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回家
只是如何拉拢那些读书人,让朱高燧为之所用,朱高燧却一直没什么头绪。
好在此事,暂时并不急于一时,眼下最急迫的,反而是谅山。
谅山那儿,早已接到了消息,当王府这儿得知郝风楼已经逃出生天,郝政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儿子终于回来了。
既然回来,那么自然要改弦更张,原先为了保住家眷们的性命,对朝廷所表现出来的姿态,此时却免不了需要调整了。
自从分封为定南王,节制两省之后,郝政就已开始在这里布局,排斥掉一些朝廷任命的官员,剪除一些朝廷布置的棋子,而许多工作,确实卓有成效,至少在这里,任何一个官吏,都只认郝家,心里再无朝廷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两边倒的,一面认为朝廷才是正统,而另一面,利益却又站在郝家一起,人心终究是复杂的,正因为这种复杂,也让郝政有些头痛。
只是眼下,郝政什么事都不想理,他唯一关注的,只有儿子的消息,并且,郝风楼即将回到谅山的事,早已传遍了定南、交趾二省,或许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这世子回家的意义,可是在商贾的圈子和军中,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财阀这儿,已经日渐对朝廷和郝家的事务有了兴致,他们当然清楚,今日的一切,虽然并非别人恩赐,可是却与郝家息息相关。新君对郝家已与忌惮,瞧这架势,似乎是要对郝家动手。而郝家的存亡,本就与大家绑在了一起,朝廷容不得郝家,难道就容得下自己么?
这些财阀,原本对朝廷是敬畏的,莫说是朝廷,即便是当年他们还是商贾的时候。便是对县中的官吏,也带着畏惧。因为他们自知自己是轻贱的商贾,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但凡是谁想要收拾自己,只要动个念头,寻个名目,虽不至教自己家破人亡。可是却能使你麻烦不断。
只是这许多年来。久住在谅山,他们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甚至已经有了资政的权利,若是遇到交趾、定南的官员,非但不必担心他们的白眼,往往会成为他们的座上宾,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开始有了平常的心态。他们习惯于去影响政策的制定,已经习惯与官府平等论交。甚至一些人,利用陈学的影响,甚至可以决定西洋小国的兴衰,这时候的他们,开了眼界,早已非吴下阿蒙,对朝廷的态度,虽然怀着几分敬畏,却也不再是畏惧了。
现在朝廷要动手,大家虽然心里知道,风暴即将来临,可是此时,也不再是任人宰割,他们自觉的与郝家站在了一起,做好了随时共存亡的准备。
因而此次郝风楼逃出生天,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这意味着定南王府已经再无把柄落在朝廷手里,如有必要,即便是撕破面皮,也没有投鼠忌器的必要。
至于军中,就更不必说了,郝风楼乃是火铳队的创始人,而火铳队的队员,如今早已成为了交州、谅山、神机、大城四卫的重要骨干,他们有的担任指挥使,有的是同知、佥事,有的已经成为了千户,或者在参谋部、后勤部任职,这些人,统统都是郝风楼的铁杆,也正因为是这些火种存在,牢牢控制了四卫的思想,某种程度来说,郝风楼就是四卫地灵魂,因为每一个新兵所受的教育,第一个便是海防侯的赫赫功绩,如今四卫已经有人数七万,日夜进行操练,即便如此,夜课都没有落下,而这夜课,成了官兵们联系的纽带。
夜课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教授学问,也会进行各种比赛,各种娱乐,比如各队之间,围在一起,唱歌、游戏,既能增加一些娱乐,使大家不必太过枯燥,同时也能增进袍泽之间的情感。
而海防侯回来,据说是必定要主持军务的,这让不少官兵,摩拳擦掌,专等世子回来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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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七。
这一日海防港聚了许多的人,这里本就热闹非凡,远处的铁路一直延伸到货栈聚集的区域,每日不知多少的货物从这里装卸上船,又或者从船上卸下货物,或者流入货栈,或者搬上蒸汽车车厢。
有了蒸汽车,一切都开始便利起来,这种快速而廉价的流通,如今正在悄然改变着许多人,而作为交趾乃至于定南第一港口,更不知多少货物在这里吞吐,无数的货物通过海船运往各处大洋,运往大海的深处。
因而这里,总是杂乱无章,到处都是醉醺醺的水手,打着赤膊的脚力,沿途多的是挂着酒旗的铺子,这里的青楼乃至于最低等的流娼,亦是极多,大家用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官话吆喝,热闹无比。
不过今日,这里却有不同的气氛,当一队队谅山卫的兵马出现的时候,紧接着便是诸多达官贵人抵达,由定南王打头,紧接着是王府亲近的幕友,军中的高级武官,一些大商号的东家,还有陈学的一些大儒,大家汇聚于此,在这码头上静静的等候着什么,郝政的脸色,显得最为焦急,事实上,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有快船传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儿子的座船,郝政当时还欣喜若狂,可是现在到了这里,他整个人便显得不安起来,生怕就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丝毫的意外。
直到那海湾处驶来一艘海船,而这海船分明是从龙江来的贡船时,许多人发出了惊呼,郝政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二章:鸿
经历了近两个月的颠簸,而现在郝风楼站在甲板上,看着那远处海防港攒动的人头,他和码头上的郝政也一样,长长松了口气。
终于……到家了。
郝风楼的心要跳出来,他从一开始,就在经营这里,这里曾是一张白纸,任由他挥笔泼墨,在上面写意的涂鸦,这里或许或许会有丑恶,却仍承载着希望,既是别人的希望,也是郝风楼对希望,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他的未来,将扎根于此,因为无论他在外如何,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会无条件这支持自己,而自己,也将席卷着这股力量,去报仇雪耻,去一展抱负。
海船已经靠岸,为了迎接他这艘船,引水员已经将附近水域的所有船只全部引开,因而无需等待,大船靠在了栈桥边,紧接着搭上了舢板,郝风楼搀扶着郝母等人下了船,而此时,郝政已经顺着栈桥过来了。
一家人总算团聚,郝政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儿子和郝母身上,他的目光,则是被嬷嬷们抱着的郝勤民和郝勤政所吸引。
“父亲大人……”
“嗯……唔……”
“有劳父亲大人迎接,孩儿实在万死,这些日子,让父亲大人担心……”
“哦,嗯,好……这是勤民,这是勤政?真是好孩子,来,让爷爷来抱,诶,这样的天气,也不知多加一件衣衫,海里风浪大的很哩。瞧瞧他们的脸色,怕是没少受苦。这……这样照顾,孩子若是出了差池,又在船上。可怎生是好?”
郝风楼无语,郝母倒是宽容的笑了。
郝政抱着郝勤政,一手牵着已能走路的郝勤政,早已将郝风楼忘到了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到了谅山,可有许多好玩的,嗯。你们的房子已经准备好了,请的是专门地巧匠,保准你们喜欢。对了,还有木马,糖葫芦,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若是有谁欺你们,就告诉爷爷,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郝勤政许是乏了,只是躺在郝政的怀里睡。
郝勤民倒是不认生,他听的有趣,禁不住道:“爹就经常打我。”
郝风楼勃然大怒,责怪自己这儿子有告密的奸邪小人本质,便怒气冲冲的道:“小子……”
郝政吹胡子瞪眼道:“你个畜生。叫个什么,你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如何,孩子本就该调皮的,不调皮是孩子么?”
郝风楼委屈的道:“爹……可是你从前也打我呀。”
郝政道:“那是你从前太不晓事。”
郝风楼道:“他也不晓事。”
郝政冷笑:“他不晓事你就打他?”
郝风楼哑口无言,他突然发现,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爹,实在没有争辩的必要。
一行人上了码头,这里已是沸腾一片,众人纷纷行礼,七嘴八舌,郝家的马车则是到了,就停在码头外头,郝政顾念着郝风楼等人风尘仆仆,连忙安排他们上车,直接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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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谅山,给郝风楼带来的感受,怕也只有安心了,他洗浴之后,草草用了些糕点,旋即便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府中的管事便请他去正堂。
到了正堂这里,郝政已经开始在喝茶了。
郝风楼捡了个位置坐下,他知道郝政的习惯,这些年来,自己的这个爹可谓是十年如一日,这个时候,太阳算是上了三竿,理应是在署理军政事务,或者接见一些土司还有商贾,可是今日,他破天荒的闲坐这里,怕就是等待自己,想和自己说说话。
郝风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自有人上茶来,他端起茶盏,便听郝政道:“你当时在金陵时,为父倒是颇为担心,当今天子……朱高燧此人,从前谁都没有看透,不曾想到,他竟凶残至此,咱们郝家看错了人,差一点,就误了大事,幸好你回来了,回来了好啊,你这几日呢,先舒舒服服的歇一歇,咱们父子,还有许多话要谈,不过等过了十月,可就不能躲懒了,其实这军务,为父不懂,谅山、神机、大城、交州四卫如今扩张的厉害,已有青壮七万之多,这四卫,你来操持,为父也轻松一些。”
郝风楼连连点头,道:“为父王分忧,理所当然,只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和朝廷反目,已经迫在眉睫,却不知谅山,是否有了准备?”
“准备?”郝政苦笑,道:“准备是有的,可是嘛,咱们谅山,却不能轻举妄动,这其一嘛,那朱高燧毕竟已经登基,两京十三省,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调拨数十万精兵陈兵于西南,实力不容小觑,而咱们手里头的四卫人马呢,虽也算是兵强马壮,可问题就在于,许多官兵,都是新近招募,而且绝大多数,没有经历过阵仗,一旦交锋,胜负难料,既然如此,还是谨慎一些好。”
“这其二,就是人心,谅山这儿的官吏百姓,固然绝大多数,都对朝廷无感,可朝廷就是朝廷,许多人虽是依托于我们郝家,可他们毕竟不愿谅山和朝廷反目成仇,让他们欺负一下西洋小国倒还可以,可让他们有勇气和咱们郝家一道与朝廷决战,可就有些难了。”
郝风楼连连点头,第一条好理解,四卫兵马要将战力提升到巅峰,就必须需要时间。至于第二条,其实郝风楼也能认清现实,人的心思是很复杂的,刀没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都会存着侥幸,现在郝家的对手,不再是暹罗或者是苏门答腊,也不是吕宋和柔佛,而是那整个天下的中心,整个天下最为强大的存在。假若当真是逼到了墙角,让大家退无可退,这些人或许肯跟着放手一搏,可是要郝家主动动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郝风楼道:“这么说来,眼下不是开战的时机?不过孩儿想了想,倒也颇为认同,眼下呢,无论是朝廷还是我们,其实都在积蓄力量,都在等待时机,朝廷对我们,也是有忌惮的,他们主要的问题,是萧墙之内,那朱高燧需要时间去铲除异己,去削弱内部的一些人,拉拢人心。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有利。可是时间也同时站在我们这一边,无论是交趾还是定南,这几年的发展是一日千里,每一年,就会有新的变化,孩儿记得前年的时候,王府的岁入,不过是一千四百万两纹银,可是转眼到了去岁,就达到了三千二百万两纹银,今年的话,怕是还要翻上一翻,铁路的效率,已经大大显现,再加上西洋各国市场的开拓,和海贸的发展,孩儿相信,若是再给几年时间,即便是定南和交趾两省之力,也足以与朝廷的两京十三省势均力敌,甚至更胜一筹。”
郝政笑了:“为父就是这个意思,前几日,为父召请了一些幕友论述此事,大家的意思,也多是如此,朝廷想拖延时间,我们呢,也想拖延时间,所以朝廷暂时不会动,我们呢,自要及早做好准备,同时要虚张声势,让朝廷有所忌惮,许多幕友认为,那朱高燧,只怕更害怕现在开战,也正因为如此,他必定会派出钦差,前来这谅山,与我们进行交涉,想要尽力安抚我们父子,到时候,又少不得要许诺诸多好处了。而这……其实对我们有利。”
郝风楼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其实早有了谋划和战略,而在这一点上,郝风楼也是极为认同的,他不是莽撞之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还需要许多时间,来消化很多东西。
而朝廷的投鼠忌器,其实对自己也是有利,就看自己如何应对了。
一番对谈之后,父子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郝政自然继续忙他的公务,而郝风楼表面上是在家休息,其实近来却有许多事要忙碌,他常年不在谅山,虽然对谅山这儿的事多少知道,也极为关注,可是毕竟,比不上自己的父亲,现在自己要主持军务,就不免要了解谅山的实情,因而他命了人,去拿了诸位公文来,一份份的看,希望借此来摸清定南和交趾的底细,这……对郝风楼来说,只是主掌这里大权的第一步,若是连自己的斤两都不知,就莽撞的去做事,那么郝风楼,在那锦衣卫就算是白瞎了几年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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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走了亲戚,更新迟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三章:以一当十
不得不说,整个王府对定南和交趾的控制,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的粗放式的管理,如今随着时过境迁,已经开始逐渐细化,比如这里虽无黄册制度,却也有户籍之类,方便管理。
而这,也给郝风楼提供了便捷。
两省的户册,已多达八百万,人丁怕是已有两千多万,其中汉人的人口,高达一半。
两省登记在册的工坊,有九千多家,大小和规模不一,有的工坊,招募匠人数千,有的工坊,不过是十几人的规模,包罗万象,囊括了钢铁、陶器、瓷器、木具、车马、纺织等等。
也真因为工坊的基础,使得许多行业百花齐放起来,比如书籍,如今每年刊印的各种文章、书籍、报纸就多达上千万册,由于知识逐渐普及,文字某种意义来说,成了许多人消遣的工具。除此之外,还有戏院,单单谅山,就有七十余家,手工业和初级工业的出现,彻底的击溃了以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所谓的小农经济,无非是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料理,自己耕种,自己碾磨,自己纺织,一辈子都可能困在十里乡间,极少出什么远门。
可是工人和匠人的出现,无非就是使得行业出现了更细的分工,由于要按时做工,因而就出现了成衣,因而使酒菜的铺子繁荣起来,因而让马车开始畅销,这种变化的出现,加速了繁荣,许多行业衍生出来。形成了一条条产业链接。
正因为如此,交趾和定南二省,已经今非昔比。再加上现在的铁路网已经初具规模,至少从谅山到交州,从交州到大城的铁路已经贯通,其他的支线,也在继续开拓,这就使得人员和货物的往来更加便利。
其实郝风楼明白,所有东西贯彻始终。无非就是两个字,效率。
因为社会功能的细分,使得效率大大的提高。就以纺织为例,小农小户,自己纺织,首先他们的纺织机器。往往是祖上传下来。东修修,西补补,勉强使用罢了,而且技术水平极端的落后,至于纺织的妇人,终究不是熟稔的女工,她们需要带孩子,需要做饭菜。需要纳鞋和女红,这纺织。终究只是业余,用着最陈旧的纺织机,一个不熟稔的妇人,可能一年到头,也就织个两匹布,不但质量低下,没有花色,而且效率也是低的发指。
而工坊的出现,同样是个女工,她们使用的,则是最先进的纺织机器,她们每日在工坊中劳作,因而极为熟练,技艺精湛,她们因为有薪水,所以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工作,而衣食住行的事,都可以让其他更专业的人去负责,因此一个女工,一年到头,她所生产的布匹,往往多达百匹。
同样一个人,效率却有上百倍之多,这就意味着,小农经济中的妇人,必须得有一百个,才抵得上作坊里的一个女工,就这,还没有计算布匹的质量好坏,花色好坏等等。
纺织如此,其他各行各业,也是如此,乡下的铁匠铺子,同样一个铁匠,炼出来的钢铁,一天下来,可能也不过数斤罢了,因为他的生产工具,不过是个风箱,一个锻台罢了,可是钢铁工坊的一个匠人,一天下来,与人协作,却能产生上百斤的钢铁,因为他们用的,乃是高炉,用的乃是最先进的风箱,分工协作,每一个人,专注去做自己的事,因而每一个程序之中,都能保证工作的匠人,效率都是顶尖。
正是因为同样的人,采取不同的生产方式,可是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却相差如此巨大,这就意味着,谅山的每一个人,能力和效率都是小农们的十倍,十倍百倍的效率,生产出来的东西也是十倍百倍,那么这两千万人口,一年的产值,竟不下于大明上亿的人口数量,而事实也是如此,大明的许多布匹、丝绸的生产,竟已被小小的谅山超越,大明一年的钢铁量,更是远远及不上定南和交趾的半年产量,如此比较,若是刨去人口数量,还有疆域面积的因素,单凭这一点,大明未必是谅山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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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各行各业的细分,这也导致,官府的职能出现了转变。
大明的一个县里,都有个传统,即所谓的政权不下县,朝廷只委派一个县令,一个县丞,一个主簿,就可以进行管理,这几个官老爷,只需招募几个差役,就可管理数万乃至十万的人口。
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在这种生产形式单一的地方,其实事务并不多,一个县,无非就是数十个大姓组成罢了,大家都是在地上找食,就算是有什么事,宗法进行处置即可,读书人是少数,只有数百人而已,基本上毋须操心。
可是这里却是不同,同样是一个县,就必须囊括需要方面了,首先因为这里大多都是外来人口,宗法已经不再成为联系社会的纽带,因而治安问题,就免不了要建立专门的巡捕局,因为纠纷不再只是乡人之间的田地之争,因而必须得有专门的审判机构,不再是县令一个念头来公论,于是专门的判官也就出现了。因而工商发达,官府必须对工坊进行管理,那么专门的工商局亦是出现,因为税收变得越来越复杂,不同行业所收取的税收又大大不同,不再是单一的农税,因而税务局亦是出现。
如此种种,许多专门衙门的出现,虽然使得这里多了不少‘闲人’,社会供养的成本也增加不少,可是不可抹杀的是,官府的控制力,也随之增强,这是历朝历代,古今中外,前所未有的。(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四章:天策府
控制力说白了,其实就是组织能力。
朝廷对两京十三省的组织能力无非就是黄册制度,这种制度有好有坏,本来按照朱元璋的设想,无非是利用这种黄册,来规定所有人的出身和职业,进而在朝廷需要征用时,可以随时调度。
比如民户,便涵盖了米户、园户、囤户、菜户、渔户、马户、窑户、酒户、裁缝户、船户、蛋户等等,而朝廷一旦有所需求,便可以直接从这些民户摊派,可谓简单易行,曲径分明。
因而别看朝廷每年岁入的纹银,不过三百万两,可是除此之外,赋税绝大多数都是实物,比如粮食,比如布匹等等。
这一点上,和谅山有诸多不同,郝家每年岁入纹银数千万,可是并没有物资征收,一切所需物资,都需要向市场购买,而大明则是主要以实物为主,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可是某种程度上来说,从赋税来看,郝家并不具备绝对的优势。
只不过这种黄册制度,有许多的漏洞,它的根本问题就在于,造成了人力的极大浪费,以朝廷那种组织能力,也只能采取这种最为被动的黄册制度,而对于谅山来说,一旦真正动员,组织能力,绝非大明可比。
比较了朝廷和谅山的诸多优势劣势,郝风楼心里,倒也不敢有必胜的断言,只是眼下,真正要做好动兵的准备,那么就势必。要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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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山这儿,天策府已经挂牌,这是一个不起眼的衙门。衙门的名字,实在有那么点儿违禁的意思,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关键词地范畴,若是这时有网络,那么势必天策府三字,会出现xxx的字样。
可是郝家显然已经不再有什么避讳了。虽然现在不打算动兵,可是并不代表郝家会示弱,虽然郝家需要的也是时间。可越是示弱,越是容易被人看破手脚,与其如此,不如示威。且看看朝廷。会有什么反应。
而这天策府,如今成了郝风楼的大本营,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权威,定南王的诏命已经下来,郝风楼这世子,被敕为天策大将军,统属三军。
所谓三军,囊括了许多职责。比如四卫人马,甚至是各国的模范营。就以苏门答腊为例,苏门答腊的资政局几乎已经被华人控制,而资政局为了保障自己的权利,一方面死死的抱住了郝家的大腿,就恨不得投怀送抱,事事都对郝家言听计从了,另一方面,就是创立模范营,模范营所有人员,都由本地华人招募,所有的军官和教导,都出自郝家的指派,因而大家都说,这模范营,便是郝家军,名义上是保卫资政局,实则却是郝家的兵马。
自然,成文法律方面是没有问题的,郝政乃是苏门答腊、吕宋、柔佛的摄政、保护者,是名誉上的领袖,模范营,自然而然,归郝政节制,也是理所当然。
而天策将军要调动模范营,自然也需要名目,郝家有权指派为数不等的资政参与各国的事务,因而郝风楼现在不只是天策将军,还是吕宋、苏门答腊、柔佛诸国资政,这位仁兄,是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各国的任何法令,都会按时传到他的手里。
这天策府所管理的事务,极为繁杂,从操练到军备,从军马调动到人事的任免,统统都有决策权利。
而郝风楼在军中的影响力本就惊人,他是常胜将军,火铳队的奠基人,又是定南王世子,因而这个任命,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终究,无论是模范营还是神机、交州四卫的高级武官,绝大多数,都是当年的火铳队和神机卫里出来的,这些老兄弟,都和郝风楼一起行过军,打过仗,一起在丛林里悠哉悠哉的抓着头上的虱子,唯一没有一起的就是,郝风楼没有和他们一样,在这潮热的天气里,行在泥泞之中,抓着裤裆里的溃烂。
至于其他军将,也大多数,都是郝风楼老兄弟们的徒子徒孙,对这位祖师爷,只有高高敬仰的份儿,听说天策将军要统属三军,个个欢欣鼓舞都来不及,哪个敢有什么非议。
而对于军中的事,郝风楼是最熟的,要知兵,首先就要知人,哪个王八蛋是什么性子,哪个家伙适合干什么,哪个家伙脑子隔三差五要抽抽,哪个人有什么长处短处,都得摸清楚,而这一点上,郝风楼是最熟稔不过的,这群自己看着长大的家伙们,别看现在人五人六,其实当年他们什么狗屁模样,郝风楼却是门儿清的。
因而此番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进行人事调整,天策府下,设立了兵备、军令、军情、功考、后勤、参谋六部,谁谁谁调入兵备部,谁滚去后勤部差遣,谁谁谁去参谋部,郝风楼早有了计划,那些个带兵的人,一听说要调入文职,个个一片哀嚎,只恨不得大吼几句,军座,军座,我为公府立过功,我为谅山流过血之类的胡话。
其实带兵的,大多不愿去天策府,虽然品级高了,也悠闲一些,可是终究带兵才痛快,做了文职,就仿佛成了剥了毛的麻雀,浑身都觉得不利索。以往的时候,军中的文职本就缺人,因为没有整合,所以这些老丘八们仗着资历不肯屈就,所以只能作罢,可现在却是大不相同,郝风楼来了,天策将军一声令下,你有胆违令试试看,明天就把你关进小黑屋里,请几个昆仑奴来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次人事调整,算是郝风楼的一次彻底整合,当年的时候,这里的庙小,只有这么一丁点人马,因而搭个草台班子,也就勉强能糊弄过去,而现如今,随着官兵的人数膨胀,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这六部都是郝风楼仔细思索后的结果,其中兵备部负责管理操练,以及官兵招募,以及退伍之事。军令部则负责命令传达。功考则是人事任免,军情部呢,几乎相当于翻版的锦衣卫,郝风楼被剥除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后,定南和交趾的锦衣卫还有神机卫系统几乎和朝廷彻底断绝关系,而这些人,如今则吸收进了天策府的军情部系统,专司刺探情报工作。后勤部顾名思义,则是负责军械和粮草、军服供应,参谋部是早已有之的部门,自是负责制定作战计划,模拟战术攻防,如今,算是正式吸纳了进来。
这六部的头头,如今成了郝风楼倚重的几个老军头,绝大多数,都是火铳队出身,郝风楼知根知底,在军中也极有威望,如今他们就任天策府部将,心里大多都有些不情愿,毕竟让他们卸任指挥使和同知之职,跑来这儿天天跟文书打交道,觉得实在有些屈才,可是刚刚到任,郝风楼便亲自与他们会面,在一起好生回忆了一下从前的光辉岁月,讲了从前一道患难的经历,最后言辞恳切的说几句,眼下这天策府初立,百废待举,正需几个信得过且有才干的人辅佐,你们若是要回去带兵,那也由着你们,大不了,本将军麻烦一些,再另想办法罢了。
这句话说出来,杀伤力巨大,这些家伙不吱声了,他们清楚,世子殿下把话说到这份上,你要是还回去,对得住么?于是有人不吭声,算是默认。有人吱吱呜呜,结果发现他娘的老脸挂不住,扭扭捏捏,索性从了。还有人拍着胸脯,情绪激动,大呼殿下需要卑下,卑下有什么话说,刀山火海都不曾皱眉头,到这儿能比刀山火海还要凄惨,殿下不必说了,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说的,你便是赶卑下走,卑下也要赖在这儿,为殿下分忧。
然后这些家伙做了种种保证之后,出了天策府的大门,就开始后悔了,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个耳刮子,真是犯贱啊,这么好的机会,为啥当时,就脑子发热,不肯回去带兵呢,现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真正无力回天了。
可不管是扭扭捏捏、半推半就,还是事后才觉得自己被晃悠了进去,眼下,却已没有回头路了。
大家都是熟谙军务之人,郝风楼正式开始办公,他们也就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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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百废待举
天策府衙门的结构,与其他衙门有所不同,什么独门大院,什么三进三出前后进的前堂后院,这些统统都不存在,这只是一座砖石建的二层楼宇,由于土地的紧缺,谅山的大宅院已经日渐稀少,除了一些巨富,绝大多数,为了利用土地空间,往往房屋的格局,开始向高处和紧凑的空间利用方向发展。
这等砖石搭建起来四方的房屋结构,美观上和那庭院阁楼差了许多,可是重在实用。
天策府就是这么一栋四层的屋子,郝风楼的办公场所就在四楼,里头一间,外头一间,有几个书吏在这里办公,再外,便是一个小厅,小厅里则每日都有人出入,大多都是各卫的武官前来求见,因而这里时时刻刻都有人进出。
现在是大清早,郝风楼就已去了里间办公去了,而小厅这儿,已坐了七八个人,有的是郝风楼召来的,也有几个,是奉命前来传送公文。
他们穿着的,都是紧身的军服,由于四卫的兵马,几乎已经全部换装了枪炮,虽然军士也有近身格斗的操练,可是主要还是远程射击,这就导致,传统的皮甲和链甲只会给军士带来不便,火铳的战法要求的是灵活,谅山四卫乃至于各国模范营的军服,采取的都是轻便的布料,而且必须要求紧身,以免活动不便,军中的人,即便不高大,可是体格却大多强壮,穿着这束身的军服。笔直的坐在厅里,有的肋下夹着公文,有的靴子轻轻的磕着地板。有人默不作声,偶尔也会有闲聊。
这时候,便有两个武官聊上了。
其中一个武官看到了对面人的服色,军服上有他的编号,便忍不住道:“可是谅山卫的?”
“对,谅山卫海防千户所副千户,奉命前来聆听将军训令。”
这个将军。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天策将军郝风楼。
问话的武官顿时来了兴致:“你们的千户是周延?我认得他,当年神机卫里。我们是一个队的,还一起负责过斥候工作,在暹罗一役时,是他救了我一条命。你看……”他卷起裤脚。露出一个伤疤,笑吟吟的道:“遇到几个土人袭击我们,用的是吹箭,他及早发现,将我踹开,这才没有伤到要害,打暹罗的时候吧,其实暹罗官兵不堪一击。倒是有许多土人部族,会造成许多麻烦。总是在丛林里神出鬼没的,只是可惜,他们时运不济,遇到的,乃是咱们谅山卫,一开始,咱们虽然吃了亏,可是很快便改变了战术,动手之前,先拿火炮朝山里轰一轰,那些个土人一见,便吓坏了,而后弟兄们三五人一队清剿,他们岂敢反抗,要对付他们,其实将他们牵制到专门编制的村落管理即可,每个村落,都要混编,什么寨子的人都有,再任命一个乡老,他们就不敢闹事了。暹罗有三个模范营,有九千人,分驻在各府,有几个也是老兄弟过去的,其中一个,还是大城模范营的营官,也是咱们的兄弟,哎……这小子吧,平时很是小气,我是瞧不上他,不过倒是肯拼命,每次白刃战,他都冲在最前头,对付土人,他是最有办法的,什么烟熏,什么小队清剿,听说土人们都怕他,如今,暹罗呢,是平了,他想调回交趾来,告诉你,将来咱们这里,可有大仗要打,你以为将军为何要立天策府,还有这么多的兵马调动,这么多粮草和军械弹药的囤积,告诉你,就是为了这个,哈……我运气好,如今在交州卫的掷弹营里差遣,将来少不得,是要用武之地的。”
他絮絮叨叨,其他人都用心的听,从中听到许多与自己经历不谋而合的地方,便都矜持的微笑,可是插话的人却是不多。
至于他报出了自己的来历,说是交州卫掷弹营,便有人露出羡慕的眼光,四卫里头,有步兵营、炮兵营、工兵营、掷弹营还有侦察连等配置,其中最吃香的,就非炮兵营和掷弹营莫属了,那儿的伙食最好,挑选的,也都是身材高大之人,每天拿着最新的手弹在靶场里仍,一日下来,那靶场就变成稀巴烂了,工兵营得骂骂咧咧的跑去继续给他们重设靶场,他们呢,则是大快朵颐,一个个吃的油光满面。
正说着,从书吏房里,走出一个文吏来,这里的文吏,其实也是一身军服,手里拿着一个簿子,抬头看了一眼,道:“交州卫掷弹营营官许之龙。”
这人立即猛地站起来,跺的靴子咔咔响,怕是连下头的楼层免不了要受他骚扰,他立即道:“遵命。”
于是整了整军服,快步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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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了书吏房,就进了最里的郝风楼值房,郝风楼也是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武,他在案牍前,用笔批阅了几份公文,听到许之龙进来的动静,却没有抬头,只是将手伸出来,小指头往下压了压,许之龙连忙挺身行了个礼,道:“卑下许之龙,见过大人。”随即便在案牍对面,收敛了方才嘻嘻哈哈的样子,有板有眼的欠身坐着,一声不吭。
郝风楼则是埋头继续批阅了几份公文,这许之龙此时倒是出奇的安静,一声不吭,直到郝风楼将笔搁下,抬起头来,才给郝风楼一个不露齿的微笑。
“你是许之龙?”
“是,卑下许之龙。”
“前几日,你上了一份关于掷弹兵战术的建议,是不是?嗯,我找找看……”郝风楼翻了翻,从堆积如山的案牍里寻到了一份公文,抽出来,打开看了看,眼睛落在公文上,慢悠悠的道:“你的建议,有些意思,很发人深省。”(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六章:铁骑
许之龙立即笑了,勉强谦虚道:“将军谬赞,卑下如何担当的起。”
郝风楼摆摆手,靠在了椅上,笑吟吟的看他,道:“担当的起担当不起,这是我来评判,你毋须自谦。掷弹营呢,人数不多,一卫不过一营,一营人数不过三百,他们呢,有长处也有短处,长处就是威力极大,一旦密集投掷,则无人可挡。可是短处嘛,也十分明显,受制于诸多因素,若是施展不开,反而成了累赘。”
“若是对上步兵,掷弹兵的威力倒是不小,可是一旦遇到骑兵,对方若是蜂拥杀至,机动能力,就不免弱了一些,很容易溃散。再者,掷弹兵野战不是长项,而攻坚和防守倒是有它的长处。你提出要建立一支掷弹骑兵,这个构思,倒是能弥补机动力的不足,只是人骑在颠簸的马上,是否投掷手弹起来,反而会碍手碍脚?”
许之龙摇头,道:“将军,卑下是带过兵的,让掷弹兵上马,自然是困难重重,一方面他们不精通马术,另一方面,则是马上颠簸,无论是力道还是校准,都多少会有一些困难。本来这些事,确实有许多的麻烦,可是卑下这些年,只认准一句话,事在人为,这世上没有练不出来的兵,只看肯不肯下功夫,就好像当年火铳队一样,要做到轮番齐射,哪有这般容易,一开始,大家不都没有信心么?可是将军制定了操练计划,无论是严寒酷暑。每日操练不休,此后还不是三百人犹如一人,追随将军。屡建奇功,卑下在想,若是将军当真肯同意,那么这掷弹骑兵不但要练,而且非要练好不可,让他们成为游骑,若是遇到贼军主动集结。便可蜂拥过去,乘其不备,给他们一轮手弹。投掷之后,转身便可以走,手弹丢光了,近身鏖战亦可。让他们除了配备手弹之外。还要配备马刀,他们的臂力,本就是勇冠三军,只要肯下功夫操练,即便是马战,亦可使贼军望风披靡。谅山、神机四卫,一向缺乏骑兵,即便有一些战马。那也只是侦查斥候之用,若是对付西洋的诸国倒是无妨。可是一旦遇到了真正的劲敌,难道他们会撞到咱们的枪口上来么?”
“所以卑下的浅见就是,以掷弹兵为骨干,组建骑兵,既可掷弹骚扰,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们亦可成为先锋铁骑,关于这一点,卑下倒是向几个主管斥候的老兄弟好生讨教了一下,他们说,要组建骑兵,其实不难,咱们都是跟着将军出来的,哪里不晓得,无论要练什么兵,只要狠狠操练就是,操练个一年半载,再拉出去见见血,这兵,也就练出来了。骑兵的主要问题在于,配置的问题,其一,咱们不能不必穿重甲,首要的就是灵活,因而掷弹骑兵,首要就是轻骑;这其二,便是战马的问题,西洋这儿,没有好马,而且养马的糜费也大,没有足够的资金,只怕也难以搭建起来。这其三,还是人手问题,掷弹营人手少,将来若是要组建掷弹骑兵,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是不成。卑下以为,真要去做,就要体面一些才好,至少也要有五千之数,若是不够,一万亦可,操练地教官,可以从各卫的斥候营、掷弹营里抽调,战力想必是不成问题的,说来说去,还是决心的问题,真有决心去做,没有做不成的事。”
许之龙已经预感到,将军有筹建骑兵的打算了,因此一见郝风楼来了兴致,于是身子更加笔直,他倒是狮子大开口,一来就是五千至一万的掷弹骑兵,一点儿也没想到,这骑兵要组建起来地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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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靠在椅上,身子微斜,眼睛落在许之龙的身上,似是在斟酌。
足足过去半盏茶,他才微微一笑,道:“就一万,要组建一个专门的骁骑卫,这个卫的指挥使,就由你来承担,此前的掷弹营依旧还要在编,这个骁骑卫,要有别于其他各卫,所有的人员,都要重新的招募,所费银钱军需,天策府这儿,尽量会筹措,这不是你担心的事。至于战马……”
郝风楼敲了敲桌子,道:“西洋这儿,倒是没有什么好马,倒是大食马一向不错,看来少不得,要向大食人购买,短期之内,要筹措和蓄养这么多马,倒也不容易,却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如今许多大食商船来咱们海防港做买卖,让他们贩马来,他们未必肯,终究马价再高昂,可是这一路越洋而来,要照料马匹,要在舱中准备马料,也远远不如贩卖其他货物更有利可图,只不过……”
郝风楼想了想:“只能在关税上头做文章,比如一艘一千料的船,若是运送来十匹大食马,便可免其关税,若是如此,倒是可行,只是如此一来,这关税,可就少了一大笔了。至于养马之人,亦是紧缺,得想办法招募一些,自然,这些事不必你去操心,少不得,过几日我得和父王商量一二,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这骑兵若是搭建不起来,将来也确实是个麻烦,咱们现在,再不是从前那样小打小闹了,这骑兵,是未雨绸缪,可是该做的,我都会去做,你需要什么,拟个清单来,一应军需,天策府这儿,只多不少,可是操练之事,可就由你负责了,一年之内,我要形成初步的战力,若是到时候耗费了如此多的银钱和人力,最后却是个半拉子,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绝对是倾尽全力的支持,而对于许之龙来说,他要做的,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许之龙既感到责任重大,心里又为之欢欣鼓舞,连忙起身,正色道:“卑下愿下军令状,若是不出成效,宁愿自刎……”
郝风楼摆摆手:“去,去,去,少在这儿做这些没用的,总之,你那骁骑卫需要多少什么人,立即报来,我都给你抽调出来,而后你们先花费些时间研讨,再决定如何搭起这个架子,这个担子不轻,我也并非要给你什么压力,只愿你能不辱使命,去吧。”
许之龙行了礼,告辞而去。
他一出去,郝风楼便摇了摇铃,便有书吏安排下一个请见的武官了。
郝风楼这几日的工作,大抵都是如此,善乏可陈,可是每一个工作,却都十分必要,所谓案牍之乐,大抵都是如此。
而就在这么几日的功夫,朝廷的钦差终于到了。
其实在此前,郝风楼一度猜测,朝廷可能会委派钦差前来,道理其实也简单,朝廷现在不想开战,既然不想,那么就免不了前来安抚,只是不曾想,朱高燧的反应竟是如此快。
在这一点上,郝风楼不禁对朱高燧刮目相看,此人隐忍了这么多年,如此伪善,最后能够成功,看来也并非只是凭着运气,他的一切行为,都没有被个人的好恶所左右,一切都只在乎于厉害关系,自己前脚刚刚逃走,他便第一时间进行安抚,即便是勃然大怒,将自己恨到了骨子里,也绝没有半分的犹豫,单凭这一点,便可看出,此人是个合格的对手,远不是郝风楼所认识的那样简单。
既然来了钦差,郝政自然要将郝风楼叫去商议。
父子二人的想法倒都是一致,那就是对待钦差,礼数该尽的要尽,却也绝不能示弱,不,不但不能示弱,还要示威,必须得让朝廷知道郝家的实力,让他们生出忌惮之心。
而前者,自然是郝政的事,他作为定南王,负责接待钦差,免不了要唱白脸。后者嘛,则是郝风楼的事了,作为天策将军,统领三军,如何让钦差看到谅山的实力,让他们知道郝家的厉害,也免不了要下一番功夫。
倒是对这钦差的来意,郝家父子都颇为期待,毕竟金陵在此前,几乎没有透露任何消息,也就是说,这位钦差大人到底给郝家带来了什么,拿什么来安抚郝家,暂时却是未知,郝家如今已是贵为王爵,还是世袭罔替,却不知,这朱高燧,又会拿出什么本钱出来。
不管如何,暂时去猜测这个,实在没有必要,眼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为此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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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六章:钦命
谅山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朱高燧的掌握之中。
只不过布置在那里的细作,往往并不得力,许多消息,都只是只言片语,其实这也难怪,因为那儿的新鲜事物实在太多,若非亲眼所见,久居在金陵的人,又怎么能弄明白怎么回事,无论那些细作用什么言辞来形容和描述,都难以给人直观的感受,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传来的情报,总是让人糊涂,即便再详尽,可是依旧叫朱高燧不知所以然。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再清晰不过,那就是郝家成立了天策府。
成立天策府,整合谅山十万大军,而且这天策府三字,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天策府乃是当年秦王李世民的府衙,李世民借着天策府,收买人心,建立自己的私人武装,最后杀死太子李建成,成为大唐天子。
而那郝风楼,是想当李世民么?他连宗室都不是,可是,他的野心,却已是昭然若揭,他想图谋大位,而且已经做好了大动干戈的准备。
郝风楼的心思,让朱高燧提心吊胆了不少时候,他甚至有些害怕,郝家随时准备起兵,其实以两京十三省之力,要平两省之乱,朱高燧倒是颇有些信心,可问题在于,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周遭,可有的是一群野心勃勃的王叔,还有一些未必和自己一心的文武百官。
这对朱高燧来说,显然才是致命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提心吊胆,让朱高燧一夜没有睡好。他左思右想,决心另外拟定了一份圣旨,而后命人飞马去追那钦差马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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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快马一直追到了广西。才将这位钦差大人追上。
马钰一路南下,心中自是忐忑无比的,他是郝风楼的继任者,当年为了监视郝风楼,没少使坏,他和郝风楼,虽然没有正式反目。可是要说自己在郝家心里留有什么好印象,那才是见了鬼了。
现在郝家那边磨刀霍霍,天知道自己去了那里是否是自投罗网。说不准,人家直接砍了自己的脑袋拿去祭旗,却也是未必。
所以马钰的心情,一直极为复杂。这一路慢吞吞的。就好像要去挨刀一样,实在捱不下去,生怕有负皇命,这才磨磨蹭蹭的继续前行。
南宁这儿,乃是入交趾的门户,受交趾的影响很深,几乎人人都是陈学子弟,而如今。数十万大军陈兵于广西、云南一线,沐家的将军。就坐镇于此指挥,中军行辕还有那粮秣都在此,因而整座南宁,便成了一座大军营,马钰到了这儿,自有军将迎接他,偏偏那位姓沐的,却是对他避而不见,只是推说要去桂林巡营,人就没了影子。
沐家对朱高燧的态度,大抵是虽然从命,却并不热络,他们是忠狗,可是忠狗却并不意味着没有好恶之分,终究那广西、云南等地的传言过于可怕,而这些传言,怕与陈学的鼓动有关系,无论真假,沐家当年是受了不少永乐先帝恩惠,多少要决心避避嫌疑,而马钰乃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又是锦衣卫的身份,自然还是远离一些的好。
马钰也没心思管这沐家的人有什么花花肠子,想到即将要入交趾,便觉得眉眼儿跳的厉害,等到朝廷的快马抵达的时候,马钰看了圣旨,顿时脸色变了。
这是一份全新的圣旨,里头的赏赐,又加重了几分,也就是说,此前的圣旨已经作废,而这一份,则是加了不少的价码。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子必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种种迹象都可表明,郝家是打算要破罐子破摔了。如此一来,自己凑上去,这还有命么?
念及于此,马钰就真想索性抱病了,干脆就留在这南宁,等到谅山那儿有了动作,自己拍拍屁股,便回京交差,大不了说去迟了一步。
可是马钰却又清醒的知道,上次放跑了郝风楼,陛下至今怒气未消,此番让自己去传旨,一方面是让自己去监视郝家的动向,另一方面是让自己戴罪立功,陛下急需稳住郝家,争取时间,一旦郝家动手,自己回去,无论如何解释,以陛下的性子,怕也要将自己剁为肉酱不可。
既然左右没有出入,那么也只有启程了。
只是这一路担惊受怕,实在不太好受,本来身子有些肥胖的马钰,却是消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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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马钰红玉到了谅山地界。
准确的来说,他是到了谅山和广西的交界之处,广西这边的地界,有连绵的大营,四处都是游骑和斥候,不过却不敢跨过雷池一步。
只是谅山那儿却很有意思,因为在那儿,虽然也有不少工事,类似于坟头一样的堡子,还有诸多的哨塔,也有一些营寨,可是却也可以依稀看到许多的工坊。
没错,是工坊,工坊竟然达到了边界,而且是连绵不绝,许多的大烟囱,依旧还冉冉的冒着乌烟,即便是在广西地界,也可闻到空气中,带着那么一丝不爽的气味。
马钰终究是从小清新的金陵赶来的,那儿自也有烟雨,却是诗情画意的那种,朦胧的薄雾之中,雾气升腾,使人朦胧,若是在秦淮河畔,便总能看到画舫上,那紫钗罗纱的妙曼女子身影,人在画中,画在人前。
而这里,却显得粗鄙的多了,远远看去,那数以百计的烟囱上滚滚的浓烟滔滔不绝,仿佛将天空都已遮蔽,空气中都带着燃烧的煤味,马钰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涸,忍不住咳嗽,心里对谅山的印象,就更坏了几分。
前方便是一处简易的关卡,朝廷这边,是奉命严防阮勇为首的乱贼,郝家这边,也是奉命剿贼,至少现在,大家都还是自己人,因而这关卡并不紧张,或者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为了制造轻松的气氛,故而特意的松懈。
许多的商贾通过关卡,也无人刁难,也有人要去谅山的,都是拿着路引,两边的官兵也都不盘查,由着过去。
马钰的身份自是不一般,当然有人先去传话,接着是广西这边的军将过来,行了礼,请他入关。
等过了关卡,道路就变得平坦和宽阔了,马车走在上头,竟是几乎感觉到不到任何的颠簸,马钰心里便想,横竖都是一刀,既然来了,也只能如此,反而放下了心,他掀开车帘子,看着外头的景色,便觉得这外头灰蒙蒙的一片,竟像是有层层的雾霾压在了半空,连天上的日头,也变得不真切了,光晕被雾霾折射回去,形成离奇光怪的颜色。
“咳咳……”马钰一时有些吃不消,忍不住咳嗽。
这一路深入进去,便觉得越来越难受,倒是沿途的工坊之多,却是惊人无比,无数的道路错综复杂的将工坊连接起来,无数载着货的马车则是如蚂蚁一般,自工坊进出。
再往前头,马车便密集了,竟是有些过不去,堵在中途,几个护卫在这谅山地界不敢造次,只得停在这里,倒是有好心人与那车夫交涉。
“怎的往这条路走,看你们不像是要去车站的,理应自忠孝路折过去进城,这条道是去车站,这儿还好,前头更加拥堵,许多的货物,都砸那儿装卸,从早到天黑,就没有不堵的时候。”
“车站……”坐在车里的马钰一时有点糊涂。
倒是那好心人絮絮叨叨的道:“要走赶紧走,待会儿更堵,想折身都难了,自从这儿修了铁路,又在此修了一个车站,寻常车马,都不走这儿的,一瞧你们就是第一次来,实话告诉你们,这谅山和别处可是不同……”
车夫只得听候马钰的吩咐,马钰呢,对这铁路、车站什么的一窍不通,不过他眼下,却不能堵在这里,便吩咐道:“按他们的指引,绕道。”
一行人只得折回去,也幸好他们来得及,那好心人没有说错,因为他们刚刚出来,便发现原来的地方,早已堵得不能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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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七章:鸡同鸭讲
马钰万万想不到,这定南王府终究还是委派了人前来迎接了。
来人并不是凶神恶煞之徒,也不是带着刀剑的武士,而是一个王府的客卿,专门负责招待朝廷命官,此人颇为圆滑,是自来熟,自然免不了要寒暄。
所谓寒暄,其实就是相互试探。
这位客卿自是希望从中及早得知马钰此来的目的,除了钦差之外,还负着什么使命?
可对于马钰,则是急需要知道定南王对朝廷的态度,这反呢还是不反呢,是犹豫不决呢,还是痛下决心呢,是心中怀有敬畏呢,还是不屑于顾?
如此一来,对话自是必不可少。
“学生张海,奉定南王之命恭迎天使,天使远道而来,身心疲惫,满是风尘,定南王说了,今日就不宜亲迎,还请天使在就近的驿站暂时下榻,明日清早,王爷自要亲自登门,负荆请罪,还望天使海涵见谅。”
“哪里的话,定南王殿下的安排甚是妥当,本官确实是累了,此时宣布圣命,恐有不敬,还是先歇一日,也给王府那儿一些准备的时间。”
“噢,张先生,听你口音,似是江西人?”
“不错,学生正是江西人,出自江西宜春府。”
“若是宜春府,那么当年岂不是宁王辖下?宁王有一次子,就封的便是宜春吧,那儿倒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啊,户部的施主事。据说就是宜春高安人,此人是老资历,洪武年间的进士。只可惜,老咯,陛下虽有重用的心思,偏生他身子骨不好,也只好作罢。”
“施主事确实乃是学生同乡,其实算起来,大人也算是半个同乡。大人乃是湘人,宜春距离湖南也不过一步之遥,诸多习俗。俱都类同,学生记得宋时便有湘人填宜春,因而这宜春的客家人颇是不少,说来也可笑。学生现在在这谅山。其实也算是客家人,不过这儿的人,哪个是当地土人?十之**是四面八方来的,便如那无数条潺潺溪水流入了江河,哈……说这些,大人不会见怪吧。”
“这是哪里的话,本官就爱听这些,今日本官来这里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总是觉得这里的人和他处不同。”
这位张先生便笑了,道:“这是自然的。这儿是融会贯通之地,何谓融会贯通,便是三山五岳,天下各省,乃至西洋诸国,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彼此相处在一块,大人可知道最大的益处是什么?”
“这却是不知了。”
“大人啊,学生说出来,你别笑话,我看大人乃是随性之人,这才愿意说出自己的一些浅见,莫要见笑便好。依学生的一些浅薄见识,人有百种,这儿聚集的人来自天涯海角,这各处的人,所见识的不同,就如那松江府来的,往往善于纺织,四川来的,锦缎最是擅长,粤地的吃食花样最多,便是占城,那也是最善种稻,如此种种,各地的人,都有他们的长处,若是他们只是拘泥于一地,那倒也罢了,可是各家的所长在此融汇在一起,松江织布有这样的技艺,而福建的织布又有那样的技艺,最后融汇在一起,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良,并且对各地的技艺进行借鉴,岂不是事半功倍?别的不说,说了也是难懂,单说这吃食吧,咱们这儿,天南地北的菜色都有,赣菜、粤菜、川菜还有南京、天津卫、北京城的各种糕点小吃,应有尽有,来往的客商,落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北街那儿吃喝,在这谅山,可吃遍全天下的美食。”
“这些都是咱们天策将军所说的交流,人有了交流,眼界儿就高了,眼界才是最要紧的,大家聚在一起,所看到的事物,每日都是不同,千奇百怪,慢慢接受消化,每日所听到的,所见到的,都是新奇事物,如此一来,他们便不再是寻常的愚民,你看那些乡间的农夫,他们一辈子呱呱坠地开始便在那村落里生活,走最远的,怕也只是几十里外的集市,一辈子下来,打交道的人也就是那么一些,他们都局限于一地,每日见的依旧是那山,是那水,是那田,这一辈子所有的见识,大抵也就是如此了,这样的人,见识浅薄,即便是那些达官贵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大多数眼睛只落在那么一处,永远拘泥于那么一丁点的方寸之间。大人,学生以为,历朝历代以来,士农工商,看到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便是暮气,暮气沉沉,天地只有这么大,能有多少的见识,这天下之人,有的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即便是坐井观天,也能推陈出新,鼓捣出新鲜的东西,只是可惜,这新鲜的东西即便是有用,也不过是造福于一隅之地,并不能推广开去,结果就是,这数百年来,诸多的巧技和文章、思想,都渐渐失传,所谓昔非今比,便是如此。因而这谅山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这里聚集了四面八方的人,只要有一人有新的思想和改进,很快便能流传,紧接着后人根据这些,步步改良,即便是一个最粗鄙的匠人,他的见识,放在大明,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这些东西,张海说的吐沫横飞,可是马钰却听的没甚意思,因为他的来意很明确,谅山什么改良,什么融会贯通,其实都和他无关,他最紧要的反而是想探知郝家的态度问题,可是这张海却是滴水不漏,说到这些杂学怪谈,倒是兴致勃勃,可是对于定南王的心思却是绝口不提。
其实张海的话,若是他肯用心去听,多少也能让朝廷受用的,因为张海的话里揭示了一个道理,即所谓的先进和后进的问题,后世的书刊里往往都说工人代表的乃是先进生产力,是所谓的急先锋,而农民有它的局限性,这倒绝不是对农人有什么歧视的意思。
根本原因怕就是城市和乡间的区别了,工人在城市,数千数万的聚集,每人一个信息相互交流在一起,便等于一人就有数千数万的信息,他们了解工坊运作的方式,知道生产的流程,也就更容易接受新的东西,而农人更像是现在的朝廷,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所闻所见都是相同,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是好是坏,他们没有足够的想象力,也不可能能够想象,所以社会可以让前者推动着前进,至于后者,若是他们的生活状态不去打破,即便是循环数千上万年,他们依旧还在那里兜着圈子,反反复复。
谅山最重要的便是建立了一座城市,而这座城市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同时建立了工坊,培育出了一批围绕着工坊的人群,这些人有商贾,有工匠,有为商贾和工匠提供精神娱乐或是衣食住行的百业出来,这近百人聚集的地方,但凡出现新的东西,便立即会传播开,任何一样所谓的家传手艺或者绝活,在推广之后,技术一步步的进行积累,不断的推陈出新,再不断的酝酿了这繁荣的场面。
反观金陵,固然也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可是那里只是天子脚下,是行政中心,真正成为主角的,上千年来,都是所谓的王侯将相,是那些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各行各业,几乎都是围绕着这些人服务,催生出来的一切职业,绝大多数都只是为他们提供便利。那些主导着金陵的人,才不关心什么技艺的革新,才没有兴致去管怎样打通商路,他们永远围绕着的,无非就是经义文章,是圣人学问,是如何为人,如何处事,如何指点江山。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形态,其实两种形态,说不上好坏,并非是说金陵的王侯将相们吃人,这谅山的商贾财阀们就不吃人,任何一种统治者,其实都是吃人的,甚至可能商贾财阀们的吃相更难看一些,只是以他们为主导建立的东西,围绕着他们的工坊所凝聚出来的数十万匠人,却是打破了旧有的许多枷锁,他们所代表的就是先进。
马钰呢,来自金陵,自然而然也绝不可能会理解到这些东西,他心里想到的依旧是王侯将相的那一套,因而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终究使他嗤之以鼻。
几番试探下来,张海却大多把话题转移到谅山的一些知名吃食和特产方面,他甚至说笑道:“其实说到特产,这谅山还真没什么特产,只不过天下四海,无论是哪儿的特产,这里都有。”
马钰心里便想,这个姓张的,显然是在和自己打太极,说了这么多,就没几个让他关心的内容。
他也只得干笑着道:“如此,本官倒是要见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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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八章:风 流王爷
马钰终究什么都没有打探出来,可是张海却是摸清楚马钰的心思了。
他故意说东说西,偏偏不进入正题,为的就是借此来观察马钰的反应,虽说这位马钦差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可是从许多细微之处却能发觉,马钦差十分在意郝家对他这钦差的看法,不断的旁敲侧击,显得十分焦急。
钦差焦急,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一方面他是来探知虚实的,另一方面,八成就是对郝家的态度十分上心,可见朝廷给他的使命,十分重大,或者说钦差背后的天子,对郝家的态度与众不同。
这不难推断,朝廷有它的担忧,而这份担忧,却恰好可以让郝家利用。
张海算是不辱使命,连夜去王府禀告。
郝政坐在案牍之后,一副深思状,沉吟良久,颌首点头道:“看来,朝廷此次,是要送来大礼了,不过那朱高燧,不是简单的人,这大礼之中,怕也是带刺的吧,本王,现在倒有几分期待,张先生,你熟谙朝廷事务,你来说说看,咱们如何应对才好?”
张海微微笑道:“此事容易,这马钰,瞧来是底气不足,既然如此,王爷怠慢一些,其实倒也无妨,只不过,少不得要有张有弛,且看他圣旨之中怎么说。”
郝政点头,道:“先生辛苦,还是早些歇了吧,明日还要劳驾你去一趟,本王思来想去,还是不去拜会了。瞧他的样子,还是不必过于亲昵才好。”
张海失笑:“对,学生也是这意思。本来是要去的,现在看来,确实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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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论是马钰还是郝政,其实都没有睡好,大家心里都清楚,明日揭晓答案之前。谁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牵涉到马钰的自身安危。马钰当然是紧张无比,而对郝家这边,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更不能轻慢。
于是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清早。定南王没有来。倒是张海又来了,马钰的心便不禁沉了下去,张海自是万分抱歉,只说王爷身体不适云云,马钰心里清楚,身体不适是假,怕这怠慢倒是真的,只是他却为难了。若是自己怫然不悦,又怕开罪定南王。到时候走的出走不出这谅山,却是两说的事,可若是欣然接受,就不免失了朝廷的威仪,身为钦差,代表的却是朝廷的脸面,这……
马钰按捺住火气,只得勉强挤出笑容,随即笑笑,道:“此事,倒也无妨,咱们还是先去王府吧,王爷既是染了恙疾,本官正好要去探望。”
说着,便开始动身。
到了定南王府,结果却是出了差错,原来这门口的护卫却是截住,道:“殿下的病刚刚好,左右等不到钦差,便去了戏堂里听戏。”
马钰的脸终于拉了下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分明是不把钦差当钦差了。
张海却是笑吟吟的,对马钰道:“钦差大人,是否先入内静候?”
马钰冷着脸,淡淡道:“圣旨尚未宣读,进了王府,怕是多有不便,本官就在此等候吧。”
说等,他真的等,因为他确实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如今他是左右为难,可又能如何,人家不把他当一回事,他难道还能把这王府烧了不成?
其实他这差事,注定了就是受气包,钦差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倒了霉。
只是越是如此,他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这郝家看来存着什么心,可是两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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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儿忐忑,而在另一边,却是热闹非凡。
谅山大戏院成立于五年前,那个时候,谅山的娱乐活动除了传统的青楼和酒肆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只不过青楼虽好,却也不能总教人piao娼才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地的富户,还有诸多新贵,以及一些体面的人家越来越多,这些人群已经不再满足于单一的娱乐,而这个时候,戏堂也就应运而生了。
这戏堂和其他的草台班子不同,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来自于天下各处,各处的文化在此交融一起,自然而然,也就让这里的许多歌舞和戏剧变得极为多样起来,因而形成了谅山特色的戏曲。
只是这谅山戏曲,终究还是脱胎于汉人的文化,尤其是在曲艺方面,和真正的西洋曲艺大不相同。
若是两百年后的西洋曲艺,风格和特色就在于只重曲,而不重词,因此各种钢琴曲应运而生,那作曲的名家,还有弹曲的名家可谓人才辈出,很有一派文艺复兴的新气象。
而东方的戏曲,却是大不相同,这儿词牌都是万年不变,曲调几乎来去都是这些,可是观众欣赏的却是词。西洋人以曲来震撼人心,而东方人却擅长用词儿来催人泪下,自大明到现在,宋词元曲一时之间开始没落,究其原因,怕是和大明的风气分不开,朝廷抑商,又重八股,天下的人才,都网罗去做了经义文章,另一方面,城市又不如宋时那般繁华,因而词曲自然也就随之没落,而在这谅山,词曲却得到了复兴,因为市场的出现,因此聚集了不知多少风流才子,几乎隔三差五,都有新词出来,而真正的‘雅人’,自然不是来听曲的,他们最重的,也是这词儿,许多词听过之后,反复咀嚼,足以让人回味无穷。
谅山大戏院今儿算是高朋满座,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在此列席,因为定南王殿下到了,殿下既然屈尊听戏,大家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郝政呢,自是一副折节下交的做派,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目光看着戏台上的几个小生在清唱,今儿这一首,乃是一味新晋才子作的戏,叫《望西洋》,说的是有个水手新婚,过了几日,海船要出海,新妇便峭立在那码头上,看着海船渐渐离开港湾,看着自己的丈夫踏上未知的汪洋,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期盼丈夫早些回来,又是悔恨当初不该和他耍小心性,以至于临别时,夫妻之间还伴着争吵。
这曲儿自是凄凄惨惨切切的,词儿也是极好,那扮作是新婚妻子的女人只在那清唱,伴随着悠扬曲调,声音越来越凄婉,教许多人心思沉重。
坐在这里的许多人,其实多少是知道出海之事的,那海防港不知多少货物进出,靠的都是海船,而那海上颠簸的日子,还有中途所伴随的凶险,更是人尽皆知,只是在那巨大利润之下,许多人义无反顾的走入汪洋,这些汉子,自是怀有勇气,可是他们的妻儿,却往往担惊受怕。
望西洋这词曲,便是借用如此的背景,配上那令人扼腕的词儿,一下子便调动了所有人情绪。
郝政却没有被词儿感染,并非是他铁石心肠,是因为他要思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他操劳了半辈子,心里所思所想,早已将那些嬉戏之事隔绝在思想之外。
他来这里,不过是明确立场而已,或者说,他想给那马钰一个下马威,借此,来告诉朝廷,郝家的态度。
待一曲终毕,顿时叫好声传出,许多人站起来,翘首看着那唱曲的女子离开戏台,都显得意犹未尽。
倒是这时候,郝政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将手轻轻做了个动作,站在一旁的一个护卫连忙快步过来,弯下了腰,耳朵凑到了郝政的嘴边。
郝政早已有了上位者的气度,说话慢条斯理:“王府那儿,有什么动静了?”
护卫道:“殿下,刚刚有人传信,说是那钦差一直在王府外头干等,非要等王爷回去才肯罢休。”
郝政莞尔一笑,不置可否,身子微微往后倾斜,舒服的靠在椅上,那护卫便撤了开去。
坐在郝政两边的,其中一个乃是刚刚抵达谅山的占城土司李静,他和郝政是至交好友,每年都会到王府来下榻几日,另一个则是谅山知府张峰,此人也是郝家举荐的官,早就和朝廷断绝了关系,一心一意,要做定南王治下的干臣。
郝政微身子斜向李静那儿,道:“这词曲,倒是合胃口吧。”
李静眉飞色舞,道:“占城那儿虽也有戏堂,可是新戏都是出自谅山,占城那儿终究是拾人牙慧,今儿听这新鲜出炉的戏,方是痛快。”
“好,那便继续听,今日陪你听个痛快。”(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九章:加官进爵
这一出出的戏,自是没完没了。
马钰那儿,却是心焦如焚,他看着日头到了三竿,又见日头落下,斜阳西下,天色昏黄,眼看就要入夜,马钰想索性转身便走,这个钦差做的实在没什么滋味,可是仔细一想,脚又挪不动步子。
对方越是怠慢,越是说明必定有什么底牌,或者说郝家已经失去了耐心。
马钰的使命是安抚郝家,当然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于是问题就出现了,郝家越是怠慢,他越是不安,越是不安,他就越不能轻易拂袖而去,不能拂袖而去,只能干等,朝廷的威严,到了他这儿,真是到了扫地的地步,可是这又如何,他没有选择。
天色已渐渐黑了。
这时候,才有一队侍卫拱卫着郝政回来,郝政前脚刚到,郝风楼后脚也就到了。
马钰差点要感动到热泪盈眶,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来了,至于接下来如何,眼下他也顾不上,无论是生是死,至少现在,能有个准话。
郝风楼是一身戎装,今日在各大营里巡视了一番,观摩了各卫的操练,心里倒是颇有底气,各卫虽然急剧扩张,可是由于此前就有底子,从前神机卫和谅山卫的人都是骨干,这些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骨干,如今纷纷成为武官,对新兵进行操练,通过各种方式,将当年火铳队的精神代代传下去,因而各卫操练起来可谓得心应手。自然。这和兵源也是分不开关系,这些兵源,都是青壮。是经过了千挑万选,谅山这儿已经破除了好男不当兵的传统,反而人人以入伍为荣,对青年的吸引力很大,这些青壮一旦入营,后勤又有足够的保障,而武官们又尽忠职守。这般每日枯燥操练下来,各卫已经有了那么点儿模样。
当然,眼下郝风楼正在研究新式火铳的问题。这几年由于火铳的需求极大,郝家又肯砸银子,火铳屡屡推陈出新,进行了十三次的改良。如今最新式的火铳已经出来。郝风楼曾亲自检验,连他都对此赞誉有加,无论是在精度还是有效射程或是装填弹药的难易度都有了极大了提升。
郝风楼已经打算,在一年之内,列装新式的火铳,如此,各卫的战力将得到更大的提升,自然。十几万柄新式火铳所费的银钱,是不可小觑的。除此之外,火炮也需更新,便是最新式的手弹也要有充裕的储备,这笔帐,即便对于谅山的财政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不过……郝风楼暂时没有这个后顾之忧,因为他已做了完全的准备,一方面,淘汰下来的所有火铳和火炮,都可兜售西洋各国的模范营,这些模范营虽然归郝家节制,可是终究还是各国的财政养活,各卫淘汰下来的火器虽然在谅山来说已是落后,可是对于西洋诸国来说,却依旧堪称为犀利,另一方面,就是大批火铳将兜售至大食,这大食的地方,有个奥斯曼帝国,如今正四处扩张,尤其是对欧罗巴的征服已经日近紧迫,双方在东欧一带鏖战,奥斯曼人急需要更犀利的火器,来应对那基督教徒们星罗密布的石头堡垒。
因此,奥斯曼苏丹早在一年前,就已遣使与郝家联络,他们一方面,希望得到这等犀利火器的制造秘方,而这方面,郝家暂时不担心他们的刺探,因为任何所谓新式火器,其实最难的不在于它有什么新奇的想法,最重要的,恰恰是基础的材料,就以火铳为例,郝家的火铳,都是膛线火铳,这膛线火铳对于钢材的纯度以及质量尤为重要,而炼钢又牵涉到了许多繁复的工艺,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实验得出这等合金的配方,要造出一柄郝家的火铳出来,就意味着要掌握数百个工艺流程,少了一个,都可能功亏于溃,而大食即便花费七八年乃至十几年的功夫以倾国之力达成了这个目标,可是十几年之后,郝家火铳的技艺水平和炼钢的工艺怕又有了巨大的提高,奥斯曼人如意算盘落空,还是决心进行采购。
就在一月前,一支假借商队名义的奥斯曼使节已经抵达了谅山,进行了旷日持久的磋商之后,已经决心购置七千火铳和六百门火炮了,而奥斯曼帝国横跨欧非亚三洲,乃是当今不亚于大明的帝国,况且又控制了三洲的商路,本就财大气粗,郝家自然狠狠宰他们一顿,并不存在任何的心理负担,因而这次的买卖,让郝家彻底的扭转了财政上的困难,几乎每卖出一柄火铳,郝家便有了制造十五柄火铳的资金,这等买卖,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大抵这世上,最挣钱的,无非就是倒卖杀人利器罢了,因为有了杀人的利器,才能兑换成奴隶、土地和财富,抢劫终于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
郝风楼对那些奥斯曼的朋友们,寄于了很大的希望,就恨不得奥斯曼的皇家近卫军们在发挥了这些犀利火器的威力之后,对这等火器青睐有加,再争取,多做几次这等买卖。
不过,据说在极西之地,亦有一些所谓教皇密使在此出没,有的是刺探奥斯曼人的举动,有的则是传教,还有人,亦有和郝家接触的想法。
郝风楼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这群乡巴佬,怕是榨不出什么油水的,做买卖,当然是紧抱着财大气粗的那位才是。
不管如何,郝风楼的天策府,如今是顺风顺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更何况,某种意义来说,天策府的出现,变相的刺激到了整个工业的蓬勃发展,正因为郝家巨量的军服、兵器、补给之类的巨额订单,促使市场更加繁荣。
这几年无论是铁路的建造还是军备亦或者是各国资政局的出现,使谅山的发展都如一日千里一般,不断飞跃式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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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是见过马钰的,他打量了马钰一眼,看他比之在金陵时见到时憔悴了许多,于是不由莞尔微笑,也跟着郝政上前打了招呼。
若是今儿清早,马钰见到了这一对父子,多少还会摆谱,可是现在,却实在是摆不出谱儿来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殿下,世子殿下好。”
“哦,马指挥使,咱们是老相识,客气就不必了,你是带着旨意来的,这倒是好极了,咱们现在就先听旨吧。”
马钰还能说什么,自是乖乖应命,反正人家坏规矩的事多了,你又能奈何他,这年头横的怕愣的,人家手里有兵,天高皇帝远,如之奈何?
他咳嗽一声,少待郝家准备了片刻,旋即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郝家一门忠烈,实属罕见,有功则赏、有过责罚……敕郝政为平西王,加九锡,假节钺,开府建牙,署域外军政……”
这……
彻底的颠覆。
所谓的加九锡,假节钺,其实到了宋时就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概念,因为这既代表了最高的礼遇,同时也给予了别人代表天子的名义,这九锡和节钺,历朝历代,但凡是被授予之人,往往都是权臣中的权臣,不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具有与天子抗衡的实力。
这朱高燧,倒是什么都肯舍得,为了争取时间,也什么都肯拿出来。
至于开府,意义也是不同,比如在大明朝,除了朝廷,任何官员都是朝廷任免,理论上那东宫,也有自己的属官,可是这些属官,其实还是受到朝廷干涉。可是这开府建牙就不同了,这等于是告诉郝家,你可以自行任命官员,而人事,往往是重中之重,否则吏部又岂会成为天官?郝家有了授乌纱帽的权利,便有了四处封官许愿的本钱,有了这个本钱,要收揽人才,岂不是更加事半功倍。
只是这圣旨,却还没有念完,接着,便是敕郝风楼袭定南王,郝风楼子郝勤民为桂王,郝风楼子郝勤政为湘王。
次子郝勤政本为荆王,只是郡王爵,如今直接升了格调,一跃成为亲王,而长子郝勤民却成了桂王,封地桂林,这就等于,在名义上,郝家的这位长子,如今已是就藩于桂林了,只是年纪还小,也不可能就藩,最多享受朝廷一些俸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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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钝刀子割肉
纵观这份圣旨,其实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句话,那便是许诺了一个极好的未来,一门四王,听上去自是诱人无比,多少宗室,眼红耳热。这等于是告诉郝家,只要你们肯安份,生生世世,都有无穷无尽的富贵,有大明的国柞一日,郝家的富贵就可延续。
只不过,另外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天子许以如此重禄,等于是在这谅山,另立了一个天子,虽没有给郝家天子之名,但是却等于在这两京十三省之外,让郝家有了天子之实。无论是郝政还是郝风楼,都明白,没有人愿意将这些拿出来与人分享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朱高燧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拿这些出来分享,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朱高燧越是如此毫无保留的封官许愿,只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他这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是要拖延时间,也就是说,这些高帽子,这些所谓的王爵,只不过是暂时寄放在了郝家父子手上,等到这位天子缓过了劲来,就不免要磨刀霍霍,准备动手了。
到了那时,莫说什么一门四王,不说什么荣华富贵,到时这一家十几口,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的事。
只是……这当然是后话,郝政不会因为这份圣旨就感激涕零,郝风楼也绝不可能因为朱高燧的便放下屠刀,他们能凭借的,只有手里的刀剑,也只有它们。才是郝家立足的及时,左手持刀,右手经商。这是郝家安生立命的基石。
马钰念完了圣旨,却是颇为紧张的看着拜在地上听旨的郝家父子,他心里有些紧张,其实这圣旨虽然是层层加码,可是他心里清楚,表面上看,圣旨所敕。非同凡响,其实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虚的。真正的好处,天子是绝不可能让出一分半点,只是单凭这些看上去不得了的恩赐,实则对郝家却是一毛不拔。因而他很怕郝家这边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而勃然大怒。
其实一开始。马钰是有分析判断的,他虽然忐忑不安,可是毕竟还认为郝家对朝廷多少会有忌惮,或许,不至于太过丧心病狂,可是经历了今日,他算是明白,这一对父子不是省油的灯。这个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乱臣贼子,怎么能用常理度之?
他紧张的盯着郝风楼,又看看郝政,而这时,郝政起身,笑了:“微臣接旨。”
马钰长长松了口气,忙将圣旨递给郝政,道:“王爷,恭喜,恭喜,国朝如王爷者,空前绝后,郝家的恩荣,实在羡煞旁人。”
郝政笑吟吟的道:“哪里的话,托了陛下鸿福而已,老夫本是山野樵夫,如今闻达于诸侯,皆赖陛下所赐,钦差大人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且先入府,吃几杯清茶。”
一行人入了王府,大家各自落座,郝家父子的态度,自是好了许多,马钰这才放下心,郝政又命人在王府收拾了住处,将就着布置了个钦差的行辕,让马钰安心且住一些时日,一番安排下来,已是过了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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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的油灯冉冉,那马钰自是被送去了下榻之处,可是郝家父子,却都不曾入睡,父子两个在这殿中,郝政不由哂然一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郝家,竟也有今日,一门四王,呵……”
郝风楼却是脸色凝重,道:“父王何故沾沾自喜,这只是权宜之计,那朱高燧不过是暂时稳住我们罢了,所谓一门四王,终究是虚的东西,没有一丁点实在好处。”
郝政却是摇头:“实在好处却也是有的,比如有了这个,至少能告诉天下人,咱们郝家不是省油的灯,若非如此,那朝廷为何要屡屡恩抚?眼下人心思动,许多人,尤其是在这谅山还有交趾、定南,甚至于西洋各个藩国,其实也有不少反对派,他们对咱们郝家,终究是没有信心,觉得这朝廷带甲两百万,郝家与朝廷对着干,这是鸡蛋碰石头,而如今,却等于是告诉大家,咱们郝家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否则朝廷,为何会舍得下如此多的本钱,进行安抚?”
郝风楼颌首点头,对父亲的看法倒是认同,话说回来,这道圣旨虽然没有给实在的好处,可是从合法性还有信心方面,却可提振不少。
郝风楼想了想,却似是突然有了那么丁点儿想法,他突然笑了,道:“父王觉得,沐晟此人如何?”
说到沐晟,郝政是再熟悉不过了,此人出自云南沐家,南征北战,也算是一员虎将,虽然被郝风楼的光芒掩盖,可是他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最重要的是,广西、云南一线,陈列的军马,如今都归他节制,此人已成为谅山的心腹大患,事实上,关于沐晟的一切,郝家这边已经经过多次的研究和讨论,早已将他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研究的清清楚楚了。
郝政以为郝风楼想要拉拢沐晟,便不由皱眉,道:“沐晟此人,虽然未必心里向着朱高燧,可是老夫却是知道,作为黔宁王次子,此人恪守家训,无论那朝中坐的是哪一个天子,他也绝不会有二心,只要朱高燧下了旨意,他也会毫不犹豫,立即下令麾下将士,踏平谅山。否则朱高燧岂会将这数十万军马,托付在他的身上?此人绝不会叛降,也绝不可能,与我们有丝毫瓜葛。”
郝风楼笑了,颌首点头,道:“这倒是没错,可是话说回来,此人到底忠心的,乃是朱高燧呢,还是朝廷呢?”
郝政犹豫片刻:“自然是朝廷,这一点,沐家非常清楚,他们是十分规矩的人家,据闻沐家的家训之中,便是如此写的。”
关乎于这一点,郝风楼对沐家还是敬佩的,难怪沐家在终明一代,能够长盛不衰,其中最大的理由,只怕就是他们极少与天子有什么太多的瓜葛,可是他们镇守云南,却又对朝廷唯命是从,无论换上来哪个皇帝,无论是什么旨意,他们都会踏实的执行,这便是所谓谁坐在金銮殿便拥护谁,看上去似乎带着狡猾的成分,却又是安生立命之道。
郝风楼慢悠悠的道:“现在马钰那儿,显然透着一股意思,便是朱高燧那儿,急于要稳住我们谅山,否则朱高燧的旨意,又怎肯如此下本钱,甚至把国朝的规矩,也都坏了。异姓不封王,他倒是好,一次封了四个。所以,只要我们郝家不反,任何事,都在朝廷的容忍范围之内。父王,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郝政道:“不错,只要我们不扯起反旗,朝廷想不容忍,也是不成。”
郝风楼又道:“至于这个沐晟,自然贯彻的,就是朝廷的旨意,朝廷的旨意又是怎么说的?父王,咱们现在的难处就是,既要和朱高燧一样,争取到时间,对整个西洋进行整合,以争取到时间,另一方面,也不能让那朱高燧顺风顺水,等他坐稳了江山,到时再与咱们撕破脸来,决一死战。”
“因而,咱们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西洋自然要整合的,可是在稳住咱们自己的同时,却还是免不了要用钝刀子,狠狠的给那朱高燧一点颜色看看,唯有壮大自己,削弱敌人,才是最终制胜之道。”
郝政见郝风楼精神奕奕,便晓得这家伙又有了什么主意,不由笑起来,道:“你又有了什么主意?”
郝风楼也跟着笑道:“有,我们要用钝刀子,一刀刀去割那朱高燧的肉,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却绝不给他任何反目的口实!”
说罢,郝风楼站起来,道:“眼下,孩儿只是有一些初步的计划,具体如何,还得再思量思量,争取过几日,就上一道章程给父王过目,只要父王恩准,咱们便可立即执行,父王早些睡吧。”
郝政倒不是个急性子,听了郝风楼地话,又见他踌躇满志,心里便多了几分期待,于是笑吟吟的道:“你也早些睡了,哎……不过如今……”他不由失笑,在这谅山孑身一人住了这么久,现在一家老小都搬了来,对于这位老王爷来说,确实有些不习惯,比如他在谅山纳的小妾,如今便一个个被郝夫人打发了,郝政如今是缩头乌龟,却是半句都不敢做声。
郝风楼倒是知道内情的,不由莞尔笑了,父子二人心照不宣,有些事郝风楼能够理解,自己那母亲,终究是强势了一些,不过男人嘛……咳咳……
他打了个哈哈:“父王,孩儿告辞。”(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一章:疯狂
这几日下来,郝风楼几乎是马不停蹄。
他的这个计划既要开始,那么就必须立即做出研判,可行性有多少,若是发生意外,会不会有后备的解决方案,诸如此类的问题,让郝风楼为之头痛不已,不过万事开头难,好在他身边也有不少智囊人物,在这天策府,一次次的进行预演之后,一个新鲜的计划,也就出炉了。
其实许多所谓的阴谋诡计,绝不可能是拍着脑袋想的出来的,或许曾经是小人物时,这样的手段还能济事,只不过要做大事,单凭拍着脑袋,怕是不太济事了。
而现在,郝风楼终于轻松下来,紧接着便是将自己的计划送进王府,郝政和一些客卿进行讨论之后,最终下达了密令,让天策府立即实施。
要实施这个计划,说来容易做来难,郝风楼连夜召见了许多军中的高级将领,又开始筹备实施计划的人选,连续几天,都不曾睡个好觉,就这么耗了十几日,计划终于正式开始。
而下榻在如今叫平南王府的马钰哪里想到,他的谅山同行们,已经开始着手,对布置下天罗地网了。
而郝风楼则是这几日出入王府,随时通报计划的进步。
郝政对此,也是尤为关心,不得不说,今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赌,试探朱高燧还有沐家的底线,虽然计划之中存在了某种风险,可是当偌大的收益就在眼前的时候。这些,已经不太重要了。
做大事的人,往往都会有那么点儿疯狂的气质。他们平时谨慎慎微,可是一旦认准了某一件事,那么便开始不顾一切了。
这一日,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完成,郝风楼轻松的走出了自己父王的书房,在这里,他撞到了迎面而来的马钰。郝风楼笑吟吟的看了马钰一眼,马钰见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前来见礼,道:“世子殿下……”
郝风楼压根就没有把他当作是钦差,只是微微一笑,身体欠了欠。算是回礼。随即道:“哦,是马大人,马大人要见我父王么?”
“是,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日,平南王对朝廷的忠心,下官也已深深感受,因此,下官想来辞行。希望早些回京。”
“哦……”郝风楼轻描淡写的笑笑:“想不到马大人这么快就走,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不过……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面了,马大人,后会有期。”
这番话,意有所指,可是马钰却实在不知道郝风楼在故弄什么玄虚,因而也只能装作没有听到,尴尬一笑,又抱手行了个礼,往书房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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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多山,这桂林也大抵如此。
桂林府在广西与南宁齐名,只不过那南宁乃是军政重地,而桂林如今却只是一个府城,虽也算是繁华,可毕竟无关紧要,因而朝廷在这里,不过布置了三千兵马。
桂林府深受了陈学的影响,因而商贸,也逐渐繁华起来,虽然谅山和朝廷的关系日益紧张,可是商路终究还是没有禁绝,当然,主要的问题还是,在这商路的背后,有着大大小小的利益关系,上至知府、知县,下至巡检、差役,哪一个如今不是靠着这商路发财的,谅山那儿的货物,只要入关进来,经过了这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油水。
现在郝家和朝廷又没有反目,这交趾和定南,终究还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做一些买卖又有何妨?
其实不只是这些官吏,即便是这桂林府的三教九流,其实大抵也差不多,朝廷的旨意已经有了明示,郝勤民敕为桂王,封地就在这桂林,自此之后,大家也算是桂王的子民了,虽然这只是名义,不过样子终究还是要做的,因而这王府的建造,属官的分派,朝廷那儿,已经在开始筹措了。
自然,这些都和大家无关。
如今所有人,吃的都是谅山的饭,只要朝廷没有和谅山为敌,这口饭就要吃下去。
尤其是这桂林,产的最多的便是木材和铁矿。
这些年,许多官员都在铁矿上头做了文章,他们暗中指使了诸多家人,或者抬举出几个明面上的人物来,在附近矿山进行开采,而后让商贾贩运到谅山去。
从中牟利的,可谓比比皆是。
至于这里的伐木业,却多是土人垄断,桂林有许多土人,都在山上,土汉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坏,土人靠山吃山,汉人耕田挖矿,井水不犯河水,曲径分明。
其实这里的土人,比之云南要温顺的多,他们每年向朝廷缴纳大批的赋税,可是数十年来,都还算安稳。
桂林知府刘雄的日子,过的当然惬意,他的小舅子现在做的就是铁矿的买卖,一年产铁数万斤,一经转手,便是数千纹银的收入,刨去七七八八,自己和小舅子,一年纯利纹银千两。这当然还不是大头,这儿来往的客商多,客商多了,自己的一个堂兄便经营了不少青楼酒肆,他在这里,也有份子。
本来这桂林乃是偏远之地,被打发到这儿来,刘雄是做好了坚守清贫的准备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竟是个肥差,便是躺着,都是日进斗金。
再加上境内又是太平无事,如今那些浪荡子和闲汉都有了工做,即便是流民,也大多招纳去了挖矿,人人有饭吃,填饱了肚子,自然而然,也就不想着滋事了。
唯一对他不满的,就是一干子士绅了,只是这又如何,广西陈学昌盛,这些士绅,还能翻天不成?他们骂一句,自有人去骂他们十句,不劳自己操心。(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一章:危机
只是当一份公文传到了桂林府时,这位刘知府却是惊呆了。
好日子到头了。
有鉴于桂林府以及沿途各府县越发不太平,贼寇滋生,更何况朝廷有意绝禁商贸,谅山遵从朝廷旨意,未雨绸缪,决心暂停收购广西各府县的一切木材、矿物,转而增加苏门答腊、柔佛等地的配额。
不收了……
这犹如当头一棒,震撼的刘知府说不出话来,当年的时候,谅山的需求量极大,因而到处收购各种矿产,许多人眼看有利可图,他们万万想不到,许多山里不值钱的石头,原来可换来银子,因此许多人像疯了一样四处找矿开山,四处组织人伐木毁林,经过这四五年的发展,不说别的地方,单说是桂林,在这里,几乎许多人都靠着这个吃饭。
刘雄刘知府,也是靠这个吃饭的,本来他感觉事态有些不妙,迟早这个油水要断掉,只是不曾想,这一次,竟是来的这样的快,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而桂林府的许多大族,几乎多是依托于矿山而生,从前他们也租出土地给佃户去种,只是收益太低,不得已之下,许多人把土地都荒废了,随即便开始买矿、挖矿,收益是从前的数倍,而现在……一下子,完蛋了。
没有错,就是完蛋。几乎所有人完蛋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无数人的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这个利益链上。
单说刘雄。刘雄是知府,前几年光景好,他为了巴结上官。每年冰敬碳敬,送出去的纹银就有上千两,他的手笔不小,也开始逐渐受到上官的青睐,本来这一次,刘雄打算再加一把力气,这两年多孝敬一些。争取在调任的时候,还能得到一个肥差。
可是现在,这一切成了泡影。他的财源断了,这就意味着,明年的孝敬,怕是五百两都凑不齐。除非拿出自己的老本出来。对他来说,孝敬就是投资,而资金链一断,此前的投资就打了水漂,毕竟上头的人都晓得,有一味姓刘的知府很是懂事,平时孝敬也很得力,因此才青睐一些。可是到了明年,你的孝敬没有追加。反而减少,这是什么意思?无论你再如何解释,这也是解释不同的,人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你倒是好,一年不如一年,怎么,当本官是叫花子打发么?又或者你攀上了哪个高枝,抱住了哪个佛脚,所以看轻了本官不成?
所以,一旦资金链一断,刘雄的如意算盘非但要落空,甚至还可能,从此被打入冷宫,一辈子碌碌无为,这一次是桂林,下一任怕是要去琼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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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刘雄来说,还算是好的,毕竟他只是官,旱涝保收,大不了换个偏远的地方,可还是官家。而对于桂林府里的许多大贾和世家来说,那可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他们为了挖矿,首先得买下整座矿山,此后,又要大肆招募青壮,可是单凭这些,却还是不够的,你总不能把所有的铁矿石运到谅山去,这一车的铁矿石,也练不出多少铁来,运了去,又能换多少银子?所以他们要将这铁矿石先进行粗糙的提炼,炼成生铁,再送去谅山,谅山的工坊,再将其打制成精钢。
这里头每一个环节都是银子,矿山的成本越来越高,招募的人力越来越贵,而且必须要精壮的劳力,你出不起大价钱,人家便跑去谅山谋生了,此外还要建个小高炉,要招募一批铁匠,还要购置一些大车,招募一些人手负责运输。
这一来二去,想要做这等买卖,没有个几千上万两银子,那是断然成不了事的。
可是桂林终究庙小,也不会有这样一掷千金的豪族,那么这买卖怎么做呢?大家自然有办法,那便是告贷,反正只要这买卖能做成,便能日进斗金,谅山那儿的铁价又是节节攀高,不愁销路,咱们王家满打满算,只能拿出纹银三千,可是不怕,王家终究是在地方上影响力巨大的人家,终究世代在此,诗书传家,祖父修桥铺路,父亲办过善堂,影响力自是响当当的,而且世代盘踞于此,姻亲无数,亲朋好友,遍布桂林,于是王家出来,大家一起搭伙吧,你出一点,我出一点,或者你借一点,算你一分的利,大家一起发财。
和便是最粗浅的办矿形式,既分担了风险,又可大家一起从采矿中分一杯羹。
桂林府内七十多家矿场,绝大多数,都是以这样的形式组成的。
本来他们每年都有进项,然后再分红或者还账,只要年成和往年一样,十年八年,便要腰缠万贯,可是现在,这么一个消息传出,所有人懵了。
人家不要铁矿石,就意味着你采出来的矿成了无用的石头,石头是换不了银子的,没有银子,怎么去还账,前期投入了这么多银子,帐还没有还清,这可真正要家破人亡了。
几十个矿主当天便遇到了许多麻烦,因为债主和亲戚们上门了,大家不是傻子,这消息一经传出,大家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银子,既然这采矿无利可图,这帐,你总得还上吧。
不还?虽说大家是亲朋故旧,可是亲兄弟却还是要明算帐不成,你便是把你的矿山卖了,也得把银子筹措了来。
偏偏……这矿如今是一钱不值,谁会去买一钱不值的矿山呢,所以即便是矿主们变卖了家业,那些帐,怕也难以抵消。
他们一方面安抚债主,另外一方面,纷纷跑去府城,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看看官府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二章:万山红遍
跑去找官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平时没少在矿里拿银子,平时这么多孝敬,今个儿总该你出力了。
于是刘雄的麻烦就来了。
他哭丧着脸,看着同样哭丧着脸的矿主。
这些矿主们七嘴八舌,一个个把话说得很死。
“大人,此事若是不给个解决之道,咱们可就真正完了,不但矿场要完,进项化为乌有,便是我等身家性命尽都朝夕不保;请大人无论如何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
“矿场完了,那数万的矿工怎么办?他们揭不开锅,是要闹事的。”
“平时大人有何摊派差遣,小人们哪个敢不依?如今大难临头,还请……”
这刘雄却也是烦了,他自己还有一堆子麻烦呢,他们完蛋了,自己能幸免么?可是自己终究只是个知府,又不是天王老子,这事儿难道是自己能解决的?当真能解决,又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心里想着,却只能无言以对,苦苦笑着,作声不得。
“大人,这朝廷为何要绝禁商贸,为何非要和郝家为敌?咱们虽是草民,有些话本不该说,可如今却非说不可,如今这广西乃至广东数省,多少人指着郝家的饭吃,现在闹到这个境地,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之破家,想必朝廷是不知这里的实情,因而才如此冒失,大人既是本地亲民之官,理应上书。俱言我等的难处,还望朝廷能够开恩……”
有人并不晓得这里头的内情,现在郝家那边的消息只是朝廷不准。因而不再收购,他们只误认为此事是朝廷的意思,因而心里不免有些愤慨。
却也有人知晓一些内情的,只是苦笑叹气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上神仙打架,咱们这凡夫俗子却是遭殃,哎。真是没有活路了……”
见刘知府态度如此,大家虽有的求饶,有的哭笑不得。有的叫骂一通,却是没有半分头绪,只得怏怏出来。许多人走投无路,欲哭无泪。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这一天夜里。却不知有多少人彻夜难眠,到了清早,更坏的消息传出来了。
许多矿主连夜席卷了家什,带着一干家眷跑了。
没有错,果真是跑了,把矿场丢下,把宅子丢下,带着谅山那儿钱庄的通票。还是金银细软,一夜之间在这桂林府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终究也算是有门路之人。真要逃,天高海阔,大不了到谅山去,甚或转道去苏门答腊,去吕宋,总之,这儿是不能呆了,这偌大的债务,即便是变卖了所有家产也不可能抵上,而且那矿场还有这么多的矿工等着结算工钱,与其如此,还不如卷了细软跑路为上。
这边细软一卷,人没了踪影,一时之间,桂林府乱套了。
那些个债主们本就担心了一夜,如今看到人去楼空,一个个如丧考妣,自然少不得要捣乱的。
而真正的隐患却不是他们,这些体面人家,即便是破了财,至少也能勉强度日,总不至于饿死,可是有一种人,却是没法儿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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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脉深处,平时便搭着帐篷住在山里的矿工们的生活是极为单调的。
这里的条件极为艰苦,又有监工看着,每日卯时不到就要起来开始入山挖矿,一日下来,天黑才能回去,紧接着便是倒头入睡,若是遇到雨季,那便更糟糕了一些,即便如此,也是要上半天的工,这里蛇虫蚂蚁多,条件真真是艰苦无比,一般人是绝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不过矿工们依旧在此,并没有人刻意要逃离,因为他们此前的生活并不比这里好到哪里去,更不必说,在这里能吃个饱饭,甚至能有一些余钱。
婆娘和孩子都要养活,靠的就是他们的苦力,也正因为如此,对他们来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零星的消息传来,都是监工和工头们在压低声音说话,许多只言片语,如东家、郝家、朝廷之类,这些话和矿工们无关,因为即便是东家,也和他们相距甚远,只有到了年尾的时候,东家才会在许多掌事的拥簇下匆匆来这里来一遭,就在这矿洞外头弄几个猪头,插几根香,给山神老爷磕个头,而后便等来年再来了。
矿工们只认一样东西,他们出了力,就是来换钱的,这是他们的准则,至于山外的任何东西都和他们不会有交集,更不可能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只是……情况终于有了变化,他们突然意识到,那些朝廷、郝家、东家之类的字眼居然跟他们息息相关。
东家跑了,东家一跑,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这儿矿场上负责的几个钱粮主事,还有几个工头,这些人当夜也不知所踪。
当大家一觉醒来,竟是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没有人来催促上工,便是连送入山中的粮食也不见了踪影。
可怕的流言开始传开,东家跑了,其余人都跑了,工钱没了,什么都没了。
上千条精壮的汉子聚在一起,如今却是出奇的绝望。
他们的生活本就单调,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许多人偶尔会耍一些钱,有人外头欠着债,也有人为了让妻儿过的好一些,比如会举债回家建个房子,他们并不害怕赊欠,因为他们有气力,只要有一口气在,气力便是换来银子,所有对美好生活的预期都在这一身气力身上。
而现如今,真正是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工钱在哪里?”
“是郝家和朝廷有纷争,朝廷不准咱们挖矿。”
“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更可怕的消息传来。
就在七十多里外的九龙寨,土人们反了。
三千土人,据说直接在山下的集市与差役发生了口角,最后有人直接杀了官,攻占了县城。、
究其原因,无非是从前总有商贾去集市收购木材,而土人们也会像从前一样,每隔赶集的日子便会下山交易,结果商贾们个个不见了踪影,这些木料顿时一钱不值,土人们不肯走,官府无奈,只得驱离,结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天。
“不好,不好,历山矿反了,是周楚打的头,说是没有了活路,唯有奋力一搏。”
历山矿距离这里不过二十里,周楚大家都晓得,是个工头,他虽是工头,却颇为义气,在矿工中声望很高,如今他振臂一呼,竟是上千人直接提着各种工具与他走出了山去。
矿工们突然冷静下来。
他们意识到,受害的人已经不只是他们一个两个,他们也意识到,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死路,不能挖矿,而他们也再不愿意回到乡中租种土地,妻子孩子无人养活,便是自己,怕也不能再吃一顿饱饭,没有了生计,他们一无所有。
另一条路,就是像所有人一样,直接拿起工具,把这心里的愤怒统统发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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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沉默,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他们都看着别人的眼睛,希望从别人的眼中去牟取一个出路。
最后有人压低声音道:“反吧,反吧,大家都反了,咱们没有了活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不可闻。
有人正色道:“不可啊,不可啊,谋反是要抄家灭族,是死路一条……”
这个声音却被另一个愤恨的声音所淹没:“不反,难道不是死路一条么?反,反他娘的,讨回咱们的工钱!”
许多地方,七零八落的响起一个声音:“反了,反了!”
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多,而理智的声音终究被淹没。
那之前起头的人举着矿镐跳到了高处,杀气腾腾的道:“杀到府城去,平时咱们没少受那些狗娘养的东西欺压,今日,讨不回工钱,不给咱们挖矿,咱们便砸烂他们的脑袋!”
“杀!”
即便是方才理智的人,此时眼睛也都红了起来,他们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拳头又或者是工具,无数条手臂伸向天空方向。
“跟我来!”带头之人,一下跃下土堆,随即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桂林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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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铤而走险
桂林府反了,梧州府、柳州、思恩各府皆反。
事实上,这一次的危机其实早已酝酿,大量的精壮聚集,其实本身就是个火药桶,若是能让他们安生立命便罢,一旦让他们没了活路,这烽烟四起,本就是必然。
一时之间,四座县城被占,紧接着各路反军纷纷称王,至于他们到底要反什么,又有什么诉求,反而已经不太重要了。
而在南宁府,这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这儿自是绝对安全的,而事实上,那些反贼确实是不堪一击,朝廷在这里,近十五万军马,皆驻在重要的重镇上,反贼主要袭击的往往是薄弱处,虽然看上去,各路相加起来有十余万人,可是只要南宁府这儿的中军大营一道军令下去,便可在数月之内彻底平息事态。
云南总兵官沐晟此刻却是大为头痛,本来此次,他是奉旨防范郝家,而名义上则是防止交趾的叛贼蔓延只云桂二省。无论是何种理由,天子对他也还算是信任有加,虽然只是给了个云南总兵官的官衔,却让他都督云桂军政,天子这等信重的态度,如今却闹出这等事来,却不知该如何向朝廷交代了。
剿贼自然是要剿的,这一点,沐晟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如何一个剿法,却还有待商榷。
这一方面,他感受到此次各府反叛绝不会是偶然,因为事先的时候,郝家就有许多的小动作。虽然看上去,郝家与这些无关,可是沐晟却是知道。这与郝家关系甚大,既然如此,郝家这样做,有什么图谋?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郝家与广西内部的反贼合谋,一旦如此,那么布置于谅山一线的军马是绝对不能轻动了。其他各大关塞亦要加紧防范,而自己必须坐镇于南宁,以防生变。
可是另一方面。朝中那些御使必定要借机弹劾自己,现在群寇四起,若是自己不全力进剿,尽力平息事态。以最短时间内弹压。甚至要摆出一副竭尽全力的架势,甚至亲自带着一支军马前去杀贼,只怕到时候,若朝中群起攻之,连沐家这儿都要受到自己的牵连。
世上的事本就大抵如此,很多时候,事情发生,那些好事之徒其实未必看的就是你的结果。他们要的却是你的态度,若是态度不好。玩一个举重若轻的把戏,那些污言秽语岂会轻易断绝。
正在沐晟犹豫不决之际,而这个时候,却是出事了。
“大人,谅山聚集数万人马,陈兵于边境一侧,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沐晟吓了一跳,他感觉到不太妙了,广西境内出了反贼,郝家又突然有了动作,没有错,这一切都是人家布置好了的,莫非这战火当真要起了?郝家这些人倒是真正胆大包天。
“似乎会有大动作,据几处的守备来报,说是他们已准备了堆积如山的辎重,且封锁了几处口岸和关卡,迁离了靠近广西的许多百姓……”
沐晟脸色铁青,对郝风楼那个曾经的老战友,他却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此人行事神鬼莫测,况且谅山有精兵十万,虽然人少,可是沐晟也是带兵之人,素来知道兵贵精不在多的道理,这时候内忧外患,一旦打起来,胜负在五五之数,结局可能糟糕透顶。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下令,各镇不要轻举妄动,那些反贼终究不过是癣芥之患,他们闹不出什么动静,也反不了天来,下令云南各处随时准备调拨人马,一旦郝家有什么举动,就立即长驱直入,杀入交趾。广西境内各镇更该严加防范,来人,立即点齐一支人马,本官立即要去边境巡守,现在就去准备,快!”
沐晟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一下子便将三十万军马布置妥当,在他看来,无论是反贼还是其他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可是那郝家却绝不容小觑,而他的使命就是对付郝家,其他多是无关痛痒。
现在大战迫在眉睫,他已打算亲自提督军务,要亲临边镇,提振各处军马的士气,只要那郝家胆敢有任何举动,便随时准备玉石俱焚。
对此,沐晟倒是有几分把握,因为他不但手掌三十万大军,在他的背后更有两京十三省源源不断的支持,虽然陛下对这郝家有所忌惮,那也只是因为陛下要考虑的乃是全局,而对沐晟来说,他只需要考虑战局的得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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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沐晟便抵达了思明府的凭祥土县,这凭祥与谅山接壤,关隘重重,沐晟一直认为,一旦对交趾用兵,这里便是最大的突破口,要直捣黄龙,直接拿下谅山,整个交趾和定南便可兵不血刃,不战而降。
因而在他的部署之中,这儿几乎驻扎了多达八万的精锐兵马,其中超过半数都是他从云南带来的官兵,这些人曾和自己东征西战,镇压云南土人,极擅长山地作战,而且沐家最喜用火铳来弹压土人,鼎鼎有名的三段击,最早便出自黔宁王沐英在镇压土人的战役,可见沐家对火铳的战法,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冠绝天下,此后谅山的火铳越发优良,沐家屡屡上奏朝廷,采买了不少新式火铳,又根据黔宁王留下的战法进行了诸多改良,这云南来的官兵都是使用火器的好手,如今仗着这般犀利之物,沐英对郝家倒是颇有底气。
这里便是对谅山的最前线,依旧奉行的是外松内紧的方略,表面上看,对郝家没有丝毫防备,而事实上却是紧张无比,一有风吹草动,便有无数的奏报送出去。
而现在,疲惫不堪的沐晟便出现在了这座县丞,城中官吏俱都来见礼,各营的将官也纷纷乘马从各处关隘而来,结果沐晟脸色一拉,却是直接将这些人喊来训斥,说如今之势,尔等为见上官,竟敢擅离职守,现在立即各回岗位,不得调令,任何人决不可轻易离阵,再有下次,杀无赦。
沐晟在军中素有威严,若是别人这般训斥,这些丘八们或许不服,可是他一通痛骂,大家只是唯唯诺诺,连忙回各自大营去了。
倒是现在的沐晟,却面临了一个头痛的问题。
因为郝家来人了。
来的乃是郝家的幕友张海,这位仁兄在招待钦差方面做得滴水不漏,很受郝政的赏识,而如今,他又粉墨登场,此时他是气定神闲,一副笃定的样子,颇有几分蒋干的做派,沿途泛舟而上,带着一个书童,叫人下了帖子,随后便被迎进了总兵官的行辕。
他对沐晟的态度其实也还算恭敬,在礼仪方面,此人是挑不出什么话来的,口称大人,自称学生,深深一揖,不卑不亢。
沐晟眯着眼看他,却是不做声,其实此时的局面有些尴尬,朝廷对郝家呢,是防而不剿,郝家对朝廷呢,是反而不反。所谓反而不反,就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偏偏他们不树反旗,你说他反,他哪里反了?
张海笑吟吟的道:“学生奉命前来传话,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沐晟一副汉贼不两立的姿态,其实他也不想板着脸孔,他和郝风楼其实还真没到相互厌恶的时候,甚至,他颇有一些英雄惜英雄之感,只是眼下,大家各为其主,都已没了回旋的余地,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出这个姿态,这不是自己的态度,而是给别人看的。
“奉命,奉谁的命?”
“自是平南王。”
沐晟脸色缓和一些,这就是他矛盾之处,朝廷要收拾平南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所以他定要有所表示。可是平南王终究是朝廷敕封,他这王爵只要还在,自己有什么资格对此嗤之以鼻。
“却不知平南王有何事见教?”
“平南王据闻广西叛乱,烽烟四起,因此打算调兵平叛,如今贼势汹汹,一个不好,恐怕要万劫不复,因而平南王特命天策将军、世子郝风楼带兵三万入广西,如今三万军马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入境,学生奉命前来知会。学生听说,大人与世子殿下乃是旧识,想必此番他入境,正好可以与大人好好叙一叙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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