的消息传来。军中已经震动,突然有了一支谅山军马出现在了京畿。金陵那儿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这使大家更加担心起来。
绝大多数的军中诸将的家小都在金陵,眼前的谅山军又是咄咄逼人,所有人都陷入了鏖战,如此一来,军中已生出了许多议论。
丘福一直在勉力维持,可是当得知了崇明出现谅山军的时候,他便知道自此之后,整个江西就只能靠自己了。
金陵一旦受到威胁,那么对于天子,对于文武百官来说,一切的资源都将用于京畿,因为这才是根本,至于江西,眼下朝廷唯一能做到的,只怕也唯有维持现状而已,也就是说,自此之后,朝廷将不会再往江西发一兵一卒,不会再有任何支援,一切只能靠自己。
只是眼下,江西的明军经历过数次鏖战,已经伤亡惨重,若是没有源源不断的补充,天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丘福的心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躁起来,这种紧迫的形势让他愈发的幻想于在一次军事部署中布置一个陷阱,重创谅山军主力,以此来缓解眼下的局面。只是他越发急迫就越是心里清楚,这样的军事冒险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于是他有时变得亢奋,激动地看着地图,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贪功冒进的主意,有时却是清醒了,摇头苦笑,很快将此前‘幼稚’的念头抛之脑后,并且告诫自己必须求稳,稍有疏失就是万劫不复,朝廷已经退无可退,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
他并不忠于眼下的这个天子,可是他忠于这个社稷,乐于承担这份责任,他是靖难之后,硕果仅存的一员老将,绝不能让自己晚节不保。
只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已让他身体大不如前,头上更增华发,两鬓斑斑,到了阴雨天气,全身的骨头便疼得咬牙切齿。
这位老将的疲态,大家都看在眼里,让所有人心里,更增了几分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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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的沐家,已经开始进攻川桂了,十万人马分兵两路,叩关而击,这儿的明军战力低下,根本等不到朝廷的驰援,如今一座座坚城开始失守,战火绵延数百里,沐晟的进展倒是神速,浩浩荡荡的大军已抵成都城下,朝廷的整个西南半壁已是岌岌可危。
谁都不曾料想到,只是短短一年时间,谅山军就已有了与朝廷一决死战的资本,此时此刻在这危卵之下,各地的战报送至京师,每一次带来的都是糟糕至极的消息。
朱高燧彻底慌了。
文武百官已是无计可施,清议里头依旧还是各自仁义之师,必定破贼的可笑争论,倒是近来,手谈越来越流行,玄学亦是喧嚣尘上,秦淮河上,照例还是华灯四射,莺歌燕舞,醉生梦死的读书人们,在这朦胧薄雾笼罩的湖面无数红粉的拥簇下,叙说着报国成仁的理想,天下无数条锦囊面妙策,竟是十之**都出自这里,许多悲愤和嬉笑怒骂的诗词,照例还在这里传阅,每日从这里人的口中,谅山军覆灭的次数已经超过了数百,所杀的贼人足有千万。
只是这些话骗得到自己,骗得到寻常士绅百姓,却是骗不到朱高燧,形势的日益严峻,已使他开始茫然了,最糟糕的是,徐景明这时候还不消停,屡屡要求前去镇江,与谅山军一决死战,这个家伙屡屡坏事,朱高燧早怀有了杀心,偏生眼下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可是此人屡屡上书,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定国公又要报国,倒是鼓舞了不少人,可与此同时,不少非议却又流传出来,定国公允文允武,又是忠心耿耿,眼下朝廷危如累卵,为何闲置定国公不用?
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屡屡上书,亦是希望定国公能够出战了。
这是一种临时抱佛脚,和落水之人抓稻草的心态,眼下谅山军相距这里已经不足数百里,谁知道这些谅山贼,什么时候兵临城下,大家的家小都在金陵,想逃都没处逃,金陵之中又无勇将,此时此刻,风雨飘摇,于是大家开始幻想此时出现一个武曲星,能率军大破贼军,解除眼下的困境。
正因为这种心理,大家才巴不得让徐景明去建(送)功(死)立业。
只是朱高燧却最是深知这其中的底细,他哪里还敢让徐景明出战,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然是乖乖圈养在京师为好。
可是眼下群情汹汹,朱高燧无可奈何,只好下旨,命徐景明为大明门守卫,谨守宫中门户。
朱高燧已经彻底的无可奈何了,他如今的口头禅永远都是计将安出,都是如之奈何,只是回答他的人已是寥寥,即便有人跳出来,给了他答案,可大多数都是书生意气,过于沉湎于幻想的言辞。
朱高燧已经开始酗酒,几乎是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唯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他整夜酗酒,第二日清晨竟还能打起精神接见大臣,与大臣商讨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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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忠勇可胜
秋去冬来,转眼已过了六七个月,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凛冽,一到冬日,各地的攻势也就渐渐缓了下来。
金陵城里有人一脸疲倦地抵达了朝阳门,身后数十个彪悍的武士随扈,他们都身穿战袄,腰间配着陈旧的牛皮刀鞘,脚下的靴子已经斑斑地落下底皮。
如今金陵的卫戍森严了不少,门卫在这儿自要加紧盘查,有人要上前去,却有一个武士勒马出来,正色道:“英国公张辅张副将大驾,尔等想冲撞公爷么?”
那守卫立即噤若寒蝉,连忙退到一边,放张辅人等过去。
张辅的脸上已是苍老了不少,颌下一道弹痕格外的引人注意,他满是疲惫地从江西赶回来,只是因为战事渐渐趋缓,这才趁着机会告假回家,歇养一些日子。
回到金陵的时候,张辅发现这里依旧还是老样子,一成未变,仿佛时间永远都定格凝滞,这不禁让张辅想到了许多传闻,传闻在谅山军的领地,几乎所有地方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家三月便可不知归路,这句话固然是有些夸张,却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广州那儿已经大大不同了,那里已成了继海防之后的第二大商港,天下诸国的商船都在那里停靠,谅山人还在那里修建铁路,动用了民夫十万,浩浩荡荡,不知糜费几何。
又听说谅山的新兵正在源源不断地进行补充,数以十万计的军马不知疲倦地进行操练,新式的火铳和火炮更加犀利。已经逐渐开始列装。
在金陵,张辅所见的。俱都是如临大敌的惊恐,可是据说在广州。那儿却是歌舞升平,仿佛战争与他们相去甚远。
打了近两年的战争,张辅这个将军实在是累了,这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也确实立下了不少功劳,可越是因为长久的鏖战,才让他真正意识到,这场战争迟早要接近尾声,朝廷胜利的希望可谓微乎其微。
他见识到了谅山军的可怕之处。即便是相互拉锯,对方的战力也足以教人恐怖,那种有组织的进攻和撤退之法,几乎贯彻到了每一个人,那种即便是被一营人马被十万大军围困,亦是能有组织的进行突围,那种即便弹尽粮绝,也能做到在战斗最后一刻,依旧坚守纪律的手段。是明军远远及不上的。
谅山军一切都有组织化,看上去是照本宣科,甚至一些东西让人觉得迂腐而可笑,可是真正地成为了他们的对手。张辅才知道,这种手段的犀利之处,他们每一次进攻。即便侧翼没有任何敌人,必定会有专门的人马负责拱卫两翼。他们即便是大获全胜,也绝不会乱哄哄的进行追击。他们即便撤退,亦有专门的殿后营队负责阻击,以确保主力安然无恙离开。他们发起冲锋时,是以队列的方式,尽管不快,可是一旦冲杀上来,却往往能以一当十。
他们的每一个士兵受伤后,都会有专门的救治人员将其拖下火线,送往后方疗伤救治。他们的伙食极好,甚至连火铳,每日都必须得保证有猪油来擦拭,甚至于,他们并不急于将所有的赌注全部押上来,而总是乐于将军队进行轮替作战,每逢三月或者半年,总有新抵达的军马进行补充,一些疲惫的将士则撤防到后方去休整。
对方的主帅何健,显然并不深谙于什么兵法,永远没有所谓的调虎离山,没有什么金蝉脱壳,更不会有什么十面埋伏,可是他的战术十分谨慎,步步为营,一旦需要,只要对着图纸一声令下,紧接着战斗便开始打响,二十多万前线的谅山军便纷纷出动,或是主攻,或是掩护,或是堵截,即便两个营相隔数百里,却仿佛都能有默契一般进行配合。
而这一点,却是明军永远都做不到的,也正因为如此,张辅才将丘福佩服得五体投地,丘福虽然焦虑,虽然不安,虽然已是油尽灯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是他手里掌着这看似吓煞人的数十万官军,实则实力却与谅山军相较悬殊,却总能站稳脚跟,如今赣州已经失陷,吉安府亦是接近不保,不过万幸的是,这明军至少熬过去了,熬过了一年。
至于明年呢……
张辅只能苦笑以对。
据说谅山人力保铁路的贯通,而一旦谅山军加强了补给,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张辅已经很难想像了。
他此时回京,只有一个目的,要钱要粮,要朝廷增派一些新军,进行增援,明军的反击已经越来越无力,丘福急需得到一些攻坚力量。
于是张辅在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入宫觐见。
等他见到了朱高燧,顿时大吃一惊,因为陛下的脸色实在是可怕得吓人,这青黄不接的脸上,未老先衰的模样,让张辅的心沉到了谷底,张辅带着几分悲凉,拜倒在地道:“微臣张辅,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朱高燧不自觉地呆滞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他打量张辅道:“噢,张爱卿,不必多礼,你在江西立了不少功劳,朕知道你的事,此番你回来,朕很高兴,很高兴哪,怎么样,江西那儿还好吧,朕缺的就是你们这些肱股之臣啊,朝廷太需要似你这样的顶梁柱了。”
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张辅,朱高燧便发出了许多的感叹。
张辅却并没有感觉到欣慰,只是感觉到有几分穷途末路的感觉,陛下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觉这位陛下已有些无可奈何了。
张辅忙将江西的战事一五一十的禀告,为了要钱粮还有兵源,他倒也说了实话,将江西那儿的难处统统都说了出来。
朱高燧听到难处,便皱眉,显得很是生气,忍不住道:“难道忠义之士都没有了么?几十万人怎么就抵不住谅山贼?”正说着,手不禁发抖,那满是乌黑眼袋的眸子看着张辅,意味深长地道:“要胜贼军,有忠勇即可,粮秣再多,赏格越是丰厚,这才无义之军才做的事……”(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九章:人如何胜天
朱高燧的话实在让张辅既是担忧,又是无奈,其实眼下,朝廷和江西大营有许多的不同。
江西大营那里知道难处在哪里,而金陵这儿只是一味的空谈,靠忠勇去抵抗谅山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偏偏,辩论并非是丘八们的擅长之处,人家那是形而上学,说得堂而皇之,足以让你无法反驳,即便反驳,也不免被人疑心是贪生怕死。
而如今,天子竟也是这样认为,而且还说得振振有词,不免让张辅觉得寒心。
可是站在朱高燧的立场其实也很好理解,眼下崇明和长兴还有南通州的谅山军对金陵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突然对金陵发起攻击,朱高燧是真正被郝风楼打怕了,每日都处在惶恐不安之中,唯恐有一天,自己落一个建文的下场,因此金陵必须要万无一失,要做到万无一失就必须保证,所有能抽调的力量都必须集中于金陵,至于江西……眼下是实在顾不上了,没了江西,还有南直隶,还有金陵,没了金陵,那就什么都失去了。
因而朱高燧虽然也清楚江西的局势已是糟糕透顶,可是他宁愿选择相信那些迂腐的读书人说法,宁愿相信人的意志,相信奇迹,也绝不肯抽调任何金陵的精锐赶赴江西助阵。
这虽然很是可笑,偏偏,朱高燧没有任何的选择。
张辅这几年已是沉稳了许多,再不似当初的骄横,他心里只是不免带着伤感。想到金陵若是不发一兵一卒,江西大营的将来前途未卜。不知多少老兄弟要命丧黄泉,心里不由五内俱焚。又带着几分万念俱灰,最后只得苦笑道:“陛下,邱都督……”
他本想拿着丘福来争取一下,不管怎么说,琪国公在军务上理论上还是说得上话的。
谁知朱高燧却是晓得他的意图,却是严正打断他:“张爱卿,朕意已决,朕知道你们不容易,劳苦功高。琪国公……琪国公确实立了大功,朕要封赏,你也要封赏,军中诸将统统都要加官进爵,朕岂会薄待了忠臣?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朕会让兵部拟定一个章程,你尽快放心,恩旨择日就到,你舟马劳顿,刚刚回京。想必也是辛苦,回去歇了吧,来日再来觐见。”
话说到这份上就是逐客令了,朱高燧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什么都可以给,想做官就升你官,想要爵位。他也绝不吝啬,只是要钱要粮要兵。那是绝无可能。
可是对于张辅来说,所谓的官爵。在眼下又有多少意义?他明知天子和金陵的那些迂腐读书人一样,依旧还在做着白日梦,表面上侃侃而谈,实则却完全被崇明和长兴的谅山贼震慑,已是惶惶不可终日,再不顾江西大营的死活,却也只能心里叹息一口气,磕了个头,道:“微臣告退。”
见张辅不再坚持,朱高燧才松口气,目送走张辅,朱高燧的眼眸一闪,不由掠过一丝冷色,禁不住冷笑道:“朕平日待你们都不薄,可是又有几人肯为君分忧,哼……朕若是有兵有粮,何必让你们来效命。”
他说话的时候,一个太监躬身进来,作声不得。
来人乃是高进,本是徐太后跟前的太监,此后被调去了银作局,却因为晓事,也慢慢得到了朱高燧的重视,尤其此人的敛财手段是一把好手,如今朝廷最困难的就是银子,朱高燧渐渐的也就将他看重起来。
高进进来之后,微微一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高燧冷冷看他一眼,终于脸色缓和了一些,淡淡道:“朕方才叫人唤你来,让你久等了吧。”
高进忙道:“奴婢听了陛下召唤,欢喜还来不及呢。况且陛下日理万机,奴婢莫说是等这一时半刻,便是十天八日也不敢说久等。”
朱高燧颌首点头,倒也完全接受,于是慢悠悠的道:“前些日子,你送来的那些小玩意有点儿意思,倒是辛苦了你,眼下谅山贼占了南通州,北方的漕银和漕粮都运不来,本来这事儿理应户部来管的,只是朕对户部终究放心不下,你素知经济之道,得帮朕看着一些,明白了么?”
高进忙道:“奴婢粉身碎骨也要给陛下好生看着。”
朱高燧颌首点点头,挥挥手:“下去罢。”
高进看了朱高燧一眼,却是道:“陛下,您的靴子脏了。”
“嗯?”朱高燧低头一看,果然靴头有一处污垢,他不禁皱眉。
高进却已抢身过去,钻在御案的另一头,小心的用袖子揩拭,既怕惊扰了圣驾,又生怕陛下不能体面,待一通忙活下来,才佝偻着身小心翼翼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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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心里沉甸甸的回到了府上。
谁知接下来,这张府却是门庭若市,一方面固然是张家人缘不错,另一方面又是因为许多人心下不安,想要打探一下江西地军务,眼下京师虽然表面祥和,可是背地里却不知有多少人忧心重重,张辅刚从江西回来,这战况如何,不向张辅问明又怎么甘心?
张辅既不想骗人,又不敢说实话,治好闭门不出。
倒是这一日,却有人送来了定国公的名帖,说是徐景明来见。
张辅本想要托病不出,无奈何那徐景明又叫人求见了几次,这徐景明的身份终究是不同,张辅只得将他请了进来。
与所有人相比,这位如今拱卫大明门的国舅爷显然活的极为滋润,白白胖胖,眉宇之间,没有半分哀愁,他笑嘻嘻的和张辅寒暄,张辅请他到厅中落座。徐景明旋即道:“张老弟回了家,也不到府上去坐坐,你既然不来,我也只好厚颜来拜访了。”
张辅苦笑,一副满是苦衷的样子道:“非淡薄人情,实是万不得已。”、
徐景明呵呵笑了:“却是不知有什么万不得已之事,来,说来听听。”
张辅微愣,最后叹口气,只是摇头。
徐景明不由道:“我看你满愁眉不展,莫非是为江西大营担心?”
张辅沉吟片刻:“江西大营不过是一省一府的得失,我担心的乃是江山社稷。”
徐景明脸色凝重起来:“哦?你的意思是,那谅山贼……”
张辅不肯说了,倒是徐景明冷冷一笑:“你的忧虑,也不无道理,说实在话,老弟是带兵和谅山贼打过仗的,而兄弟也和谅山贼,也有过一些交锋,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遮掩的?不妨如此,索性我来抛砖引玉,说一说看法。”
徐景明顿了顿,继续道:“这谅山贼纪律严明,军纪森严,且装配的火铳,都极为犀利,往往能以一当十,实力非凡,是么?咱们明军也不乏有精锐之师,可是这精锐和人家一比,就落入了下乘。不过……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其实说实在的,打仗靠的未必就是虎贲之士,说穿了,无非就是打钱,打粮,打人而已,朝廷的人口,如今也是谅山贼控制的三倍,朝廷的粮秣并不比谅山贼要少,朝廷的银子,即便和谅山贼相比远远不如,不过问题的根本还不在此,而在于朝廷的人力、钱粮损耗是那谅山贼的十倍,谅山贼用一分的银子和粮食,所带来的效率却比朝廷十分还要多,长此以往,此消彼长,这谅山军席卷天下,还能用几年?”
张辅是久知徐景明稀里糊涂的,其实有些事,张辅心里知道,只是不愿点破徐景明而已,现在徐景明这一席话却让张辅对他刮目相看了,张辅忍不住道:“张某所虑的正是如此,长此以往,社稷垂危啊。”
徐景明微笑:“更可怕的还有,那就是金陵的殆战之心,如今战局交困,据说谅山贼的老巢那儿,上至士绅,下到黎民百姓,都怀有必胜之决心,舍出家财,从贼的不计其数。反观咱们大明,也并不是没有忠勇之士,你看那江西的士绅就肯散了家财万贯,招募丁勇,协助朝廷剿贼,可是在这金陵,却是人人只知空谈,这世上只听说过戮力讨贼,不曾听说空谈能讨贼的,陛下困于金陵,既不肯迁都北上,为人所笑,又担心金陵一旦成为危卵,所以宁愿数十万精兵藏于金陵,也绝不肯向各地发一兵一卒,张老弟,我该说实话么?实话就是,如此下去,这金陵迟早要成为谅山贼的探囊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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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章:你赌不起
徐景明难得正经一回,倒也确实符合实情。
张辅看着徐景明,有点刮目相看的意味,禁不住道:“以兄之见,朝廷就真没有办法了么?”
徐景明叹了口气,道:“你是靖难功臣之后,而我呢,运气比你好些,我们徐家是开国功臣,我又是靖难功臣之后,我大明恩宠如徐氏者无出其右,本来这好好的日子,天下升平,该有多好,偏生……哎……”
他开始欲言又止,这厮熟谙人的心理,越是如此,张辅就晓得他话里有话,想要问个明白。
于是,张辅便道:“你我乃是世交,何必遮遮掩掩,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徐景明冷笑道:“有些话本不该说,我徐某人平时做事稀里糊涂,其实呢,这心里跟明镜似的,都说难得糊涂,我却是想不糊涂都不成。先帝在的时候,咱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恩宠有加?日子逍遥自在,可是那一夜,突然天子驾崩,太子殿下呢,又稀里糊涂的成了乱党,汉王殿下身首异处,哎,祸起萧墙之内,实乃社稷不幸。”
张辅脸色微变,禁不住道:“兄何出此言?这些话未免过于大逆不道。”
徐景明笑得更冷:“大逆不道的可不是我,我他娘的是忠良之后,老子开了国,父亲靖了难,都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这满天下,说谁大逆不道都可以,偏生都没有资格说我们姓徐的,我的姑母乃是当今太后,母仪天下。贵不可言,按理。咱们徐家的恩荣会比天下人谁要低么?只是大丈夫在这世上,有些事。你虽不想去做,却不能不去做,有些话你不该去说,却又不能不说,这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徐景明确实是混账,可老子他娘的耳濡目染,有些事就是看不下去,如今这朝廷。豺狼当道,当今天子呢,得位不正,姓郝的父子虽然也未必是好东西,可是人家终究没有对不住先帝的地方。”
“我这辈子,什么都无所谓,偏生自幼死了爹,没了爹的孩子,虽是袭了个定国公。却也是可怜,好在姑母待我不错,对我千依百顺,时刻敦敦教诲。我那姑父,也就是先帝,对我也够意思。我胡闹了这么多年,没有他袒护。我这脑袋早他娘的被砍了十回八回了,这是什么。这便是情谊,人活在世上,若是知恩不懂图报,那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实话告诉你吧,宫变那一日,太后就在宫中,怎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当今皇帝,弑父杀兄,杀的既是他的父亲,是他的兄长,也是太后的丈夫,是太后的嫡亲血脉,此等悲痛,你可曾体会么?只不过……这个世上有些事,你就算明白,却也不能表露,如今坐在金銮殿的那个人,早已丧心病狂,他能杀父亲,能杀兄弟,还会在乎一个母亲?”
徐景明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姑母强忍悲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向自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如今,这朱高燧的江山已是危如累卵,大厦将倾,眼看着大事就要成了,可是,张老弟,你还愿意做他的替死鬼?让这么多的将士去给那朱高燧陪葬么?哎……事到如今,已无幸免之可能,郝家父子迟早带兵入京,咱们这些功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罪臣……”
张辅已是吓了一跳,他从未想到,徐景明这个家伙,居然跑来这里和自己说这些话,他禁不住道:“这些事,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
徐景明却是似笑非笑看张辅:“那就要看,你要恪尽谁的职守,是恪尽太后的职守呢,还是那朱高燧的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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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辅如遭雷击,他万万想不到,在宫中一派祥和的背后,竟是有这么多的隐情,他看着徐景明,忍不住道:“难道,就真的希望,姓郝的,坐了江山?”
徐景明慢悠悠的道:“江山是谁坐,是以后的事,眼下我和郝家父子的敌人,便是朱高燧。我只问你,这天下,你还想姓朱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景明微笑:“假若有一天,谅山军击破了江西大营,入主了金陵,你等,尽皆都是鱼肉,即便是太后和我,只怕也唯有以郝家父子,马首是瞻,这天下这么大,什么真命天子,什么受命于天,终究都是假的,只有拳头大,才是真的,到了那时候,谅山军席卷天下,无人可挡,谁可制衡,他们要做天子,要称孤道寡,除了从龙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可是,假若此时,咱们不打了呢?假若这个时候,江西大营的数十万兵马存留下来,金陵的数十万新军,亦得以保存呢?带兵的人,大多都是咱们开国和靖难之后,大家的心,还是向着朱家,还是向着大明的,莫说是他们,从太后到你我兄弟,从文武百官,到寻常的贩夫走卒,那些僧俗百姓,各州府的官吏,哪一个不是只记得朱家的天子,只要人心还在,只要这拳头还在,只要有咱们这些人还在,大家都以徐太后马首是瞻,那郝家父子,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图谋大位的野心,有了这些底牌,他们就必须做出退让,就必须妥协,朝廷可以给郝家无尽恩荣,可以封赏谅山军的忠勇,甚至可以将云南和桂粤之地赠予郝家,可以让郝政入京,在内阁里办公,可是太后娘娘,却可以择宗室之良善子弟,到这金陵,克继大统,这天下,该姓朱的还是姓朱,太后依旧还是太后,你我,照旧还是大明朝的勋臣,唯有如此,方能做到两全其美,才能天下升平,张老弟,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这天下,难道还要继续生灵涂炭下去么。你们张家,难道还要拿满门老小的性命,来博这个前程?不要赌了,赌赢了,又能如何,可是一旦输了,就是万劫不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一章:树倒猕猴散
张辅身躯微震,此时的他,已感觉到这位定国公不简单了。
更让他明白的是,在这定国公背后的那个女人,显然也极为可怕。
那个端庄怡和,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竟是藏了这么深的心机。
想必这一切是早有布置。
可是细细思量,张辅竟是发现,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没有了选择,江西大营已经陷入困境,金陵的新军按兵不动,就好像被钉子钉死在了京畿,谅山军迟早要势如破竹,一举攻破金陵,到了那时,就真正是江山换了颜色了。
只是自岭南以北,上至公卿,下到寻常的百姓,绝大多数未必就认同郝家父子的,他们对陈学也不太感冒,至于谅山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期待,更遑论是似徐景明、张辅这样的开国和靖难功勋之后了。
他们的利益是和大明王朝捆绑一起的,他们能有今日,也正因为是大明王朝的存在,假若有一天,谅山军进了京师,朝廷各路大军都被悉数攻破,他们所有的本钱也就彻底的葬送了,没有了本钱,郝家父子就可君临天下,就要改朝换代,紧接着,谅山军中的人物便立即成为新贵,对张辅这些人取而代之,到了那时,即便郝家父子肯留大家一条性命,可那又如何,祖上们为了这个家业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挣下的长期饭票,这个铁饭碗还值钱么?
因此,最有利的做法就是保住这张饭票,而要保住就必须留有实力。必须得有威胁也好,震慑也罢的力量。可以有与郝家父子媾和的资本,所以无论如何。这场仗不能再继续下去,谅山军越来越强,朝廷的军马越来越弱,一旦改朝换代,那么所有的本钱也就没了。
可是一旦太后集团,又或者是徐家,亦或是称之为士绅集团、勋贵集团们还有实力,保留了这个资本,在天下大义。在一定的实力面前,郝家就必须妥协,他们是打着反朱高燧起兵的,一旦徐太后站出来,成为了台面上的人物,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连太后也反?不能反,就只能妥协,太后自然会对他们进行妥善安置,甚至于给予极大的好处。同时,将会有近亲的藩王进京,克继大统,而一切都将恢复原样。
在这个过程中。张辅这些人依旧还是勋贵,依旧还是大明朝的中坚,世袭罔替。与国共富贵的豪门大族。
郝家能从中牟取相当程度的利益,有了与国朝朱家共治天下的资本。
而从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呢?
是太后。
太后将掌握权柄。因为一旦这个昏君被铲除,那么理学、勋贵、新军、官军、各地的官吏、乡绅、江西等地的平民百姓都会将一切寄望于主持大局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将成为名正言顺的统治者,即便有藩王入京,成为天子,在短期之内也绝不可能动摇太后娘娘的根基。
其次呢?其次获利的就是徐家,徐家的富贵来源有二,他们本身就是一等一的豪门,既有开国,又是靖难之功,而此番又可得一个从龙之功,新来的小皇帝没有徐家的支持,绝不可能执掌天下。至于第二个来源,就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越是水涨船高,对徐家就越是有利,甚至……张辅几乎可以想象,徐家甚至可能成为第二个郝家,有了足够与朝廷,足够与郝家分庭抗礼的实力。
想到这里,张辅禁不住打了个寒碜。
这个要求,他竟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无论出于对社稷的忧心,还是出于对张家的前程,和他个人的荣辱,徐景明所提出来的要要求实在有太多的诱惑力。
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只会败光朝廷的最后一丁点本钱,朱高燧做皇帝,还是朱某某坐皇帝,对张家和张辅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只要天下姓朱,张家就有公侯万代的资本,可是大明朝绝不能覆亡,几十万将士实在没有必要为此而牺牲,况且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天子,天子固然是尊荣,可是这个天子连太后这个生母都有了铲除他的念头,张辅难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辅苦笑,他看着徐景明,徐景明却是如沐春风,嘴角微微勾起,不露声色的看着张辅,继续道:“做人终究还是要现实,徐某人来寻你,并不担心你会揭发,你可知道为什么么?其实这满京师的人,谁又不知这条船已经千疮百孔,已经翻船在即,眼下大家都想着跳船,都想着死中求活,如今恰好有一条康庄大道,谁若是和大家求活过不去,那可就真正是该千刀万剐了。张老弟,为兄痴长你几岁,这世上的东西,我看得比你透一些,你自己也清楚,如今的时局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况且太后娘娘与你父亲本就有旧,娘娘一直顾念着你的父亲救先帝大驾的功劳,将来必定不会亏待了张家,至于郝家那儿和你们张家从前的关系也谈不上太坏,郝家父子还是颇为倚重张家的,好啦,该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你自己好生思量了,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该怎样去做,其实如今大势已成,我来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告辞。”
徐景明竟是没有再劝,直接起身,大剌剌的要走。
张辅禁不住道:“徐兄,且留步。”
徐景明驻足,回眸看他,笑了:“不知张老弟还有什么高见?”
张辅深深地看他一眼,才道:“邱都督那儿……”
徐景明淡淡一笑道:“他?他可比你要聪明得多,自然晓得该怎么做?”
张辅叹口气道:“还要容我三思,这件事……哎……”
徐景明颌首点头道:“好。再会!”
这家伙绝不算是一个很合格的说客,如此漫不经心,虎头蛇尾,就这么大剌剌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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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府飞快的走出一个人来,紧急地抵达了北镇府司里。
“快,我要立即求见指挥使大人,有大事禀告。”
说话这人的,乃是张家的坐探陈昇,近来天子对百官的监督更严,因而锦衣卫最近四处出没,陈昇就是其中一员。
他此时的心情有些紧张和激动,陈昇清楚,自己发迹的时候到了。
门口的校尉验过了他的腰牌,急忙禀告去了,过不多时,便有人请他到指挥使大人的公房去,陈昇在这里见到了马钰。
“大人,卑下见过大人。”
马钰此时趴在公案上,拿着毛笔,正在写着什么,却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问:“所为何事?”
陈昇道:“卑下一向在张府当值,今日定国公徐景明拜谒张辅,二人在后院花厅密会,卑下见颇有些蹊跷,便想尽法子躲入隔壁的耳室打探了一些消息。”
马钰抬眸,突然变得饶有兴趣起来:“什么消息?”
陈昇道:“定国公徐景明游说张辅,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卑下记得有几句听得最是真切,他说……这大明朝的船就要翻了,此时再不跳船,则悔之晚矣,定国公大逆不道,甚至还污蔑陛下为……”
陈昇忙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禀告。马钰的脸色变幻不定,却是认真倾听,良久,他才慢悠悠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徐景明乃是反贼,是要游说张辅谋反?”
陈昇忙道:“是。”
马钰不由紧张起来,忙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陈昇道:“卑下觉得事关重大,不敢托付其他人,立即就来禀告了。”
开玩笑,这么大的消息,陈昇岂敢跟其他人说,谁知道别人会不会抢了他的功劳。
马钰不由笑了:“你做得很好,也幸亏此事被你侦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钰说着话的时候已站起来,慢慢地走向陈昇,满是期许。
陈昇连忙笑道:“这是卑下职责所在,卑下不敢居功。”
“功劳就是功劳,你这一个消息可胜十万雄兵,待会儿,本官就要入宫禀告,到时候少不得是要将你的名字报上去的,你等着吧,荣华富贵就在今日了。”
陈昇心中大喜,连忙磕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大人若是肯提携一二,卑下感激不尽。”
“不过……”马钰突然话锋一转,慢悠悠地道:“规矩你该懂,有些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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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二章:萧墙之内
陈昇没有听清马钰后头的话,不由支起耳朵。
马钰已是走近他,面带笑容道:“只是有些事,却需要告诫你……”
马钰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几乎是对着陈昇的耳朵。
这种感觉让陈昇觉得怪怪的,只是接下来,却突然一柄匕首直接从马钰的袖中翻出,这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陈昇的心脏。
“呃……”陈昇发出一声闷哼,满是诧异,正要开口,口里却是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他的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离他很近的马钰,马钰的手已是将匕首拔出,于是一腔热血自他胸口喷出来。
马钰已是起身,没有去看倒在血泊中的陈昇,他慵懒地抬了抬眼睛,显出几分嘲讽,旋即,他背着手,慢悠悠地道:“来人……”
几个校尉蜂拥进来。
马钰淡淡的道:“把这个……处置掉……”
校尉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指挥使大人的事,他们不敢过问。
马钰自是个聪明人,作为一个聪明人,在必要时,自然知道眼下该做什么。
天要变了。
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应当顺应着这时局,做自己应当做的事。
他端起了茶盏,正待要喝茶,却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迹未干,他不由笑了笑,还是将茶水一口饮尽。
这……终究是别人的血。
而他所做的,只是希望自己的血莫要成为别人的下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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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一封封密信送到了南通州的时候。郝风楼终于决心有所作为了。
两万多谅山军,此时已齐集南通州。随即对镇江展开了攻势。
镇江守将倒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就降了,这位五十多岁的守备乃是靖难功臣出身,被敕为扶风侯,他亲自迎了郝风楼入城。
郝风楼回到了镇江,回到了当初自己发迹的地方。
第一次在镇江时,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而现如今,他带着数万精兵,一言一行都将影响天下的时局。
他来到了曾经的水师都督府。凝视着这已破败的建筑,自陆家迁去了京师,这里就兜售给了一位贵人,这贵人运气并不好,一年多前死在了广州城下,这个家也就破败下来。
这座建筑,或许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某种见证,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无数人都在这座宅子里不断地站队。站对了,于是这里就成了飞龙升天的浅池,这里已容不下那等大人物,自然也就成了大人物们的过去。可是一旦站错了。则是万劫不复,家破人亡。
似这样的人不知凡几,每一年。每一个月,都有无数个家族随之兴起。又有无数的人衰落。有人莺歌燕舞,就必定有人欲哭无泪。这人世间的事竟是如此。
郝风楼陡然想起一句话来,忍不住喃喃念了出来:“萧瑟秋风今如是,换了人间。”
宅子依旧在,可是人却不同了。
他便下榻在这府邸,只是叫人收拾了一番,随即便是命侦骑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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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的陷落使得本就不安的金陵城,此时此刻陷入了更大的惶恐之中。
镇江乃是金陵门户,这谅山贼下一步就理应打到金陵来了,金陵虽有精兵数十万,可是终究,谅山贼的实力已经给人造成了所向披靡的印象,给人极大的恐惧。
城中的百姓都在担心一旦乱兵入城,自己的家小是否会遭遇什么不幸。
可是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他们要考虑的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的族人太多,家业太大了,他们得到的东西越多就越舍不得放弃,所以他们不只是要保住性命,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头衔,想要保住自己的富贵。
这些忧心忡忡的人们,此刻除了愁眉不展,便是四处打探消息。
至于朱高燧,此刻他的心情自是糟透了。
他万万想不到,短短三年之间,自己一下子就从巅峰跌落到了谷底。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登上这天子的宝座,可是自从坐在这里之后,竟是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没有一日不是噩耗频传。
朱高燧的脾气已经越来越坏了,宫中的上下人等竟是无一人敢靠近他。
内阁的阁臣们倒是每日都要至暖阁见驾,不过磋商出来的东西都是一纸空文,巧妇无米,何况人心也已散了,这个时候纵是张良韩信再生,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当镇江的消息传到京师后,朱高燧就将自己关在暖阁里,发了整整一晌午的呆,他摩擦着御椅的扶柄,脸色铁青,有时沉浸于幻想,有时却被这现实所刺痛。
最后他冷冽一笑道:“来人,叫马钰……”
马钰急忙赶到暖阁,恭谨的拜倒在地,道:“卑下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朱高燧目光幽幽的看着马钰,慢悠悠的道:“朕唤你来,是有事问你。”
马钰脸色还算平静,忙道:“不知陛下要问何事?”
朱高燧靠在御椅上,似笑非笑的道:“如今这个时候,朕一直觉得放心不下,这人心哪,隔着肚皮。眼下谅山贼就在城外,这让朕想到当年靖难之时的谷王和李景隆,这是前车之鉴啊,马钰,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朕平时待你不薄吧。”
马钰忙道:“陛下洪恩浩荡,微臣纵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朱高燧笑了,淡淡道:“所以……朕才需问问你,这大祸往往起于萧墙之内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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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想了想,平日里,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生病不适,老虎都是坚持每天至少两章的更新,这么些年,已经是第四本书了,老虎都是很用心地构思情节,很用心地码出情节的,就凭这个,也该得到点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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