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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五章:调虎离山

    赖俊脸色铁青,方才一番话也算是气势十足,结果却被那二世祖破坏了个干净。

    偏偏他又发作不得,人家毕竟是说了自己的好话,哪有伸手去打笑脸人的道理。

    赖俊于是沉着脸不做声。

    赖俊不做声,徐景明可就来劲了,他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把自己当副将,叉着腰,颐指气使的骂骂咧咧道:“狗娘养的,瞧瞧你们的样子,一个个夹着尾巴的狗一样,靠你们,咱们大明能平叛么?每每念及你们这般不懂事,我便食不甘味啊……这地儿天气太闷热,据说军中有许多疫病?这事儿我在行呀,得多喝酒,喝酒能去毒的,得喝上好的花雕。喝完了酒,大家伙儿来了兴头,他娘的,攻城,还有什么好说的?城中一群蟊贼罢了,怕个什么,我祖父在的时候……”

    赖俊一听,实在是不能忍了,这就要攻城,你他娘的哪根葱啊,他此时是十分懊恼陛下叫了这么个人来了,于是连忙咳嗽,道:“今日本都督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那徐景明顿时兴致阑珊,显出不乐意的样子,还在絮絮叨叨的道:“他娘的,不还银子没天理,这样的人,朝廷也能委派他来打仗?败给一群蟊贼,实在是输得不冤枉,欠债不还,有伤天和啊。”

    那欠债的游击顿时老脸通红,整个人如鹌鹑一样,躲在人群里不吱声。

    徐景明怒了:“我倡议,将这赖账不还的家伙绑起来送去广州城。送给贼军,这样伤天和的家伙放在广州城。去了晦气,咱们这仗就还有胜算。”

    众人见了。实在是受不了了,一窝蜂告辞而去。

    赖俊却是气得吐血,偏偏拿徐景明一点办法都没有,徐景明倒是凑上来,笑呵呵的伸出大拇指道:“都督非常人也,有个买卖,咱们不如说道说道。”

    赖俊沉着脸:“你要说道什么?”

    徐景明其实有些惧怕赖俊,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他扭捏了好久。才道:“是这样的,这营里许多人都欠我的银子,我跟你说,咱们徐家什么都好,就是他娘的太仗义疏财了,以至于这日子难过啊,我家祖父在时,有算账的习惯,比如在洪武十六年。祖父看一个亲兵家贫,便周济了他十两银子,我他娘的仔细一查,这个亲兵如今真真是了不得了。居然就在这大营里做了偏将,他曾在山海关带兵,带了七年。我再来算算,他一年至少克扣两千两银子。我说的只是吃空饷,还有盗卖军械。其他的也没算在里头,谁知道他背地里有没有卡要商贾来着,总而言之,他如今也有好大的家业,手里没有万贯家财,我把脑袋割下来给都督当蹴鞠踢。洪武十六年的十两纹银啊,这若是利滚利、驴打滚,少说也有几千两了是不是?可是你也知道,我碍着面子,总不好亲自去讨要,人嘛,总要一些脸皮不是?不如赖都督出面,咱们坐地分红,我九你一……”

    赖俊面带杀气地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脸皮,我却是不要,是么?”

    徐景明满是震惊地道:“赖都督说哪里的话,我有这么说过么?还有……你若是瞧不上这点小钱,还有赌债……”

    赖俊恨不得将这个定国公拍死拉倒,偏生此人是太后的亲侄子,又是中山王之后,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挥挥手道:“你下去,本都督乏了。”

    徐景明讨了个没趣,心里悲愤,却只得尴尬一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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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城外发生的事自然是逃不过郝风楼的耳朵,锦衣卫出身的人,若是连别人底细都摸不清,那真该去找块豆腐了。

    赖俊是郝风楼的老熟人,而徐景明其实也算是,因为这厮是出名的二世祖,京师里最坏的就是他。

    若说当年的时候,在御使们眼里,他们最嫉恨的是郝风楼,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因为郝风楼终究还是理智的,不过对于徐景明,那些个御史言官却是连提都懒得提,因为骂这个家伙真真一点意思都没有,所谓孺子不可教也,郝风楼尚且还属于有渺茫机会可以挽救的对象,徐景明……大家摇头,脑残无药医也。

    徐景明就是这么个人,郝风楼看着奏报,也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朱高燧谁都不派,偏生派了这么个人来。

    既然张辅打着包袱要走了,来了赖俊和徐景明,赖俊这个人,郝风楼是懒得和他打什么交道的,于是这满腔的热情就放在了那位已经无法挽救的二世祖身上。

    很快,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便送到了明军的大营。

    换做是张辅,这等信他是不敢看的,偏生徐景明听说贼首给自己来了书信,竟是啊呀一声,兴匆匆的一蹦三尺高,质问左右:“赖都督那儿有信么?”

    “只有公爷的。”

    徐景明听罢,抚掌大笑道:“京师里都说那个郝风楼不三不四,总是不着调,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他还是很有眼光的,来,来,把大家请来,上酒,咱们一边把酒言欢,一边以这书信为乐,阿呀呀,这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于是一干人被请了来,虽然大家不太情愿,可是公爷有请,谁敢不来?

    徐景明拆开信,兴匆匆的念:“久闻公之大名……”

    “啧啧……有意思,这家伙还挺谦虚。”

    “今匹夫篡国,国之大难将至……公乃中山王之后……”

    大家听得脸色发青,谁也不敢做声。

    徐景明冷笑道:“瞧瞧,他也没有看错人,老子当然是忠义之后,不过他诽谤圣君,真以为老子是傻子么?竟敢来劝降我?真以为我平时稀里糊涂,这么没眼力?他才区区两万之众,就有这样大的口气,他若是有二十万精兵,老子从了也就从了,权且当是姑娘出阁,眼看力有不逮,只好半推半就,做他的小媳妇也就罢了。现在这点斤两也敢口出狂言,来,取笔墨来。”

    于是刷刷的修书一封,谁也不晓得他书写了什么,却是直接包好,打上火漆,盖上印泥,当着诸人的面道:“立即送去城里,要亲自送到郝风楼的手上,他这般辱我,将我当作是傻子一般,老子若是不骂他一骂,这他娘的不免弱了咱们徐家的威名,狗娘养的东西,竟是当真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痛骂一通,拿起酒樽道:“都愣着做什么,吃酒,吃酒!”

    大家是素知这徐景明不着调的性子的,他这样反应,大家也已习惯,谁也不敢招惹他。

    倒是赖俊那边,虽然徐景明来请,他却没有去,他是烦透了这个家伙,不过在给陛下的奏书里,他却没有提及徐景明半句的不好,反而狠狠将这个家伙夸了一通,这一点上,赖俊是极为聪明的,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远在千里之外,陛下虽然对自己信任,可是这朝中有多少人嫉恨自己,现在告徐景明的状,首先就得罪了徐太后还有徐家,更别提那无数的徐家门生故吏了,到时候一旦真正发作起来,有人日夜进一些谗言,他赖俊必死无疑。

    只是对徐景明的动向,他却一直关注,待他写好奏书,便有亲兵悄悄进来,将那里的事一一禀报。这徐景明在那儿的话倒是有不少大逆不道之词,什么叫做那郝风楼若是有精兵二十万,他便肯从了,莫非这是告诉大家,他要做墙头草么?

    不过这些,赖俊却实在没法儿计较,至于徐景明要去信和郝风楼对骂,那也只能由着他。

    赖俊要考虑的问题是,自己必须立即整肃各营准备攻城了,只是有了徐景明这么个碍事的家伙在,自己怕是什么都办不成。

    赖俊沉吟再三,最后唤了个亲兵来,道:“城东那儿最是紧要,非同小可,本都督打算调遣良将一员亲自坐镇,此人必定要有勇有谋,想来想去,也只有徐副将最是合适,你速去传令,命徐副将立即去城东,节制城东三大营兵马。”

    这亲兵应诺,脚步匆匆的去了。

    所谓至关重要的城东,当时是无关紧要的地方,那里不是主战场,在赖俊的部署之中,这攻城的突破口和张辅一样都是在城西,这叫调虎离山,只要把徐景明支开,就一切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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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英雄惜英雄

    一封书信摆在了郝风楼的案头。说来也可笑,这样一封书信,居然是当着明军众将的面前书写的。

    虽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过信的内容,可是写信之人的胆魄却实在是让人佩服。

    徐景明,不简单!

    郝风楼的眼眸眯起,而事实上,自从经历过赵王的事之后,郝风楼已经不再相信在那高入云端的上层名流们会有真正的简单人物了,飞鹰逗狗,或许只是避祸的手段,荒唐胡闹,也许不过是用来麻痹别人罢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手段,就如壁虎能断尾,青虫能隐入绿叶之下一般。

    不管怎么说,郝风楼细细品味那个比自己还人渣败类的人写来的书信的时候,却是用着很认真的态度。

    “公既举义师,是为先帝报仇,又或是欲行王莽之事?古往今来,天下得国最正者,莫过于朱氏,今天下思定,朱氏人心依附,兄若欲效王莽,固能逞一时之威,迟早亦要酿成萧墙之祸,兄乃高义之人,既举义旗,当诛国贼,匡扶朱氏,行周公之事,若如此,徐某愿助兄一臂之力……”

    之后是联络的方法,联络的方法很简单,想给徐景明写书信,虽然不如后世那般有即时通讯那般便利,可是只需叫一人出得城去,指名道姓,请定国公轻启即可。

    郝风楼目瞪口呆,卧槽,此等大事,这孙子居然如此儿戏,好歹作为锦衣卫出身的人。做什么事都喜欢在阴暗之下,遮遮掩掩。经由数道工序,什么明码暗码。再他娘的来一点故布疑阵,一点暗渡陈仓,再不济也该有一点暗语才是,这尼玛的直截了当的送上门去,居然还弄个什么定国公轻启,这是儿戏么?

    毫无疑问,定国公徐景明在细作这一行里是失败的。

    不过……这对郝风楼没有什么损失,他既要马虎大意,自己修书一封先去试探亦是无妨。即便他被察觉,那又如何,这孙子被抓了现行,给那赖俊一刀砍了脑袋,造成徐太后和天子关系紧张,那也不是坏事。

    于是郝风楼倒也不客气,立即修书一封,这是一封试探对方态度的书信,而且传信之人乃是郝风楼的心腹。此人叫陆明,是陆小姐的娘家族人,投军跟了郝风楼,是郝风楼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陆明的使命就是观察徐景明的诚意。他此趟出城倒是不会有危险,毕竟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只要不触怒对方就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乎,陆亲兵便带着书信启程。他先是往西门到大营去,结果到了对方大营。才得知徐副将去了东门的西归坡大营驻扎,对方一听是给徐副将传书信的,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十分好心地给他指明了道路,派了一个斥候领着他去。

    双方各为其主的人不但没有怒目相视,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这斥候显然对广州城里的事很有兴趣。

    “听说你们都是吃白米饭,啧啧,难怪都这么精壮,平时都是杀猪宰羊?”

    斥候说着,哈喇子便流出来,不是他不争气,好男不当兵,当兵挨穷又挨饿啊。

    “噢,你们不吃米饭不吃肉?”

    “这个……”斥候像是看温室里的宝宝一样,奇怪的看着陆明,心说这孙子莫不是在消遣大爷吧,朝廷一年就那么点钱粮,养着两百多万军马,再加上吃空饷和克扣,能勉强混个半饱就不错,这他娘的若是有肉吃,弟兄们还不嗷嗷叫着把你们广州城踏平。

    “你们的郝将军,我也是听说过的,挺不错的人,够仗义。”这斥候决定不再提这憋屈的事,连忙转移话题。

    陆明觉得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哪有刀兵相见之人跑来说对方主帅好处的,于是也不免试探他道:“噢,你们新来的赖都督似乎也不错。”

    “赖都督……”斥候冷笑,不做声了。

    陆明讨了个没趣,又道:“徐副将呢?”

    “徐副将?”斥候愣了一会儿,道:“徐副将……”他接着又沉默。

    陆明此番是来刺探的,见这斥候不语,便留了心,他顿时有些狐疑,莫不是有阴谋?

    待到了城东的大营,那斥候先去禀告,紧接着辕门大开,便见一个汉子一身重甲威风凛凛的领着数十个军将出来,这人一把拉住陆明,满是殷殷期待,道:“本公爷等你好苦,城中可有那郝风楼的书信,快快拿来,老兄,你来得太迟了,昨夜我一宿未睡,等的便是你家主帅写信来,这左等右等,今儿一早到现在,太阳上了三竿都没有动静,后来本公爷一拍脑袋,你可知道,我他娘的明白了,多半是我调来了这东营,你们却蒙在鼓里,偏偏去了西营,你看,这可耽误了多少事,唉唉唉,委实是抱歉得很哪,那是赖都督的主意,时间仓促,我竟是犯了糊涂,没有另行知会,让你白费了许多腿脚,是我的过错,不成,老子这辈子活在世上,除了爹娘,就没有对不起谁过,现在让老兄误了这么多事,这便是我的罪过,来,进营里来,我罚酒三杯,权当赔罪。”

    “卧槽……”陆明震惊了,忍不住学着郝风楼骂出了一句郝风楼的口头禅,虽然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仿佛也只有如此**的两个字才能恰到好处的表明自己的心情。

    陆明取了书信交给徐景明,徐景明这厮居然一点细作的觉悟都没有,虽说他的身边绝大多数是大老粗,也没有人有胆子敢引颈来看徐景明的书信,可是他竟是直截了当的将火漆撕了,草草一看,忍不住摇头晃脑,啧啧称赞:“骂得好哇,骂得好,实在是痛快淋漓,看来我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是英雄遇到了英雄,不过这里有点不对,小兄弟啊,你们郝将军言辞是犀利,就是肚中墨水少了一些,有些词不达意,其实最后一句理当说我是不忠不孝,为何偏偏用的却是为虎作伥?不好,不好,你且少待,罚酒等会儿喝,老子灵感来了,且看我怎么回信。”

    说罢,把所有人晾在一边,健步如飞的往帐中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七章:人中龙凤

    徐副将不只是中山王之后,料来是带兵卓绝,武功赫赫的,只是这文笔,亦是非同凡响,老徐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也算是异类奇葩。

    他回到帐中,奋笔疾书,洋洋洒洒上千言,待写的差不多了,将这一沓书信吹干了墨迹,折叠好了,放入信封之中,还未打上火漆,外头却有亲兵来报,道:“将军,赖都督来了。”

    徐副将大大咧咧的道:“狗娘养的东西,来了就来了,鬼吼个什么,我和赖都督,兄弟也,他来了这里,还需通报么,直接进来说话就是了。”

    果不其然,赖俊便掀开大帐的帘子进来。

    赖俊毕竟是多疑之人,据说城内又传了书信给徐景明,不免还有几分狐疑,索性巡视各营经过了这里,便骑着马带着一队官兵来看看。

    此时他踏步进来,便看到徐景明的案头上有两封书信,只是大剌剌的丢在那里,徐景明呢,则是笑嘻嘻的迎上来,道:“赖老哥,你好,你好,不知你远道而来,还未倒履相迎,实在罪过,万死,万死啊。哈……赖老哥近来整肃各营,真是一番新气象啊,我听说各营有识之士,莫不欢欣鼓舞,都说赖老哥带来的气象如久旱甘霖,来,来,你坐,上座。”

    上座,自然就是案牍之后了。

    赖俊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案后,他的目光,自然也就落在了案上散落的书信上。他微微一笑,道:“徐副将在修书?却不知是给谁。”

    徐景明一听,顿时来了劲头。道:“自然是给那郝贼,郝贼真是胆大包天。说实话,在来之前。我尚且不知他包藏祸心,不晓得此人有多可恶,更是不知,此贼坏在哪里,朝野内外,都说他是贼,可是贼是什么样子,我却是闻所未闻,可是自从此子三番修书过来。对我软硬兼施,又是破口痛骂,我他娘的终于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为涨咱们三军士气,他竟敢来挑衅,我自该挺身而出,化笔为刀,狠狠痛骂此贼一番。偏生他竟是厚颜无耻,非但不怒,反而依旧来信,你说。这广州城的城墙,怕也未必比他的脸皮厚实吧,他既然要找骂。我岂有不应之理,也幸赖我自幼聪颖。家中长辈,又大抵是文武双全之辈。有他们悉心调教,自也有几分斤两,我看了他的书信,便晓得报效朝廷,为君分忧的时候到了,我和你说,此等人万万不可等闲视之,要骂他,既不能如软绵绵的读书崽子那般细雨轻风,这未免太过无力,不足以震慑此等险恶之辈。却又不能学那乡野村夫,效那粗鄙之事,这虽然骂的痛快,可是终究,是把自己拉低了。我仔细琢磨,细细思量,思虑再三,终究,想了个两全其美的骂法,赖都督,你乃高明之人,想必也是识货的,今个儿,我就给你见识见识…”

    徐景明说罢,便开始叉着腰,眉飞色舞,继续道:“这其一,要先礼后兵,自是要称其为兄,咱们谦虚一些,得自称为弟,赖都督,你可切莫轻看了这谦词,咱们终究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万万不可与那粗鄙的下九流之辈一般,这是客套,客套之后,才是……这其二……”

    赖俊本想捡起案上的书信随手来看,可是听到徐景明说的滔滔不绝,他是国公,又是国舅,当然得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可是这厮嘴巴说个没玩没了,足足听了半柱香,全是各种绘声绘色的浑话,赖俊虽然不至于日理万机,却实在是不耐烦了,只得打断他,道:“如此说来,国公这也算是为国立下大功了,异日本都督少不得保举国公一份功劳。”

    徐景明不屑摇头,道:“这是什么话,我稀罕功劳么?有一首诗,叫什么来着,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是诗仙李太白的大作,啧啧,你瞧瞧,此等高远的志向,才与我的身份和名望匹配,功劳,我是不沾的,我要的就是个乐子,咱们讨贼,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杀人之事,我的祖父已经杀的太多了,说实话,造孽啊,皑皑白骨,虽然成就了功名,却也损了天和,所以这杀人的事,得赖都督来,我比赖都督心思更高远一些,我要诛心,要让这姓郝的临死之前,认识自己的罪孽,让他无地自容,自惭形秽,教他心如刀割,生不如死;额,方才我们说到了哪里,噢,对,这其二,其二我是这样写的,我此前称呼他为兄,可是话锋一转……”

    赖俊干笑,他已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只得起身,道:“好啦,你的高论,实在教我佩服,不过时候不早,待会儿还要去南营走一趟,我和国公一见如故,来日方才,什么时候寻个机会,咱们秉烛夜谈。”

    徐景明顿时满是遗憾,禁不住道:“啊,原来如此,这……这……实在是遗憾,不过不打紧,我方才正好写了一封给那郝贼的书信,里头有许多精彩之处,还来不及言说,不妨如此,这书信,赖都督有兴致,大可以拿去看,大不了我重新修书一封,或许又有新的灵感也是未必。”

    他飞快的去捡了案牍上要送去给广州城内的书信,双手朝赖俊面前一递,可怜巴巴的看他,一副恳请赖都督百忙之中,定要品评鉴赏一番的模样。

    赖俊的眼里,掠过了一丝厌恶。

    他对这些东西,实在是生厌,不,是恶心,想吐,这个浑人已经让他觉得十分操蛋了,你娘的,居然还教老子看你的狗屁书信。

    赖俊的身子宛如生理反应一般,微微一避,却还是干笑:“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既是你的苦心之作,是用来诛那郝贼之心的,何必还要另外修书,这书信,我便暂时不看了,改日你和我慢慢的说,咱们有的是机会。”

    说罢,不给徐景明任何机会,转身便走。

    身后,是徐景明沉重叹息:“可惜了,可惜了,这样精彩绝伦的书信,赖都督没有看到,实在可惜。”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赖俊早已出了帐,带着一队亲兵,飞也似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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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营内,徐景明叫了陆明进来,亲昵的把书信交给他,然后拍拍他的肩,道:“老兄,有空常来啊,郝将军若是还有书信来,要及时送到,往后呢,我就在这里安家了,大抵不会换防,所以你瞅准了,认得这里,下次切莫再耽搁,你远道而来,我竟是没什么好招待的,实在是罪该万死,不过不打紧,不打紧,咱们来日方才,下次你来,上好的酒水肯定是管够的,别嫌弃老哥这儿凌乱,行军打仗嘛,都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到我那儿去坐坐,那才叫舒服惬意,老子从不亏待人的。”

    陆明手握着沉甸甸的书信,深深看着笑容很真挚的徐景明一眼,点头。

    徐景明笑呵呵的道:“好啦,快走,别让你家将军久等,再告诉他,我很期盼他的来信,十分期盼。”

    他说话很大声,恨不得整个东营的人都听得见,不只是如此,尤其是最后那十分期盼四字,简直是声若洪钟,只是可惜,身边没有一个喇叭,不能够广而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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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赖俊翻身上马,他的脸色阴沉,一边打着马往大营方向去,一边思量。

    一个亲信卫兵也拍马上前,忍不住道:“都督,营中都在盛传,那徐副将和城中日夜传书,这其中……”

    “他?”赖俊回过神来,露出不屑之色:“定国公的荒唐,我早就领教了,似这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生他乃是皇亲国戚,所以对他敬而远之即可,他做什么事,不必理会,只要他不捣乱,也就好了,以后这东营这儿,不必来了。”

    赖俊最后有些不解恨,道:“差遣此人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罢了,且忍耐一番,等本都督稳住了大营,竭力攻城,拿下了广州,自此之后,与这样的人,还是两不相干的好,我瞧见他笑的样子,就觉得讨厌。”

    赖俊是实在对徐景明这样的人,厌恶到了骨子里,仿佛沾了他的名字,都觉得晦气,以至于一改平时小心翼翼的心性,直接将自己的厌恶之情,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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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到!(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八章:毕功于一役

    陆明回到了广州城。

    郝风楼自要问明一些情况,他却露出迟疑之色,挠挠头道:“殿下,这事儿不好说。”

    但凡是不好说的事,在女人口里,许是多和生理卫生诸如此类的事相关,可是一个大男人有不好说的事,若不是郝风楼谈论的是公事,多半会觉得陆明的帽子绿油油的了。

    郝风楼皱眉,老子他娘的让你去勾搭……不,是与那大明军中的有识之士联络,共襄义举,你倒是好了,出了一趟公差,回来告诉我不好说。

    陆明见郝风楼面带愠怒之色,于是忙道:“卑下去见了定国公。”

    “嗯,然后。”

    “然后炮声一响,辕门大开,定国公带着三十四个小校,七十余亲卫,一身银甲,便出了辕门,定国公神情激动,宛若……宛若……”陆明挠挠头,一时想不到什么恰当用词,最后一拍脑门,道:“宛若那娶了新妇要入洞房的新郎官,一把抓住卑下的手,眼眶微红,身躯颤颤……”

    郝风楼皱眉道:“他还放了炮?”

    “没错,是放了炮,有三声。”

    “打开了辕门,还带着许多人亲自相迎?”

    “绝对没错。”

    郝风楼的手拨弄着案头上的一方砚台,神色似笑非笑,目光似是深不可测,他淡淡地道:“陆明啊,你是我夫人的族人,不过家境也谈不上多好,跑来这谅山投靠了我,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你跟着我,如今虽只是帐下亲兵。可是我对你一向信任有加,平素有什么机密大事也不曾瞒过你吧。”

    陆明一听。便晓得了弦外之音,他顿时悲愤地想要捶胸跌足,却直接拜倒在地,哀嚎道:“殿下洪恩,卑下一直铭记在心啊,殿下交代卑下的事,卑下可是一丁点都不敢懈怠,更绝无隐瞒,殿下。卑下所言当真是实情,便是一丝半点都不敢隐瞒,殿下明鉴……”

    郝风楼一时傻眼了,这你娘的还真怪了,他手一伸:“可有回信?”

    “有,有的。”

    郝风楼接过,这可是一沓厚厚的书信,撕去了火漆和封泥,里头的信笺足有数十张。郝风楼也不急,慢慢地看,这一看便对陆明没有疑窦了。

    因为在信的开头,徐景明就直截了当的痛骂朱高燧。说朱高燧乃是伪帝,他定要大义灭亲,要与郝风楼一道共讨国贼。为先帝报仇,又说了城外明军的许多布防。列举了军中众将,哪个游击嗜酒。哪个副将胆小如鼠,哪个最善见风使舵,某营松懈,某某营不可小看,附近的林莽,哪里设了埋伏,哪里布置了地钉和拌马索,若说后头的布防还值得商榷,可是前头对朱高燧的痛骂却是作不得假的。

    若是这厮假降,提及朱高燧时必定会有意避过,毕竟若真让郝风楼中了计,灭了谅山军,那皇帝当时嘉许,可是事后回过味来,仔细一琢磨,你这孙子竟是如此痛骂于朕,不宰了你那才怪了。

    可你若说定国公真是个浑人,就没有他不敢做到事,他若是真浑,能弄出这么个假降的把戏么?

    更不必说在这城外,郝风楼也有自己的细作,徐景明里头所言的布置和郝风楼对城外的一些了解并没有什么出入,这些都能够相互印证得上。

    只是郝风楼想不通,这厮为什么就非要放三个炮,非要辕门大开,这不科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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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在这个时代显然是不被人所提倡的,无论怎么说,郝风楼拿这个来解释眼前发生的事都有些缘木求鱼。

    徐景明是个疯子,既然是疯子,那么就陪他疯吧。

    一封封书信来往于东大营和广州城,陆明这个信使的日子竟是过得滋润,一到东大营附近,那些斥候都认得他,远远的就打招呼:“老陆,又来送信?你今日来迟了,定国公问了几次,在生闷气呢,你这慢上一分半分,却是教咱们难伺候了,走走走,不要步行,骑我的马吧。”

    待到了辕门,许多门口的卫兵就朝他看玩笑:“陆老哥今儿不早啊,怎么,吃了两碗大白米饭吧。”

    陆明一开始很不适应,他在谅山军中所灌输的是敌我之间不共戴天,如今呢,瞧瞧这一张真挚朴实的脸,还有那真心焕发出来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敌人。

    慢慢的,陆明习惯了,也晓得和他们说笑几句,紧接着便有亲卫立即进去向徐景明禀报,徐景明倒履相迎,得了书信,欣喜若狂,有一次因为来得早,他竟手舞足蹈的大叫道:“好哇,好哇,今个儿大爷高兴,那姓郝的还是很给本公爷面子的,要请酒,把大家伙都请来,不醉不归。”

    于是乎,这位公爷创造了一个记录,便是专门为城中敌军送了信来专门设宴,大宴各营诸将,那些个老丘八虽然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听这酒宴的理由,个个目瞪口呆,自然一个个推说身体不适,结果硬是被徐景明命人架到了东大营。

    酒过正酣,这位仁兄兴高采烈的带着几分醉意,拿出‘书信’当着大家一起念,念完之后又哭又笑,时而悲不自笑,时而拍案叫好,惹得大家不敢吭声。

    而正是这一来一往,城中的谅山军也终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东大营的徐景明呢,也趁此机会暗中布置,双方约定了口令、时间、地点,甚至于所有的路线都通过这一份份的书信反反复复的进行了推敲。

    最后,万事俱备。

    今日照例还是一封书信传到了广州城,可是郝风楼却是知道,这是徐景明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书信了,今日之后再不会有任何书信往来了。

    将书信看过之后,郝风楼将它用烛火烧成了灰烬,最后脸色一冷,道:“来人,召集各营主官。”(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九章:杀

    战斗的部署,自然是在深夜,因为夜战,不但能起到奇袭的效果,最重要的是,明军夜盲症的状况较为普遍。

    至于徐景明,当然是关键中的关键,他不但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使得广州城内可以有针对的进行部署,况且,一切的突破点,显然都在东门大营。

    郝风楼亲自部署,经由讨论之后,紧接着便确定了方向。

    在此之前,这道命令还没有传达下去,依旧处于保密状态,直到半夜,命令传达了出去。

    城南的营房里,郝风楼亲自签署的军令经由营官开始宣布。

    大营里鸦雀无声,营官看着一个个人,道:“所有官兵,全部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整装出发,所有队官,到我这里来。”

    十个队官抵达了营官的营房,紧接着便是下发地图,每一个队官的任务,都标注的十分详尽,大家在这烛火之下,一个个牢牢记住了自己所部的任务还有行军方向,谁也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

    到了子夜。

    东门大开,如潮水一般的谅山军就此汹涌出了城外。

    一万五千人的队伍,宛若夜鬼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们俱都带了干粮,全副武装,虽是深夜,却并不凌乱,刘文雄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他在人堆中,并不起眼,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已经接近三旬,乃是军户出身,本来是在山海关中卫戍。此后被朝廷调拨到了广东,刚来广东时。许多人水土不服,刘文雄就是其中之一。好不容易他挺了过去,结果又开始攻城,他所在的军马是第二次攻城的主力,只本来大家几乎已经占据了半个广州,结果夜幕落下之后,却是功亏一篑,那一夜他眼睛不适,如没头苍蝇的一般乱钻,最后却被人打倒。成了俘虏。

    刘文雄很‘幸运’的留在了广州,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幸运的,因为他很快,便喜欢了这个地方,他便编练到了谅山卫的第三营,此后操练虽是艰辛和枯燥,可是他却觉得极为充实,在这里日子过得并不坏。大家的相处,也还算愉快,这数月操练下来,他熟稔了火铳、刺杀。学了八十多个字,还能背诵几篇古诗,此外还学习了许多的战术动作。不管怎么说,他已算是谅山卫一个合格的新兵了。

    此次出城。让他有些紧张,他之所以也被挑选出来。是因为他的夜盲症在这些时日已经逐渐好转,不再是灯火一亮,便是白蒙蒙的一片。

    他聆听着老兵的教训,死死的随着自己所在的营队出发,心里既有些紧张,又有一些兴奋。

    好在他手里有长铳,腰间配着佩刀和短铳,所以倒也不慌,正因为他曾是明军的官兵,所以对眼下手里的东西才格外的信赖,明军也有火铳,装备的其实还不少,可是比起谅山军,却总是差了许多,不只是钢材,还有强度,握在手里的感觉,都大大的不一样,自己手里的火铳,是不担心炸膛的,这对于刘文雄来说,极为重要,因为在明军,许多人是最害怕使用火铳的,尤其是明军内部,开始抽调出一些人手,编练神机营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去,就是因为这火铳十分粗劣,很容易炸膛。于是乎,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凡是有些关系的,都四处寻关系,结果就是一群在军中不受人待见的全部去了神机营,这些人成天都是愁眉苦脸,个个一副含冤待雪的样子,让人见了,都不禁会狐疑,这样的神机营,能有多少作用。

    其实到了后来,刘文雄才明白,明军其实就未必没有精良的火铳,虽然有点自造的火铳实在粗糙,可是火铳的使用,能否带来危险,却也和平时的使用和养护不无关系,就比如在神机营里,有许多从西洋收来的精良火铳,可是平时大家操练的少,装药时,到底填装多少火药,装的少了,威力不足,装的多了,炸膛的危险就更多一些,可是神机营才懒得管这些,武官们早就把弹药的银子克扣的七七八八,朝廷本来定的规矩,是一日一操,可是火药克扣了,还拿什么来操练?不能让人在操练中学习到火药装填的定量多少,真正到了战时,或者紧急操练的时候,有人笨手笨脚,最后却因为装药太多,跑的一声,子弹没有放出去,结果手里的火铳却是炸了,死伤不少。

    除此之外,就是火铳养护的问题,而明军那儿,几乎没有养护的概念,上头的武官只负责按朝廷的吩咐设神机营,弄出个几千个‘神机雄狮’出来,至于养护是什么,这些个丘八,有的不懂,即便是懂,那也懒得料理,养护是要银子的,莫说朝廷没有银子,拨发不出,即便是拨付出来,这上下的打点,也是天文数字,真正到了手里养护的银子,又有多少。结果就是,他们的火铳即便再精良,最后也是锈迹斑斑,火铳一放,天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许多时候,那些神机营的人一放铳,莫说站在附近的人害怕,就是放铳的人自己,也是害怕的很。

    而现如今,刘文雄在这里学习到了火铳的养护,知道每日都要擦油,要用专门的干布擦拭,也知道了火药定量,甚至于为了让他明白这一点,还进行了有针对性的操练。

    许多东西,你一旦融入进去,再回头想想,刘文雄便觉得自己有一种极大的优越感,从前的明军,简直是该用草芥人命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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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铳声响了。

    先锋的军马已经抵达了东营,随即那火铳瞬发的火光如闪电一般出现。

    随后,潮水一般的明军杀过去。

    而刘文雄所在的营队,则是袭击东营附近的一个小营,只是这时候,混乱出现,明军哗然,像是炸营一般,刘文雄等人还未到,这个小营,居然就已经不战自溃,等大家杀进去,竟是发现空空如也,倒是俘虏了不少四散的逃兵。

    这样的战斗,实在教人苦笑不得,大家卯足了劲头,结果只放了几铳,战斗也就结束。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放松,他们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要做,营官已经打出信号弹,这种特制的弹子犹如鞭炮一样,从火铳中射出,随即在半空炸开,便如一个火球一般,燃烧起来。

    于是刘文雄和他的战友们迅速向一个方向集结,随即,继续攻击。

    刘文雄感觉很兴奋,这种作战的方式,是他前所未见的,一切都按着计划行事,每一个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拿下了第一个明军营地之后,谁来负责断后,谁来清扫外围之敌,谁继续进攻,目标又是哪里,每一个步骤,都计划的十分详尽,虽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每一个人都牢牢记清了自己的职责。

    刘文雄的任务,就是随主力不断追击,因而他是跟着大部队走的,半柱香之后,他们与另外一个营的人马合流,按照作战计划,接着便是袭击北营,北营和西营都是明军的主力,于是乎,战斗打响了。

    明军万万想不到,谅山军会来夜袭,虽然此前也有如此担忧,可是数月都没有动静,于是渐渐松懈起来,况且北营人多势众,他们早就预料,若是谅山军奇袭,目标也当是较为薄弱的东营,只要谅山军一旦对东营动手,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好万全准备。

    只是他们还是错了一步,他们没想到,东营溃败的这样的快,虽然已经发出了警讯,可是仓促之下,还没有集结,谅山军的进攻就开始了。

    黑暗中,无数的火把照亮起来。

    紧接着,天空飞出一个个类似于烟花的信号弹,刘文雄所在的营队,排成了一字长蛇,哗啦啦的朝那连绵数里的营房压过去。

    啪啪啪啪……

    黑暗中,到处都是火蛇,营中火起,有人妄图突围而出,可是迅速被第三营打了回去,明军的阵脚大乱,一时之间,仓促无措,那些夜盲症的明军,早已士气皆无,个个抱头鼠窜。

    最重要的是,他们早已没有了战心,随着流言传播,大家早没了当初的士气。

    终于,又一个信号弹在天空划过一道绚丽,所有人收了火铳,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长刃如林,在夜空下隐含杀机,刘文雄随所有人一起爆发出怒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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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章:摧枯拉朽

    潮水一般的谅山军,舍弃了火铳,纷纷拔刀,旋即便如饿虎扑羊一般杀入明军大营。

    明军在北部和东部的连绵大营纷纷火起,尤其是北部最是冤枉,那负责督战的副将在乱中惊醒,抓住亲兵便问:“贼军夜袭,为何没有警觉?咱们的探哨呢?探哨呢?”

    亲兵哪里晓得。

    因为他们的探哨只负责北部,可是谅山军却是从东大营开始袭击,至于东大营的探哨是否有事先察觉,那只有天知道。

    而更为郁闷的是,谅山军袭了东大营,他们随即便开始自北大营的侧翼对北大营发起攻击,可谓迅雷不及掩耳,根本没有给北大营任何时间,若是正面袭击,北大营早已布置了诸多拒马、高墙、箭塔、陷阱,即便是谅山军再厉害,那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自己占着地利,在此坚守,等待援救,谅山军固然厉害,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可是现在不太一样,人家占着地利。

    更缺德的是,起先一队谅山军摸到了侧翼的大营那儿,直接丢下无数手弹,于是天空烧红了半边,鬼哭神嚎,整个北军大营立即大乱,随后又是明军一队队提着火铳射击扫荡,最后纷纷拔出刀来,四处追杀,这位副将大人口里不由骂:“徐副将不知去了哪里,哎哎哎,东大营误国啊。”

    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到有一队人马往湛江方向去了,莫不是徐副将……”

    跑了!

    这孙子居然跑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

    于是大家傻了眼,眼看四处都是喊杀声。整个北大营明军四面楚歌,侧翼数个大营纷纷攻破。败兵冲到西边的营寨,相互践踏。

    等待驰援看来是来不及了。北营副将一跺脚,道:“走,速去西大营。”

    西大营便是中军大营,北大营已经陷落,这个时候还留在这里,几乎等同于找死了,还是逃之夭夭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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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赖俊来说,他手握数十万兵马,如今接管了大权。苦心经营了一个多月,虽然下头的丘八们不太喜欢他,可是几番整肃,总算还是有了番模样,按理,他不去找郝风楼麻烦就已经是姓郝的祖宗积了大德,谁晓得那位仁兄居然夜袭。

    一开始,东大营那儿传来喊杀,夜里并没有睡意的赖俊还是打起了精神。

    这虽是夜袭。可是对赖俊来说,未必就不是一个机会。

    想想看,若是攻城,那谅山军火器厉害。又他娘的站着地利之便,明军想杀进去,不知损耗多少人马。而且一旦功亏于溃,就可能落到和张辅一样的局面。现在谅山军出了城。若是东大营能够坚守,今夜就在这城外鏖战。虽然夜盲症普遍,可是总还有一些精挑细选的精锐,各营调集了精兵,将那谅山军拖住,坚持到天亮,便可将这些谅山军悉数歼灭。

    只是赖俊的美梦没有坚持多久,噩耗就传来,东大营溃败,北大营亦是溃不成军,各路谅山军,朝西大营袭来。

    这么快!

    这些人都是酒囊饭袋么?

    赖俊想要吐血,他感到事态严重,正要准备迎战。

    与此同时,广州城西门大开,城中军马,亦是杀出来,数路谅山军齐头并进,一场夜战正式打响。

    四处都是喊杀声,这明军虽多,却早已心乱了,根本无心再战,许多武官,在黑夜之中,哪里寻得到自己的本部兵马,而士兵没有头绪,又听到四面喊杀,各处大营,有的索性炸营,有的直接被其他大营的败兵冲散,而各处谅山军却像是牧羊犬,出现在哪里,明军便往另一方向逃窜,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有步骤,有目的地将败军驱赶着去冲垮那些未乱的营寨。

    而这时候,徐副将立功了,这厮对各营的布置简直知根知底,哪只军马一触即溃,哪只军马的武官有几分本事,能够稳住军心,他都一五一十的给谅山军密报。

    因此在制定计划时,谅山军多是根据部署,各营队先是奇袭那些容易得手的营寨,这些官兵果然一触即溃,于是便像是羊群一般,被有目的赶去那些难啃的硬骨头那儿,那些营寨本来军心还算稳定,可是一看到自家人像是疯子一样呼啦啦的冲来,挡又不是,不挡又不是,结果乱兵一冲,什么都垮了,后头的谅山军掩杀而至,这时候便是韩信再生,那也只有完蛋的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跑吧!

    赖俊是彻底的傻眼了,他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突破口居然造成了这样可怕的效应。

    中军已经不稳,许多人开始逃了,赖俊倒也是个很实在的人,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一队亲卫在混乱中,在马圈中抢了数十匹马,便逃之夭夭。

    这一战,几乎只是反复的驱逐,以有序来驱使无序,这二十万明军虽也有一些大营没有顾忌,可是中军一垮,树倒猕猴散,这时候谁还敢在此久留。

    也有不少人索性直接放下了武器,立即投降依附的,到这个时候,还是许多人放不下那白白的大米饭啊,可见民以食为天,东方文化源远流长,不是没有道理,有这么多吃货在,只要这烹炸煎炒的文化还在,总能延续下去。

    天罡拂晓。

    大局已定。

    而战果却是无比的丰硕,城外明军几乎是被摧枯拉朽一般彻底溃败,无数人四处逃窜,毙敌只有三千余,可是俘虏却有七万,看着那被圈在营中一个个蹲在地上,缴械了的明军汉子们,郝风楼生怕发生什么冲突,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这些人是很温顺的,并没有人借故滋事,甚至还有人在嘻嘻哈哈,完全没把眼前的窘境当作是一回事。(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一章:自古忠臣多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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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广东遭了殃。

    广州的大捷还未传到各府各县,乱兵就已到了,那些没有约束的乱兵四散,这些人既无粮草也没有上官的约束,肚子空空如也,又累又乏,可是他们手里有刀,而且还是成群结队。

    于是乎,乱兵肆虐,劫掠之事屡禁不绝。那些官兵大多是北人,对这里不会有什么感情,顷刻之间,整个广东糟糕了。

    可是广州城这儿却甚是喜庆,郝风楼并不急于扩大战果,这诸多俘虏倒是给了他难题,虽然广州囤粮多,却也不是这样的消耗,至多也就坚持三个月,只怕补给就要落空了,好在在他身后有富得流油的谅山,因而连忙去信,并不要人,只要钱粮。

    这些俘虏依旧还是老样子对待,好吃好喝,随即便是让他们自行去选择,肯跟着干的就留下,不肯的,自然也放出城去。

    这一次,愿意‘从贼’的却是极多,足足四万,这倒也是实话,现在明军大营都没了,外头化为了一堆瓦铄,就算是想要效忠朝廷,那也没处去,难道还要辗转千里,学那忠贞女子,来个寻夫的戏码?

    而且这里好吃好喝,明军大营一破,眼看着这贼就不是贼了,那些陈学生员宣传当今天子弑兄杀父,是隋炀帝杨广那般的暴君。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倒是有人有意将这郝家当作是晋阳李家那般对号入座。仔细一琢磨,他娘的。还真有点儿相似,谅山也有个天策府,城里不就是有个天策将军么?

    没啥说的,从了吧。

    其他人则都放了出去。

    留下的人也安份,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完全没有选择了,四万余人,精挑细选,只选了两万人入谅山卫操练,广州谅山军的规模已经达到了四万。其余人等尽皆为辅兵,绝大多数被工兵营收编,负责押运粮草、管理马匹、修桥铺路之事,当然,这不白干,照例是有好吃好喝。

    这些人再不躲到城内操练了,而是杀气腾腾的直接到城外去,外头一些明军的营房进行了修葺,从早到晚。日夜不歇。

    郝风楼觉得此时收复广东全境还未到最佳时机,虽然谅山方面一再催促,既然广东明军大营已经一溃千里,此时若是不趁机拿下广东。窥视江西,更待何时?

    可是郝风楼觉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是一味拖延,反而耐着性子。依旧盘踞广州,约束各部。秋毫无犯。

    广西的军情亦是比想象中的好得多。

    沐家大营本就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时不时还会挑衅一下,可是当广东的捷报传来,他顿时老实了,这时候郝家军拿下广东,若是向西与广西的谅山军会师,夹击沐家大营,拿什么来抵挡?

    如今他沐家就是一根独木,既要防范谅山,又要困住桂林之敌,却还要提防广东之敌,可谓焦头烂额,于是沐家这位仁兄一下子开始龟缩了,非但不再挑衅,甚至命人在各处要塞和城池不断加固工事,打死都不肯出来。

    可是谅山军给予他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源源不断的兵源自谅山操练之后,开始布防各地,谅山、广西一线的谅山军已从九万逐渐增加到了十五万,而且急剧的膨胀,他们已经开始零星的对一些县城发起攻击,而沐家大营对于这些并不重要的地方只能选择性的撤出,整个广西立即变得犬牙交错起来,虽然大战未起,可是大战却是迫在眉睫。

    整个东南乃至于西南的时局已经接近崩溃的地步,沐家作为中流砥柱,表现得无力到了极点,好在谅山军竟都没有什么举动,才给了他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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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韶关,一队人马入了城,这里已经增加兵力,当地不再是守备负责防务,而是一名游击。

    徐景明到了。

    这位仁兄哪里有半分败兵的样子?依旧还是披着重甲,精神奕奕,所带的数百亲卫亦都是精锐。

    游击不敢怠慢,他是认得徐景明的,说起来,他和徐景明还是有几分关系,因为此人的父亲,当年也是靖难功臣,当年还是张玉帐下的一员骁将。

    如此说来,这就是世交了。

    游击二话不说,便笑嘻嘻的开了关门,兴匆匆的道:“不知公爷远道而来……”

    他话说一半,徐景明不给他任何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道:“本公爷也不想来啊,谅山军势如破竹,咱们数十万大军溃不成军,若是不来,这不是找死么?”

    “什么……”游击呆住了,他万万想不到事情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于是脸色苍白,身如筛糠。

    徐景明紧接着便破口大骂:“说来说去,还是赖俊那个混账王八蛋惹出来的事,他急于求成,又是要整肃,又是说要攻城,立功心切,乃至于将士们怨声载道,那谅山军见状,便出城夜袭,本来这夜里还可以稳住,偏生弟兄们怨恨赖俊,竟都不肯出力,于是乎一窥千里,哎呀呀……国难思良将,事已至此,朝廷竟委了这么个昏聩的东西来掌兵,这还教人活么?本公爷听说他一听到警讯便带着亲卫逃之夭夭,吓,什么狗东西,他逃得比兔子还快,大家还有心思去迎战么?我徐氏一门世受国恩,怎能看得下去,这件事绝不能干休,我已准备好了,管他那赖俊是不是受陛下信重,此番要星夜回京,无论如何也要告他一状,如今是功败垂成,朝廷危如累卵,咱们这些有识之士岂可放任这等人位列庙堂之上尸位素餐。”

    徐景明义正言辞,眼睛通红,一副恨不得要吃掉那乱臣贼子血肉的样子,握紧了拳头,振振有词的继续道:“我和赖俊那狗贼不共戴天。”

    游击还是说不出话来,今日得到的消息太多,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而此时,只见徐景明负手而立,头仰四十五度角,满脸惆怅,清澈目光看向天穹,天穹处云彩飘飘,洁白如玉,他慢悠悠地道:“晚食甘于粱肉,徐行稳似轩车。直须朝暮苦驰驱。指望凌烟高处。前日丰碑旌表,今朝贬窜妻孥。喜为正直怒奸谀。自古忠臣良苦。哎,好诗,好诗,此诗正合我的心意,此番,本公爷就要用良苦之心,以身劝谏,非要这奸臣贼子,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他说罢,吩咐一声:“去,给我寻盆温水,本公爷一路行路,要泡泡脚,再准备饭食和马料,寻几个营妓……罢罢罢,如此国难之际,岂可piao妓,这就不必了,还是留着兄弟们用吧,将来这韶关岌岌可危,正需将士们用命,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样吧,你看看关隘之中是否有良家妇女……”

    他吩咐罢了,那游击还没有回过劲来,天可怜见,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招待徐景明,广东大营没了,那贼军岂不是须臾之间要直抵韶关,这……

    …………………………………………………………………………………………………………………………………………………………………………………………………………………………………………………………

    徐景明刚走,紧接着,又是一路路败兵到了,来的也是个游击将军,此人入关后才长长松口气,这一路可谓是风尘仆仆,却又风声鹤唳,一路逃亡,端的是心惊肉跳,不但要提防追兵,甚至还要躲避乱兵,如今这个地步,乱兵们无人管束,才不管你是不是游击,红了眼睛,宰了你也是没商量的。

    而到了韶关就安全了,这脚一落地,打探之下,才知道徐公爷已经走了,说是要去告御状。

    游击将军这才开始想到善后事宜了。

    不得不说数十万大军就这么一下子摧枯拉朽,这满大营的将帅,谁都有责任,责任当然是有的,可问题就在于,这黑锅给谁背的问题。

    游击将军听到一些传言,说是东大营那儿先溃败,是定国公先跑的路,现在定国公去告御状,傻子都知道,这是要让那赖俊背黑锅了。

    想到这里,这位游击将军不禁苦笑,他很快明白,定国公其实很聪明,眼下这个时候还真得有人倒霉。

    只是这事儿太大,到时候他这败军之将回到了金陵,到底怎么个交代,却还是细细思量。

    到时候,怎么说呢?

    哎……这可是个要命的事,一不小心可是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了,显然,他不是很想得罪徐家,徐家毕竟树大根深,一门二公,背后又有个徐太后,据说当今陛下‘纯孝’,对徐太后照顾有加,终究是生母,这个世上有的人是得罪不得的。(我的小说《公子风流》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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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过节,明儿就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了,小伙伴们现在都赶着回家准备给祖先们扫墓吧,老虎明天也得回老家扫墓,这是中国人的孝心,老虎不叫累,累的是明天没时间码字,今儿要尽量将明天的工作量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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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二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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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紫禁城里,当广东的军报传递到朱高燧手里的时候,这位天子居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他只是无力去捏手里的奏报,任这奏报在自己的指尖滑落。

    而后,他一脸青灰,抬眸看着坐在下头的一干文武重臣。

    糟糕了。

    三十万大军一下子葬送,朝廷能打的,这支广东大营军马就占了三成,可是现在,竟然直接灰飞烟灭,一丁点都没有剩下。

    这意味着什么?

    广州的贼军不过区区两三万人啊,仗打到这份上,说是可笑,一点都不为过。

    此前,张辅攻城失利,损失不小,而这一次倒好,直接输了个底朝天。

    广东的局势溃烂,江西和福建就受到了威胁,广西的沐家大营,只怕也会陷入三面受敌的境地,到了这时候,说是一战扭转了整个战局,自此之后再不是朝廷围剿,而是整个战局陷入僵持,甚至于是朝廷被动挨打的地步。

    广东虽然不重要,可是江浙呢?广西固然可以抛弃,可是两湖甚至于是蜀地呢?这几处地方都是朝廷的要害,大明王朝是一个农业帝国,农业帝国最大的根本就是肥沃的土地,而天下最肥沃的土地大多都在这几个行省,这一旦受到威胁,就相当于整个谅山被截断了所有的商路。后果极为恐怖。

    朱高燧终于害怕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像是建文帝。而那咄咄逼人的郝家父子,不就是当年咄咄逼人的燕王父子吗?

    可是。谁是李景隆那个王八蛋呢?是人都知道,当年李景隆那个王八蛋算是整个南军溃败的关键,他先是统帅五十万大军铩羽而归,南军损伤惨重,此后又守金陵,竟与朱棣勾搭成奸,最后放开城门,自此燕王定鼎天下。

    李景隆是建文帝败亡的罪魁祸首。

    而如今……

    朱高燧抬眸,他露出了苦笑。

    因为下头的文武大臣们。大抵想法也和他差不多吧。

    事情到这个地步,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这么大的事,当然是要究责的。

    可是大家都没有做声。

    因为大家都清楚,此前是张辅统兵,这张辅虽然有挫折,可是相较现在,情况也不算太糟糕,而如今朝廷换了主帅。这才多久,整个形势就岌岌可危了,如此算来,这个责任多半就在新替换的主帅上头了。

    谁叫你换帅来着?

    可是大家也都是老狐狸。没有谁是傻子,换帅之事,大家都是劝谏过的。尤其是黄淮,这位老狐狸本来从没有拂逆过宫中的意思。可正因为换帅之事,还和陛下顶撞了几下。现在真要追究责任,这个责任……

    黄淮是聪明人,他选择了住口,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事儿太大,自己绝不能轻易出面。

    其他几人也大抵差不多。

    偏生也有怒不可遏的,这位仁兄乃是兵部左侍郎陈信。

    陈信本来没有资格来这暖阁,可因为兵败,他又是兵部侍郎,这才特意叫了他来,而此刻,陈信可谓是气急败坏。

    这是没法子的事,当时的时候,朝廷要换帅,他的反对是最激烈的,屡屡上书,认为广东大营初败,军心本已动摇,此时理应让张辅稳住阵脚,力图再战,绝不能轻易易帅,他毕竟是专业人士,说得头头是道,结果朝廷却是并不理会。

    这位仁兄急了,成日的忧国忧民,真恨不得撞死在那大明门,索性来个死谏。

    而如今,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发生,而且结果更为可怕。

    陈信真是愤怒到了极点,忍不住哆嗦,就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他义正言辞的道:“赖俊误国,陛下为何不惩处?数十万将士在他手里灰飞烟灭,朝廷本是胜券在握,可是现如今却又如何?赖俊此人谗言媚上,实乃奸邪小人,今这广东因为此人闹到如今这个局面,请陛下立即下旨捉拿赖俊入京,交由三司会审,究其败军之罪,否则,只怕民愤难平,军心动摇,如今国事艰辛,请陛下诛小人,革新气象……”

    他说罢,双目微红,四顾身边的大臣,心里有些不满,自己只是个侍郎,这个时候尚且还站出来说话,你们这些人何其尊贵,哪一个不比他强,可是这个时候为何沉默无言?

    他悲愤的说出自己的主张之后,旋即拜倒在地道:“唯请陛下立即下旨。”

    沉默……

    依旧还是沉默……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附议。

    黄淮如那坐化的老僧一般,竟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他的目光,甚至连陈信都没有看一眼。

    因为……他知道,陈信完了。

    陈信追责没有错,陈信要革新气象也没有错,陈信要下旨捉拿败将,更没有错。

    偏偏他错就错在,当着陛下的面,在这个场合,在这个时间,说出了这句话。偏偏别人可以说这些话,可是他陈信却不能说。

    陈信当日可是极力反对易帅的,可是陛下一直坚持,现在果真如陈信当时所预言,明军兵败如山倒,这意味着什么?

    这自然意味着你陈信说对了,你陈信说对了,自然是你的能力,说明你是个能臣,可问题又出来了,你是对的,可是天子却是错了,是天子一意孤行,是陛下不听你的意见,非要如此,现在你陈信跳出来,在天子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在天子眼里,你陈信很厉害,确实很有眼光,可是现在,事情果然如你说的那般,可见你陈信对了,可是朕却是错了,朕错了也就错了,你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在朕眼里,你就是得意洋洋,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在羞辱朕么?

    贵为天子的人何其尊贵,既是受命于天,当然不能有什么错误,即便有一些错误,也绝不能有人直截了当的提出来,可是你陈信倒也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揭这个伤疤,来显露自己的小聪明。

    可恶!

    可恨!

    无耻之尤!

    果然,朱高燧怒了,他的自尊心哪里能忍受这样的羞辱?于是,他抚案,旋即冷笑!(我的小说《公子风流》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三章:定国公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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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出去!”朱高燧果然是勃然大怒。

    陈信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待他反驳,便有太监将他拉了下去。

    而此时,所有人都明白,陈信完了。

    大家依旧沉默,某种意义来说,装孙子确实是大臣们必要的技能之一,吹牛皮和骂人是清流的特权,因为清流的老板是士林,骂得好,骂出了花样,才能博取清名,获得满堂喝彩,可是似这内阁和各部堂的所谓事务官,显然有样学样就有那么几分不太合适了,他们得到的东西越多就越害怕失去,清流终究只是低品级的官员,大不了拍拍屁股在无数人的称羡回到老家读书,等到什么时候再强势回归,可是似黄淮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置,一旦出了庙堂,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到时候坑都让人占了,还有你起复的份么?

    不得不说,大家装孙子的水平都还不错,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装孙子,最容易的也是装孙子,装孙子难就难在但凡你脸皮薄一些,你便会焦虑,会不安,会心跳加快,会无地自容,会恨不得地上有条缝,恨不得立即钻进去。可若是遇到脸皮厚的,那可就太容易了,无论遇到什么事,大家都面带微笑,目不斜视,心如止水。甚至嘴角还得挂着那若有若无的微笑,眼前发生的一切事。他们虽然张着眼睛,可是他们看不见。耳旁别人说了什么,他们老当益壮,他们听觉灵敏,即便是殿堂里落了一根针,他们也能听的清晰,只不过这时候,他们必定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值得庆幸的是,除了一小撮不识相的家伙,如这陈信之外。绝大多数人的脸皮都很厚,因此,陈信被拉了下去,大家的表情都没有半点的诧异之色。

    朱高燧显然是怒了,他站起来,不安焦虑的团团乱转,最后他驻足,恶狠狠的道:“陈信口出妖言,十恶不赦。朕岂能容得下他,朕欲令锦衣卫彻查此人劣迹,以儆效尤。”

    说完这些,朱高燧心烦意燥。显然他是不想追究赖俊的,一方面,赖俊是他的亲信。另一方面,若是所有的责任都在赖俊身上。岂不是说自己识人不明?眼下本来就群情汹汹,这时候。若是自己再多一个识人不明,这受命于天四字岂不是要彻底动摇?

    于是他拂袖,顺势道:“今日就议到这里,诸卿退下吧,传锦衣卫指挥使马钰。”

    ……………………………………………………………………………………………………………………………………………………………………………………………………………………………………………………………………………………………………………………

    马钰不安地出现在了暖阁,他不知陛下的心意,只知道南边打了败仗,现在整个京师都乱成了一锅粥,据说金陵还好,江西就闹得更厉害了,这江西乃是反郝家的基地,不知多少名士大儒,多少乡绅,对那郝家口诛笔伐,这倒是好,平时骂得倒是痛快了,爽啊,如今却是广东不保,江西岌岌可危,大家一看,不对劲,不知什么时候要秋后算账,于是乎,许多士绅都是携家带口北逃,虽然大家口里都说对朝廷有信心,都说乱臣贼子迟早死无葬身之地,都说圣君在上,必可堪乱,可是这些终究是给自己壮胆和骗人的,大家用自己的身体告诉了大家答案,这金陵近来寓公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江西来的豪族,这些家伙跑得快,带了金银细软就彻夜北逃,半刻都不敢耽误。

    当然,这是出于从前对郝家军恐怖的认知,郝家军最擅长的就是运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谁知道那郝家军什么时候杀来。

    马钰觉得很糟糕,因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正因为他知道得越多就越是冷汗淋漓,越是大气不敢出。

    广州城内本来只有一万谅山军啊,可是莫名其妙打成了四五万,可是城外的三十万明军,结果却一个都没剩下,噢,是了,还剩下十几万败兵,这些败兵没有人约束,个个明火执仗,如沙子一般洒在了广东各府各县,不但对朝廷无益,反而祸害了不知多少地方,根据他最近得来的快报,当朝大臣刘进就是粤人,这位仁兄老家是在雷州,偏偏很不巧,几百个乱兵光顾了那里,而刘家偏偏在那儿属于老财,乱兵自然也不会管你家有没有当官的人,于是侵门踏户,又杀又抢,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真不知几日之后,等刘家的消息传到那位刘大人手里,会成为什么样子。

    马钰更知道,这样的事在整个广东,每日都在发生,早已屡见不鲜,当地的亲民官,还有那些个差役,根本就无法禁绝此类事件,甚至能保住府城和县城这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至于乡下,实在抱歉,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问题,广东本就对朝廷并不感冒,许多士绅和朝廷未必是同心同德,可是那些乱兵穿着官兵的衣服,佩带着朝廷发放的武器,打着朝廷官兵的旗帜四处作乱,为祸一方,肆虐广东各府,这些士绅百姓会把这笔帐算到谁的头上?

    明眼人都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才是马钰真正担忧的事,也难怪那郝风楼龟缩于广州不出,人家就等着这些乱兵先教那士绅百姓们如何做人,让这些蛇鼠两端的士绅百姓,见识见识‘朝廷’的厉害,等到折腾够了,人家再大义凛然的跳出来,应天顺命,清扫乱兵,成为吊民伐罪的王者之师。

    到了那时,广东上下百姓还不是铁了心和谅山军穿了一条裤子?

    想到这里,马钰就禁不住打激灵,他觉得这棵大树要倒了。

    马钰到了暖阁,乖乖拜倒,大气不敢出。

    朱高燧自是怒气冲冲,他先是过问了陈信的事。

    马钰忙道:“陈信口出妖言,卑下定要严查。”

    朱高燧似乎满意了一些,淡淡点头:“锦衣卫那儿有什么急报?”

    其实马钰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地步,现在到处都是坏消息,情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可是有陈信的前车之鉴,他哪里敢乌鸦嘴,却是沉吟片刻道:“有一些急报,不过都无伤大雅,江西各卫兵马,都已经调动,前往韶关驻防,以防贼子北上,如今情势,倒也大抵稳定。”

    朱高燧摇摇头道:“你和你的前任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马钰苦笑,心里想,陛下和他比起来岂不也是差得远?如此悬殊的优势都让此人翻了盘,现如今……他心里叹气,不得不捡几句好听的话道:“倒是都督赖俊,副将徐景明人等,据说平安,如今都在往京师赶来。”

    朱高燧冷哼道:“他们活着才是笑话。”

    这当然是笑话,其实如果是其他时候,赖俊若是死了,马钰倒是挺高兴的,有赖俊在,马钰在陛下面前总是差了一些圣眷,他对这赖俊不免有几分嫉恨,只是现在,马钰实在没有这个心思。

    朱高燧慢悠悠的道:“你看,这郝风楼,还能剿平么?朕在想,实在不成,何不如与他平分天下,只要他不肯北进,索性便与他化干戈为玉帛。”

    马钰诧异地看了朱高燧一眼,随后,他道:“陛下,当年靖难,先帝已抵江北,建文皇帝就曾想要议和,希望共分天下。”

    这话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到了这个份上,共分天下,那是笑话。

    朱高燧的脸色阴沉下来,随即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朕誓要将这郝风楼父子碎尸万段!”

    ………………………………………………………………………………………………………………………………………………………………………………………………………………………………

    徐景明进京了。

    这位仁兄跑得快,一路不敢歇,跑路的水平堪比他的祖父打仗的本事可谓疾如旋风,叹为观止。

    人一到,他二话不说就进了宫。

    这个时候,这位仁兄非但面不红,气不喘,见到了正主,二话不说便拜倒在地,随即开始滔滔大哭。

    这一哭,实是昏天暗地,断人心肠。

    不得不说,徐景明卖相不错,魁梧高大,浓眉大眼,但凡只是看他面相,多少还是有几分正气的,可是他这一哭,就给人一种好汉子有泪不轻弹,只是到了伤心处的感觉了。

    他这一哭,真教人心烦意燥,这朱高燧更是烦闷无比,真恨不得把这家伙剁了,拉出去喂狗拉倒。

    偏生徐景明很懂得适可而止,嚎叫一番之后,接着便是抬起泪眼,一副可怜巴巴,又带着悲愤的样子看着朱高燧。

    徐副将显然又要立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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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不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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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这哭成了泪人的家伙开始抽泣,声音都哑了,他接着又磕了一个头,满脸的委屈样子。

    朱高燧压抑着满肚子的火气,恶狠狠地看着他,严厉的道:“徐景明,你也有脸回来,朕听说武将死国,如今大军溃败,你还有面目来见朕么?”

    徐景明接下来的话里很有几分演义的色彩,他更加悲恸,先是来了一句微臣万死,随即道:“微臣眼见兵败,也是翛然泪下,悲不自胜,几次要奋力杀贼,无奈何贼势甚大,亲卫将微臣拦腰抱起,这才侥幸得脱。这一路赶去韶关,微臣死志已决,决心以这无心之身报效陛下,索性自刎,以谢社稷,奈何微臣有一言却是不吐不快,此番兵败,非战之罪,实乃……实乃,实乃奸贼误国啊。”

    朱高燧更怒,甚至都懒得看他。

    偏生徐景明从不在乎别人看法,素来是走自己的路,说自己的话,让人家说去吧的态度,他仰着脸,义正言辞的道:“此番围城,我军乃是那城内明军十倍,若无侥幸,城内贼军迟早覆灭,只是可惜,那一夜,谅山军突然夜袭……”

    说到这里,徐景明顿了一下,才又道:“本来夜袭倒也罢了,微臣人等也是将门之后,这应付夜袭又算得了什么。本来这些许小事,只要应付得当。断不可能出现此等溃败。只可惜,这时候……都督赖俊居然临阵脱逃。这消息一出来,顿时各营震动,上下官兵,哪里还有战心,尽都是一哄而散,那赖俊实在是无耻之尤,身为主帅,贪生怕死,一听到火铳和火炮的响动。拔腿便走,微臣当时负责卫戍东营,许多官兵都已经阻止不住了,个个都说赖都督尚且惜命,我等也是爹娘养的,难道就该不怕死么?微臣虽然屡屡劝止,甚至不惜砍了几个带头的,无奈何那时候已是大势已去,营门攻破……”

    徐景明说得真是凄凄惨惨切切。说实在的,他脸皮倒是很厚,居然还振振有词,眉目之间竟还透着一股子英气。就好像赖都督天生欠了他一屁股债,编排起这姓赖的来,一点压力都没有一样。

    朱高燧皱眉。他显然对徐景明的这个答案甚是不满。

    徐景明哭哭啼啼地继续道:“事到如今,微臣也不敢相瞒。那赖俊到了大营只知争权夺利,每日必要在众将面前显摆自己操练新军的功绩。陛下啊,广东大营的上下将官,哪一个不是在边镇出生入死过的?他抬高自己的新军,便是瞧不起边镇的将士,他目中无人,将士们会服气么?结果谅山军一来,他转身便逃之夭夭,大家心里都窝了一肚子气,岂能容忍他这一逃,还有谁有心杀贼?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还请陛下明断。”

    朱高燧沉默了。

    其他人说这些话,说不定还真可能沦落到陈信的下场,可是徐景明不一样,他身份太特殊,况且他是广州之战的亲历者,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有话语权的,人家说得可真是有鼻子有眼,若这当真是事实,那赖俊阵前逃脱,就实是万死了。

    朱高燧的脸拉下来,道:“这件事,朕自要彻查,可是朕也绝不轻信你的一面之词,你且退下,此次战败,自是应当追究,若果如你所言,朕也绝不会偏袒,必定要严惩不贷。”

    徐景明倒也识趣,立即哭哭啼啼地连说陛下圣明,这才告辞出去。

    …………………………………………………………………………………………………………………………………………………………………………………………………………………………

    徐景明出了宫,自然是回公府,回了公府,他就开始四处编排了,逢人便说那赖俊禽兽不如,不忠不义,见人便义正言辞的痛斥一番,每日恨不得拿一个喇叭告诉满金陵的人,姓赖的生儿子没有屁眼,在广东大营还天天piao娼,与那营妓夜宿,一夜连御数女,即便白日也是宣淫无度,实在禽兽不如,猪狗成性。

    这厮编排起人来,当真和花一样,且大多数都是许多为时人所喜,且津津乐道的段子,而且他还很懂得与事实相结合,比如那赖俊本来就‘好色’,这是人所共知之事,现在拿这个出来编排,大家窃窃私语的同时竟都先入为主,相信了几分。

    更何况,在这京师里,徐景明有的是猪朋狗友,徐家树大根深啊,京师中哪一个豪门和他家不是世交?至于赖俊,终究只是个暴发户而已,身为亲贵,最讨厌的就是暴发户了,尤其是这赖俊,每日巴结陛下,成日赖在陛下身边摇头摆尾,实在讨嫌,他新近窜起,早就遭人不爽,这京师的高门府邸里顿时是群情汹汹。

    这时候,朝野终于震动了。

    陈信的下场,大家是看到的,只是大家不敢做声,不敢做声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家不想重蹈覆辙。

    可是这并不代表整个大明朝廷就没有真汉子,那些个御史言官一开始尚且还能忍住火气,可是现在却是终于憋不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世上竟有此等厚颜无耻之人,一下子挥霍掉了几十万大军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此人的劣迹竟是如此斑斑。陛下护着他,却让陈信下狱,若是再不吭声,大家还有面目戴这乌纱帽么?

    一份份弹劾奏书疯了一样投递入宫,军心民意,乃至于朝中的文武官员,此时都是怒气冲天。

    有些是江西来的那些寓公,若不是因为赖俊,他们何至于要背井离乡,又何至于抛弃那么多的田舍?因而在他们看来,谅山军固然是豺狼,可是败将赖俊更为可恨。

    这些寓公虽然看上去是丧家之犬,却也绝不是无权无势,须知他们是有乡谊的,这朝中有多少是江西的大臣,所有人都受了损失,如今大家得知赖俊才是罪魁祸首,还肯干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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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下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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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闹的不可开交,都要严惩广州兵败的凶徒。

    而对于天子朱高燧来说,事情有如此反响,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广州兵败,影响深远,现在是人心惶惶,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如今江浙危如累卵,接下来便是金陵,这大明的天下,祖宗的社稷,乃至于大家的荣华富贵,此时此刻,都变得扑簌迷离起来。

    许多人都在担惊受怕,这个时候,若是不拿出点东西来挑起大家的怒火,寻个替罪羊出来好教大家发泄,大家能开心,能快活么?

    赖俊显然就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一方面,他是广东大营的主帅,而另一方面,他没有足够的背景,也没有很高的出身,只不过运气不错,从了龙,又运气还不错,得到了陛下的青睐,这种人叫做宠臣,宠臣和太监大抵是差不多的,他们升迁极快,只要丢掉了下面的那话儿或者是节操,便能平步青云,便能一朝得志,甚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相比那些文武大臣就不同了,勋贵们的荣华富贵,得来的可不容易,那可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知多少次十死无生,多少次尸山血海,才造就了这么个万中无一之人。至于大臣,那就更惨了,他们先要十年寒窗。接着便是赌运气,每一次都是中彩票。先是院试接着是乡试再就是会试,好不容易。你竞争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你是天之骄子,是上天的宠儿,这一刻你是孔圣人附体,你已经鹤立鸡群,傲视群雄,不过别着急,这还早着呢,现在。才是一个开始,这时候,就是拼你考试成绩和关系时候了,水平不过关,或者上头无人,很抱歉,你去县里吧,做个县丞,做个县令。熬个三五年,你是幸运的,你蒙受了上天的垂青,得到了上官的喜爱。你走了狗屎运,你升迁了,你又一次的成为了人生大赢家。很好,你成了知府。或是同知,再或者。你成了判官,噢,似乎还不必急,因为在皇帝眼里,你依旧屁都不是,嗯,慢慢的来,你在新的岗位上,努力钻研业务,巴结上官,爱民如子,当然,虽然百姓是你的儿子,偶尔揩儿子一下油也是应当的,只要不太过份,大抵不至天怒人怨,于是,三五年之后,你又进步了,了不得啊,你真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的奇才,一个人能读好书不难,能考好试也不难,还能把官做好,此时说你是卓然超群也不为过,你已是神一般的存在,若是放在后世的网文界,三少、月关大抵都要对你拜服不已。

    额……可是先别忙,人中龙凤的新任布政使或是提刑大人,这还早着呢,在北京城,你依旧还是个雏儿,继续熬着吧,于是你熬啊熬,你的运气已经爆棚了,你已经超神了,你屡屡躲过无数次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你左右逢源,总是能得到贵人相助,你闭着眼睛,每隔三年,吏部对你的功考都可得到上佳的评语,你显然已经不再是官,你是官神,你终于入京了,你贵为了尚书、成为了侍郎,当你垂垂老矣,捋着大白胡须回顾你那春风得意的一生,是否会感到欣慰,是否会为自己能够影响到帝国的前途而感到骄傲,可是这时候,你并不幸福。

    不错,他们很不幸福,他们的不幸福来源于赖俊这种人,噢,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老子如此风光得意的仕途上,不知踩死了多少人,耗费了多少精力,才得到今日这一步,你赖俊哪一根葱,卧槽啊,你他娘的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这才几天功夫,就已位列庙堂的顶端,每日参与国事,和天子形影不离了。

    这样的人存在,某种程度来说,就好像是上天对一个个人生赢家们的警示,尔等气运好则好矣,可是与赖都督相较,实是微不足道。

    气啊,这种人也能位列朝班,也能与我等并列庙堂之上,真是岂有此理。

    平时大家都忍着,可今日,忍不住了。

    暴风雨来临了。

    这暴风雨,竟是连朱高燧都不敢面对,他突然意识到,内忧外患,内忧不平,那外患,怕是把自己一并搭进去。

    文武百官的愤怒,必须安抚,这也就意味着,此次兵败,必须得有人来背黑锅,不但如此,而且绝不能善罢甘休,不是革职罢官这么简单。

    也就在这个时候,赖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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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俊是带着一股子业火回到京师的,手里几十万大军,就因为徐景明那个混账王八蛋,结果一泻千里,如今大败而归,实在没有什么脸面。

    此番回京,他已经做好了弹劾徐景明的准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个时候不找徐景明算账,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一回到京师,赖俊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无耻之尤啊无耻之尤。

    赖俊自觉的自己不算什么好人,甚至他觉得自己有一些坏,坏男人其实还是颇有可爱之处的,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若是由此推论,女人喜欢小兔子,小熊猫,乃至于草泥马之类的可爱物种,因此可以得出结果,即坏男人和小兔、小猫和草泥马之类的纯洁可爱生物等同。

    可是草他娘的徐景明,居然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他先逃了,以至于整个广东大营溃不成军,结果这厮却是反咬一口,把所有的责任和黑锅,推到了自己身上。

    不只是如此,这满京师都在对自己破口大骂,各种可笑的段子流传出来,甚至还有一些,是说自己**后宫。

    赖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那徐景明是蓄意为之,这家伙,分明要置自己于死地。

    “今日不弄死他,我不姓赖。”赖俊很是悲愤,这一刻他突然能理解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临安的岳飞,也是如此蒙冤待雪,只是可惜,他胸中没有点墨,难以写出满江红那般的佳句。

    好在,赖俊还是有后台的,他决心入宫觐见,好生向陛下解释误会。

    赖都督入宫,此事立即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什么。

    倒是那始作俑者徐景明,却是突然安生了,这位仁兄也在等,不过他等待的过程和别人不同,他决心和府里的十几个妻妾们脱衣服打叶子牌,就在赖都督带着满肚子委屈进宫去向天子解释的时候,这位仁兄已经输的脱了裤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诸位嘻嘻呵呵的妻妾,满是悲愤,口里忍不住没完没了的念叨:“诸位贤妻爱妾,为夫身无寸缕,羞愤难当,这可怎生是好?我乃忠良之后,将门虎子,太后贤侄,朝廷国舅,世封国公,这般被尔等折辱,若是传出去,还教人做人么?你们休要拿这等暧昧不明的眼光来看为夫,为夫乃堂堂正正的君子,又不是赖俊那等淫秽宫中,生了儿子没屁眼的老货……”

    赖俊觉得自己的眼皮儿在跳,等他进了暖阁,见到了朱高燧,顿时眼眶微红,旋即拜倒:“微臣万死。”

    朱高燧面无表情,只是冷哼。

    赖俊道:“微臣败军之将,本无颜面见陛下,只是陛下知遇之恩,若是不给陛下一个交代,微臣死不瞑目。微臣奉旨,前去广东都督军事,本是万事俱备,那城中谅山军,却突然胆大包天,贸然夜袭,微臣虽有防备,却不曾料到,那谅山军竟有这样大的胆子,更为可怕的事,副将徐景明率先逃之夭夭,以至于军中大乱,全线崩溃,微臣无奈,只好带残兵逃窜,陛下圣明,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微臣虽有过失,可是房间流言俚语,微臣却万万承受不起,伏请陛下圣裁。”

    他这时候倒也不傻,强辩无益,反不如老老实实说出事情经过。

    他跪在暖阁中,一动不动。

    可是朱高燧的脸色,却未见缓和,他冷冷道:“你们各执一词,无奈何现在朝野对你非议较多,你说的对,是非曲直,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你是主帅,如今兵败,朕虽与你亲厚,却也不得不大义灭亲,来人,将赖俊押入诏狱,择日审问,至于兵败的责任,朕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朱高燧深深看赖俊一眼,道:“马上,诸多将军都要回京,他们都是当事之

    人,料来,不敢隐瞒,到时和盘托出,这事情,也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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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章:忠臣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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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下狱了。

    不过赖俊多少还有几分底气,不管怎么说,是那徐景明先逃了的,事情非常清楚,许多人都看见,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到了诏狱,倒也无人为难他,马钰和他是难兄难弟,自然不会刁难。

    于是赖俊就在这诏狱里数着日子,连续过了七八天,眼看着应当有些音讯了,这时候,马钰来了。

    这是一个黄昏,诏狱的高墙外,一抹斜阳洒落进来。马钰的脸色平静,他一身鱼服,披着一件战袄,腰间悬着绣春刀,进入了赖俊的牢房。

    赖俊此时显得有几分落魄,披头散发,一见了马钰来,反而看到了几分希望,赖俊连忙爬起,道:“马指挥使……”

    马钰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抱手道:“赖都督,好久不见,来,坐下说话。”

    马钰没有嫌弃这里脏乱,直接跪坐。

    赖俊依言在他对面席地而坐。

    赖俊问道:“马指挥使,可有钦命?”

    赖俊现在等的,就是天子那一道赦免的钦命,如今既然马钰来了,在他心底,八成是带着陛下的旨意来的。

    马钰却是摇头。

    赖俊忍不住皱眉,不由有几分失望,追问道:“不知那广东的逃将是否都到了。”

    马钰这一次点头。道:“副将刘碧、游击将军周金忠人等,都已经回到了京师。”

    赖俊打起精神。继续问道:“那么,他们可见了陛下?”

    “陛下没有见他们。见他们的乃是马某和刑部、兵部的几位大人。”

    赖俊忍不住道:“那么……我……我的嫌疑……”

    “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马钰漫不经心的娓娓道来:“那些人都已经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三司的官员也对此案进行了署理,昨天夜里便有奏书报进了宫中去。今儿一清早,陛下便唤了我特来看看你。”

    赖俊又皱眉,这一切都有些出乎了他所料,显然赖俊觉得此事不是那么简单,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为什么陛下不赦免自己,为何只叫了个马钰来。

    “马指挥使。你……莫非陛下……”

    马钰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好啦,该说的也说啦,其实陛下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意思却很明白,是让马某人来送赖都督上路的。”

    赖俊一听,顿时脸色骤变,他不可思议的道:“你……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队鱼服校尉已按刀冲了进来。杀气腾腾。

    他们将赖俊围住,只待马钰一声号令。

    赖俊连忙站起,退到了墙角,他的目光中已显露出了几分绝望。

    “什么……你说什么?马钰。你不会是假传圣命吧,我赖俊忠心耿耿,不曾有负圣恩。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是什么意思?”

    赖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此时此刻犹如疯子一般发出了咆哮怒吼。

    马钰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怜悯,他只是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了几份供词,丢到了地上,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服气,你看看他们怎么说罢!”

    赖俊一下子扑着过去,捡起那供词来,这几份供词都是几个副将和游击的口供,赖俊掠过那些所谓的公文言辞,直奔主题。

    “啊……”

    猛地……赖俊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因为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将所有的责任推脱到了他的身上。

    “谅山军来袭,各营混乱,卑下本欲提兵负隅顽抗,然都督赖俊却是突然逃之夭夭,于是军心崩溃,谅山军如狼似虎杀至,卑下心怀许国之心,奈何官兵顿时大乱,四散奔走,阻止不及,待那谅山军杀入营,犹如猛虎下山之势,卑下死罪,明知亡羊补牢、悔之晚矣,不得已,只好率部败逃……”

    所有的人,所有的口供,似乎是一模一样,每一个的目标都直指赖俊。

    赖俊的脑子嗡嗡作响,平时只有他冤枉别人,哪里有人冤枉他的份儿,其实他毕竟是新贵,哪里比得上久在军中的徐家树大根深,且不说徐昌明在军中的人脉,徐昌明能坑他,不只是靠祖宗的荫庇,某种程度是他自幼耳濡目染,深知丘八们的德性。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赖俊不知道的是,此番大败,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待罪之人,这些丘八平时克扣军饷,杀良冒功,就好像吃饭一样,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此次成了待罪之臣,自然得想办法脱罪,并且找个人来背黑锅。

    徐景明?不,不,不,徐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了,一旦矛头指向这位国公爷,风险不小,况且他只是副将,负责东营,也就是说,东营失守毕竟不是切肤之痛,虽然使各营蒙受了不少的压力,可是你毕竟是统兵的将领,岂可逃之夭夭,朝廷的规矩,擅自逃亡,即便是有理由,那也是万死之罪,只是丢了一个东营,你就跑了,这临阵脱逃之罪跑得掉么?

    可是赖俊不同,赖俊是主将,本来所有人都讨厌他,他虽深受陛下信重,可是在军中反而没有什么影响,而且现在朝野都在抨击他,真所谓是因缘附会,盛况空前。当然,最致命的关键问题在于,如果大家异口同声攀咬赖俊,说你赖俊先逃,那么大家的罪责可就可有可无了。

    想想看,主将都跑了,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大家虽然‘有心杀贼’,可是军心大乱,又遭遇夜袭,这算不算是非战之罪?

    所以赖俊必须死,赖俊死了,大家才能活。

    这些老油条在来京师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等到了京师,听到无数的流言,看到无数人对赖俊口诛笔伐,于是他们悟了,他们选择了一种最无耻的方法来减轻自己的过失,他们不由自主的和徐景明站在了一起,为徐景明做了帮凶。

    赖俊无力地将手中的供词垂下,他的目光呆滞,满是不可置信。

    他显然万万想不到,原来那些老油条可以如此颠倒黑白,如此的无耻。

    虽然他也是无耻之人,可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马钰的身上。(小说《公子风流》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七章:吊民伐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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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马钰和赖俊之间也有很深的私交,虽然这私交之中有利益的成分,可是现在,赖俊却是满怀希翼地看着马钰,道:“马大人……马大人……这些人所言不实,对,他们是串通起来构陷于我的,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当时太子谋反,是我带兵弹压,拥立陛下,那时候,我可曾有过临阵脱逃?我赖俊自问问心无愧,这期间,陛下必定对我有诸多误会,还请马指挥使入宫为我美言几句,我……我立即写一份自辩的奏书,马大人一并带去,马大人……马大人……”

    可是……赖俊的眼眸逐渐冷下去,因为他看到马钰的脸色尽是冷漠。

    马钰摇头道:“此事,陛下心意已决,赖都督难道现在还没明白么?你活着一日,都是陛下的耻辱,陛下现在只想息事宁人,将事态压下去,尽快平息非议,此时,马某若是入宫,未免太不识趣,你我也是相识一场,而今我送你上路,自然会给你一个痛快,男儿大丈夫,为何做此等女子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说罢,冷笑一声,便转身要走出去。

    赖俊哪里肯,他一把扑上去,拉住马钰的袖子,眼眶通红,厉声道:“别人不知道,你马钰难道不知我对陛下是素来忠心耿耿的?我乃忠臣,没有我……”

    马钰皱眉。身边的校尉已经一拥而上,硬生生的将赖俊拉开。七八人死死地将赖俊压倒于地。

    马钰看着他,并没有同情。而是一字一句的道:“你自然是忠臣,既然是忠臣,就理应为陛下分忧,陛下现在为了你的事已是焦头烂额,此时唯有取你的项上人头,方才能吃得好饭,睡得好觉,来人,送忠臣上路罢。”

    说罢。他快步走了出去。

    里头的牢房传出赖俊凄厉喊叫:“马钰,马钰……想当年,若没有我赖俊,可有你的今日,你这混账,混账东西,你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没有我的保举,你屁都不是……”

    “马大人……马大人……你可怜可怜我罢。我与你也算八拜之交,求求你,只需入宫一趟……”

    “朱高燧,朱高燧。你弑父杀兄,都是我替你动的手,你这狗贼。你以为杀了我,你那龙椅就能坐得安稳吗?哈哈……哈哈……哈哈……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什么天子受命于天,狗屁。没有我赖某人,你便是一条丧家之犬……”

    突然一下,声音没有了,整个诏狱陷入了宁静。

    马钰脚步没有停,脚步匆匆的出了诏狱,往宫中去了。

    暖阁这儿,朱高燧的心情很是糟糕,一份份的奏书,一次次的弹劾,确实已让他焦头烂额,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此次广东之战,赖俊毫无疑问就是战败的关键。

    马钰来了,看了一眼坐在御案后一脸深沉的朱高燧,马钰弓着身,不敢作声。

    “怎么,事情办妥当了?”

    马钰点点头。

    朱高燧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噢,他没有说什么吧。”

    “说了一些。”马钰道:“都是些胡言乱语的浑话。”

    朱高燧冷笑,眼眸微微眯着,面部的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道:“动刑的人都可靠么?”

    “都很可靠,是自己人。”

    朱高燧意味深长地看了马钰一眼,道:“自己人也是未必可靠的。”

    马钰心中一凛,道:“是,是,陛下教训的是。”说着这话,他的额头已是冷汗淋漓。

    朱高燧慢悠悠地道:“朕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你能明白么?”

    马钰连忙拜倒道:“卑下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朱高燧站起来,道:“好啦,你去好好办差吧,你不必害怕,朕还是信得过你的。”

    “是,是。卑下告退。”马钰弓着身子,面向朱高燧,小心翼翼地碎步出去。

    而与此同时,当锦衣卫的消息传了出去,一封密信也自定国公府送出,不过定国公府亦受锦衣卫的监视,好在徐景明总有自己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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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于赖俊的遭遇,这广东上下各府县,亦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南海县距离广州并不远,这儿后世乃是大名鼎鼎的佛山镇,只是可惜,佛山无影脚此时却是没有的,平素这里民风倒是彪悍,只是现如今的处境却是极为糟糕。

    广州之战后,先是陆陆续续的乱兵逃窜于此,这些逃兵都是数十人或者百来人一伙,都配有武器,虽然打不过谅山军,可是一个个肚子饿了,在这里却是穷凶极恶,沿途所过的村子,若是遇到文明的,还只是会寻来村中里正、保长、乡老之类的人,勒索一些财物,自称自己是为朝廷效命,在前头卖命,现在肚中饥饿,请诸位拿出钱粮来,是不是理所应当?只要稍让他们觉得不如意,于是刀剑便拔出来,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大家一看,谁敢招惹,少不得东拼西凑的拿出钱粮,恭送这些兵爷爷过境。

    可是很快发现,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简单,过境了一队人,接着又陆续有人来了,依旧还是如此,如若不肯,自然又是提刀就抢,谁敢阻拦,为了立威,少不得砍死几个不长眼的。

    这南海县县令见状,立即叫人关了县城的城门,可是大明终究是农业社会,一个县里,住在城里的人连一成都没有,城外的人可就遭殃了,几乎每日都有逃兵来,抢了一次又一次,抢不到就杀人,再后来更加肆无忌惮,索性放火,甚至奸yin。

    许多人家一无所有,只得逃难,有的为了躲避乱兵,亦是开始窜逃,这些人成了流民,过境他处又是如蝗虫一般,将其他地方啃个一干二净,整个南海县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附近的州县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有浮财的人,那更惨一些,乱兵们不满足于劫掠小门小户,榨不出多少油水,自然而然的将目光盯在他们的上头,这好端端的地主,一下子被抢成了穷光蛋,最后也进入了流民的队伍。

    城中县令日夜惊惧,看这城外顿成千里赤地,不少流民索性就在城外睡着,乱兵来敲门,自称是朝廷兵马,他们不敢开门,流民来敲门,自称是良善百姓,他们更不敢开门,于是无论是乱兵还是流民都愤怒了,朝廷的兵来抢我们,朝廷的官不能保境安民,连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都不给,于是乎,城外的人乱哄哄的开始攻城。

    此时此刻,人心已经彻底变了。

    在此之前,虽然广东受到陈学的影响,多少对谅山军报有好感,可也只是好感而已,官兵终究是官兵,贼就是贼,谅山军要造反,自然就是反贼,因而谅山军拿下了广州,广东各地的士绅百姓的心中多少还是心向朝廷,只指望这匪患早日平定,大家能安心过日子。

    可是到了如今,形势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突然发现,原来这官便是匪,兵便是连贼都不如,又据说广州那儿的人心安定,既无乱兵,又无饿殍,一时之间,在他们的心里,这王师顿时由明军变成了谅山军。

    如今已有不少人往广州的方向赶了,这如今已成了常识,据说越是靠近广州,乱兵就越少,就越是安全,在广州城外已经聚集了诸多的流民,谅山军开设了粥棚,全力保障大家不必饿肚子。

    还有专门的军医亦是在城外对一些患病的流民诊治,这些手法虽然有收买人心之嫌,可是这世上最怕的从来就不是作秀,一个人乃至于一个统治阶级想要作秀,至少说明他们是要脸面的,若是连秀都不肯做的,那才是灾难。

    各府各县,如今都盼着谅山军来,可是左等右等,偏是没有动静,反倒这乱兵是来了一茬又一茬,以至于各地忍无可忍,纷纷组建乡团自保。

    而在广州这儿,郝风楼却是焦头烂额。

    说来也可笑,郝风楼现在忙的并不是如何进兵,而是接见各地赶来的乡老,这些人受了乡人的嘱托,百里迢迢的赶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请王师立即进兵,救民于水火之中,乡中父老都翘首以盼。

    郝风楼一开始还是推三阻四,只是说眼下兵力不足,人家却是急了,连说不需多少兵力,只需百来人,咱家自己有民团武装,汇聚在一起,就不怕乱兵了。接着还怕郝风楼不肯,又说愿意凑些钱粮,犒劳王师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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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广东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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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事总是那般的奇怪。

    本来大家都指望着这伙儿反贼速速被弹压下去,被这数十万官军碾压得粉身碎骨,可是这转眼不过数月功夫,却都盼着王师旌旗招展在自己的家乡。

    这广东的乡亲父老们,是甘愿要从贼了。

    不过从贼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从贼,官兵就要杀人,要劫掠,要奸淫,莫说是平民百姓,这地主家也他娘的没余粮了。

    郝风楼自是娓娓动听地向诸位乡中‘贤老’们说明原委,什么大军并未整肃,不可贪功冒进;又说朝廷势大,必须谨慎慎微,或是朝廷数十万大军尚在广西,若是轻动,恐有旦夕之祸。

    这些人傻眼了,这八抬大轿都来了,您老人家怎么就还不肯呢。

    不成,既然来了,而且乡中现在也不知是什么光景,再不让这谅山军进兵,那可真要被乱兵害惨了。

    于是乎,在这广州城的菜市口,数百人乌压压的跪着,一个个不做声,又有一条条横幅,上书请平南王吊民伐罪、愿王师北上诛贼的种种触目惊心的字句。

    一下子,这里惹来了许多人。

    “看看,这都是广东各府各县的人,还有一个是什么县的县丞,这是摆明着要改旗易帜……”

    “朱高燧人心向背,必死无疑。”

    “喂喂喂……这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我看哪……”

    ……………………

    他们这一下子倒是给了不少降兵们打了强心剂。

    本来这些降兵。此前大多是迫于无奈,真要说感化。也是有的,可只是感激郝将军爱兵如子。这谅山军里没有什么克扣,在这谅山军操练虽也辛苦,可是好在能吃好睡好,即便寻常的小兵,因为基层武官基本上和大家日夜操练,即便是睡觉,也都在一个营房,因为久而久之,多少都有些感情。平时虽也有口角,会有好坏亲疏之分,只是一旦一起出勤,那便算是自家兄弟了。

    只是这些降兵虽然对现状满意,可是心里却大多数还是没谱,他们虽然没有表露,但心底深处却还是自认自己是贼。

    关于这一点,谅山军虽然也有许多陈学负责动员,讲明谅山军讨伐金陵的立场。说明那朱高燧罄竹难书的罪恶种种,可是效果终究不大。

    皇帝老子再昏聩,可他也姓朱啊,朝廷如何种种倒行逆施。可它也还是朝廷。

    其实关于这等事,倒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中国人终究是很有智慧的。以至于即便是造反,他娘的也总能变出许多花样。比如刘邦来个斩白蛇,反元的时候来个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再后来,朱棣靖难,郝风楼的恩师更是擅长这种把戏,誓师的时候,瓦片落下来,不祥之兆吧,别急,这是祥瑞,是老天爷要灭建文,要兴燕王,这是潜龙升天的节奏,潜龙升天,这屋子不掉点瓦片好意思么?

    这种种的东西归纳一起,其实就是封建迷信,天子自称天子,受命于天,这是迷信,是忽悠。而要解决这个难题,自然而然,无非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而已。

    可是郝风楼却不屑玩这等把戏,于是乎,这就给陈学的人出了难题,不玩以前的老花样,你跟人家之乎者也,人家也不懂啊,什么无道、什么天道汤汤,说了也是费劲。

    而如今,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看到了么,这就是人心。

    这满天下的百姓都指望着朱明败亡,都希望谅山虎贲之师席卷天下。

    那些个降兵顿时有底气了,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才是真正的王师,将来是要跟着郝将军杀入金陵,是要做功臣的。

    虽然郝风楼玩这等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太厚道,确实让人着急上火,可是这套把戏还真有效。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了恳求王师北上的队伍,跪在那儿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乌压压的人头攒动,而在此时,又一份讨伐檄文终于从天策将军的别府里传出来。

    “暴君朱高燧,苦民久矣,今郝某兴王道之师,顺天应命,讨伐无道,各府有识乡绅……各县百姓……”

    这份檄文一出,谅山军立即开始有了动作。

    这新近编练的四万谅山军,倾巢而出,分为十路,取广东各州县,沿途所过,那些乱兵岂敢阻挡,待遇到了城池,先是发了劝降的书信和檄文入城,城中的亲民父母官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有的索性一跺脚,晓得事已至此,已是大势已去,强自负隅顽抗不过是螳螂挡车,索性开了城门,带着府县中的官吏人等,俱都降了。

    也有要做忠臣的,只是可惜,忠臣孝子毕竟是少数,你肯做忠臣,可是大家伙儿却是想活命啊,于是这位大人刚刚决心固守,下头的典吏部或是步军巡检便带着人直接将这厮绑了,献了城门。

    同仇敌忾的也有,他们禁闭城门,如临大敌,一副欲与城池同生共死的姿态,下头杀来的数百个谅山军也不急着攻城,而是原地待命,待那快报的信使传出消息去,过了七八天,十几门火炮就用骡马运来了。

    再一封劝降书信进去,依旧不肯。

    于是火炮架起来,炮声隆隆,炸个三五天,待那城墙坍塌,或是里头的人受了惊吓,于是一干人一拥而入,直接杀入县衙,其他地方都秋毫无犯。

    对于那遍布于广东的乱兵,谅山军亦是四处开始贴出文榜,勒令乱兵至就近的谅山军营投降,或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则是齐头并剿,到了那时,秋后算账起来,便是一个个人头落地,以儆效尤。

    谅山军给那些乱兵已经有足够的威慑,此时榜文发出来,这些乱兵穷途末路,又晓得谅山军已经四出,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快活了,有的索性躲入深山老林,其余的尽都到附近的谅山军或是县城、府城去解除了武装。

    至此,广东大部克复,谅山军的声势也达到了顶点。(小说《公子风流》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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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