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娘娘千岁
赵王府,又或者眼下可以成为广州别宫,这儿虽还是王府的格局,却因为潜龙升天,又住着刘皇后,自然而然,这叫法就不同了。
此时,这里已是禁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曾经的赵王护卫,人数并不多,不过寥寥千人,这也是当年朱高燧伪善之处,他在此就藩,整日‘稀里糊涂’,对于护卫的扩充并不上心,虽是藩王,可是护卫的人数连一般的郡王都不如。
不过如今刘王妃成了刘皇后,这广州卫和布政使、知府衙门的人手早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在,郝风楼来拜见刘皇后,本来对刘岩和王猛来说乃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他们不敢和皇后商议此事,更不该在皇后面前招惹什么是非,因而只好按兵不动。
郝风楼抵达别宫,八百侍卫这才停止,就在这别宫外头守候。
这也让王猛和刘岩二人生怕出什么乱子,生怕一旦里头有什么意外,外头明火执仗的郝家军对宫中的刘皇后有什么不利,一旦如此,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郝风楼孑身一人入宫。
这别宫,郝风楼是第一次来,可是这别宫里的人,郝风楼却曾经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现在却不得不以陌生的目光去看这些人,郝风楼的心情徒然有些低落。
“臣郝风楼,见过娘娘。”
刘皇后得了信,便在这里盛装等候,眼见郝风楼进来。行了大礼。
刘皇后也即是当年的赵王妃,看着眼前这个家伙。这个曾和自己有过一段情谊的家伙,刘皇后曾经对这个丈夫的朋友是何其的信赖。而现在……他就拜倒在自己的脚下,他虽是拜倒,但是刘皇后却知道,他没有屈服。
曾经三人在一起相互取笑,有时这个家伙故意‘挑拨’自己和曾经赵王的关系,刘皇后的性子本就像男子,她依旧能记得,当年大家一道去谅山,那时候是何等的欢快。
而现如今。一切都已不同了。
外间的事,刘皇后又怎会不知,自己的丈夫变了,变得陌生,而眼前这个‘朋友’也已变了,变得疏远。
刘皇后语气冷淡,冷淡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份。
“平身。郝卿家远道而来,很是辛苦吧。”
郝风楼距离她甚远,却是道:“微臣赶来。只为送娘娘一程。”
“你有这心思,实在很好。”
刘皇后莞尔微笑。
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一个太监身上。
这太监点点头,悄悄的退出了殿去。
殿外。
上百个王府的护卫已是枕戈以待,这些都是最精锐的赵王府护卫。领头的乃是番禺卫指挥使,他一身披挂,此时杀气腾腾。见了那太监,指挥使上前。冷冷地道:“娘娘的旨意来了么?”
这太监慢悠悠的道:“娘娘有旨,教大家做好准备。只等她一声号令,拿下反贼。”
指挥使只是点点头,把手一扬。
身后百来个护卫顿时打起精神,一个个按住了腰间的刀柄,旋即一个个踮着脚,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将正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么,娘娘以什么为号?”
“摔杯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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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中,两个‘君臣’,此刻却尽都是唏嘘。
却听刘皇后慢悠悠地道:“当年的时候,本宫很是信赖你,你是赵王最好的朋友,你们曾一起出生入死,本宫甚至对你有一丝丝的妒忌,赵王有什么心事,未必会和本宫说,可是必定会和你说。”
“那个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好生自在,本宫看你们在守卫关隘,看你们浴血奋战,你们两个都有使不完的气力,都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即便是十万叛军压境,你们也是临危不惧……”
“本宫那时候很安心,因为本宫知道,自家的丈夫即便真到了天塌下来的时候,他也会顶着,郝爱卿你这个朋友,即便是乱贼杀入了关隘,你亦会挡在最前。”
“本宫在广州一直想着的都是从前的事,从前的事多好。如今做了这皇后,反而让人生厌了,你知道么?本宫厌恶现在,厌恶到了骨子里!”
“哎……可是这又如何呢,这又能如何?本宫回不去了,陛下回不去了,可是你,郝风楼,你回得去么?我们回不去了,就如一幅画,画中的美景再好,可是它烧成了灰烬,又怎么能复原呢,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啊……”
郝风楼唏嘘着,没有做声。
刘皇后突然笑了,淡淡的道:“现在,真是教人厌恶,外间的许多传闻,本宫也略知一二,有些事,本宫不想说,可又不能不说,因为本宫的丈夫乃是这大明天下的主人,而你,是陛下和本宫的臣子,你们郝家在谅山,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本宫不想知道原由,也不想知道你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要明白,本宫是陛下的妻子,是两个皇子的母亲,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说到这里,刘皇后的目光变得严厉,她一字一句的道:“郝风楼,你竟然还敢来,竟然还敢来广州,你若是不来倒也罢了,是非成败是你们男人的事,你们男人的事,本宫管不着。可是你敢来广州,本宫与陛下是为一体,你以为你进来了这里,就走得出去么?”
刘皇后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她的身前,是个案子,案子上是一杯茶盏,刘皇后端起它,轻轻吃了一口茶,可是她的眼睛却从未离开郝风楼片刻。
郝风楼抬眸,与刘皇后的目光交错,郝风楼镇定自若,慢悠悠的道:“微臣不得不来。”
“哦?那么本宫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不得不来?”刘皇后笑得更是诡异,与方才的失魂落魄,与方才的痛苦交杂全然不同,因为在这清澈的目光背后已经隐藏了无穷的杀机。她拿着茶盏的芊芊细指,弱不经风,仿佛下一刻就会一不小心的将这茶盏摔个粉碎。
郝风楼笑了,他看着从熟悉到陌生的刘皇后,道:“微臣方才说过,娘娘即将回京,微臣于情于理都要来送一送。”
刘皇后的脸冷了下来,她冷哼一声:“郝风楼,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郝风楼不语。
刘皇后笑得更冷,一字一句的道:“既然你来了,那么就不要走了罢,就随本宫一道回京。”
郝风楼摇头道:“微臣乃是藩臣,不奉诏,不敢回京。”
“这由不得你。”
郝风楼叹口气道:“可是也由不得娘娘,娘娘,你在这殿外预备了人手,微臣当然知道,这些人,想必都是精挑细选,都是这别宫里最精锐的武士,想要拿住我郝风楼一人,简直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只不过……”郝风楼笑了,道:“只不过娘娘似乎忘了,在这别宫之外也有微臣八百谅山护卫,他们的前身就是火铳队,火铳队的威力,料来娘娘是清楚的,他们手中不但带有火铳,更是人人配了几个手弹,偏偏,他们又对微臣忠心耿耿,若是半个时辰之内,微臣没有从别宫出去,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杀入这别宫,娘娘将这别宫虽然布置得周全,里三层外三层的布置了许多人手,可是娘娘莫要忘了,他们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要闯入这宫中大肆杀戮,料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别宫之中并不只是娘娘一人,还有两位皇子,两位皇子殿下年纪幼小,难道娘娘就忍心让他们身体发肤受到什么伤害么?娘娘方才也说,你是孩子们的母亲,所以微臣才敢来,因为一个母亲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的境地,却是不知微臣说的可对么?”
我不能杀死你,但是我有玉石俱焚的能力,这就是郝风楼的保障。
而火铳队三个字足以让刘皇后闻之色变,因为在当年,在谅山关,刘皇后是亲眼见到三百火铳队是如何将数万叛军拦在关外,又是如何像是割麦子一样杀人的。
所以,郝风楼凛然无惧。
刘皇后的脸色果然变了,她咬着下唇,显是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她握住茶盏的手,却是更加用力了几分,生怕一不小心将这茶盏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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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可怜的女人
郝风楼昂起了头,带着几分浅笑,继续道:“娘娘,如今你我是各为其主,难得娘娘还念着旧情,今日,微臣来这里,为的也是要和娘娘一叙旧情,今日既已见了娘娘凤颜,又见娘娘身体康健,微臣总算安心了一些,微臣的侍卫还在宫外等候,请容微臣无礼,告辞。”
他转过身去,不等刘皇后同意与否,已是直接走出殿去。
刘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唏嘘,又是有几分不敢,她手持着茶盏,几次想要抛出,可是每每如此,却又下不了决心,等到郝风楼已经出了殿,她整个人颓然地坐在了椅上,好一会儿都作声不得。
紧接着,此前的太监急匆匆地进来,看着刘皇后呆坐在这里,手里还抱着茶盏不曾摔落,这太监连忙拜倒道:“娘娘,这……”
刘皇后一脸颓然,不禁笑了,道:“把人撤了吧。”
这太监有些不甘,道:“娘娘,现在我们还有机会,那郝风楼还未曾出得别宫。”
刘皇后冷若寒霜,厉声道:“滚!”
太监吓了一跳,面如土色,连磕头如捣蒜,口称:“奴婢万死。”跌跌撞撞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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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别宫外头,谅山卫指挥使佥事王荣在此焦急等候,殿下已经进去了小半时辰。可是到现在却依旧没有音讯,他此番是专门负责殿下的安全。如是稍稍有个闪失,那可就真是粉身碎骨也难恕其罪了。
八百个谅山卫官兵。此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此番入广州,便如进了龙潭虎穴,他们深知最近的责任重大,在来之前,他们就已有随时赴死的准备,因而他们一个个散落在附近,表面无动于衷,可是按着腰间佩刀的手。却都捏出了冷汗。
只要殿下再不出来,他们就要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他们固然可以不要性命,可是在这临死之前,必定要这里的所有人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荣当年便是火铳队出身,此后历任谅山卫百户、千户、指挥使佥事,随着郝风楼东征西讨,他本是孤儿出身,早年若非是郝家。就不会有他今日,因而对他来说,殿下的性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此时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依旧不见动静,让他更加不安,他正准备上前询问。而恰在这时候,郝风楼终于出来了。王荣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去,道:“殿下。没有事吧。”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能有什么事呢?你不必担心。”
王荣失笑,道:“在卑下眼里,这别宫就是龙潭虎穴,殿下一日离开卑下的眼皮子底下,便觉得不安,这里住着的毕竟乃是当朝皇后娘娘……”
“她?”郝风楼唏嘘,幽幽道:“她固是当朝的皇后娘娘,可是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不说这些,寻地方下榻罢。”
郝风楼没有按照布政使刘岩的安排住在这广州城的驿馆,而是自寻包下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客栈,至于其他人手则是就近租下附近的民房和客栈居住,谅山卫的军人,生活要求简单,一个房子,十几个人也住得,平时都是和衣而睡,所有闲杂的人都能引起他们的警惕。
不过郝风楼人一下榻,许多人就都来了。
广州本地的官员是不愿意露面的,毕竟他们的避嫌,现在朝廷和谅山这样紧张,你还大张旗鼓的去拜谒,这分明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去开玩笑,不过有的官员却不得不去,这是他们的职责,不过他们去了,也只是询问一二,问有没有什么所需,接着便走了。
郝风楼这儿当然没什么需求,八百个人虽多,可是郝风楼却带了银子,都是谅山钱庄的钱钞,随时可兑换足称的纹银,广州城内,大家都认这个。
有了银子,附近的酒馆几乎专门供应随扈们的吃喝,每日按时都是大厨做了饭菜,随即用马车一桶桶的送来。
前来探访的商贾和读书人多一些,一些广州的大商贾,都是靠贩卖谅山的货物讨饭吃,放在后世,就是经销商,如今这位谅山的老祖宗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见上一面。
至于那些读书人,多是陈学生员,广东历来山多,因而许多人不得不另找营生,如今商贸兴起,不少人从中分了一杯羹,大家都是靠工商过活,有了这个基础,对于陈学的接受程度也高了许多,反正论起理学,他们也未必竞争的过江浙的学霸,与其如此,那么还不如从陈学入手。
这些读书人,可一直将谅山当作是圣地,而对保护和提倡陈学的郝家,都有特殊的好感。
平南王既然到了,一些对政治较为敏感的人或许还忌惮一些,许多生员,胆子也大,纷纷上了名帖,要去拜谒,甚至一些大儒,也搀和了进去。
郝风楼对这些人,是来者不拒,每日接见,询问一些广东城里关于陈学的近况,谈一些商贸的情况,自然也旁敲侧击,从中得知了不少的事。
对于这些人,广州府方面,既不能拦,却也得倍加小心,生怕这些人私通了郝家,到时候郝家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朝廷问责起来,这余党都寻不着。
于是乎,差役们可是忙开了,每日都在附近转悠盯梢,记录了一份份的名册,送去布政使和知府衙门,可这依旧挡不住许多人的热情,读书人嘛,终究胆子大些,尤其是那些身上有功名的,才顾不得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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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不堪一击
半月之后,风平浪静的广州城里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黄门钦差。
事实上,这位太监知道郝风楼也在广州,实在吓了一跳,本是好整以暇,却一下子又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这位仁兄的动作倒也快得很,来了两天,旋即恳请皇后娘娘,说太后和陛下对娘娘甚是想念,理当立即启程。
刘皇后自然晓得他的心思,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这广州城里留着这么个隐患,其他的事还是让别人去料理吧,两个皇子留在这里毕竟不太安全,于是飞了凤驾,在金陵来的侍卫,还有广东的三千官兵拱卫下,飞快动了身。
刘皇后一走,那布政使刘岩和都指挥使王猛二人却还是提心吊胆,他们时刻关注着郝风楼,生怕这个小子对刘皇后不利,这广东毕竟不是江西,江西那地方,理学昌盛,而广东这儿看,却是工商发达,谁晓得郝风楼会不会在广东又闹那么一出广西的把戏,到时候再命乱党劫了皇后,那可真是天塌下来了。
因为将许多兵马调动去了保护皇后,广州有些空虚,这就给了刘岩和王猛的机会。
皇后前脚刚走,二人便立即凑在了一起,王猛显得有些焦虑,时不时去看刘岩,刘岩倒是显得镇定自若,看了王猛一眼,道:“广州空虚,此时调珠江口岸新军入城理所当然,他们入城之后,当夜就动手,袭击郝风楼行辕,生死勿论!”
刘岩的脸色变得杀机腾腾。既然下了决心,他亦是不打算回头了。能活捉固然是好,不能活捉。那么索性就鱼死网破了。
朝中对于郝风楼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固然此时不愿开启战端,不过眼下若是能杀死郝风楼,那么谅山少了这么个主心骨,必然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即便有定南王主持大局,可是在军中,谅山军的士气必定跌到极点,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妨一试。
王猛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此时听了刘岩的话,倒也定下神来,他深深看了王猛一眼,最后重重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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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密令已经火速传向珠江口岸,香山卫与其他各卫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乃是广州重要门户,这里设有海路巡检。同时朝廷为了防范海寇,因而还在此设立了香山卫大营,人马五千,接近满额。前几年永乐天子革新天下各卫,这香山卫竟是成了香饽饽,于是挑选广东各卫青壮。组建香山新卫,日夜以火铳操练。自此,这里就成了广东都指挥使司最依赖的一支力量。
本来这不起眼的地方设置了这么一支精锐兵马。实在教人有些匪夷所思,因而有人猜测,当年的永乐天子,只怕是因为决心传位太子,而皇子赵王的藩地就在广州,为了压住赵王,才有了如今的香山卫。
这个猜测广为流传,倒也完全不是空穴来风,永乐天子如此栽培太子,且太子受到百官拥戴,这江山若说不是太子的,还能有谁?可是有资格的两个皇子,一个在青州,机会已被半圈禁,另一个就在广州,拿香山卫来威慑赵王,某种程度上,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未尝不是一件极为有利的安排,就以香山卫指挥使刘彦的身份,其实就可以看出来,这位刘指挥使当年也是靖难起兵的功臣,只是这位仁兄没有东征西讨,而是留守北平,协助太子参加了北平保卫战,如此看来,事情就清晰了,他是太子的人,一个太子的人手握精兵,就在赵王藩地的眼皮子底下,不得不说,朱棣的安排是人都能看得出来。
而如今,太子已死,永乐也已驾崩,刘彦固然和太子有旧,可是现在,他也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明臣,他驻守香山的使命只有一个,防范海寇。
刘彦确实颇有几分能力,这香山卫很有几分模样,如今一份密令传来,却让刘彦有些为难了。
都指挥使司急调入广州,鉴于眼下广州的时局,刘彦便是傻子也清楚,这些人是要自己去做什么,他们想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刀子,去干掉郝风楼,而郝风楼,如今可是朝廷敕封的藩王,这倒也罢了,人家还有个爹在谅山呢,谅山和桂林一线,有军马十几万,自己干掉了郝风楼,人家肯善罢甘休么?
只是将令难违,刘彦亦是没有办法,拖延了几日,广州那儿几番催促,他是想不动身都不成了,他留了个心眼,故意传出一些流言在军中,说是此番入广州的使命,又将这些命令送回了自己的老家,让家人妥善保管,刘彦怕的就是卸磨杀驴,自己在朝中已经没有了依靠,将来真要秋后算账,自己多少有点凭据,虽然明知这凭据作用微乎其微,却还是留着的好。
就在这一夜,下榻在香山大营的刘彦正在坐立不安的时候。
而在另一边,数十艘大船已抵达香山口岸,神机卫指挥使何健此刻就在海船之上。
与他随来的,还有五千神机卫官兵。
这五千人,此时此刻已经枕戈以待,自从郝风楼动身前去广东时,在海防港,这支军马就已启程,一路扬帆,直抵珠江口岸。
“传令下去,放下登陆舟艇,上岸,立即进攻!”
大船纷纷下锚,紧接着一只只小船在黑暗中放了下来,许多人全副武装,沿着缆绳溜下去,直接登上登陆艇,这些人一个个虽穿着军服,背后却都披着一件乌黑的披风,披风上的帽兜遮住了自己的头,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一个个动作起来。
关于这次登陆,事实上早在数月之前,天策府就已经有了针对性操练的方案,此时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极为熟稔。
何健亦是上了登陆艇,每个登陆艇,这等平底的小船在十几人的一道划动下,朝着远处的沙滩划去。
每一艘船上,都是一个小队官,小队官手里都有一份详尽的珠江口岸地图,地图上都标明了各自小队袭击的位置,而这些地图,自然是军情部经过了早有预谋的测绘出来的,而每一个队官,只要看了地图,立即就能够明白无误。
这也是为何,谅山军会有夜课传统的原因,军官必须要懂得算学、能够看得懂军令,看得懂地图,否则若是大字不识,算数都不会,又如何能有效的完成制定出来的战术使命。
一艘艘平底船开始顺着潮水冲上了沙滩,紧接着各个小队开始集结,大家按着事先的安排,在黑暗中,根据信号的马灯找到了各自的队伍。
不需要任何命令,一个个队伍开始各自出发了。
黑暗之中,借着惨淡的月光,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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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随着一阵巨响,火焰蹿向天空。
位于香山大营的一处哨所,立即被火焰吞噬,显然有人用手弹,直接袭击了这处哨所,紧接着,不等香山卫有所反应,这香山镇和大营附近,立即传来火铳的声音。
啪啪啪啪……
爆炸声一次次传来,在夜空下宛如新年的礼花,香山卫这儿被打懵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这里会遭遇到敌袭,香山卫开始陷入混乱,他们虽是以火铳来操练,而新军最致命之处,就是在于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时,都需要足够的准备时间,零零星星的拿着火铳,装着铅弹和药包,即便是勉强放出几铳去,也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的效果。
而在大营左翼,一队队的神机卫开始压境,他们成为密集的一字长蛇阵,一边前行,一边轮番放铳,步步紧逼,而在另一边,却又是一支军马,手持利刃,短铳,在清理香山卫的外围。
此时的香山卫,若是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么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怕也只有不堪一击四个字。
没有错,就是不堪一击,若是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与神机卫玩排队枪毙的把戏,或许他们还能制造出一点伤亡,而现如今,这支空有新军之名,实则组织应变能力远远及不上郝家军的香山卫,已是彻底没有还手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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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到!(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二章:光复
刘彦未睡,爆炸声和铳声一响,他心里哆嗦一下,便连忙冲出了大营。
亲兵们已经慌了,而刘彦举目过去,只见星空之下,四处都是火光冲天,到处都是火蛇在喷吐,火铳如炒豆般连绵不绝,时不时会传出爆炸声。
这不是火炮的轰鸣,声音要轻一些,也闷一些,可是威力依旧十足,那浓烟翻滚,刺鼻得刘彦连呼吸都感觉有些不畅。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刘彦眼睛都红了,以他的经验,袭击他们的人,实力很强,因为每一处的袭击都极有规律,对,不错,夜袭之中袭击自己的人居然会有规律,比如自己的左翼,火铳的声音就十分绵密,而且极有规律,绝不是随意放铳,而是如排铳一般,一次次轮番射击。
假若这是白日,假若这不是夜袭,倒也罢了,可是在这黑暗之中,袭击自己的人居然没有任何的冲动,黑暗中依旧保持着阵列,同时挥如臂使的在武官指挥下一步步的完成应命行事,这些人是何等的可怕。
不识货的人或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刘彦却十分清楚,因为他的香山卫自称精锐,可即便白日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组织性,也未必能如此冷静和沉着,一个人可以冷静,可是十个人,百个人,一千个人呢。
刘彦打了个冷战,他原本还一肚子的火气,本以为自己的香山卫终究是精锐,无论是谁奇袭。只要趁机慢慢组织起来,总能拖延时间等到附近的明军驰援。可是现在,他清醒了。
清醒之后。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完了!彻底完了!
莫说不是奇袭,即便是给予刘彦充分准备的时间,一场战斗,至多也就一个时辰,刘彦所谓的广东精锐就会被摧枯拉朽一般的击溃,而现在……
“大人,大人……”
面带惨状的亲兵如没头苍蝇一般的冲到了刘彦面前,所有人都已经慌了,在外围。那些慌乱的官兵如割麦子一般被收割,中军大营还未受到波及,可是从四面八方进行的攻击,却足以让他们惊慌失措,许多人自觉的向中军大营靠拢,希望这位指挥使大人能够拿个主意。
可是刘彦比他们更惊慌,正因为他比这些人懂得更多,正因为他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因此他才更加明白大势已去。如今,自己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降了,降了!”刘彦极为果断,厉声道:“传令。所有人不得反抗,立即趴下,丢下手中的武器。凡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他是太子的人。太子没了,他的仕途其实早已绝望。而将来有一,等到当今的天子彻底坐稳了江山,一旦想到了自己,自己多半也是个阶下囚,即便如此,他依旧还在恪守自己的职责,而现在则彻底不同了,既然眼下没有丝毫的胜算,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活下去,带着这些人一起活下去!
亲兵惊愕地看着刘彦,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刘彦则是跨步上前,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衣襟,怒气冲冲的道:“聋了耳朵么,本官说,降了,传令,立即传令!”
火铳声,渐渐的零星,各处冲天的火光之下,香山卫彻底失去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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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百里之外的广州城自然不晓得香山所遭遇的情况,而事实上,刘岩和王猛二人还在翘首盼着刘彦的军马,只要香山卫一到,他们便可立即发难。
对于这个刘彦,他们都是各自有怨言的,此人如此磨磨蹭蹭,分明是带有顾虑,因此都指挥使衙门屡屡下令催促,那边才有音讯过来,终于决心开拔。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不过无论是刘岩还是王猛,心里终究还是捏了一把汗,这事儿太大,稍有闪失都可能造成极为恶劣的后果。
不安的等待了两日,外头倒是有不少的流言,说是香山卫那儿有什么状况,可是具体出了什么状况,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火药库炸了,有的说军中哗变,也有说是遇到了袭击。
种种流言让刘岩和王猛都不禁有些气恼,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流言,或许是刘彦那家伙所制造的,刘彦不想趟这趟浑水,所以故意弄出火药库爆炸,又或者是军中哗变,既然发生这样的事,这家伙当然就不必来了,难道军中生变,还能入广州来给诸位大人添堵?
另一种可能,极有可能是郝风楼散播,这可就不简单了,郝风楼这个家伙为何要散布这些流言?莫非他已有察觉,所以想要浑水摸鱼?
就在这不安之中,这一日傍晚,终于有消息来了,有差役来报,香山卫的军马到了。
刘岩和王猛俱都大喜,连忙命人令香山卫入城,至于刘岩和王猛,他们是绝不会去迎接的,毕竟要自持身份。
在广州南门。
此时城门大开,门洞里慵懒的广州卫官兵们,此时也没兴致去观摩香山卫的风采,唯有城门的守备倒是不敢大意,一身戎装,正打算与对方抱拳寒暄几句,行一些官场上的规矩。
这门洞一开,便看到外头乌压压的人哗啦啦的进来,一个个杀气腾腾。
守备大人皱起眉,这些人未必太没规矩,香山卫指挥使刘彦那家伙呢,难道不该在前打话?
“刘彦何在?”
迎接他的显然不是刘彦,而是一支乌黑幽深的短铳铳口,短铳猛地喷吐出了火蛇,啪的一声正中守备的前胸,守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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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三章:破城
广州城大乱。
南门先是传出一阵铳响,可是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了。
单凭那些守门的官兵,怎么抵得住这些虎狼?紧接着便是潮水一般的官兵入城,城内的津要之地也早已绘制成了地图,不需要吩咐,洪流又分为无数溪流,一队队的官兵在各处街道路口分开,各自疾奔向自己要去的目标。
何健亲自带领一队人马,直接抵达了郝风楼下榻之处。
两支人马会师,而此时的郝风楼,其实也等候多时,见到了何健,便已晓得大势已定,他下了楼来,一身戎装,何健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卑下何健,奉命前来,听候大人差遣。”
郝风楼笑道:“好,传令,都随我来!”
紧接着浩浩荡荡的人马随郝风楼蜂拥朝布政使司而去。
广州城内偶尔会爆发出一些冲突,可是铳声一响,广州卫的官兵立即抱头鼠窜,个个避之不及,局面控制得很快,因为神机卫入城,并未劫掠,军纪极好,只要肯放下武器,便不再追究,除了衙门,也绝不侵门踏户。
张韬的身份很特殊,他虽是神机卫的人员,却并非隶属于作战营,他隶属于军情部,军情部有两套系统,一套是对外的探子细作,另外一个却是对内,在各卫都有一个独立编成的纠察队,专门是负责军中的一些违法处理,他们同时受军法部和军情部统领,并不对指挥使负责。而现在,张韬的任务显然轻松得多了。他没有带火铳,只是配着刀。穿着的,却是一件鱼服,颇为鲜明出众,他左手提着一桶米粥,右手则是拿着一沓文书,开始在占据的各处城墙角落,显眼的民房墙壁上用刷子刷上米糊之后,再将一张张的安民告示贴上去。
安民告示上都是斗大的大字,一切都是老规矩。无非是说当今天子,实逆贼也,弑父杀兄,罪大恶心,篡国以来,倒行逆施……谅山郝氏,世受国恩,首举义旗,愿讨国贼。宁愿不惜此身,以孚民望………凡我义旗所指,罔不踊跃欢迎……香山卫官军兹已纷纷归顺,具见敌忾同情;惟愿僧俗百姓。仍各安分营生;百姓生命财产绝无乘机相侵之举云云……
张韬并不知道,他今日所张贴的这些东西,无论最后郝家成败。都必定见于史册经传,亦是不知。就这么一份份轻薄的纸张背后,蕴含的却是郝家破釜沉舟的决心。
郝风楼已经决意反了。事到如今,撕破了脸皮,剑锋指向了这广州城,已不打算再回头。
用不了多久,这份告示便会被人抄录入京,而接下来,天下震动,紧接着便是一场迫在眉睫的大战。
而这一切,郝家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朝廷也早已摩拳擦掌。
一场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战争已经开始。
张韬几乎是随着一个大队的人马沿途张贴,他们控制了哪里,他便贴到哪里,一个多时辰就已张贴了数十份,眼下街上早就没了人烟,可是等到城内稳定一些,自会有人出来看,这等告示,未必能让人放下戒心,不过多少能让人知道郝家军的主张,同时放松一些。
每当有小队的神机卫官兵呼啸而过的时候,张韬在张贴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回头看一眼,然后向他们投入羡慕嫉妒的目光,自己运气不好,当年他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火铳队里任职,只是可惜他运气不好,被打断了手指,再也用不了火铳,这才分配到了纠察队里任一个小队官,看上去似乎这纠察队能弹劾纠察官兵,倒也威风,只是张韬并不喜欢眼下的事。
“哎。”他叹了口气,心里在想:“这一队人匆匆去的是南门方向,莫非是南门出了什么变故?嗯,去的是七个人,应当去驰援码头那儿的,码头那儿是津要之地,必定驻了一队朝廷的精兵,看来不好啃。”
果然,在码头的方向,轰的一声,随即火光冲天。
张韬是识货的,只听爆炸的声音,便晓得这是谅山南城火药作坊研制出来的致胜手弹,他心里又摇头:“没有伴随铳响,看来这精兵怕也精得有限,这下子完了,怕是一锅端了,八成是他们借着货栈负隅顽抗,却不知掷弹营的人动了手,那一队人怕是白驰援了。”
他心里正琢磨着,觉得用手弹有些浪费,东边却传出几声噼啪的火铳声。他立即重新开始整理思绪,想道:“这么大的火铳声倒像是洪氏作坊的长铳,眼下配备这洪氏长铳的,只有第二千户所,这些家伙真是不吝啬火药,那儿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一定抵抗零星,多半也就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暴起发难,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却一下子放了三十多铳……哎……”他开始叹息,又开始念想起自己光辉的岁月,这些人多半都是新兵,有些紧张,当年自己在火铳队的时候,东征西战,哪有他们这般奢靡的,世风日下啊。
张韬这样想,心里更憋屈,贴了一张布告,长吁短叹,顿时觉得英雄气短,为自己的命运好生蹉跎了一番,其实他耳朵竖起来,一直都在等西边的响动,他看过广州的城防图,那图纸虽然未必准确,可是很明显,那儿才是别宫已经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等衙门的驻地,什么时候那儿有了动静,就说明大功告成了。
好不容易,那儿果然有动静了,先是一声手弹的响声,紧接着那边的天空,翻滚起了乌烟,随即密集的火铳声便传出来,张韬抖擞精神,这时候他明白,广州城已是彻底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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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
守卫在这附近的官兵一个个倒地,其他人已经抬不起头来,他们虽也有一些长弓和火铳,可是根本就发挥不了效用,对面是一队密集的射击卫官兵,足有数百之多,密密麻麻,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议论排铳之后,下一轮开始,任何人敢冒头,立即便打成筛子。
这里,便是广州城的中心,布政使司衙门不远。
本来广州城内传出铳炮声,城内大乱,也有不少人马,自觉向这里靠拢,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大人守土有责,既不敢跑,也没地方去,于是下了死命,要死守这里,在这里的数百官兵,原本还打算顽抗到底,可是当一队队神机卫军马出现,发起进攻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这一下是全完了。
一个武官已经先行逃了,大家见大人一逃,要嘛趴在地上装死,要嘛躲入了布政使司衙门。
结果一小队掷弹手在步兵营的掩护下,直接摸到了布政使司衙门的墙下,旋即一个个手弹丢下去。
手弹在半空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旋即,便是轰隆隆的爆炸声。
里头顿时传出无数的哀嚎和凄厉惨叫,浓浓的黑烟在院墙内翻滚,里头一颗栽在院内的参天大树瞬时被火烧焦了一半。一堵高墙,直接炸开了一个缺口。
见此情景,一个武官招招手,一队人手持火铳趁着里头的人暂时失去战力,便冲了进去,短铳的噼啪声响起,旋即湮灭,布政使司算是彻底告破,更多的人,宛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入。
在布政使司的后衙里,外头的动静,可谓听的一清二楚,布政使刘岩已是面如土色,都指挥使使王猛也来了,这位仁兄也没有半分武官的样子,身如筛糠。
就……这样完了。
广州城完了……
别人都有退路,偏偏他们二人却是半分退路都没有,失陷了广州是重罪,死无葬身之地,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尤其是那手弹的爆炸声就在不远处传出,何止是外院,便是内衙这儿,也是飞沙走石,飞溅的弹片啪哒乱飞,刘岩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王猛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瘫坐椅上。
“王……王大人,你总揽一声军事,眼下你看看,如今这样子,如之奈何?”
刘岩把最后一丝的希望放在了王猛身上。
其实王猛比他更糟糕,他哭笑不得,最后痛骂:“逆贼郝风楼,必遭天谴!”
这句话半分意义都没有,因为郝大人暂时没有遭受天谴的可能,而是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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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哐当!
大门被一脚踹开。
广东两个最重要的官员,此时便暴露在了如林的火铳铳口之下。
王猛和刘岩二人,就在此前,尚且还有自杀殉国的心思,只是人要活容易,要死,却比登天还难。
而现如今,他们即便想死,亦不可得了。
王猛喉结滚动,说不出的害怕,不过却是比刘岩镇定些,他尽量使自己镇定一些,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眼眸中虽带着畏惧,却还是做出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我乃钦命广东都指挥使王猛,尔等何人,莫非是要造反么?竟敢杀戮官兵,擅闯布政使司?”
那些对准他们的火铳并没有放下,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王猛的后襟已被冷汗浸湿了,他咬着牙,又是厉声道:“尔等可知道谋逆造反是何等大罪?”
“我当然知道。”
这时候,人流自动分开,郝风楼却是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看到了郝风楼,王猛反而定了定神,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些大头兵,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可是郝风楼不同,郝风楼能有今时今日,断然不会是个完全不顾一切的人,既然如此,这个人终究还会存在理智,只要肯讲道理,总比秀才遇上兵的好。
“郝风楼,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胆大包天,可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朝廷待你们郝家恩重如山,你不思图报,却是要谋反么?”
郝风楼一身戎装。精神奕奕,走到王猛面前。脸色严峻起来,道:“郝家乃是为先帝报仇!”
“报仇?”王猛有些火了。道:“若是报仇,为何先帝大行时不报,偏偏这时候报,当今圣上乃是先帝嫡帝血脉,杀人嫡子,也算是报仇么?”
他这话,字字都隐含着讥诮,倒也颇有一些道理。
只是他忘了,任何一个造反的人固然会寻一个遮羞布来遮羞。可是这遮羞布就算被人扯下,那也无妨,脸皮不厚,也能造反么?
郝风楼笑了,道:“我要讨朱高燧那国贼,你愿依附么?”
王猛若说不怕,便是假的,可是他咬咬牙,道:“我乃忠臣孝子。实不敢为虎作伥!”
郝风楼目中掠过了杀机。
身边几个侍卫已是抢上前去,其中一人掏出短铳,直接顶住他的太阳穴,啪的一声。黄白之物飞溅,王猛顿时倒在血泊之中。
郝风楼并不再去看他,事实上。他非常清楚,所谓的忠义。到了现在都成了笑话,自己若不是早有准备。事先安排,这些人就会以忠义之名杀死自己。
这本就你死我活,大家各执一词,忠奸不辨,又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在另一边,那刘岩见状,惊得面如土色,身如筛糠,眼见王猛惨状,已是吓得魂不附体。
郝风楼还未与他打话,他哆嗦着牙关,却是小心翼翼过来,拜倒在地道:“下官广东布政使刘岩,久受篡臣蒙蔽,不明是非,如今天兵王师……下……下官愿以殿下马首是瞻,效犬马之劳。”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为了保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刘岩显然是个软骨头。
郝风楼笑吟吟的看他,道:“刘大人不必多礼,既然你愿效命,本王岂可会薄待了你。”说罢跨步上前,一把将刘彦扶起,接着道:“久闻刘大人忠义,先皇帝为这伪帝朱高燧所害,朱高燧的罪行罄竹难书,大人既已弃暗投明,还请大人依旧留任广东布政,立即发出公文,传檄广东各府各县,晓以厉害,动之以情,何如?”
刘岩大大松了口气,先是咬牙切齿的道:“伪帝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旋即又道:“殿下顺天应命,殿下所嘱,下官岂敢不尊。”
这一切都像是戏文一般,若是稍加润色,怕又是一场贤主遇到名臣的把戏,只不过眼下,这最后是两只臭虫在一起臭味相投,还是忠臣义子歃血同盟,却还是要看这天下最后是谁定鼎了。
刘岩不待怠慢,竟是‘干劲十足’,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山东老家,可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就顾不得许多了,立即提笔,手书了一份布告各府各县的公文,旋即又笔走龙蛇,书写了一份讨贼安民书,请郝风楼‘指教’,郝风楼看过之后,自是肯定了他,便带了人去维持广州的局面了。
刘岩此时却已是无可奈何,方才那两份手书已让他没有了退路,因为里头有不少都是痛斥朱高燧的话,这些事当然都会立即飞报朝廷,而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附逆的乱臣贼子,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也唯有祈祷郝家所向披靡,一鼓作气拿下金陵,将朱高燧和自己的‘恩府先生’黄淮一并碎尸万段。
他是新降之人,当然要有所表现,于是立即开始召集广州城内官吏,开始做好安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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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的局势稳定得很快,这一方面是因为神机卫秋毫无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他们最怕的便是动荡,因为动荡就因为着官兵如匪,烧杀劫掠,这谅山军除了弹压不服的官军,并不曾有任何针对平民的举动,大家摸透了他们的脾气,自然而然也都松了口气。
而另一方面,告示一出,便有专门人等联络本地的官吏和士绅,请他们出面主持大局,这些官吏、士绅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尤其是士绅,他们的家业就在这里,一大家子人也都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假若不肯乖乖就范,那就是破家灭族了,此时谁敢拂逆郝家,于是乎,有了这些人上了台面,广州城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混乱。(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五章:风暴来临
讨伐朱高燧的榜文已经开始散布出去。
而虽有了广州这个立足点,不过要经略广东,却还需要一些时日。
郝风楼依旧是打了时间差,他知道朝廷没有这么快反应,因而这就给了神机卫足够的时间。时间就成了关键。
而更重要的是,郝风楼虽在广东,可是对他来说,真正致命的并不在这里,决定胜负的关键既不在谅山,也不在广西,更不在于此,决定命运的乃是江西!
不错,就是江西!
就在几日前,江西已经炸开了锅。
这几年,江西人民苦啊,好生生的鱼米之乡,如今却是哀鸿遍野。
江西乃是朝廷最重要的赋税大省,一年押解入京的钱粮可以抵得上数省之合,不只是如此,这里也是朝廷最重要的人才培养基地,读书人极多,且考霸多如牛毛,读书人多是因为士绅多,因而这里如今早已成为了理学的基地。
这里是对抗陈学的桥头堡,自岭北以来,就几乎充斥了顽固的理学士绅和读书人,每日变着花样,各种编排陈学。
至于商贾,在这里倍加被歧视起来,若是说从前对于商贾的歧视还只是出于天然的士农工商心理,而如今,当许多士绅发现商贸兴起之后,逃户日多,纵是江西这鱼米之乡,也有些吃不消了,人力暴增,使得种地的成本越来越高,一些小户人家抛了地去经营买卖,就使得地价暴跌。地价一跌,从而使士绅们利益受损。
对于一些大的士绅。他们当然也做买卖,不过他们的买卖和别人不同。他们的买卖叫做垄断,利用朝中的一些关系,做的是别人做不得,而自己却做得的买卖,只是可惜这些买卖亦开始有人搀和进来,人家的价格比你更低,质量比你更好,这等于是将自己的饭碗都给砸了。
士绅们受了损,自然是要嗷嗷叫的。他们当然清楚,这一切的祸根都在郝家,都在谅山。
只是郝家势大,根基盘根错节,即便是他们,暂时亦都是无可奈何。
倒是近一些时日,各地流传出一个消息,说是新君登基后对郝家越来越不满起来,郝家嚣张跋扈。已有不臣之心,朝廷绝不能姑息纵容,必须废黜谅山重商之策,绝禁贸易往来。
一开始。这还是小声议论,到了后来,越发的嚣张起来。
终于。有人有了动作,紧接着要求联名上奏。公车上书,士绅们本来还没有底气。这时候突然闹了这么一出,顿时也都胆大起来,一些理学的大儒和名士领了头,四处联名,短短十几天功夫,便具名一千九百七十余人,随后,这一份字字泣血,声泪俱下的奏文便送到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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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那儿打了头,其他各省亦是开始心动了,其实自那谅山兴起起来,又何止是一地的士绅受损,如今有人打头,此后大家纷纷跟进,湖南、浙江、乃至于安徽、山东等地,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可谓风云涌动,一块小石掀起了千层巨浪。
金陵这儿,契机终于来了,士绅和大臣之间,其实分界并不明显,可以说大臣就是士绅,士绅也是大臣,朝中诸公,哪一个家里没有万亩良田,哪一个亲朋好友不是士绅?
这里本就是保守派的大本营,以黄淮为首,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黄淮为首的一批人已经没有选择了,此时他们若是再不做声,不免被士林和士绅们失望,此等孚民望之举,若是错过,将来可是有人要骂娘的。
更不必说,那些联名之人中有不少都是黄淮的江西同乡、亲戚、同族,大家本来就是休戚与共,血浓于水。
黄淮上书,痛斥通商之策。
随即,大臣们纷纷跟进,一场浩大的反攻倒算已经迫在眉睫。
朱高燧此时看着这些沉甸甸的奏书,他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谁都没有选择了。
若是不准,必定要人心丧失,陈党和商贾们都站在郝家一边,朱高燧既然拉拢不到,那么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拉拢住这些士绅。
这天下终究还是士绅的,终究还是这些人推动着历史,历朝历代可以没有商贾,但是绝不能没有士绅。
此时,在暖阁里,一些重要的大臣纷纷齐聚于此,朱高燧穿着一件常服,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黄淮这时候正在发表自己的观点:“陛下,此事已经刻不容缓,郝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些个商贾,与他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陛下的根基在士绅,在读书人,如今士绅和读书人心怀不满,其中最大的根由,就在永乐年的谅山重商之政,先帝误信了郝家这等奸臣贼子,这才有今日之祸,还请陛下能够痛定思痛,立即废止谅山商策,下令各府各县,绝禁与谅山商贸,如此,方能平息民愤,与民休息,陛下圣明,还请陛下三思。”
从一大清早直到现在,黄淮絮絮叨叨,已经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早已口舌干了,而朱高燧连连点头,似乎也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他沉吟了老半晌,才问:“绝禁商贸,断绝往来,不错,早该如此了,这些年让他们趴在咱们大明身上吸了这么多血,朕若是再放纵下去,岂不是让亲者痛而仇者快?黄卿方才所言都很有道理,就这么办,火速传朕旨意,咸使闻之,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所忧的便是朕所忧的,他们所想便是朕之所想,此事刻不容缓,朕不能再蛇鼠两端,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听了朱高燧的表态,在场诸人都不禁露出喜色。
这一次算是理学的一次压倒性的胜利,当年的时候,永乐皇帝借工商来压士绅,借陈学来制衡理学,让士大夫阶层结连挫败,而这也就成就了谅山,成就了郝家,而现如今总算即将要拨云见日,又怎能不让人觉得痛快。
当然更重要的是,一旦绝禁了与谅山的商贸,谅山那些商贾,怕都要悉数破产,这岂不是一桩大大的好事?
许多人看向黄淮的眼睛已经大大不同了,当年解缙不曾做到的事,到了这位黄首辅手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促成,黄首辅不但是自己人,而且显然比之解缙要技高一筹,更重要的是,黄淮自此之后,风头怕要盖过任何人了,两京十三省的‘良善’士绅,怕都要对他感激涕零。
而至于天子,也显出了他的圣明之处,所有人对这位新天子的疑虑都一扫而空。
若是将来这位天子大行,士大夫若是商议这位天子是谥号,少不得得添个仁字,最少也该叫明仁宗。
当然,这只是题外话。
天子既然准允,内阁自然连夜拟诏,旋即诏书颁布,这份诏书可谓是蓄谋已久,翰林院那儿,怕是早就有所准备,因而圣旨之中关于如何绝禁商贾之事,可谓林林总总,极为详尽。
比如责令各路水路巡检,凡有私通商贾,任谅山货物流入各省各府的,巡检治罪,巡检衙门的一干官吏,俱都连坐。凡有检举商贾不法的,地方亲民官予以表彰,各处关卡守备,必须恪尽职守,若湖南出现谅山货物,则从湖南布政使司到地方县衙都承担干系。
这份圣旨说是矫枉过正也不为过,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这一次反攻打算的过程中,发泄一些私愤而已。
这些旨意立即化作无数份公文,会同朝廷的邸报,分发各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惊天的消息却是从广东传来,大家还未来得及弹冠相庆,那郝风楼攻占广州的消息,还有郝风楼的安民告示都被传进了京师。
京师哗然,谁都没有想到,郝家竟在这个时候……反了。
朱高燧刚刚放下了一件心事,声望到达了极点,而一场新的考验却已落在了他的身上。
朝廷的廷议立即召开,文武官员,谁也不敢怠慢,纷纷抵达了奉天殿。
士大夫们的胜利还没来得及相庆,这场无端酝酿出来的风暴却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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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六章:杀人见血
其实何止是金陵,谅山此时也已是一锅粥。
如今这天下的两个中心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金陵这儿,朱高燧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绥靖政策彻底失败,如今图穷匕见,唯有剿贼了,于是一道道旨意发出来,宣大等地边镇兵马立即南下,命张辅为将,加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衔,率军二十万,弥平广东之敌。
云南总兵沐晟加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率军三十万,兵锋直指桂林、谅山一线。
除此之外,金陵这儿继续操练兵马,练就新军,以作后援。
在此之前,大家谁都知道,这一仗迟早会来,因而如何对付郝家,已经没有必要讨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朱高燧整整忙碌了一天,仍然是放心不下,又召集了众将,商讨到了子时,这才长长松口气,虽然许多人认为朝廷的主要目标理应放在谅山,只要拿下了谅山,则郝家必亡,因此有人提议让张辅带兵直接前往谅山,与沐晟合兵一处,方才万无一失,可是朱高燧却是力排众议,否决了这个方案,因为郝风楼就在广东,而郝风楼这个家伙给予他的阴影实在太大,这个家伙只要在广东一日,自己就决不能掉以轻心,如若不然,若是在广东让郝风楼翻盘,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朱高燧希望赖俊前去广东督战,可是想了想,却还是觉得此人留在京师,拱卫京畿才放心一些,至于张辅。张辅乃是靖难功臣的代表人物,这个人的父亲威望极高。而边镇的将领大多出自张家和朱家的门下,朱能老了。张玉已死,任用张辅,一方面他终究年轻,还可以控制,另一方面,将门虎子,可以独当一面,且有他父亲的光环在,边镇的那些老丘八。多少会卖一些面子。
朱高燧要做的只是用人罢了,把关键的人用到恰当的位置,就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可他虽是自觉的自己的安排无比妥当,心里却还是有那么几分担忧,以至于在寝宫,照例又惆怅了一夜。
从前是皇子的时候,他觊觎帝位,引而不发,装疯卖傻。虽是处处小心,日夜谨慎,可是他终究要做的只是一件事,而如今如愿以偿。他才发现,原来夺天下容易,要坐这天下。却是难上加难,那个金銮殿。让豪放不羁的朱棣变得老朽,也让这个满心都是权术的朱高燧多了几分忧愁。
他愣愣的在这空旷的寝殿里坐着。竟是感觉到了孤独,一直以来,他都是孤独的,每一个人,虽然他都表现得真挚,宛如朋友,可是他的心里却都将他们当作了棋子,而如今,他依旧将所有人当作他的棋子,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却有些糟糕,事情……似乎并不如自己预想中的那样美妙。
于是他起身,去取下挂在墙壁上地一柄宝剑。
哧……
宝剑半身出鞘,露出半截剑身,剑刃在宫灯的照耀下散发寒芒,朱高燧皱眉,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将长剑彻底拔出,长剑在手,给予了他几分自信和勇气,他大叫一声:“人来。”
夜里在寝殿外头当值的太监飞快进来,很快他看到了一幕,看到了陛下披头散发,赤足挺剑在寝殿之中,目光幽幽,脸色似笑非笑。
“跪下!”
“奴婢遵旨。”
太监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陛下已经走近自己,他大气不敢出,身子微微在颤抖。
“抬起头来。”
太监抬头,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朱高燧。
朱高燧上下打量他,慢悠悠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监忙道:“奴婢李……”
“你,你是郝风楼!”朱高燧皱眉,杀气腾腾,恶声恶气的道:“郝风楼,你可知罪?”
太监正待要辩解。
朱高燧突然大笑,道:“在这大明,朕就是道统,朕就是天命,你是什么东西,一介草莽,若非朕看得起你,你就什么都不是,朕现在坐拥天下,统治亿兆臣民,你是什么人,也敢反朕?”
他说罢,竟是挺剑,迎面朝那太监身上戳下去。
太监吃痛,顿时鲜血淋漓,口里还叫:“陛下,陛下……奴婢……奴婢不是……”
又是一剑……
“奴婢万死………”
朱高燧已是彻底失控了,他咬牙切齿,眼睛泛着红光,一剑剑刺下去,直到这太监倒在血泊,甚至于已经没有了呜咽,断绝了呼吸,这致命的剑刃依旧戳在他的身上,已不知有多少次。
外头听到了动静,哗啦啦一干太监和宫人、护卫飞快赶进来。
而这时候,朱高燧已经抛了剑,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看着这如一滩烂泥的太监,不由觉得想笑,却背着手,看着殿门口乌压压跪了满地的人,慢条斯理的道:“这个该死的奴婢,竟敢在朕的寝殿行窃,拉出去喂狗,这里是不能住了,移驾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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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京师,谅山的情况更加惨得多。
一开始,先是郝家突然颁布了讨伐檄文,这个檄文在事先竟是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紧接着消息传来,平南王郝风楼突袭广州,拿下岭南重镇,这个消息其实并没有使人欢欣鼓舞,恰恰相反,让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疑虑和恐惧。
首先要明白,对于商贾来说,他们最大的特点便是趋利避害,大家都是打开门做买卖之人,怎么可能愿意配上自己身家性命去谋反?谋反即便是有利可图,有从龙的机会,可问题就在于,风险也是极大,大家现在人人享有富贵,娇妻美妾,从者如云,一辈子的富贵荣华,谁吃饱了没事,偏生要冒这样的风险。(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七章:多事之秋
商贾们永远都是最现实的,他们无论做任何事都会计算利益的得失,而被郝家绑上战车,显然不是什么好买卖,因为收益虽然大,可是风险也是极高,大家都不是傻子,朝廷坐拥两京十三省,手握精兵百万,臣民亿兆,又占据着道统,郝家终究是以一隅之地,虽说也是兵多将广,可是终究还是处于劣势。
一旦打起来,总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并搭上去。
也正因为如此,厌战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大家已经习惯了灯红酒绿,已经习惯了莺歌燕舞,过惯了太平日子,谁有兴致去打生打死呢。
这买卖,亏啊。
昌盛商行的东家吴昌盛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这昌盛本不是他的大名,事实上,他从前的名字有点儿不登大雅之堂,据说在七八年前,他还是海防码头的脚力,随后纠集了一帮兄弟给人装货卸货,他头脑好,做事又公道,很快许多码头工人都推他做头,几年下来,他先垄断了几处码头的脚力买卖,随即又涉足了船行,现如今已成了船业巨子,手底下靠他讨生活的人足有数千,有船只十三艘,谅山还有几处旺铺,一朝发迹,自然免不了要光宗耀祖,先是认了个吴广的做祖宗,置办了偌大的宅子,建了祠堂,娶了妻妾,还很不客气的给自己改了个名儿——昌盛。
作为船业巨子,吴昌盛影响力比他的买卖还大,因为他进入了谅山资政局的资政,这位仁兄素来是有担当。也敢冒险的,当年西洋闹民变的时候。他可没少通过陈学资助民变,也为此。将自己的影响力深入西洋诸国,与各国的新贵都有良好的私交,他的船无论是抵达吕宋、苏门答腊,只要报了大名,便自有人照应。
正因为如此,他的买卖规模不断的扩大,如今甚至有染指矿业的企图,只是现如今,突然来的战端却是打消了他所有的计划。吴昌盛对于朝廷的战局并没有多少信心,这位资政,已经在许多公开的场合发出了抱怨,而且赞同的人竟是不少,大家都明白,这事儿,郝家有点不太地道,如是事先和大家商量着办,大家是万万不肯同意的。
可正在这时候。一个消息却是传来。
朝廷下旨,绝禁商贸,打压商贾。
这旨意一出,很快就在谅山传开。
吴昌盛是在一个晌午得到的消息。吴昌盛有个习惯,每到这个时间点上,他便会到一家叫如意的饭庄用饭。这里的师傅都是福建来的名厨,而吴昌盛便是福建人。对这里的地道口味,一向赞不绝口。
可是当一个小厮飞快的拿着一张报纸送到吴昌盛手上。吴昌盛已经用过了饭,上了茶点,拿着餐巾插了嘴,准备吃茶的时候,免不了打量一下这报纸上的消息。
而报纸上最醒目的消息便是朝廷旨意。
一看这旨意,吴昌盛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飞快的对小厮道:“码头那里有什么消息?咱们进了那一船丝绸什么时候开船?还有货栈里的那一仓茶叶呢?快,快,立即挂牌,挂牌就地发卖出去,能卖多少是多少,还有船……船也卖了,能卖几艘卖几艘。”
这小厮却是道:“老爷,没法儿卖了,现在到处都在挂牌出货,可是无人问津啊,方才小人来的时候,听说丝绸已经降了两钱银子,说是还要跌……”
吴昌盛一听,目瞪口呆,看来,他是迟了。
没有错,确实迟了,因为消息传出的时候,现在所有人都在疯狂兜售自己手里头的积压货物,理由很简单,因为谅山近五成的贸易都是来自于两京十三省,现如今,大明彻底断绝了商道,这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想要光明正大的把货物销往两京十三省,其难度大增了不少,突然失去了如此大的市场,而市面上的货物却一个没少,就意味着供大于求,市面上需要五百匹丝绸,可是大家手里却有几千匹丝绸,意味着什么?当然是若是不卖出去,那么就只好留在手里烂掉了,大家为了抢着出手,现在多在争相竞价,你便宜一钱银子,我就敢便宜两钱,你便宜两钱,我亏本大甩卖。
亏本甩卖,总比烂在手里一文不值的强。
可问题在于,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丝绸的价格不断下探,这个时候即便有对丝绸的需求之人,眼下也不敢吃货了,毕竟谁知道明日行情会怎样呢?说不准,价格还要跌呢!现在收购,到时候价格若是再暴跌,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于是呼,其结果就是,各类商品的价格跌得越凶,反而这东西越是兜售不出去,而大家的货物可都是用真金白银买的,前些年,谅山的买卖是做什么火什么,敢投入多少,就能赚多少银子,因而大家都是疯了似得投资,身上有十两银子,就敢吃一百两银子的货,十两银子是自己的,另外九十两银子却是告贷来的,有的是向钱庄拿自己的不动产抵押的,有的直接以较高的利益向亲朋好友借来,毕竟大家都知道,这都是必定赚钱的买卖,只要不出差错,就能赚到丰厚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现在大明突然绝禁商贸,许多商品兜售不出去,即便兜售出去,也必定是亏本甩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都完蛋了。
没有错,确实完蛋了,朝廷禁绝商贸,这是要大家的命啊。
吴昌盛浑身哆嗦,朝廷和郝家开战倒也罢了,他们打他们的,只要不绝禁商贸,虽然买卖困难一些,可终究还有口饭吃,可是现在,朝廷却是将他的饭碗砸了,不但砸了,这一辈子还要永不超生。
想到手里烂掉的货物,想到自己的买卖自此之后怕是要戛然而止,虽说他跑的乃是西洋诸国,可是不要忘了,一旦禁绝商贸,所有的货物还有船只都会在西洋诸国竞争,原来有一千条船在西洋各国跑,如今大明讨不到饭吃,那么势必,跑大明沿岸的船只也将蜂拥进西洋,而西洋的需求却只有这么多,这还给人活路么?
其实吴昌盛的损失还算是小的,谅山所有的工坊主们都面临了一个问题,这工坊还要不要生产,若是不生产,雇佣了这么多工人,难道全部解雇?订购的这么多机器,难道让他们发霉?租下的工棚,难道放任它去滋生野草,可若是生产呢,以现在的行情,怕是生产多少,就要积压多少货物,而这货物,可都是银子啊,东西卖不出去,工坊拿什么运转,拿什么付给匠人们工钱,到时候,除了破产之外,几乎是无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种种惨状,吴昌盛只恨不得自己索性跳河或者是卧轨算了,反正这些货物烂在手里,债主迟早要上门的,自己经营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半辈子的心血,最后都将化为乌有。
这位素来逢人便是三分笑的吴东家,此刻木然的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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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终于,吴昌盛狠狠拍案而起,面带怒容:“狗娘养的朝廷,狗娘养的士绅,这群狗娘养的读书人,老子就这样好欺负,老子就这样,任你们拿捏,你不给老子活路,老子和你拼了。”
这便是所有人的想法,这些慌张的商贾们,此时此刻再没有从前的从容了,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富可敌国,已经成了一号人物,可是现在看来,其实他们屁都不是,一道圣旨,便教他们所有人都家破人亡,永不翻身。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第一时间当然是商讨应对之策,立即召开资政大会,借此来解决眼前的麻烦。
吴昌盛现在二话不说,便直奔资政局,他是资政,有资格参与大会,此时在这资政局里,早已是闹开了,所有人乱哄哄的,一个又一个消息在相互交流着。
“刘记铁坊已经停工了,匠人们现在在闹事,那刘东家,现在被围在自己宅子里,门都出不去,只怕再不满足匠人的要求,真要闹出人命来,巡捕局的人去了也没有用?吓,能有什么用呢,匠人们讨要工钱,不是天经地义么?眼下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什么都不怕,就怕激起民愤,如今民愤很大,很大,许多人都感觉不妙,即便是工坊还在维持的,都有人要提前讨要工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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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在诛之列
“还不只这些呢,如今钱庄那儿似乎也有挤兑了,好在郝家那儿存银足够,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据说赵家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莫不是逃了吧。”
“逃,能逃到哪里去?到了如今这个境地,难道真有净土?”
资政局这儿,各种消息都带着不甘,他们对理学,对朝廷的愤恨也到了极点。
虽说朝廷是以制裁郝家的名义颁布了旨意,可是他们清醒的认识到,他们和郝家已经是一条船上了,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要嘛去死,家破人亡,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财富,全部一扫而空;要嘛跟着郝家,一条道走到黑。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急得跳脚。
“理学之人尽皆可杀,他们和我们不共戴天!”
有人在竭斯底里的咆哮,大家都清楚,这当然不是泄愤这样简单,因为这道圣旨突然让所有人都明白和清醒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和士绅们的矛盾就已无法调和,他们多赚一分银子,士绅们就多一份损失,士绅们继续保持一些特权,他们便永世不得超生,事到如今,谁也没有退路,唯有鱼死网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本质上,现在的局面与后世的南北战争何其相似,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事物的本质无非就是利益而已,矛盾既然已经无法调和,那么也只有打了。
群龙无首。所有人焦灼不安,大家在议事厅里大声嚷嚷。可是却都如没头苍蝇。
陈学的一些资政疯狂的抨击理学,一副誓不罢休。要与理学不共戴天的姿态。商贾们抱怨无计可施,一定要挽救时局。几个军中的资政倒是痛快看,大吼大叫,叫嚣要一决死战。
“诸公,诸公,都听我一言。”
有人胀红了脸,站起来,此人乃是模范军的人员,模范军算起来。是整个西洋披着陈学外衣的极右势力,他们颇有点像是中世纪披着教会外衣的审判所人员,最是极端不过。
此人穿着的乃是模范军的军服,不过他已退役,因而军服有些老旧,却是洗得浆白,他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西洋诸国,就在几年之前。有多少的王侯?他们传承数十代,世袭罔替,安享富贵,谁能想到。他们最后会像今日一般,成为丧家之犬。在苏门答腊,谁又曾想到。在今日,资政的大臣与商贾把酒言欢?在座诸位。又有几人是出身显贵,又有几人沐浴过什么王恩和皇恩?这西洋。这谅山的一切,都是由我等双手创造,是谅山,是交趾,是定南,是各国的华人的血汗堆砌,就在一个时辰前,王府与朝廷决裂,尚还有人满腹牢骚,希翼和平。可是和平,难道就该用忍让来争取?安居乐业,就需要忍气吞声!”
他狠狠的在半空中砸了拳头,厉声道:“不,绝不,不能后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我等俱都死无葬身之地。苏门答腊的苏丹可以赶下王座,吕宋的国王可以被剥夺王权,苏禄的王公贵族可以对我们点头哈腰,那么现在,早该轮到这群吃人剥皮,骑在我们头上的人,这些人自诩天子,胡说什么受命于天,这些人,自命不凡,将万物当作刍狗,他们何曾想过我们,何曾想过我们在此创造了奇迹?那么接下来,将创造更大的奇迹,今日,资政局向大明宣战,不是以定南王的名义,不是以谅山的名义,是以我们自己,我们才是天下的主人!”
轰……
所有人疯狂了,一起吼叫:“反了,反了,立即反了。”
“大明天子、大小贪官污吏,何德何能,窃据天下,这些人统统在诛之列。”
“天道已变,当与诸公共勉,打到金陵去!”
他们绝不是容易被煽动的小民,可是即便得失计算如他们,此时此刻却都已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苏门答腊也绝禁商贸,那么就用武力和强权临门一脚,踹开他们的大门。大明绝禁商贸,那么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大家拍着议事的桌子,有人将自己的冠帽抛在空中,异口同声:“讨伐明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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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政并没有急着出现在资政局,他在等,等待时机。
资政局的每一个消息都会及时传到他的耳中,而现在,他心里清楚,时机成熟了。
这个时候,郝家就是中流砥柱,成为万众瞩目的主心骨。
他今日没有穿蟒袍,也没有戴梁冠,身上穿着的却是谅山军的军服,军服是最好的毛料制成,笔挺修长,当这位定南王出现在资政局的时候,所有人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看向这位可敬可畏的王爷。
而此后,郝政坐上了专属于他的宝座。
郝政没有做声,可是一队军官却已出现,一名军官站上了议事台,正色道:“定南王殿下诏命如下……”
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待,每一个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人头攒动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声音:“从即日起,谅山正式向大明宣战,定南、交趾、桂林、广州四地颁布紧急法令,法令全文如下,还请诸位静听,若有疑问,可于一个时辰之后向殿下恳请,两个时辰之后,紧急法令将传至各府各县,立即实施,有任何违令者,都以煽动动乱罪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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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总动员
一道王命,蕴含的信息却是包罗万象,而且几乎牵涉到了这谅山的每一个人。
所有商户的工坊、船只乃至于囤积的货物,都可以随时在征收之列,只要军中所需,就意味着谅山军可以随时征收,当然,征收下来,会发放所谓的征收令,战争结束之后,将会启动补偿措施,这一切,当然是在战争胜利的前提情况下。谅山还将兜售战争债券,供所有人认筹,只要战争胜利,所有战争债券,都将获得高额的回报。
除此之外,募兵制改为义务兵役制度,所有符合年龄的青壮,都将颁发征兵令,在限期时间内,必须到军中点卯,随即进行操练,分派入各营进行武装。
谅山天策府,亦是总览所有权利,如成立军事判官,给予任何破坏战争的人予以重罪,比如商户向军中兜售不合格的军需,比如强制征兵令发放之后,逾期不至者,又如散播反战争言论者,都将由军事判官,予以军法处置。
战争期间,所有的报馆、书刊都必须经过审查,唯有审查之后,才能予以印刷成册,否则,将以私通明逆罪论处。
当然在这最后,则是一项巨大的利好了,谅山军将会大肆收购军需,所有工坊,都必须开足马力生产,军需价格虽然必须在市面上交易价的七成,可是这笔银子,几乎掏尽了郝家的所有府库,总计是在五千七百万两纹银左右,这还只是第一笔银子,银子战争债券将会认筹。这笔债券,第一期便要认筹纹银五千万两。
单只这两笔。便是纹银一亿之多,此外还将会有第二期、第三期。只要战争继续下去,这一切就不会停止。
王命和后世的紧急动员令相仿,等于是一下子,将整个郝家属地,缔造成一个恐怖的战争巨兽,所有的青壮,都将应征入伍,所有的商贾,虽然没有强制认筹债券。只不过现在,这一场战争的胜负,都已经和他们息息相关,到时各大商会,必定会组织起来,鼓动大家认筹债券,到时候,一些商业巨子们首先购买,其他人若是不紧跟脚步。就不免会被人排斥,往后再要做买卖,那可就举步维艰了。
而更恐怖的是,郝家的订单。主要倾斜于拿些认筹了战争债券的商贾,说穿了,这是一个左手倒右手的把戏。郝家通过债券得到资金,而后给各家商户们订单。商户们拿到了订单,工坊得以维持。随后,他们的利润,再拿出来认购债券,债券卖出去了,郝家再拿这笔银子去收购军需。商户们又有了订单,如此反复循环。
而这个‘金融’游戏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所有人都在赌,郝家在赌,商户们也在赌,赌的就是这场战争的成败,若是胜了,那么所有相关人等,就都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可若是不胜,或者战争持续十年八年,整个谅山就将自行崩溃,所有人都将成为这场战争的利益损失者,每一个人付出的都将是家破人亡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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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
可是有许多的事却要开始做了。
吴昌盛很快便被几个资政留下来,他们都是船业的代表人物,眼下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而这场战争的成败,就成了关键。
随即,一批订单便发了出来,首先,便是谅山军将征用他们的船只,这些船只,将用来给予广州的谅山军进行补给,除此之外,他们眼下砸在手里的货物,也将由天策府低价收购,这个价钱,只够他们保本,除此之外,银子在他们手上还没有热乎,这债券的认筹就开始了。
吴昌盛心里清楚,自己得来的这笔银子,眼下有将继续全部砸出去,若是不砸,人家凭什么给你吴昌盛订单,这就等于是,吴昌盛拿出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支持郝家进行这一场战争,于是,吴昌盛认筹了纹银一万两的债券,既然砸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紧接着,便是鼓动其他人一起拿出老本了,吴昌盛会同几个船业巨子,立即成立了一个船业认筹资政会,利用他们的影响和关系,将牵涉到船业的所有商户都召集了起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开始四处游说。
“老兄,到了这个地步,谁还有退路,这债券,关系到了谅山军的成败,若是谅山军败了,咱们的身家性命,你以为真能保得住,那个朝廷,可是如狼似虎,你当真以为,到时候没了郝家,咱们还有活路?况且这债券,收益也是不小的,一年两成的利,驴打滚的好处,将来只要战争胜利,郝家便是富有四海,难道还稀罕欠你的这笔银子,就是自家的兄弟,我才这样劝你,说实话吧,不认筹,往后人家怎么看你这陈氏船业,往后,你靠什么在此立足,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守着那些银子,没用,只有郝家好,只有郝家军能打胜仗,咱们的好日子,才能继续下去。”
“刘东家,你家业不小,才认筹一千两,说句难听的话,王家的买卖不如你吧,人家都是两千两,你摸着良心说一句,没有这谅山,你他娘的还蹲在广西给人做佃户呢,事到如今,你倒是想置身事外了……”
这总总的劝说,倒是颇像是后世的某种销售方式,先下了水的人。拿出了浑身的劲头,去劝说拿些犹豫不决的,一个个恨不得把对方的身家全部抠出来,大家都在水下头光着屁股,就你他娘的还衣冠楚楚的站在岸边上,这可怎么成?
债券的认筹,可谓是如火如荼,大量的白银,俱都进入了天策府的后勤府库,与此同时,大量的订单也都分出去,棉衣、武器、船只、绳索、靴子、火药、钢铁……
而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宣传机构,也都开始动作起来。
无数的报纸、书刊,一下子风花雪月没有了,才子佳人也都不见了踪影,各种战争的叫嚣开始横行。
“谅山军必胜,论谅山军与明军士气、装配、实力对比。”
“神机卫第一千户所小队官刘成……”
“明军军纪涣散,杀良冒功……”
“大明朝廷……”
各种文章,几乎除了不断吹捧谅山军,另一个职责,就是对明军的各种诋毁,什么吃空饷、什么杀良冒功,什么纵兵劫掠,这些明军,宛若是上下流了脓疮的怪物一般。
大规模的征兵已经开始,所有适龄之人,全部接到了征兵的命令,全部是由天策府签发,无论是上学或者是上工之人,只要得到了征兵令,必须按时报到,逾期不至者,将接受军法处置。
而事实上,逾期不至的人其实并不多,这既是因为天策府已经承诺,只要入伍,不但会提供伙食,也同样会有一些薪金,薪金虽少,可是将来战争结束,所有人依旧可以回去上工和上学,任何工坊、学堂胆敢拒收,都将军法处置,不只是如此,将来退伍之后,将会发放一些津贴,以保证他们未来的生活。
这虽然只是解决了大家的后顾之忧,可是真正让他们心甘情愿,并且乐于入伍的关键却是陈学。
征兵令开始之后,陈学的学社便开始动员起来,所有陈学读书人,除了适龄者入伍效命之外,其余之人,都已成为了一个个散播战争的机器,他们到处写诗词,写文章,在各大戏院里宣讲,或者写了许多字幅,在大街小巷张贴。
更有一些,直接进入了工坊和学堂,宣扬征兵的政策。
就如那同福的船坞里,就在下工的闲暇时,便有许多人人头攒动的聚拢起来,一名陈学的激进分子握着拳头在卖力的嘶吼:“都到这里来,到这里来,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咱们在这里,可有衣穿,可有饱饭吃,可是就在几年前,我们是什么样子,今日之诸位,从前绝大多数,兜售佃户,每日上工,吃不饱穿不暖,婆娘不能养活,孩子面黄肌瘦,而如今这一切,拜谁所赐?正是拜这谅山,拜这郝家所赐,我们之今日一切,于过去相比,是何等的幸运,可是诸位,拿些豺狼来了,朝廷将郝家列为逆党,将我等视为附逆之贼,等到朝廷军马一到,咱们的一切只一切,尽都要灰飞烟灭,诸位,诸位,我在此泣血陈告,便是要告诉你们,你们的亲朋和邻里,已经有许多人,穿上了军服,开赴了前线,他们的许多人,都拿起了刀枪去了罪危险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章:万众一心
“他们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保护我们今日的一切,是为了我,为了你们,为了你们妻子,为了你们地父母,为了你们地儿女。他们在流汗,在流血,难道我们还要躲在这温柔乡里,等待着别人来保护么?”
“不成。”此人挥舞着拳头,厉声大吼:“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我们不能飞天遁地,我们也不愿意再回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无处可逃,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保住眼下。”
“今日我们除了在此祈祷,祈祷谅山军必胜,祈祷定南王带兵杀入南京,除此之外,难道我们不能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年轻力壮的,理应拿起武器,到军中去,那里有许许多多的汉子,有许许多多愿意与你肩并着肩,与你赴汤蹈火之人,不要做懦夫,不要成为别人的笑柄,接到了征兵令,便是光耀门楣的荣耀。年幼或年长的,理应踊跃捐献财物,不是因为别人,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总有自己的兄弟,总有自己的父子,有自己的丈夫就在军中,我们难道忍心让他们缺衣少食,忍心他们饿着肚子去杀敌么?所有的女人,谅山的劳力不足,就让女人们顶替,就让孩子们顶替,男人们在前线流血,我们便在后方支持,坚持下去,直到那狗皇帝再不敢耀武扬威,直到那些从前的老爷再不敢居高临下,谅山军必胜!”
人群中亦是开始爆发出欢呼声,人是社会性动物,当所有的报刊。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你,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们理应如何如何的时候。当别人告诉你如何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否则会被人鄙视的时候,年轻人的热血沸腾了,年老者一改精明计算,反而开始鼓励自己的子侄,年幼者哼唱着战争的曲子,女人们不得不穿上了马裤,越来越多人上了工坊,顶替男人们的位置。
陈学的生员们活跃于大街小巷。一切冷言冷语都将遭受他们的抨击,遭受无数人的白眼。
年轻人但凡还呆在家中不肯从军或是上工的,迎来的都是白眼,甚至于将来的婚娶,都成了难题,因为没有几个人家,愿意讲自家的女儿嫁给这样的懦夫。
老人们被组织在了一起,四处张贴文榜,孩子们在学堂里。接受战争必胜的灌输,工坊开始二十四小时的开工,将无数的军需生产出来,大量的军服。大量的火铳,堆积如山的粮草,都西洋诸国运输到谅山。成为军需。
西洋各国的资政局里,则是在一些与谅山关系匪浅的资政鼓动下。开始联名要求举行会议,半个月后。苏门答腊国资政局通过了决议,为了履行与谅山的盟约,为了保护商贸,至今日开始,苏门答腊正式向大明宣战,苏门答腊将有限的提供一部分军需,并且将组织三支以汉人为主的模范营入大明作战。
紧接着,便是柔佛,便是苏禄、便是吕宋,十几个西洋国家,俱都俱都承诺履行必要义务。
这些资政们心里当然清楚,今日他们之所以能够窃据大权,正是因为有谅山的保护,假若一旦谅山战败,那么大明朝廷必定要确认新的朝贡体系,走回原来的老路,而那些不甘心失败的王党分子,必定借机复辟,一旦如此,那么他们眼前的一切,也都将化为乌有。
整个谅山,乃至于整个西洋,如今已全部统合起来。
天策府上下,如今已经忙的脚不沾地,近五十万的新兵需要操练,前线的所有物资都需要补充,大量的清单必须提前拟定,如此种种,让各部的长官们一个个头晕脑胀,每一个人都在埋怨,都在咒骂,咒骂着该死的为何总有忙不完的事,埋怨其他各部为何不能紧密配合,负责操练的军备部部长王安更是每天离不开人家的娘,他对兵员的良莠不齐极为不满,又抱怨没有足够的操练人员,不过咒骂归咒骂,该做的事却还是要一丝不苟的去做,大量的新兵,都将有计划的在操练一个月之后,便要立即分配各营,每天从交趾和定南各地,都有一车车的火车皮拉来无数的新兵蛋子,这些人空有激动的心情和莫名其妙的高昂士气,却是对战争,对未来分在手里的火器一无所知。
王安趴在自己的工房,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被自己扯光了,十几个书吏,随时拿了一份份公文来,请这位王部长签署自己的大名,有时候,下头的教练官又要来告状,有新兵吃不了苦,突然逃了,王部长差点恨不得从椅上跳起来,痛斥这群混账之余,很不得立即骑着马,去将逃兵追回来,为了以儆效尤,非要将那些家伙挂在新兵营的辕门上不可。
不只是如此,糟糕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王部长眼睛肿的像铜铃一样,最令他不满的是,军需部总是不能将新兵营安排的周到一些,以至于许多运到的新兵,居然夜里睡觉没有足够的毛毯,甚至连火铳,都不能及时发放。
“遇到了刘彩那个混账东西,老子非要揍他不可,这狗娘养的不是东西,这操练是何等的大事,他这办军需的,可有半分样子,他娘的,居然将新兵营建在山里,连水源都没有,他娘的,他难道就没有打过仗,这群老官油子,真是糊涂了。”
“第十七步兵营的新衣送来了没有。还没运来?他娘的,难道就他军需部有难处,其他人就没难处么,工坊不及生产,难道就不能催促,此前为何一点计划都没有,这些家伙,难道要让人冻死不成?”
“火药……火药……操练时居然连火药都供应不上,没有火药,让大家拿火铳到烧火棍子么?疯了,这些人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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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放马过来吧
这儿没有了郝风楼,确实总是一团糟。
倒是郝风楼这儿,虽然从各种急报得知了许多消息,一颗心终于落下。
谅山的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料的方式在向前发展,而接下来,就是和朝廷真正奋力一搏的时候了。
在珠江口岸,第一批从海防来的船只终于抵达了。
这些被征用的船只足有一百多艘,各种型号都有,有的是老式的福船,这种船的船体其实并不坚固,只能沿着海岸航行,也有新近模仿大食舰船,并且进行改进的海船,它们的船身要狭小的多,却有一定的抵御风暴能力,只是载重量,却是小了许多。
无数的船只抵达,不但带来了五千谅山军,使得这广州城内,谅山军的人数增加到了一万二千余人,除此之外,还有新近收编的香山卫还有投降的广州卫,人数不过,剔除掉老弱之后,只有五千。
不只是如此,船只还带来了最重要的物资,堆积如山的火器、火药、粮食、食言、干肉、棉被、军服、药材……
几乎所能想象到的任何东西,这些船只,都已带来了足额的分量。
于是乎,大家便开始在此热火朝天的卸货,将其一并输送进广州城里,若是有心人必定能发现,这些物资,足以让广州城内的谅山军,满足半年所需,而这,也还只是第一批而已,船业行会那儿,专门组织了船队,对这儿的谅山军进行无限制的补给。
郝风楼亲自的验收了清单。眼下他要做许多事,一方面。是安抚地方上的情绪,另一方面。命人刺探军情,他几乎可以想象,整个广东已经乱作了一团,各州府已陷入了彻底混乱的境地。
而事实,也确实如郝风楼想象的那般,整个广东早已震动,他们自然还不至于揭竿而起,来个城头变换旗帜,可是郝风楼给予他们带来的压力。却有若千钧之力,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谁都知道,战事要起了,而地方亲民官们,也知道除非朝廷驰援,否则以他们的力量,在郝家军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到了那时候,是仗义死节,还是苟且偷生,又成了一个千难万难的抉择。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那布政使一般。可以罔顾自己亲族,而选择独善其身,成为郝风楼的走狗。
不过他们显然是幸运的。因为一方面,朝廷的大军已经又了眉目。三十万边军已经开赴,除此之外。还有从福建、江西、浙江等调拨来的助战兵马,广东各卫,亦是开始调动,前前后后,到时将有军马五十万,五十万大军汇聚广东,兵戎之盛,可见一斑。
而更重要的是,那位传说中反贼郝风楼,显然没有什么兴趣攻略广东各府,他居然好整以暇,拿着大笔的银子,四处招募人手,在修筑工事。
没错,郝风楼的战略目的很是简单,他非常清楚朱高燧的性子,在这位天子的眼里,真正的威胁,怕也只有郝风楼了,也正因为郝风楼在这里,朝廷的数十万大军才没有开去广西,而是蜂拥至广州,显然朱高燧害怕一旦全力对凉山用兵,反而会被郝风楼在广东抄了后路,毕竟拿下广东,就威胁到了江浙,而江浙,却是朝廷的命脉,所以对于朝廷来说,为了防止郝风楼在广州逆转形势,那么就唯有分兵两路,一方面命沐家对凉山、桂林之地严防死守,另一方面,却是抽调大军,彻底消灭广州之敌。
郝风楼心里清楚,自己在广州多呆一天,凉山的压力就减轻一分,自己在这里多消耗一日,谅山动员之后,实力就增长一分。
整个战局的成败,不在于广西,也非谅山,而是广东,谅山那儿,有九万精兵,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一年之内,凭着整个郝家整合出来的所有资源,无数的人力物力,练出五十万精兵,也并非是难事。
那沐家手里的几十万人马,固然给予整谅山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可是真要论起来,他们至多与郝家陷入战局僵持状态,而这接下来的广州之战,却关系到了所有人的命运。
关键就在广州,既然如此,郝风楼就必须未雨绸缪了。
他要将整个广州,打造成一个堡垒,要将这里,变成固若金汤的军事重镇,用这一万多的精兵,来吸引朝廷数十万精锐,就在这里,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鏖战。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郝风楼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这城中有足够的储备,以确保后勤能够通畅,而这一点上,广州城确实有很大的优势,它背靠珠江口岸,海防的舰船,可以轻松将大量的补给品输送至这里,即便是战局不利,这些人,也可以从海路撤退。
除此之外,就是工事了,为了保证这一点,郝风楼几乎动员了城中的所有力量,那位归降的布政使大人,倒是实在人,立即带着无数的民夫,四处的开山采石,在这广州城附近,修建一座座的工事,那些民夫,都是征用来的,不需要工钱,可是谅山军却提供口粮,口粮还不少,至少还管饱,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力来说,这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事了。
工事分为许多种类,有地堡、石堡、还有战壕,诸如此类,在谅山卫里有专门的工兵营,不过因为工程量很大,往往是一个工兵营的工兵带着十几个民夫干活,他们负责监督和规范,同时丈量尺寸,以满足工兵营的标准。
工兵营的营官是个很年轻的家伙,可是他的资历却是不低,当年因为参加暹罗之战,受了战伤,少了一只眼睛,被人笑作是独眼虎,只是这个虎,却是地虎的虎,他每日和泥块和石头打交道,是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工兵营有专门的作业流程,比如地堡,理应保证在什么土质上挖掘,如何进行加固,顶层需要有多大的强度,这些数据,他都一丝不苟,还有那炮台,又当设立在哪个地方,必须保证顺风还是逆风,周围的地形如何如何。
独眼虎每日都要视察,而广州城郊区一带本来就不小,哪个地方设立什么工事,都是他亲自拿捏主意,平南王殿下,对此几乎是不闻不问,只是督促进度,上头有这么个甩手掌柜,对于独眼虎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不幸的是,这千钧重担都压在这位营官身上,可是幸运的却又是,独眼虎自认为在工兵营造这一块,整个谅山军里,自己也算是无出其右,没了上头一个外行随时指手画脚,眼下虽然压力很大,却可以让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城内为了保证战争中不发生任何意外,广州的衙门开始重新对人口进行户籍的登记造册,幸好这里保留了之前的黄册,这城中有匠户多少,民户多少、医护多少倒是都详尽无比,这就给军中人力征用方面,提供了不少的方便,而事实上,郝风楼显然一点都不客气,反正这广州府外头,朝廷备战,征用民夫并不客气,在这广州城,自己也绝不可能免俗,显然在这里,每一个人力,都极为珍贵,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十倍、百倍的朝廷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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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最新的急报。”
郝风楼的下榻之处,就是布政使司衙门,每日这里都有许多人进出,如今这儿,可比戏堂子要热闹的多。
而现在,军情部已送来了一封急报。
郝风楼接过,他昨夜睡的有些迟,因而清早时打了会儿盹,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打开急报之后,郝风楼不由点头,道:“看来,张辅来了。”
张辅这个家伙,郝风楼可没少和他打交道,这是一个世家子弟,家世渊源,其实比郝风楼要雄厚的多,若不是郝风楼异军突起,在永乐朝,他必定是一颗闪亮的明星,只是眼下,却显得灰头土脸。
这位仁兄,郝风楼可一丁点都不敢小瞧,虽然张辅也颇为年轻,可是郝风楼深知。一个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其实需要的未必就是什么运筹帷幄、决策千里的手段,因为这么多人手,打起仗来哪里需要什么行军布阵,只要按部就班,展开攻击即可,一个真正合格的统帅,厉害之处在于声望,因为只有足够的声望,你才能弹压住下头那些丘八,若是连下头的丘八都对你不服气,这个仗,就没法儿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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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二章:郝张之战
这儿没有了郝风楼,确实总是一团糟。
倒是郝风楼这儿,虽然从各种急报得知了许多消息,一颗心终于落下。
谅山的一切,都按照他所预料的方式在向前发展,而接下来,就是和朝廷真正奋力一搏的时候了。
在珠江口岸,第一批从海防来的船只终于抵达了。
这些被征用的船只足有一百多艘,各种型号都有,有的是老式的福船,这种船的船体其实并不坚固,只能沿着海岸航行,也有新近模仿大食舰船,并且进行改进的海船,它们的船身要狭小的多,却有一定的抵御风暴能力,只是载重量,却是小了许多。
无数的船只抵达,不但带来了五千谅山军,使得这广州城内,谅山军的人数增加到了一万二千余人,除此之外,还有新近收编的香山卫还有投降的广州卫,人数不过,剔除掉老弱之后,只有五千。
不只是如此,船只还带来了最重要的物资,堆积如山的火器、火药、粮食、食言、干肉、棉被、军服、药材……
几乎所能想象到的任何东西,这些船只,都已带来了足额的分量。
于是乎,大家便开始在此热火朝天的卸货,将其一并输送进广州城里,若是有心人必定能发现,这些物资,足以让广州城内的谅山军,满足半年所需,而这,也还只是第一批而已,船业行会那儿,专门组织了船队,对这儿的谅山军进行无限制的补给。
郝风楼亲自的验收了清单。眼下他要做许多事,一方面。是安抚地方上的情绪,另一方面。命人刺探军情,他几乎可以想象,整个广东已经乱作了一团,各州府已陷入了彻底混乱的境地。
而事实,也确实如郝风楼想象的那般,整个广东早已震动,他们自然还不至于揭竿而起,来个城头变换旗帜,可是郝风楼给予他们带来的压力。却有若千钧之力,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谁都知道,战事要起了,而地方亲民官们,也知道除非朝廷驰援,否则以他们的力量,在郝家军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到了那时候,是仗义死节,还是苟且偷生,又成了一个千难万难的抉择。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那布政使一般。可以罔顾自己亲族,而选择独善其身,成为郝风楼的走狗。
不过他们显然是幸运的。因为一方面,朝廷的大军已经又了眉目。三十万边军已经开赴,除此之外。还有从福建、江西、浙江等调拨来的助战兵马,广东各卫,亦是开始调动,前前后后,到时将有军马五十万,五十万大军汇聚广东,兵戎之盛,可见一斑。
而更重要的是,那位传说中反贼郝风楼,显然没有什么兴趣攻略广东各府,他居然好整以暇,拿着大笔的银子,四处招募人手,在修筑工事。
没错,郝风楼的战略目的很是简单,他非常清楚朱高燧的性子,在这位天子的眼里,真正的威胁,怕也只有郝风楼了,也正因为郝风楼在这里,朝廷的数十万大军才没有开去广西,而是蜂拥至广州,显然朱高燧害怕一旦全力对凉山用兵,反而会被郝风楼在广东抄了后路,毕竟拿下广东,就威胁到了江浙,而江浙,却是朝廷的命脉,所以对于朝廷来说,为了防止郝风楼在广州逆转形势,那么就唯有分兵两路,一方面命沐家对凉山、桂林之地严防死守,另一方面,却是抽调大军,彻底消灭广州之敌。
郝风楼心里清楚,自己在广州多呆一天,凉山的压力就减轻一分,自己在这里多消耗一日,谅山动员之后,实力就增长一分。
整个战局的成败,不在于广西,也非谅山,而是广东,谅山那儿,有九万精兵,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一年之内,凭着整个郝家整合出来的所有资源,无数的人力物力,练出五十万精兵,也并非是难事。
那沐家手里的几十万人马,固然给予整谅山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可是真要论起来,他们至多与郝家陷入战局僵持状态,而这接下来的广州之战,却关系到了所有人的命运。
关键就在广州,既然如此,郝风楼就必须未雨绸缪了。
他要将整个广州,打造成一个堡垒,要将这里,变成固若金汤的军事重镇,用这一万多的精兵,来吸引朝廷数十万精锐,就在这里,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鏖战。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郝风楼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这城中有足够的储备,以确保后勤能够通畅,而这一点上,广州城确实有很大的优势,它背靠珠江口岸,海防的舰船,可以轻松将大量的补给品输送至这里,即便是战局不利,这些人,也可以从海路撤退。
除此之外,就是工事了,为了保证这一点,郝风楼几乎动员了城中的所有力量,那位归降的布政使大人,倒是实在人,立即带着无数的民夫,四处的开山采石,在这广州城附近,修建一座座的工事,那些民夫,都是征用来的,不需要工钱,可是谅山军却提供口粮,口粮还不少,至少还管饱,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力来说,这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事了。
工事分为许多种类,有地堡、石堡、还有战壕,诸如此类,在谅山卫里有专门的工兵营,不过因为工程量很大,往往是一个工兵营的工兵带着十几个民夫干活,他们负责监督和规范,同时丈量尺寸,以满足工兵营的标准。
工兵营的营官是个很年轻的家伙,可是他的资历却是不低,当年因为参加暹罗之战,受了战伤,少了一只眼睛,被人笑作是独眼虎,只是这个虎,却是地虎的虎,他每日和泥块和石头打交道,是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工兵营有专门的作业流程,比如地堡,理应保证在什么土质上挖掘,如何进行加固,顶层需要有多大的强度,这些数据,他都一丝不苟,还有那炮台,又当设立在哪个地方,必须保证顺风还是逆风,周围的地形如何如何。
独眼虎每日都要视察,而广州城郊区一带本来就不小,哪个地方设立什么工事,都是他亲自拿捏主意,平南王殿下,对此几乎是不闻不问,只是督促进度,上头有这么个甩手掌柜,对于独眼虎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不幸的是,这千钧重担都压在这位营官身上,可是幸运的却又是,独眼虎自认为在工兵营造这一块,整个谅山军里,自己也算是无出其右,没了上头一个外行随时指手画脚,眼下虽然压力很大,却可以让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城内为了保证战争中不发生任何意外,广州的衙门开始重新对人口进行户籍的登记造册,幸好这里保留了之前的黄册,这城中有匠户多少,民户多少、医护多少倒是都详尽无比,这就给军中人力征用方面,提供了不少的方便,而事实上,郝风楼显然一点都不客气,反正这广州府外头,朝廷备战,征用民夫并不客气,在这广州城,自己也绝不可能免俗,显然在这里,每一个人力,都极为珍贵,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十倍、百倍的朝廷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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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最新的急报。”
郝风楼的下榻之处,就是布政使司衙门,每日这里都有许多人进出,如今这儿,可比戏堂子要热闹的多。
而现在,军情部已送来了一封急报。
郝风楼接过,他昨夜睡的有些迟,因而清早时打了会儿盹,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打开急报之后,郝风楼不由点头,道:“看来,张辅来了。”
张辅这个家伙,郝风楼可没少和他打交道,这是一个世家子弟,家世渊源,其实比郝风楼要雄厚的多,若不是郝风楼异军突起,在永乐朝,他必定是一颗闪亮的明星,只是眼下,却显得灰头土脸。
这位仁兄,郝风楼可一丁点都不敢小瞧,虽然张辅也颇为年轻,可是郝风楼深知。一个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其实需要的未必就是什么运筹帷幄、决策千里的手段,因为这么多人手,打起仗来哪里需要什么行军布阵,只要按部就班,展开攻击即可,一个真正合格的统帅,厉害之处在于声望,因为只有足够的声望,你才能弹压住下头那些丘八,若是连下头的丘八都对你不服气,这个仗,就没法儿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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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