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汉贼可曾两立么
这些时日,有一些人的日子很不好过。
转眼过了七月,天气渐渐热了,金陵城里,便出了诸多的流言。
天子脚下的百姓,往往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官场上的各种秘辛,稍有风吹草动,于是便议论纷纷。
人的嘴巴,其实从来都管不住的,越是莫谈国事,偏偏这国事更能勾起大家的兴致,因而这天下的事,总是如此,你越是禁止,反而越让人产生刺激之感,越是刺激,各种小道消息,便越教人津津乐道。
金陵的风气,大抵便是这般。
而如今大家议论的最凶的,就是北官,这北官也不知是什么人先提出来的,总之大家慢慢喊着也就习惯了。
北官之所以叫北官,是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北方来的,不只是和北京有牵连,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北京保卫战中提拔上来的文武官员。
内阁那儿,似乎有意纵容对这些人的排挤,而且五军都督府,立场也是如此,其实说穿了,无非是这些北官的出现,打破了现有的格局,政斗、政斗,谁吃饱了没事做,非要和你为难来着,之所以要争,要斗,说来说去,即便再冠冕堂皇,其中牵涉的,还是一个利字。
金陵的庙堂,就好似一个大饼,原本大家好生生的吃着饼,利益早已分配好了,偏偏突然出现这么一群家伙,换做是谁,怕也不能接受。
前两日,那刑部尚书就遇到了麻烦。据说是下文核实一个案子,谁知道河南的提刑并不理睬,却是将案子送去了大理寺。这就坏了规矩了,提刑的上头是刑部,大理寺虽然也有权限,可是不经刑部,这是什么意思?
周力帆知道这是挑衅,假若纵容这样做,他这刑部尚书。就形同虚设了,整个部堂,都在看着他呢。大家若都知道这位尚书大人不能拿出什么有力措施,那就更不会将你这尚书放在眼里。
而且这上头又有流言传出来,说是内阁里,似也对这位部堂不满。周力帆是有苦难言。他虽是想过,巴结一下上官,也曾去拜谒过此时的内阁学士黄淮,结果那位黄学士,倒是见了他,二人客套了好一阵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黄学士确实是客气,可是周力帆的来意很清楚。就是想拉近一些关系,而越是客气。就越是代表着疏离,客套了一个时辰下来,结果都是空谈,没有半句有用的话。
周力帆这时明白,自己想巴结,人家未必肯收容,这里头牵涉到的,无非还是赵王,自己是依靠着赵王殿下出头的,也曾对赵王殿下唱过赞歌,现如今,赵王风头正劲,黄淮是太子殿下的人,怎么可能收纳你,就算你是诚心,可是人家信么?
而现如今,又遇到这么一遭事,周力帆进退维谷,只得发了一阵雷霆,下了一道公文,狠狠申饬河南提刑司,偏偏那河南提刑不以为意,反而上文一封,少不得顶撞了这位刑部尚书大人几句。
周力帆真真是哑口无言,偏偏又奈何不得,这刑部尚书,竟是形同虚设。
不只如此,他还孤掌难鸣,心里很是郁闷。
周力帆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进这是非圈子,他心里清楚,一个河南提刑,哪里敢得罪他这刑部尚书,若是背后,不是有人故意指使,不是人家压根就不担心你对他报复,怎么可能如此胆大妄为。
在这京师里,仿佛有一只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什么。
其实周力帆还算是好的,他毕竟是文官,而且还是赫赫的刑部尚书,可是其他人,就未必有这好运了。
这一个个苦闷的人,如今变得愈来愈不得志起来。
唯一令他们聊以自慰的是,赵王殿下,偶尔会关照一些,若是真遇到什么难处,赵王殿下也会出面,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赵王殿下的手还伸不进这儿来,却总算,有了点依靠。
周力帆的心态,已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事到如今,他和像他一样的许多人,都在这等苦闷之中度过,赵王殿下,成了他们唯一的一道曙光。
因而,大家不自觉的,朝赵王殿下靠拢了不少。
这几个月过去,周力帆的心,也渐渐淡定下来,他索性做个泥塑的尚书,也不去攀附什么人,反而将精力,放在了赵王殿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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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大清早,他照旧上了公房。本是打算像从前一样,署理一些无关痛痒的公文,准备好一壶茶,一小碟糕点,便将这一日如囹圄般的日子混过去。
不过却有一份紧急地公文送来,送来公文的,乃是堂官杨昌,这杨昌对他这尚书,敬而远之,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打发书吏来禀告,万不得已,才亲自动身,今日是他当值,却是赶早就跑来,脸色凝重,匆匆忙忙的道:“大人,广西来的奏报,还请大人过目。”
周力帆倒是不敢大意了,他心里清楚,有好事,肯定轮不到自己,这姓杨的表面恭敬,心里却从来不曾将自己放在眼里,那么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周力帆颌首点头,道:“拿来看看。”
一份奏报,便呈上来了。
周力帆一看,表情果然凝重起来了。
学变……
广西桂林府,那地方,其实向来不是朝廷关注的重点,户部、吏部甚至都察院那儿,都没把那儿当一回事,可是在刑部这儿,这却不一样,因为耸人听闻的所谓大案,绝大多数,都极少出现在江浙一带,往往都是那种不毛之地的地方。
事情的起因,实在过于离奇。
可是牵涉的事,却是太大了。
其实假若发生民变,都没什么,广西那地方,土地贫瘠,百姓呢,又是桀骜不驯,隔三差五,一群人上了山,落草为寇,运气好,下得山来,攻陷一座县城,自称某某王,却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可问题偏偏就在于,这是学变。
学变是什么,学变就是生员们发生了冲突,朝廷讲究的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士大夫,绝大多数,其实就是读书人,读书人是不可能闹事的,因为读书人本来就享有特权,且绝大多数,都有家业,吃饱了撑着,闹个什么事?
可是这一次,却真是闹事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广西提学梁文豪而起,这位仁兄负责督学,本来按道理来说,被打发去了广西督学,实在是没什么前途可言,可是这位提学大人,却是忧国忧民之士,他听闻这广西各府,突然伪学流行,于是便开始关注起来,待他看了‘伪学’的一些书籍,顿时勃然大怒,这还了得,这等坏人心术的书,居然大行其道,许多生员秀才,竟是为之拍手叫好,实在是荒谬。
这位仁兄开始动手了,他直接下了一份公文,指斥陈学,并且狠狠严惩了几个,误入歧途的读书人,革了他们的功名,以儆效尤。
本来这事儿,也就这样完了,可是提学大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广西人桀骜不驯,即便是读书人,也绝不是好招惹的,少不得要闹起来,当时桂林的学官一看,觉得有些不像话,于是便向这位提学大人陈情,说是大人高抬贵手,那些人误入歧途,何必要将事情做绝,好好申饬一下也就是了。
其实这位学官不明白,这正是提学大人的手段,借此来敲山震虎,狠狠杀一杀眼下的风气,现在你撞到枪口上来,这不是作死么?提学大人立即反讽一句:“尔可见过汉贼两立么?”
消息很快传出去,于是广西哗然。
这些广西的读书人,举业无望,勉强有个举人和秀才的身份,仕途是甭想了,因而心里郁闷,此时陈学开始从谅山传来,偏偏他们的理学功底,大多数都不扎实,对这理学,多少有几分怨气,因而这学习陈学的风气,自此也就开始弥漫开来,再加上谅山那儿,早已成了广西等府的神往之地,有不少读书人,都曾去谅山见识过,所谓授业解惑,这陈学,恰好解开了他们许多的疑惑,因而有人对陈学经典,深信不疑。
他们心里也自知,朝廷并不提倡陈学,因而大多数,都是私下里研究,可是提学大人整人不说,竟还说是汉贼不两立,读一些陈学经典,就成了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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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水太深
广西人素来桀骜不驯,平时看上去极好相处,人也豪迈,并不扭捏,可是一旦受气,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先是数百生员聚集,在提学衙门滋事,这些生员敢滋事,自然也不会全无依仗。
在那广西官府,其中不乏有同情陈学的官员,其实自从谅山起家之后,各路商贾聚集,其中有诸多官员,见有利可图,参与其中。
这天下谁人不知,但凡是在广西为官的,前途大多无望,因而这些老少边穷的地方,都是一些官油子们的避难之所,他们既是仕途无望,自然也就实在没有心思去钻营了,一来年纪大多老迈,其二也没什么门路,于是老老实实,乖乖做他们的父母官,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无欲无求,既然不求上进,那么这银子总要捞一些罢,为官一任,将来年纪大了,多半也就该解甲归田,此时有权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在这广西省内,有不少官员的妻舅之类的一些人,开始往那交趾等地贩卖货物,他们仗着上头有人,胆子最大,甚至一些违禁之物,他们亦是没有什么顾忌,不少人借此大发横财。
这里头牵涉到的人,不知凡几,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是久而久之,这陈学的学说,也不免经过他们的门生和亲眷传到了他们的手上,这些人的利益,与谅山息息相关,陈学的学说,他们可以不理,维持常态。才是他们的利益所在,可一旦有人打破了这平衡,这事情。可就不太好说了。
因而那提学的事,惹来了不少官怨,这些人背后少不得唆使一下,于是乎这学变随即开始,一群愤怒的生员围堵了学政衙门数日,那提学连忙向都指挥使司求援,只是在这大明。任何事但凡牵涉到了生员,就是天大的事。那都指挥使哪里敢造次,自是置之不理。可是那桂林府已是谣言满天飞,都说提学要调兵弹压生员,还说牵涉此事者,都要严惩不贷。愤怒的生员们二话不说。直接冲入了提学衙门,将那提学揪出来,一阵痛打,若非是有差役将这位提学大人救出来,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单单闹成这样,就足以震惊天下了。
周力帆看着奏报目瞪口呆,他虽是久在北京,政治觉悟及不上这些金陵城里的老官僚。可是单凭这份奏报,就知道事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这里的问题有两个。一个牵涉到的是伪学,其实各种学说,在大明也有不少,朝廷虽然钦定了理学,可是各地,偶尔也不乏一些学说,这些学说,甚至是一些致仕的大人物所创,有那么几分影响,可是这影响,只是地域性,受影响的人并不多,可是似广西那般,据那提学所言,广西上下,信奉陈学异说者,十之六七,这可就有点儿严重了。况且,这陈学相比于其他学派,显然更加激进,甚至推翻了许多共识,那提学更是捶胸跌足,说什么有孔孟以来,未尝闻此大逆不道之言也。
到底如何大逆不道,周力帆眼下不得而知,他更是深知,这件事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这就牵涉到了纲常伦理的问题,一省提学,既是朝廷的学政官员,更是本省生员的‘座师’,虽然这东西,真要续起来,有些牵强,可是以下克上,门生围攻座师,历朝历代,可谓旷古未有。
学变也不是不曾有过,生员对本地亲民官若是不满,少不得要抨击甚至于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可是学官,这却是头一遭。
周力帆的眼眸子在闪烁,他终于明白,这位杨昌杨大人,为何这个时候将自己这大人二字叫的如此亲热了,平时整个部堂对自己俱是阳奉阴违,真要出了事,倒是想起了自己。
按理来说,刑部这边确实应该做出批示。身为尚书,更应该立即下文广西提刑,命他们立即平息事态。
可是摆在周力帆面前,有个很为难的事,如何平息事态呢?寻常的手段,怎么压得住这样的事,可是非同寻常的手段,对方可都是生员,是读书人,这里牵涉到的是学争,甚至可能是残酷的政斗,周力帆一旦拿了主意,就极有可能,卷入一个极为可怕的旋窝之中,在这风口浪尖上,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涉很大。
而且,周力帆不是傻子,陈学起于谅山,他有一些风闻,说是赵王殿下聘请了陈学的大儒,去教授王子们的课业,这些以前觉得很荒诞的事,如今细细一琢磨,两相联系,周力帆愕然发现,这里的水不但深,而且绝不只是表面那样简单。
“大人,事关重大,是否立即……”
周力帆却是莞尔笑了,道:“噢,此事确实是事关重大,只是是非曲直,老夫还要再推敲一二,你且下去罢。”
他不敢拿主意,任何一次提前的表态,都可能引火烧身,眼下只能拖延一下,周力帆虽然清楚,自己这一拖延,极有可能授人以柄,为人诟病,都察院那儿,少不得弹劾他尸位素餐,只是眼下,即便受了弹劾,这个主意,也不能轻易去下。
杨昌只是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二人的交情泛泛,杨昌对他本就刻意保持距离,反正干系,是你尚书大人担着的,与自己无关,自己既已禀告,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因而毕恭毕敬的道:“下官告退。”
“呼……”周力帆长吐一口气,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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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每一次下值,解缙总是能掐准宫门落钥的时候出宫,绝不会给人授以任何殆政的口实,他的暖轿子已到了解府,相比于其他高门府第,解府的宅子并不起眼,没有金碧辉煌,也不曾有什么亭台楼榭,就是这么个不太起眼的宅子,里头有厨子、门房之外,便是几个老妪和健仆伺候,他的简朴是在京师出了名的,何况他治家严格,秉承着书香门第的传承,因而家中的子弟,绝不敢在外滋事生非。
下了轿子,门房已是迎上来了,道:“老爷,有尊客来访。”
说罢,一个名刺递来,解缙接过,只是扫了一眼,旋即点头:“人在花厅么?”
“是。”
解缙二话不说,便走了进去。
到了花厅,堆起笑容,坐在这儿的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吕震,这位刚刚从刑部任上转任至礼部的尚书大人,朝解缙微微一笑,旋即起身,道:“解公早出晚归,教老夫汗颜了。”
吕震的地位,在朝班之中,绝对是屈指可数,六部之中,除了吏部天官,论资排辈,也就是他的地位最是清贵了。说起来,在永乐天子刚刚登基之时,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真定知府,一个不起眼到极点的人物,可是偏偏短短几年时间,吕震迅速的窜起,很快就达到了刑部尚书的高位,而且说起来,还有一件颇有意思的事,天子去了北京之后,太子监国,吕震的女婿主事张鹤朝参失仪,太子以吕震的缘故赦免了他。远在北京的朱棣听说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将这吕震和女婿下了诏狱,可是没过多久,就已复职,不但如此,还从刑部尚书升任礼部尚书,这么一桩子事,也曾是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
因而无论是解缙还是吕震,他们大多都有一个特点,当年在建文的时候,他们都是不起眼到极点的人物,可是自从永乐天子登基,他们都是迅速窜起,而且往往都得以重用,这圣宠,其实并不下于那郝风楼。
解缙能有今日,其实都好理解,因为解缙文采斐然,天子对他,素来敬重,因而才谋夺了高位。可是吕震不一样,他一介知府,几年忝为尚书,且还是位高权重的礼部,却几乎难以寻到任何原因,这反而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官场之上,最怕的就是被人看穿底牌,解缙的底牌,人尽皆知,偏偏吕大人,却是一个云里雾里的人物,谁也不知,他到底凭借着什么,可越是不知,越是教人看不透,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带着几分小心。
解缙不敢对他怠慢,不是因为他是礼部尚书,只是因为……此人自己竟是无法揣摩,也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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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大旗
双方寒暄一番,各自坐下,言辞之中都带着这么点儿客气。
解缙微微一笑,道:“吕部堂此来,所为何事?”
吕震吃了口茶,笑吟吟地看着解缙。
这个家伙,说来也是奇怪,人生可谓大起大落,他是真定知府的时候,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可是稀里糊涂就成了刑部尚书,还没等大家回过味,就已下了诏狱,本来大家以为这家伙多半是死定了,任谁也想不到,他不但官复原职,居然还再进了一步。
这等人生际遇其实并不鲜见,可问题在于,大起大落至此,只不过寥寥数年的时间,就有点儿让人觉得奇怪了。
解缙表现得风淡云清,暗中却是揣摩这个人,他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在他的背后定有什么人鼎力支持,可是能支持他的人会是谁呢?解缙说不清,越是说不清,越是觉得此人不可小看。
吕震吹着茶水上的茶末子,笑了,道:“是有那么一桩事,老夫愚钝,竟是有些看不清,敢问解公,这陈学,解公知道多少?”
解缙一听,便大致晓得吕震的来意了。
这厮是礼部尚书,陈学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早已朝野震动,眼下金陵上下,从士林到市井,都是议论纷纷,刑部尚书如何处置,大家都在看,可是这礼部也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大家不免心里暗责,教化之事。礼部责无旁贷,这等事,真要论起来。吕震这尸位素餐四个字是逃不掉的。
吕震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解缙不由笑了,道:“噢,知道一些,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妖言,不曾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涉猎之广,教人咋舌。影响之坏,都教人咋舌……”
吕震却是摇头,显然并不满意这解缙的回答。却是道:“只是老夫却是知道礼部这边早有察觉,因而上了奏书,请内阁关注,熟料内阁却是将此事一直压到现在。这是何意?”
解缙不禁皱眉。
这个家伙。是来找麻烦的。
别看他表情平淡,可是这每一个词句都夹枪带棒,不但想推脱户部的关系,还想将内阁拉下水。似这般争锋相对的口吻,在官场上却不常见,尤其到了部堂的级别。
吕震的意思无非是说,此事户部是有所查的,之前就曾提醒过。可是内阁却将此事压着,结果养虎为患。才会闹到这个地步,这个黑锅不应礼部来背。
解缙却是笑了,道:“吕部堂,内阁乃是中枢,每日要处置的事多如牛毛,偶有失察也是常理。”这句话等于是承认内阁有一些干系,随后话锋一转,继续道:“可是这具体的细务终究是各个部堂自己拿捏,老夫虽是不慎,可是吕部堂如此咄咄逼人却是何意?”
吕震眯着眼,吃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将茶盏放下,看着解缙,又不由笑了,道:“只是失察么?”
解缙脸微微拉下来,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吕部堂以为呢?”
吕震冷笑道:“这根本就不是失察,而是纵容,解公,话还是挑明了罢,三四个月前,礼部就有警讯,其中有闽粤、广西、云贵各省,陈学大张旗鼓,肆无忌惮的传播。除此之外,还有赵王府里,竟也私藏着伪学的大儒,这些事可都是报到了内阁的,可是老夫左等右等总是不见音讯,料来这奏书是被压住了。老夫当时就在想,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事儿背后透着古怪,一边是有人故意倡导陈学,另一边呢,却是一味纵容,不闻不问。因而老夫不敢大意,恰好老夫有个门生在广西为官,便修书一封,让他暗中留意,嘿……解公,有些话,咱们摊开来说罢,这不留意不知道,真正一留意,却知道从前纵容陈学,再到今日那广西提学突然惹起众怒,原来却都是有人故意为之,广西提学杨逍,与解公书信来往不断,他是洪武十二年戊申科的进士,与解公同榜,当年解公在做御使的时候便和他有旧,按理来说,如今解公身居高位,少不得要提携下自己的同年和旧交,可是一直以来,他都被放在广西提学的位置上,那陈学的事,想必他是早就知情的,可是何以直到这陈学在广西已经流行起来,他才勃然大怒?又打又杀,对这陈学生员极尽挑衅之能,这怕与解公……不无关系罢。”
解缙的脸色……变了。
这件事确实是解缙故意为之,他耳目众多,门生遍布天下,怎会不晓得这陈学的事,当陈学在交趾流行的时候,他并没有急着对陈学予以取缔,反而借故,让它壮大,陈学能在西南半壁畅通无阻,和解缙的纵容是不无关系的。
解缙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陈学牵涉到了郝家,牵涉到了赵王殿下,若是及早取缔,反而没什么意思,这陈学和其他学说不同,其他的学说大抵都是理学的分支,是在程朱的基础上加以阐述,可是陈学,对理学却完全是一种颠覆,甚至于对整个儒学都是如此,解缙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赵王和郝风楼的意图,因而解缙不但没有阻止,反而纵容,等的就是今日。
只是不曾想到此事竟被吕震看破了。
解缙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冷意,不过稍闪之后,旋即逝去。
其实他没什么可担忧的,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把柄,即便是这位礼部尚书气急败坏,兴师问罪,又能奈何?
解缙的唇边带着笑,却不达眼底,道:“吕部堂的诛心之词,老夫愧不敢当。”
他只寥寥一语,不愿意去辩解,也不屑于去辩解。
吕震似乎看穿了解缙的心事,也不由笑了,道:“自然,老夫来此,并非是兴师问罪,而是此事棘手,总要有个章程,却不知解公有何打算?”
方才还在振振有词,还兴师问罪,话锋一转,却又温和下来。
这倒是让解缙突然意识到,这个家伙跑来断不是来找麻烦的,他想来做什么?
解缙对这吕震已多了几分小心,只是他明白,吕震既然把那层窗户纸捅破,自己也实在没有云里雾里的必要了。捋着须,解缙道:“此事容易,暂时压着,先从刑部入手。”
吕震一听,阖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解公高妙。”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大家心里明白就可以。
解缙走的这一步棋确实很好,这件事要想有更大的杀伤力,就不能急着爆发出来,虽然眼下已经朝野震动,可是直接直指陈学,显得有些刻意,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动刑部,这刑部尚书周力帆是个什么东西,他哪里敢得罪人,可是得罪不起就是万恶,先鼓动御使把事态继续闹下去,等到时机成熟,打垮了刑部尚书周力帆,最后再撕开伪学的口子,直指赵王和郝风楼。
吕震莞尔一笑道:“如此大善,只是礼部这边总得有个明示才好。”
解缙淡淡的道:“若是吕部堂愿卖老夫一个面子,不妨搜罗陈学妖言,待时机成熟再公布天下,何如?”
二人方才还是争锋相对,可是现在却突然都平和了。
而吕震的眼眸里露出几分了然的意味,点头道:“解公之请,老夫尽力为之。”旋即起身,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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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吕震,解缙并不轻松。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吕震这个家伙是什么意图,这家伙如一条毒蛇,在自己身边暗中摸清自己的底细,事情发生,立即来兴师问罪,一副抓住了你的把柄的倨傲之态,等到你被他看穿,不得不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他却又突然转了向,又和你推心置腹了,最后自己不得不姿态放低,请托他帮忙,而他自然也欣然点头,如此就等于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不只如此,解缙和他不知不觉的就成了同党。
“这个家伙心机深沉,看来不好对付,只是眼下……”解缙坐在案头之后,想到这里,不由哂然笑了,就是因为不好对付,所以才应当将他拉拢过来,此人的目的不就是想借着自己靠近太子么?他……想做太子党,而且决不允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党羽。
“来人……”
一个主事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去查一下,礼部尚书有个女婿叫张鹤的,现居何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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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国本动摇
郝风楼很忙。
锦衣卫这儿,收到的奏报更加详尽。
天下人只知道陈学的事发生,而在这锦衣卫,却有更多蛛丝马迹可循。
郝风楼立即能意识到,陈学的事,理应是被暗算了,不过他倒是没有气急败坏,因为从一开始,当他决心扩大陈学的影响的时候,就必定要遇到今日的事。
可问题就在于,事情引爆的时间点有些早了,事实上连郝风楼自己,都不曾料到陈学会在短时间之内,释放如此大的影响力。
郝风楼对历史的把握,其实某种程度,不是来自于明,而是来自于清,那个固步自封,容不得些许异端的时代。因而在士林风气上,郝风楼一直是认为,大明的读书人,是十分顽固守旧的。这使得他有些措手不及,这大明读书人的风气之开放,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都让郝风楼叹为观止。
郝风楼在前世自不是什么历史专家,哪里晓得,那王学出来,也不过短短的时间,迅速成为主流,即便是西学,在明末时期传播之时,亦是有许多人接受。
而陈学的泛滥来的更快,因为陈学背后,牵涉到的是更多利益的瓜葛,再加上有交趾的财力支持,因而‘传道’者日众,泛滥成灾。至于那广西提学,分明是有意激化矛盾,至于这提学背后是谁,不言自明。
郝风楼担心的是,这提学背后的人。接下来,必定要动手了。
事情发生之后,赵王并没有登门。在这一点上,郝风楼倒是意识到,赵王殿下的‘政治觉悟’显然已经大大不同了,若是以往,他必定会气急败坏的上门,少不得和自己磋商解决之道,可是现在。这位殿下居然憋得住,显然,赵王意识到。这是有人有的放矢,这个节骨眼,他的一举一动,必定都受人关注。贸然来见郝风楼。只会授人以柄,前脚到这儿来,后脚就有人跑去宫中传话,因而,这一次,不但要解决危机,而且还需要与郝风楼保持某种默契。
赵王殿下已经飞快成长了,成长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这让郝风楼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郝风楼显得还算镇定。坐在北镇抚司的公房里,寻找着各种的蛛丝马迹。再将这一个个不寻常的东西串联起来,最后得出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领头的是象山学堂的大儒……”郝风楼眯着眼,手中拿着一份奏报,那微微眯起的眼线掠过一丝疑虑。
有谅山巨贾们的赞助,陈学的大儒和生员,往往财力不菲,他们在各处大肆修建学堂,又通过诸多闽粤、桂湘等地的官场人脉,取得授业的资格,甚至一些地方官员,亦是大开方便之门,究其原因,无非是这些地方官员,在谅山也有自己的利益。
在谅山,有一种专门的掮客,他们以同乡为纽带,为人牵线搭桥,某某官的小舅子或是族亲往往都是他们攻坚的对象,许多商贾都愿意与这样的官眷打交道,而这些官眷,亦是希望自己的权利能寻租出去,于是一拍即合,大家表面上,虽然还是满口之乎者也,背地里,早就勾搭一块了。
陈学能昌盛,其实和这有很大的关系,细细梳理下来,无非就是巨贾豪门——陈学儒生——掮客——官眷——地方亲民官吏。这总总的人,有各自不同的角色,可是却因为同一个利益,站在了一起。
而现在,终于是摊牌的时候了。
郝风楼最后,将所有的关系梳理了下来,紧接着,便开始寻找克制之道了。
其实他非常明白,伪学不伪学,根本的问题不在于这陈学的言论有多惊世骇俗,而在于天子,当今天子,很有自己的主见,正如那些掮客、那些巨贾、那些陈学儒生一样,他们的利益在那里,所以他们的屁股,自然而然的也就选择在了那里,根本的问题就在于,天子的利益是什么。
郝风楼眯着眼,不禁在思量。
而这时候,最新的消息又到了。
周司吏一点都不敢怠慢,作为郝风楼的心腹,他知道的事,远远比其他人要多的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这件事,可能牵涉到赵王,最后也可能株连到郝大人,赵王没了,郝大人若是也完了,他这个司吏,怕也完蛋了。
许多事,本就是休戚相关,周司吏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是神仙打架,即便是余波,也可教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他急匆匆的进来,合上了门,锦衣卫的出身,让他显得格外的谨慎,看了郝风楼一眼之后,他从容不迫的道:“大人,最时新的消息,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会同右都御史吴中弹劾刑部尚书周力帆无所作为,昏聩无能,奏书已递进了内阁……”
郝风楼手抚着案牍,眼眸一闪:“好大的架势。”
这个架势确实是大,这一来,便押上了都察院的两个巨头。无论是陈瑛还是吴中,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小角色,地位崇高,而且这两个家伙,偏偏还深受宫中宠幸,尤其是那陈瑛,自从永乐任用他为左都御史之后,他掌管都察院,弹劾了许多勋贵,不少人,都被他整死。当然,其实陈瑛的职责和郝风楼大体相当,都是天子剪除一些大臣的工具,可问题在于,锦衣卫是按差办事,上头有吩咐,大家才去做。这位陈大人却不一样,他却是将折腾当成了自己的喜好,不但擅长痛打落水狗,还特别能战斗,每日揣摩天子心意,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以往的时候,整人往往是徐徐图之,先是让一个小御使先动手,之后再层层加码,可是似今日这般,直接就两座大山压过来,不给任何喘息空间的,却是难以预料。
说穿了,似陈瑛和吴中这号人,无非就是玩期货的高手,他们要玩的,就是一个预期而已,太子迟早要登基,现在不趁此机会,给太子殿下卖个好,更待何时,这从龙之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自己不抓住机会,更待何时?
“大人,依学生看……”周司吏踟躇着道:“现在这朝野,虽是陈学的事议论纷纷,可是都察院动手,竟是先从刑部入手,似乎……别有用意。”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当然,先弹劾周力帆昏聩无能,周力帆为何昏聩无能,无非是广西的事处置失当而已,这就是拔萝卜,先把萝卜拔出来,才能顺道把泥一道带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看上去不是对陈学动手,不是对赵王殿下和本官敌对,其实,他们已经决心杀人灭口了。”
周司吏叹口气:“陈学的事,牵涉到的厉害太大,不知大人有什么打算?”
郝风楼微笑,指了指天,道:“什么打算都没有,唯一一个,就是这天子怎么想罢了,你不必着急,有什么消息,立即传报就是,天塌不下来。”
越是危急万分的时候,郝风楼就越显得淡然,不是他不紧张和害怕,而是这样的情绪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
周司吏淡定了一些,颌首点头:“学生待会儿,得去和都察院的一个司吏吃酒,昨个儿晚上就邀了他,大人,告辞。”
郝风楼不禁对他笑,意味深长的道:“好生去吧,酒水的钱,到卫里来报账。”
目送走了周司吏。
郝风楼不由敲了敲案头。
这个时候……天子会怎样想呢?这才是关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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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弹劾奏书便放在案头上。
暖阁里的檀香烟气缭绕,朱棣显然是一宿未睡,脸色带着几分疲倦,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他只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衫,靠在软垫上。
一夜过去,晨钟已是响了,几个太监纷纷开了窗,外头一道道曙光透窗而入。
一沓沓的拟票朱棣已是看过,他将这些拟票分为三份,一种是直接留中的,另一个份,则是发回内阁,命内阁奉旨办理,再有一种,却是如往常一样,先送去东宫,让太子阅览。
唯有两份奏书,朱棣没有动。
一份的主人是陈瑛,一份则是吴中。
朱棣没有勾决出自己的意思,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此事太大,以至于连他都觉得不可贸然圈点。
这等犹豫,平时是在朱棣身上看不到的,天子是个有自己主张的人,极少出现踟躇不决的情况。
越是拿捏不定主意的时候,只是说明,这件事太大,不但大,而且背后的水太深,贸然处置,可能动摇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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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杀机毕露
但凡是拿捏不定的事,朱棣都显得尤为谨慎。
他一宿未睡,吃了一盏浓茶,还是强打了几分精神。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便晓得此时阁臣们想必已经入宫当值了。
朱棣并没有召阁臣们来暖阁奏对,他在等,因为以他的估计,这些内阁大臣们,想必是要入宫觐见的。
果然,过了小半时辰,有宫人进来,道:“陛下,内阁解缙、杨士奇、黄淮、胡俨求见。”
朱棣眯着眼,慢悠悠的道:“请进来说话。”
发生这样的大事,内阁肯定要给宫里一个交代,朱棣这一夜睡不着,等的也就是询问这几位大臣的意见。
对他来说,读书人的事,朱棣其实看得并不透,他是马上得天下的人,这理学、陈学,朱棣哪里分得清。
只是生员滋事,这可就是大事了,生员是国家的基础,有生员才有士绅,大明的政权不下县,一个县里,不过一个县令一个县城和一个主簿罢了,就这么寥寥几个官,加一些临时编的差役,要进行有效统治,没有本地士绅的支持,几乎是空谈。
这也是为何,即便是朱棣,即便是他厌恶读书人,可是坐了天下,他可以对丘福这样的老兄弟动手,也尽可能的,容忍那些口不择言的读书人。
他又吃了口茶,虎目四顾,看着进来的四位中枢大臣,笑了:“诸卿。都请坐罢,不必多礼。”
其实后世那见面便山呼万岁的场面,终究是少数。除了正式场合,一般情况,无论是臣子和天子,都嫌麻烦,尤其是这些近臣,若是见一面便高呼万万岁,这君臣之间。还怎么说话?
所以四位学士倒也随意,各自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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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缙看了一眼朱棣,见天子脸色略带几分倦容。便晓得天子这是一宿未睡了,可见天子对此事的重视,所以他并不敢怠慢,而是一脸凝重。道:“陛下。广西那边,来了最新的消息,学变之事,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此事,微臣窃以为,事关重大。不可不查。”
说到这里,他倒没有对陈学下什么定论。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急于向陈学下什么定论,而是继续道:“只是此事既关乎学政,又牵涉邢狱,生员滋事,殴打座师,有悖纲常伦理,更是视国家法度为儿戏,现在朝野议论纷纷,其中最是不满的,反而是刑部这边,刑部尚书周力帆,本该立即下文,命广西提刑平息事态,此事牵涉生员,广西提刑,当然不敢擅作主张,可是何以,这刑部尚书,竟是不知所以然,至今,没有一个公文出来,眼下事态越来越严重,和刑部的敷衍,分不开干系。这周力帆,本在北京保卫战中立下大功,陛下恩旨,召他入京,使他窃居高位,他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瞻前顾后,似乎……似乎……”
朱棣眯着眼,那都察院的两封极有分量的弹劾,大致说的也是这么一桩的事,也是抨击这个周尚书,对这周力帆,其实朱棣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觉得此人也算是功臣,让他主掌刑部,理应绰绰有余,现在众口一词,朱棣的脸也拉下来:“似乎什么?”
解缙道:“似乎有包庇之嫌。”
朱棣眼眸掠过了一丝冷意:“包庇,他要包庇何人?”
解缙沉痛的道:“自是陈学生员,至于这陈学生员,与那刑部尚书周力帆到底有什么私谊,微臣就不知道了。”
假若那周力帆只是尸位素餐,倒也罢了,大不了说他刚刚上任,对这刑部的业务不太熟悉,至多也就冷藏起来罢了。可是牵涉到了包庇,性质就全然不一样。
而且,朱棣不由生出了警觉之心,其实对这个陈学,朱棣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大逆不道罢了,居然敢滋生事端,少不了要狠狠敲打一下。可是现在朱棣所想的却是,这个陈学,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堂堂尚书,包庇他们,他们为何有这样的能量,为何自己却全然不知。
只是闹事,倒也罢了,再怎样不对,也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可是能让刑部尚书都包庇他们,不敢轻易处置,那么事情,就已经不是这么简单,这些陈学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量,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遍体生寒,脸上掠过一丝狞色,只是这一抹杀机,却很快掩饰过去:“这件事,有据可查么?”
解缙知道方才那一番话,说中了朱棣的软肋,忙道:“眼下倒不是查有实据,不过微臣觉得,那些生员敢对提学动手,在广西那边,必定有人暗中支持,这才有恃无恐。再者,广西官场,竟都是保持缄默,微臣若是所言不差,只怕在那广西官场,便有不少陈学之人,再加上刑部这边……微臣思虑再三,越想越是惶恐,只是觉得,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这世上,哪里有空穴之风,莫不是……牵涉到了什么藩王吧。”
解缙很聪明的故意掩饰了赵王和郝家,只是说牵涉到了藩王,而在广西,也确实有几个藩王,他们天高皇帝远,向来是不规矩的。
这句话,足以引起朱棣的警觉,一个藩王,能有如此的影响力,这件事,怎能善罢甘休,他冷冷一笑,手抚着案牍,最后,从口中蹦出两个字:“彻查!”
朱棣说罢,站了起来,显得有几分焦虑的在阁中踱步,最后驻足,背着手道:“要彻查到底,无论牵涉到的人是谁,无论他们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无论如何,但凡是要牵连的,都要连根拔起,传旨,让广西都指挥使做好准备,假若生员再敢滋事,立即弹压,不要有什么顾忌,还顾忌什么?往后,凡有广西的消息,立即禀告,不得有误。”
朱棣冷着脸,语气越来越冷漠,似乎又想起什么:“刑部的周力帆,他脑子糊涂了,想必,是身体有恙,让他回家,好生调养,刑部的巨细之事,都由左侍郎代为署理。”
没有立即让周力帆下狱,只是因为朱棣有更深的考量,这周力帆乃是北京勋臣,现在若是惩罚的太过,势必会让北京的那些勋臣心生疑虑,眼下,还是低调处置为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顺藤摸瓜的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再明正典刑也是不迟。
朱棣做出这个处置的时候,解缙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达到了。
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一个学变这样简单,而眼下,已成了一个极有可能牵涉谋反的大案了。这件事只要继续彻查下去,那么最后顺藤摸瓜,迟早是要干系到赵王和郝风楼,到了那时,天子会怎样想呢?
一个藩王,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两个人居然背着天子,在眼皮子底下培养了如此雄厚的实力,笼络了如此多的生员,连朝廷六部,都被他们渗透,到时候一个个铁的事实摆出来,天子难道不会如芒在背,难道不会生出疑心,到了那时,水落石出,天下震动,群臣若是再推波助澜,天子又生出疑虑之心,那赵王和郝风楼,也就彻底完了。
坐在一旁的杨士奇一直没有说话。
作为内阁的二号人物,他当然清楚,广西的学变,不是这样简单。
关乎于陈学如何,其实和杨士奇没有关系,其实杨士奇眼下也是矛盾,一方面,他饱受解缙为首的一批太子党排挤,可是另一方面,他本心上,却又是希望太子能够登基,虽然太子登基,未必符合他的利益,只是他并不愿那汉王这样的人,对太子取而代之,汉王……太蠢了。
对于赵王和郝风楼,杨士奇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尤其是多次与郝风楼接触,二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这个人的图谋,杨士奇是略知一二的,他眼下心知解缙此举,是要将那赵王和郝风楼置之死地,只是眼下,却是作声不得,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去为那赵王和郝风楼说话。
所以杨士奇保持着缄默,心里却有些唏嘘感叹,为了扫除障碍,这太子显然是要将所有的隐患,都铲除干净了。
杨士奇不禁扪心在问,自己……会不会也是那个隐患?太子对自己并不算特别友善,又对解缙言听计从,解缙想必在东宫面前,没有少说自己坏话吧,将来……等到那郝风楼彻底垮了,会沦到自己么?
杨士奇找不到答案,心思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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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郝大人出击
这一早的奏对,很快散去。
阁臣们自是去了内阁,开始拟票。
朱棣脸上的阴沉还没有散去。
事实上,对于学派的事,他实是一窍不通,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此事,他才格外的关注,甚至带着某种隐忧,假若只是有人真强实干的来谋反,朱棣反而并不担心,因为谋反,牵涉到了他的专业,而但凡与他的专业相关的事,反而也就能让他淡然处之了。
朱棣有些犹豫不决,可是破天荒的,他并没有召那赵忠来。
对此,那赵忠也意识到,天子对他,少了从前那种信赖。
最后,朱棣的目光落在了案头那两本奏书上头。
其实朱棣并不愚蠢,一下子两个份量极重的人上的弹劾奏书,目标都是刑部尚书,而今日的奏对,解缙又是言之凿凿,与那都察院一致,其他的内阁大臣,也并不曾反对。
这让朱棣觉得事情的背后,有点儿不同寻常。
倒是这时,那赵忠赶了来,道:“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郝风楼求见。”
一大清早,刚刚送走了阁臣,这郝风楼跑来做什么?
朱棣本是一肚子的烦心事,好在他对郝风楼的印象一向颇好,因而听到郝风楼求见,虽是疲惫不堪,却还是点点头,道:“叫进来说话。”
那赵忠一直在外头侍驾,天子对他的疏远,他岂会不知。宫中的事,从来都与官职大小无关,只看与天子的远近。越是如此,赵忠就越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天子一宿未睡,他不敢大意,这一夜都跪在宫外的长廊之下,此时虽已接近立夏,可是一到夜里。依旧是寒气逼人,匍匐在外头整整一夜,赵忠的浑身便已被露水淋透了。头发上沾满了水珠,冻得脸色青紫,浑身也已僵硬。
朱棣看到赵忠的样子,即便是铁石心肠。那看他的眼眸。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那赵忠捕捉到了天子的那么一丝变化,并不敢有半分的得瑟,乖乖出去,到了午门,见郝风楼在这儿候着,便笑吟吟的上前,道:“郝大人,陛下有口谕。请郝大人速速入宫觐见。郝大人,随咱家来吧。”
郝风楼一身鱼服。他个儿高,在这个时代的许多人身边,都显得鹤立鸡群,再加上生的眉清目秀,一身簇新的鱼服,很是俊朗,他今日对赵忠很是客气,再没有从前的倨傲,而是含笑朝他点头:“公公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往深宫里去,这一路,赵忠心里觉得奇怪。
眼下那学变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解缙解学士的意图,别人不知,赵忠这东厂掌印,岂会不明白,解缙的背后是太子,说穿了,这是一件很是诡异的事,按理说,清早觐见,除非是宫中有旨召你入宫,否则一般情况,都会容后一些,大清早的跑来,很是罕见。
赵忠是素来知道郝风楼翻云覆雨的手段的,如今大局已定,解缙解大人步步紧逼,眼看着,接下来就该收网,郝风楼在这个节骨眼上,莫非是要鱼死网破,又或者,早已有了破局的方法么?
赵忠心里想着,有些心神不宁,最后免不了干笑一声,道:“郝大人,这一大清早入宫,却不知所为何事?”
郝风楼微笑,道:“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来见见陛下,锦衣卫那儿,一些事儿,还得禀告。想来公公也是知道,前些日子……咳咳……关乎于藩地一些流言的事,有了那么些许眉目,自然不免,要直陈君上。”
藩地的流言,赵忠是知道的,这事儿锦衣卫在查,东厂也在查,大家其实都没有当一回事,因为这事儿,压根就查不清楚,这么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这位如今的驸马,堂堂的郝大人,居然大清早来禀告,赵忠信么?
赵忠自然不信,可是郝风楼既然不说实话,他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不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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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进了暖阁,郝风楼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朱棣方才握拳撑着脸打了个盹儿,此时渐渐清醒,看到了郝风楼,不由笑了:“赐坐。”
君臣二人的关系,已经再近一步,郝风楼倒也不客气,侧身坐下,正色道:“微臣此来,是为了一桩公案,牵涉到了藩地的流言蜚语,微臣觉得事情紧急,因而不得不前来禀奏。”
“哦?”朱棣微微沉眉,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当时他确实是在盛怒之中,可是眼下,却早已淡忘了。不管怎么说,那些个藩王们有怨气朱棣岂会不知,偏偏朱棣不能发作,既然不能发作,倒不如遗忘了的好,他削藩的手段是温水煮青蛙,自然不可能学那建文。
现在郝风楼说有了眉目,朱棣也只得道:“嗯,你细细说来。”
郝风楼却是笑了,道:“陛下……”说到这里,郝风楼顿了顿,却是瞥了一眼一旁的赵忠,慢悠悠的道:“此事关系重大,赵公公能否回避?”
本来朱棣让这赵忠进来伺候,是因为这赵忠在外头跪了一夜,冻得嘴脸青白,现在听到郝风楼要这赵忠回避,便忍不住朝赵忠使了个眼色。
赵忠只得道:“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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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表面上低眉顺眼的出来,可是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已经断定,郝风楼绝不只是要说要禀奏流言蜚语之事,他太清楚郝风楼了,这一两年,他在郝风楼那儿,不知吃过多少亏, 不知多少次,被他耍弄的团团转,莫说是他,即便是太子殿下和解缙,又何时从这个人的手里,讨过什么便宜?这样一个人,满肚子的坏水,怎能不提防?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桩不起眼的事,大张旗鼓,还借机屏退自己出来,只因为区区几件连陛下都已淡忘的流言蜚语。
“此子,莫非已有了破局之策?”
想到这里,赵忠心里打了个突突,他当然清楚,陈学之事,是太子和解缙打击郝风楼最好的手段,此次抓住时机,极有可能直接将赵王和郝风楼打垮,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现在……却不太好说了。
以赵忠对郝风楼的了解,这个家伙,或许是想靠着今日翻盘,可是他拿什么翻盘呢?
赵忠猜不透,可是猜不透,心里就越是担心,这一担心,就有点乱了方寸。
“故意支开咱家,莫不是要从咱家这里入手,是不是……咱家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越想,赵忠越觉得可能,郝风楼这个人,诡计多端,早让他见识了许多次了,哪一次不是在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情况之下翻盘,那胡广,那金幼孜,哪一个不是绝顶聪明之人,最后不都栽在他的手里?
本来陛下这些日子,就对自己有几分猜忌,假若……
赵忠不寒而栗,目光幽幽,最后打定了主意,朝一个太监招手,那太监见了,哪里敢怠慢,小跑过来,笑嘻嘻的道:“公公有何吩咐。”
赵忠低声道:“待会儿,送茶水进去……”
“可是……陛下……”这小太监为难的道:“陛下不是早有吩咐,说是议事之时,不得送茶么?”
赵忠却是淡淡道:“你只是个糊涂的小内官,就算犯了错,至多也就是一阵责骂罢了,难道还能剥了你的皮?”
这话儿倒是没错,皇上轻易不会剥人的皮,可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了赵公公,却真的能扒皮的。
这小太监哪里敢多嘴,连忙记住了。
赵忠还觉得有些不放心,悄悄离了暖阁,又寻了心腹来,吩咐道:“速去内阁一趟,去寻解公,告诉他……就说……事情有变,宜早做提防,方可有备无患。去罢,寻个名目去,莫要让人生疑。”
“是,奴婢这便去。”
“回来!”赵忠显得迟疑,他现在担心的是,若是郝风楼拿自己做突破口,最后可能的结果,就是自己恐成替罪羊,因而对这件事,他格外的小心:“告诉解公,必须得有万全之策,如若不然,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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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朋比为奸
在内阁。
一个太监到了这儿,与这儿的几个书吏打招呼。
这太监是经常来这儿走动的,大家自然都认得他的,便有人招呼:“崔公公怎生来了?今日的票拟,不是通政司的吴公公来取了么?”
“哦,来看看,前些时日,内阁不是说要修葺一下么?咱家奉了上头的意思,先来看看。”
宫内虽是分了二十四监,可是许多权责却并不分明,这等事,往往是一些亲信的太监能代劳,所以大家也是见怪不怪。
那崔公公与人打了招呼,便往解缙的公房里钻了。
解缙从天子那儿出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定,此时心情还算轻松,一边就茶吃了些糕点,一边看着几本从广西来的奏书。
不出意外,紧接随后,那都察院就要发力了,都察院一旦发力,接下来便是朝野上下欢欣鼓舞,一起发力,另一边再彻查下去,顺藤摸瓜,先把声势造足,最后牵涉到赵王和郝风楼,再将那陈学皮扒个干净,让他们无所遁形,最后即便是天子不下旨拿问赵王和郝风楼,这二人多半和汉王一样,都该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想到这一层,解缙的心情自是愉悦无比。
其实在这内阁,身为阁臣,解缙颇为压抑,不压抑是假的,他是太子党,太子的根本利益就是熬日子,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凡事小心谨慎。稍有风吹草动,便是风声鹤唳。作为太子党,解缙尽力和太子殿下步调一致。越是如此,便越是感觉自己束手束脚,看那赵王和郝风楼上窜下跳,心里再如何不愉快,却也无可奈何。
而如今,总算是抓住了把柄,图穷匕见。不正是瞌睡之时有人送来了枕头么?
他正想着,那崔公公却来求见。
崔公公是赵忠的人,平时赵忠和解缙‘形同陌路’。解缙知道,若不是当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赵忠是断然不会让人来联络自己的。
一念及此,解缙的脸色微微变了。他捋着须。却还是故作镇定,道:“请进来说话。”
那崔公公进来,见了解缙,连忙行礼。
解缙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不疾不徐地道:“噢,却不知崔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崔公公道:“奴婢只是来带个话儿,赵公公要告诉解公。方才郝风楼觐见,且形迹可疑。恐事情有变,解公宜早做提防,方可有备无患。”
听了这话……解缙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他和郝风楼是打过不少交代,这个时候,郝风楼入宫倒是没什么,或许他是病急乱投医,又或者只是想来探探口风也是未必,可是赵忠说他形迹可疑,而且特意命人来提醒,那么,事情就不可能是自己所料得这样简单,莫非……那郝风楼已有了反制之道。
和那赵忠同样的担忧是不无道理的,好几次,郝风楼分明已经被置之死地,可是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翻了盘,解缙输不起,而现在赵忠命人来提醒,显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想到这里,解缙变得谨慎起来。
他眯着眼,挥挥手道:“回去告诉赵公公,多谢崔公公提醒。”
崔公公干笑一声,告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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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着手里的砚台,解缙一脸深沉。
这次的机会对于解缙来说是绝佳的机会,他深信,错过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正因为如此,他显得格外的谨慎。
问题出在哪里?那郝风楼……到底又要玩什么花样?即便是解缙,一时也想不通。
他咳嗽一声,最后还是道:“来人。”
一个书吏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老夫这儿有一件奏书,一时难决,去请黄淮和胡俨二位学士来,老夫要与他们商议一二。”
那书吏去了。
过不多时,黄淮和胡俨二人到了,大家行过了礼,没有寒暄,解缙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道:“陈学之事,可有什么纰漏么?”
黄淮和胡俨二人与解缙素来是同舟共济,这陈学的事,他们也有份谋划,此时见解公突然问起,便晓得出了事,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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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暖阁里。
郝风楼将流言蜚语的事都汇报了一遍,朱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于此事,他早没了兴趣。
可是……他对郝风楼却是素来知根知底的,这个家伙巴巴的跑来,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么一件可有可无的事,郝风楼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藩地流言之事已经无关紧要。
所以他依旧耐着性子在听,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值得玩味之态。
郝风楼也觉得说得差不多了,其实这些东西也是善乏可陈,他心知陛下听的索然无味,心里了然。
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郝风楼突然道:“陛下,微臣近来觉得有件事很是古怪。”
终于进入正题了。
朱棣抬眸,目视郝风楼道:“这里只有朕和你,但说无妨。”
郝风楼似乎显得很忌讳,竟是左右四顾一眼。
这个举动让朱棣觉得有些恼怒,莫非这家伙还不信朕不成?这儿可是暖阁,乃是紫禁城中的中枢,没有自己的允许,难道还怕隔墙有耳来着?
只是这郝风楼近乎病态的谨慎,却依旧勾起了朱棣的好奇心。
朱棣催促道:“到底所为何事,卿家何故如此?”这一次没有直呼郝风楼的大名了,而是称之为卿家,显有疏远之意。
郝风楼压低声音道:“近来北镇抚司发现了诸多蛛丝马迹,这朝中似有人相互勾结,朋比为奸,微臣眼下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所获不多,可是……可是有些东西说出来却是骇人听闻,陛下……微臣……微臣眼下尚无真凭实据,是以不敢多言,只希望陛下平时多留心一些,以防不测。”
这以防不测四字说出来的时候,足以教朱棣感觉事态严重了。
他是堂堂天子,岂会和以防不测四字沾边?一般情况,大家只晓得伴君如虎,别人以防不测还差不多。
朱棣念及此,已是勃然大怒,忍不住拍案道:“郝风楼,你胡言乱语什么。北镇抚司到底查获了什么?”
郝风楼一脸委屈地道:“眼下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所以……陛下,微臣万死,既然陛下问起,微臣也只好直言了,北镇抚司发现在这紫禁城,还有那朝中,似有许多人勾结一起,铲除异己,朋比为奸,这些人俱都乃是近臣,个个权势滔天,能量惊人,只是这些人具体是谁,微臣却是不知,微臣正在责令北镇抚司细查,一旦有消息,立即呈报。眼下微臣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现在……不过是妄加猜测而已,所以……请陛下恕罪……”
朱棣的脸色更加深沉了。
郝风楼是自己的女婿,又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功劳赫赫,是个很靠谱的人,这样的人当然不敢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而现在他说这朝野乃至于宫中有人暗中朋比为奸,相互勾搭一起,这足以引起朱棣的警觉。
大明的体制最讲究制衡,以科道制部堂,以部堂制地方官吏,再以内阁制部堂,又设厂卫,来制内阁,即便是厂卫,亦是受到朝野制衡,这种制衡不可谓不巧妙,可是一旦宫中的人和朝野勾搭一起,朝野又有一群人暗中勾结,铁板一块,这对于天子,尤其是朱棣这等有着极高权力欲的皇帝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他不由习惯性地眯起眼眸,眼中掠过一丝狞色,语气深沉地道:“北镇抚司,查无实据?”
郝风楼道:“微臣正在细查,确实没有实据,也正因为如此,微臣才不敢言之过早,只敢请陛下留意一些。”
郝风楼的做法无可厚非,这事儿太大,没有真凭实据,又不知到底牵连了什么人,现在说出来,确实没什么意义,可是事先提醒,也是做臣子的本份。
至于朱棣,一旦起疑,整个人大大不同了,他那虎目微微眯着,宛如一尊杀神,此时想必在思虑的是,这个‘团伙’背后到底牵涉到了什么人。
正在这时,却有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捧着热腾腾的茶盏,佝偻着身,脚步细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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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杀机
这小太监的出现,委实有些突兀。
这公公叫王喜,奉了赵忠之命前来犯个‘小错’。
其实宫中的事,大抵都是如此,紫禁城里哪里藏得住什么秘密,太监们天生就是厂卫,稍有风吹草动,他们最是敏感。
而王喜乃是赵忠的人,平时孝敬着赵公公,对他来说,赵公公比起宫中的那些个贵人,对自己的影响更大。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宫中贵人或许有惩戒太监的,可是真正将太监打死的,却是少之又少,几年都未必出那么一个,宫里的太监也是人,偶尔犯点小错也是情理之中,况且这太监是私奴,有时候不晓事,就比如这个节骨眼,王喜端了茶水进来,确实是犯了忌讳,可是人家的本心,却是给天子添茶,只是因为脑子糊涂,大不了惩戒一下就是,要惩戒也容易,无非是拿出去棒打,可是行刑的人是谁呢?还是太监啊,有赵公公护着,哪个瞎了眼的太监敢动真格的?所以表面上看,好似打了个皮开肉绽,其实几天之后上了白药,什么事都没有,照样活蹦乱跳,假若这时能蒙赵公公垂青,那就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只要安排的妥当,几年之后就可在宫中立足,有个职缺,管着那么几十号人,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这些东西其实应的就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更不必说,当今天子对太监其实还算宽厚。
所以王喜端了茶,心里虽有点忐忑。可也夹杂着一丝欣喜,他喜的是,自个儿总算有给赵公公利用的机会。自己端茶进来,若是能打听那么一两句君臣的奏对,只需寥寥数语,便足以对赵公公受用无穷,自己的前程也就有望了。
王喜低垂着头,碎步到了阁中,低声道:“陛下。换茶了……”
他没敢抬头,可是这时候,阁中的两个人目光却都如电光一般落在他的身上。
郝风楼面无表情。可是那表情之中显露的却是早料到你要来的样子,这件事自不必说,郝风楼故布疑阵,其实就已经预料到那敏感到了极点。同时对自己忌惮无比的赵忠绝对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既然不安,就会费尽心机打探,这个王喜就是赵忠的工具。
郝风楼的眼中尽是冷漠,赵忠虽然是工具,可是自己方才的一番话,其实才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成了自己的工具?
想到这里,郝风楼不禁露出了微笑。那赵忠……入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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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的眼神却从起初的一丝疑窦,旋即有了几分愤怒。
本来宫中的太监犯错也是情有可原。一般情况,朱棣将人屏退出去,太监是不允许再入内阁的,因为他正在和大臣密议军机,可这个不晓事的太监的出现,分明是糊涂。只是糊涂归糊涂,若是朱棣心情好,大不了就既往不咎,呵斥几句,心情不好,也不过是让大汉将军送去棒打个几十棍子罢了,能不能活着,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可是现在……
朱棣那虎目之中却是掠过了一丝意味深长,这背后分明别有意味。
他看了郝风楼一眼。
郝风楼朝他对视。
二人目光交错,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假若郝风楼方才没有说那番话,没有说这宫中有人与外朝的人勾结,没有一群朋比为奸的重臣,朱棣或许并不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可是眼下有了此前的铺垫,朱棣的心思就变得不一样了,这个王喜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自己和郝风楼商议此等机密大事的时候,却是‘稀里糊涂’的送了茶来,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有些事,越想越是觉得可怕。
越简单的人看待问题往往简单,而越复杂的人看待问题也就越复杂,偏偏,朱棣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脸上依旧带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却是含笑对王喜道:“来,搁在这里。”
王喜哪里知道这须臾之间,天子和郝大人看待他的目光都是冷冽无比,那笑容背后掩藏着不知多少杀机,他不曾抬头,听了朱棣如沐春风的声音,心里反是一喜,心道陛下今个儿心情好,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方才进来的时候,他依稀听到什么尚未查有实据,现在还言之过早之类的话,待会儿出去免不了要去和那赵公公邀功,这虽只是只言片语,可是以赵公公之能,料来能从这碎片之中寻找到有用的东西,自己不但不必受皮肉之苦,反而立了大功。
他连忙上前,毕恭毕敬的换了茶,端着那冷茶碎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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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冷冷地看着王喜离开的背影,不由的别有深意的笑了。
郝风楼也跟着干笑起来。
这一大一小两个狐狸,俱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最后,朱棣拿起那盏热腾腾的茶水,轻抿一口,忍不住皱眉道:“有些涩。”
郝风楼不禁道:“陛下的茶自是极好的,何以会有生涩呢?”
朱棣摇头道:“茶料来是好茶罢,只是这泡茶之人就未必了。方才你说到了哪里?”
郝风楼正色道:“这庙堂之上,还有这宫中,有人朋比为奸,相互勾结,微臣虽查无实据,却也有那么一丁点的端倪,陛下,微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臣子和宫中私奴结党,借此抨击政敌,欺上瞒下,陛下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们的掌握,长此以往,恐尾大难掉……”
朱棣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道:“那么依卿所言,朕当如何?”
郝风楼笑了,道:“唯有顺藤摸瓜,彻查到底。”
朱棣将茶盏放下,却是突然轻轻用手指一勾,那茶盏一歪,便泼了出来,热腾腾的茶水在御案上化开,水珠滴淌落地。
“那么……就顺藤摸瓜罢……”
郝风楼拱起手道:“微臣遵旨。”
朱棣的表情变得温和下来,有水珠溅在他的袖上,他也恍若未觉,对郝风楼免不了关怀几句:“郝风楼,你这正是新婚燕尔,却不知夫妻之情,可曾相笃。”
谈完了公事,作为自家人,不谈几句私话未免有些不太像话。
其实朱棣也没心思琢磨人家夫妻的私房事,只是觉得那荆国公主终究是自己的‘女儿’,不问几句不免显得无情。
郝风楼道:“陛下,公主殿下身怀六甲,微臣……岂敢简慢,平素哪有不恭,一向是相敬如宾的。”
这是场面话,关乎于自己和凌儿的私情,郝风楼并不傻,这是他和凌儿早就一起琢磨出来的言辞,专门就是来对付宗令府和宫中的。
朱棣就像完了一件公事,便不再多问,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她肚中的孩子,你却要好生的照拂,若是出了差错,可就坏了朕的大事了,好吧,你退下罢。”
郝风楼心里觉得奇怪,这坏了大事……莫不是用错了言辞?只是现在,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这宫里也确实没呆下去的意思了,当务之急是立即进行强有力的反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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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出来,郝风楼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内阁的谋划,他有些后知后觉,等到那解缙的阴谋发作起来,这步步紧逼的气势确实曾令郝风楼透不过气,而现在……自己必须告诉那些人,自己绝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想要在自己身上踏上一万脚,那么就得有被人生吞活剥的准备。
这游戏……才刚刚开始呢,鹿死谁手,就看谁更能占据主动了。
郝风楼忍不住失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人挺坏的。
他抬眸,看到了还在阁外伺候的王喜,王喜正在当值,虽然得了‘消息’,当然不敢擅离职守,所以依旧在这儿乖乖的候着。
见郝风楼微笑着朝自己看过来,王喜目光有些躲闪,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郝风楼上前,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喜不敢去看郝风楼的眼睛,只是低垂着头,乖乖地道:“奴婢叫王喜。”
郝风楼朝他点了点头,道:“好一个王喜,方才你泡的茶,陛下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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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办一件大事
这郝大人过来招呼,王喜倒是吓了一跳,身在宫禁之中,王喜自然显得许多秘闻,更晓得这郝风楼和宫里与赵公公的关系,因而王喜并不愿意和郝风楼有什么交涉。
可是郝大人既然凑了上来,他哪里敢怠慢,只说不敢。
心里却在踟躇,琢磨着郝大人方才那番别有深意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喜一时,也没往深里去想,很快,他便被接下来即将前去赵公公那儿邀功的事占据了。
那郝风楼自是洒然走了。
王喜依旧不敢造次,一开始,他心里有些担心,方才自己送茶进去,陛下当真不会责怪,为何一点惩戒都没有,可是等了片刻,一切如常,陛下依旧在暖阁里批阅奏书,偶尔会命人进去,传召一些人进去询问政务。
王喜的心,这才大石落定。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王喜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向一边的宫人告了假,说是去小解,旋即便急匆匆的去了。
他知道赵公公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因而脚步如飞,气喘吁吁的赶到,这赵公公不但是东厂厂公,还兼了个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差遣,当然,这个时候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并不值钱,并没有批红的权利,其实这个衙门,看上去在宫中有地位崇高,其实却是个虚职。
到了这儿,王喜请人通报,拦在门口的,乃是一个叫王章的太监,这王太监和王喜是老熟人。晓得王喜是赵公公的心腹,也不敢阻拦,进去通报之后。连忙出来,道:“赵公公请你进去。”
王喜马不停蹄,待进了赵忠的公房,纳头便拜,道:“奴婢王喜,见过赵公公。”
赵忠呆在这儿,依旧是被不安的情绪包围。他已命人去传给内阁传了信,可问题就在于,内阁那儿。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解公莫非是无动于衷,或者压根,就不怕郝风楼有什么反制措施?
赵忠一琢磨。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便不禁有些头痛,自己忌惮郝风楼,解公没有理由不忌惮,郝风楼这个家伙,诡计多端,绝不会轻易就范,那么……解公莫不是已经没有了主意……
其实赵忠最担心的是,郝风楼的反制措施。是从他赵忠入手,而他也害怕。那解缙将自己当成了弃子,假若如此,那可大大的不妙了,赵忠攀上太子,是为了陛下百年之后打算,所谓未雨绸缪,否则一旦将来太子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多半是要打发去中都守陵了,真要论起来,他对太子,对解缙,并不是全然信任,假若一旦他们将自己当成了弃子,这可就大大不妙了。
见到王喜跑来,面带喜色,赵忠不禁松了口气,看来这王喜,还真有所猎获。
“王喜,你不在暖阁伺候着,没事儿,跑来这儿做什么?”
这赵忠,倒是晓得装糊涂。
王喜却不能装,立即谄笑道:“赵公公,奴婢去换茶,听了些消息。”
“哦?你说下去。”
王喜咳嗽一声,道:“奴婢听到的是,郝大人似乎在查一个大案子,而且牵涉的人还不少,只是一时之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所以……”
一开始,听到大案,赵忠便觉得非同小可,可是当听到没有真凭实据时,反而轻松了一些。
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这郝风楼许是病急乱投医,这个时候,实在没有反制的手段,所以故意来个耸人听闻的事,没有真凭实据都没有,还大张旗鼓的进宫去做什么?这不是吃饱了撑着么?
可是旋即又想,这大案子是什么,莫非藩地的流言,当真有什么进展,不,不对,应当不是这桩公案,那又是什么呢,莫非是泼自己的脏水,或者是矛头直指解缙?
他心里顿时生出无数个念头,又是觉得没什么稀罕,反正是查无实据,又是觉得不会这样简单。
就这般脸色阴晴不定之后,赵忠才猛然想起,这王喜,可还在这儿呢。
于是乎,赵忠抿嘴一笑,道:“倒是辛苦了你,你进去换茶,陛下说了什么?”
王喜不敢隐瞒,老实道:“陛下并未见责。”
这倒是怪了,虽说陛下对宫里的太监并不苛刻,而且和建文恰恰相反,反而多有倚重,可是王喜触犯了规矩,陛下竟是如此平静,这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呢。
赵忠反而更加糊涂了。
可是对这王喜,他却还是换上了一副笑容,不由道:“你做的好,好吧,下去吧,哦,是了,过些时日,你来这儿一趟,咱家有些差事,还要吩咐你去做。”
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告诉王喜,你的好运气来了。
王喜千恩万谢,喜滋滋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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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
几个锦衣卫的重要人物依是召集了起来。
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却是一个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杨雄。
这位杨佥事和其他人不同,因为他既不在南镇抚司,也不在北镇抚司,平素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他不是锦衣卫,那也不为过。
反正整个锦衣卫,许多人就压根忘了这么一号人。
可是这个人,并不简单,因为他的差事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掌管的,乃是宫禁的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便是天子禁卫,随时随扈,保护天子的安全。而大汉将军的编制,就在锦衣卫之下。所以某种程度来说,大汉将军是锦衣卫,而杨雄也属于锦衣卫的指挥使佥事,可平素呢,却当值宫中,一年下来,也未必来这北镇抚司走上一遭。
可是今天。他却被找了来。杨雄不敢怠慢,倒是不敢忤逆这位郝大人的意思。
其实对杨雄来说,他和锦衣卫表面上是在同一编制之下,其实大家互不同属,所以对锦衣卫里的事务,他并不热衷,当年纪纲在的时候,他就不怎么理会,等到郝风楼整垮了纪纲,取而代之,他也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这些都和他没关系。
可是对郝风楼,杨雄还是敬重的,说穿了,就是银子,当年纪纲在的时候,锦衣卫的模式是大家各自捞钱,谁捞得着,就是谁的本事,下头的人得了银子,便要孝敬上头,这上头的人得了好处,其他的人却是各凭本事。偏偏大汉将军是在宫中卫戍,是绝不可能,有捞钱的门路的,因而大汉将军虽然清贵,其实日子却是过的苦巴巴的,而现如今,郝大人上位,却是改变了法子,整个锦衣卫,成了统一的整体,大家各行其是,一起挣银子,银子到了手,再根据贡献和职位大小分红,如此一来,大汉将军们终究是自家兄弟,所以人手也有一份,虽然比不上宫外的弟兄,却足以补贴家用。
杨雄是佥事,油水一下子丰厚了,有了钱,置办了更多的家业,红红火火,下头的人本对锦衣卫没有归属感,而现在,却都念叨北镇抚司的好处,对这郝指挥使推崇备至,因而,杨雄对郝风楼,或多或少,是有一些感激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郝大人传召,杨雄敢怠慢么?
杨雄一到,便被请进了郝风楼的公房里。
这倒是让杨雄有些错愕,因为其他的同知、佥事、镇抚可都在厅堂里等着,独自会见自己,却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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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公房。
郝风楼打量杨雄,而杨雄呢,乖乖的行礼之后,欠身坐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郝大人,让他免不了惊叹于郝大人的年轻,沉默了片刻,郝风楼说话了。
“杨佥事,本官对你是闻名已久,其实大家都是卫中的兄弟,可是呢,这些日子,都是各行其是,所以极少打什么交道,哈……说来也是汗颜,如今有了事,才把你请来,你心中莫怪。”
郝大人说到这份上,杨雄哪里敢有半分觉得理所当然的心思,连忙道:“大人,备下本就是锦衣卫佥事,大人有什么吩咐,卑下自当竭尽全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便好。”郝风楼颌首点头,无论这杨雄怎么想,可是他的意思却是尽到了,尽到了就好办,郝风楼目光幽幽的看他,道:“眼下,还真有这么一件大事,非要杨大人协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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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收网
公堂这儿,大家都在屏息等待,许多人觉得奇怪,论起来这儿有同知,说起心腹,这儿还有个佥事曾健,而如今,那郝大人偏偏请了平素不来这儿走动的杨雄去说话,而且一说,就是小半时辰。
终于,杨雄出来了,这位杨佥事却是抿着嘴,面对许多人疑惑的目光,却是三缄其口。
等到郝风楼出来,大家才打起精神,俱都看着郝风楼。
郝风楼坐上了公堂上的主位,目光扫诸人一眼,却是正色道:“京师里出了天大的事,可是咱们锦衣卫却还是后知后觉,一个个如此散漫,这是什么缘故?”
面对郝大人突然的发难,大家面面相觑。
郝风楼冷冷一笑:“从现在开始,锦衣卫上下,要悉数出没,将这金陵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些个叛贼乱党寻觅出来。”说罢,气呼呼的郝风楼拂袖而去。
这没头没脑的话,实在教人难以理解,这挖地三尺,要拿的是谁?
不明白,可是大人已是拂袖而去了,自然不敢去多问,于是有人顿悟,大人的意思,多半是嫌大家太过懒散了,但凡是办差,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务实,一种是务虚,两种都是马不停蹄、脚不沾地,只是前者是有的放矢,后者是敲锣打鼓,气势汹汹,咋咋呼呼,做表面功夫罢了。
只是……许多人不由想到了那杨雄。
而此时,杨雄却早已没了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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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喜这等小内官。一旦下了值,就得滚到皇城靠东的角落里去,那儿占地不小。自成一个小世界,既是低级内宦们的住处,同时也是大家平时休闲的地方,宫中虽然管禁森严,可是在这儿,却没那么多的规矩,要捎带什么音信出宫去。托办人采买东西,或者是关在暗室之中耍几个钱,都可在这儿进行。
甚至于。一些贵人也并非不晓得这儿的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内宦们平时当值,偶尔清闲一二。似乎也有人能够理解。
自然。在太祖和建文的时候,大家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可是到了永乐年间,对内宦的管禁逐渐松弛,因而这里就越发热闹了。
那太祖皇帝,眼中容不得沙子,对大臣尚如此苛刻,对内宦这等私奴就不必说了。建文呢。是个糊涂皇帝,偏信那存天理灭人欲的一套。虽然自己和百官未必遵守,可是对这些私奴,却是苛刻无比。
唯有朱棣却深谙人之常情,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只要不将这里头的东西带到外面,便不会理会。
除了一些内宦,还有一些下值的禁卫也会来,因而这里喧嚣无比,王喜下了值,却是睡不着,他的心情实在不错,心知自己的机会已是到了,有赵公公保举,虽然未必能呼风唤雨,可是将来的前程,料来是不会差的。
他心情激动,免不了托人代写了一封书信,送去了老家,紧接着带了银子,与人聚赌,‘仕途’得意,不曾想连赌场也是得意,竟是赢了不少银子。
他喜滋滋的带着揣着银子回到自己的住处,住处呢,并不大,推开门,黑灯瞎火,王喜便如往常一样,哼着曲儿,摸索着火折子。
而这时候,骤然之间,却是火光一起,旋即,桌上的蜡烛亮了。
王喜吓了一跳,一时眼睛有些晃不开。
等他睁开眼时,却发现在这屋子里,竟满满的都是人。
一个鱼服的百户惬意的坐在椅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在他的两侧,则分列了十几个大汉将军。
王喜大惊失色,却出于们能,转身要走。
谁知就在这门口,却早已有人侯在这里。
两个杀气腾腾的大汉将军,手按刀柄,将门口堵死。
王喜目瞪口呆,良久,终于干笑起来,道:“这……这是什么意思,诸位哥哥,这……这……”
百户已是站了起来,慢悠悠的道:“你是王喜吧?”
“是,我是……啊……不……”王喜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语焉不详起来。
“嘿……咱们寻你多时了,我家指挥使郝大人,要请你走一趟,咱们是现在动身呢,还是你若是不老实,少不得给你一点厉害,再将你抬出宫去呢。”
“我……我……咱家……奴婢,冤枉啊。”
这个时代,但凡是人六神无主之时,这冤枉二字,便不禁脱口而出。
他这一吼,后头有人便拔出刀来,用刀柄狠狠的撞在他的后脑勺上,王喜后头吃痛,顿时眩晕过去。
几个大汉将军七手八脚,直接寻了个麻袋,将他装进去,随后,蜡烛熄了,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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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喜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郝风楼正笑吟吟的看他。
王喜移一动弹,顿时金铁的声音哗哗作响,原来自己的手脚,竟都上了镣铐。
王喜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大叫:“冤枉,奴婢只是个当差的……大人们何故……”
郝风楼冷冷看他,喝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你眼下牵涉的,乃是谋逆大罪,这里便是诏狱,喊冤有什么用,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若是肯答,或可将功赎罪,若是不肯,便剥了你的皮。”
王喜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自己怎么可能会牵涉进谋逆大罪里,他还想继续喊冤,却听郝风楼道:“昨日是谁指使你打探天子的形迹……”
王喜矢口否认,道:“奴婢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他并不是傻子,这等事若是招认,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郝风楼笑的更冷:“那么你当值的过程中,可曾去见过什么人么?”
王喜摇头:“不曾去见,只是中途去小解了,大人,奴婢是本份人……”
“是么?”郝风楼又是笑了:“来,将人带进来。”
过不多时,又一个内宦被人拖来,这人比王喜的境遇更惨,早已被打的遍体鳞伤,身上寻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肉,头发散乱,有人直接掀起他的乱发,王喜定睛一看,却是当时在司礼监外头守门的内宦王章,王喜去见赵忠,是王章通报。
王喜脸色顿时变了。
郝风楼狞笑:“你知道他是谁吧,莫非你小解,还要去司礼监,要去寻赵公公方能小解么?事到如今,你还敢抵死不认,莫要忘了,你现在是在哪里,进了这里来,你还以为能幸免么?”
几个锦衣校尉已是上前,准备动刑了。
而在另一边,一份刑供的状子已是写好,书吏送到了郝风楼手里。
其实郝风楼并不担心,王喜是不是招认,他矢口否认去寻过赵忠,可是王章却已是认了,这就说明,王喜在说谎,那么王喜认不认,其实都已不重要,甚至他不肯承认,反而一个天子身边伺候的太监,却是突然犯了低级错误,跑去暖阁换茶,随后又形迹可疑,以小解的名义,跑去寻赵忠说话,这里头,本就有诸多令人遐想的空间。
有些罪证,你坐实了,反而没什么意思,可是一旦云里雾里,却总能让人心底生寒,因为你越是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就越是觉得恐怖,越是不知这些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偏偏这些人,又都环伺天子身边,就越教人寝食难安。
郝风楼看了看,颌首点头:“不用签字画押,这王喜既不招,也不急着逼迫他招认,到时将这份东西,会同王章的供词,一并送到本官这里来。”
“你们……”郝风楼朝这狱中的人微微一笑:“都忙自己的吧,这是大案,无论怎么做,都不过份。”
说罢,郝风楼走了出去,一直出了诏狱,迎面就有人来,道:“郝大人,杨佥事又查出了线索,昨个儿,在内阁,有个姓崔的公公,却是突然跑了去,这崔公公,是司礼监的人……”
“是么?”郝风楼知道,这一次,自己抓住了大鱼,他不由问道:“立即拿了那个姓崔的。”
“只恐打草惊蛇。”
郝风楼满不在乎的道:“不必有什么顾忌,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立即拿住,送到这里来,不必逼迫他招认什么,只需要让他乖乖的承认自己去了哪里。”
“卑下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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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杀机潜伏
六月的金陵,天气已是转暖了,秦淮河畔,杨柳依依,那垂落的柳叶随风抚过水面,荡漾起丝丝水纹。
靠着湖畔,便是一座座的画舫,这画舫并未离岸,此时接近黄昏,已有一些客人上船了。
花灯在风中摇曳,似梦似幻。
坐在这画舫里,几个文士、官人浅酌着酒水,说起京师中的一些新闻,这时并不是谈风月的时候,因而不免谈起了朝中的许多事。
近来这京师满城风雨,先是一个陈学,让诸多人捶胸跌足,不少读书人为之义愤填膺,此后又是都察院左右督察御史弹劾刑部尚书,那漫天的奏疏便开始如雪絮飘飞一般,直呈入宫。
刑部尚书周力帆完了。这家伙来得快,走的也快,如今虽未革职,却是待罪家中,不出意外,根据有心人的推测,怕是凶多吉少,罢官都是轻的,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且是未知之数。
在座之人,谈起这些时,便禁不住眉飞色舞,尤其令人瞩目的是坐在主位上的赵巨举人,赵举人虽是举人,却并不是官,而是吏,如今在内阁里任司吏一职,只是虽是小小司吏,可是大家都清楚,这个吏,却比许多浊流官儿要清贵的多,人家不但能随时与内阁学士沟通,可以直接参预军机,这金陵之中,莫说是寻常人,便是部堂、侍郎,也免不了给他几分好脸。
因而这位赵举人,自然成了在座众人的主心骨。大家都唯他马首是瞻。赵举人说起话来很是风趣,况且又深知朝中的许多秘闻,让人听得心神荡漾。
“诸位等着看吧。这教墙倒众人推,那刑部尚书是必定要获罪的,他若是一跨,就不免要牵涉道他的后台,敢问诸位,此人的后台是谁?”
众人一听,立即便读懂了弦外之音。有人禁不住道:“赵先生的意思是……”
赵举人得意的笑起来,摇头晃脑的道:“大家能心领神会即可,有些话。不足为道。”
正说着,外头却发出一阵争吵,有画舫中的人道:“这里是……”
轰……
这门房已被撞开,几个身影出来。都是一身鱼服。满脸肃杀。
“赵先生,请随咱们走一趟罢……”
座中之人,都是目瞪口呆,那赵举人却是晓得对方的身份,禁不住恼羞成怒,道:“我乃……”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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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许多人凭空消失了,这些人或许在庙堂中的许多人看来。无足轻重,可是每一个。却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内阁里,解缙就发现了这样的情况,那赵思丽司吏至今为止,都不曾见到身影,按理来说,内阁的规矩森严,在这里当差的,即便是迟到早退都是罪过,若是实在有事业要实现告假,不容半分的马虎,至于这位姓赵的,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很好,盖因为他做事谨慎,且很少出什么纰漏,这样的人,又怎会凭空不见人影?
解缙见此,少不得命人去打听一下,可是刚刚发落下去,却是有人寻上了们来,原来是那赵家的妇人,听了友人来告,说是自家丈夫竟然被锦衣卫拿了去,自是感觉天塌下来一样,想自己一介女流,如何能为丈夫伸冤,于是直接求告到了应天府,应天府见状,哪里敢做主,连忙通报了内阁。
解缙听了消息,顿时大惊失色,而在这时候,其他学士们听到动静,也纷纷到了,这赵举人终究是内阁的人,平 白被那锦衣卫拿了,若是假若置之不理,这老脸该往哪儿搁,所以无论如何,也得上衣出一个营救的方案。
此时大家齐聚于此,个个脸色铁青,即便是杨士奇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可是对解缙来说,他却实在没有其他的心思,眼下是在这风口浪尖,他如何不明白,那郝风楼既然敢动手拿人,绝不可能只是一时冲动,这是有的放矢,这郝风楼的行为,一定是针对刑部尚书周力帆,同时和那陈学也是息息相关,眼下这个时候,突然发生变故,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姓郝的,看来是终于按耐不住了,只是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图谋?”
解缙很是头痛,因为对付郝风楼,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这个家伙,往往不按常理出牌,你打东他便往西,总是教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这件事,得去打听打听,得知道,这赵先生被拿去,到底是锦衣卫擅自做主,还是陛下的意思。除此之外,宫里那儿,也得托人去探探消息,诸位……此事非同小可,赵先生素来是有功于内阁的,他若真的有罪,自然应当明正典刑,可若是被人冤枉,因此而遭了罪,你我之辈,又如何对得起他的妻儿老小,还拿什么脸面在这内阁立足……”
解缙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话,算是有了胶带,看了心思却全不在这上头,上次那赵忠请人来相告,说是郝风楼入宫面圣,不怀好意,解缙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而现在发生的事,怕是和那次面圣不无关系,如此一来,解缙不免疑虑重重起来,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那郝风楼的图谋,只是一时却没有半分的头绪,而眼下,看来只有继续寻那赵忠,且看看他如何说了。
想到这里,解缙耐心等待,直到通政司那儿来了个太监,便将他请来,问道:“宫里近来可有什么风吹草动么?”
这通政司的太监拨浪鼓的摇头:“没听说有什么异样。”
解缙沉默一下,缓缓道:“前几日赵忠赵公公来传旨拉下了东西,你去转告一声,教他命人来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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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一战定乾坤
那解缙命人去请赵忠打探,而这赵忠,却也是焦头烂额,王喜一下子消失了,无影无踪,这么大一个活人岂会说没就没,况且这赵忠在宫中地位崇高,又是东厂督主,按理来说,这东厂宫中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可是偏偏,这人终究是没了,无论如何打探,都是石沉大海,一丁点的踪影都无。
不只是王喜,还有王章,还有崔岩,这三人,都是赵忠近来联系紧密之人,他们的失踪,顿时让赵忠感到不妙。
赵忠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感觉突然间,天昏地暗,连天都仿佛要塌陷下来,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只是到底变在哪里,他却一时说不清。
这种无头绪的情绪,让他有些惊慌,他太了解这等事了,宫里的人无缘无故失踪,除了锦衣卫,谁有这样的胆量,而那郝风楼,可陛下若是不点头,郝风楼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
陛下……要做什么……
赵忠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他尝试去打探天子的动向,因而一大清早,便赶去了暖阁,朱棣见了赵忠来,倒也如常,对待赵忠的态度,亦是随意。
他只是抬眸轻巧的看了赵忠一眼,便低下头,去看那如雪花般的谈何奏疏,漫不经心的道:“哦,你来了?东厂那儿,没有事罢。”
赵忠笑呵呵的道:“倒是没什么大事,都是鸡毛蒜皮。”
“哦……”朱棣连眼皮子都不抬,继续看奏疏。只是他喂喂皱眉,良久,才道:“这个周力帆。有这样坏?他终究是功臣,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可取之处?依朕看哪,他不至于这样坏,错是有的,却也有功,你来看看,真是可笑。这份奏疏里,竟是说周力帆冒功……他冒不冒功,莫非朕会不知?这些人哪。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朱棣说着,不断摇头。
这些闲话,并没什么不同,赵忠的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陛下的反应实在太过争吵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平常,让赵忠生出了一丝错觉,陛下莫非当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这又如何可能……假若是如此,那郝风楼有什么样的胆子,竟敢如此造次。
只是陛下知情呢,陛下明明知情,却是不露声色,陛下要隐瞒什么。
赵忠有些拿捏不准。却还是顺着朱棣的话道:“陛下,这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本就是人之常情,说起来,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
朱棣却是不耐烦听,冷笑道:“只是落井下石么?朕看是未必吧。”说吧,便不做声了。
赵忠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里嘀咕,陛下似是对着周力帆有几分好印象……
他还待要试探,朱棣却是又抬起头来,道:“朕命都察院左右督察御史觐见,却不知来了没有,你去催一催。”
赵忠只得把话咽下,乖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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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下来,朱棣有些忙碌,先是见了都察院的官员,随后又是礼部、吏部,询问的,自然是关乎于周力帆的事。
朱棣对周力帆的事显得有几分恼火,这刑部尚书是刚刚上任,结果却是排山倒海的一致要治罪,如此显然给人一种宫中识人不明的印象。只是这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疏,却也让朱棣不敢怠慢,这事儿牵涉确实是不小,不能妥善处置,事情极有可能会继续的恶化。
倒是都察院和吏部、礼部这边,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此事的关键确实不在刑部,而是在广西的学变,这学变虽然只是在广西发作,却已是震动天下,陈学是伪学,坏人心术,这些人不务正业不说,竟还敢殴打座师,闹出这等耸人听闻之事,因而天下哗然,那天下的理学生员,终究是占了九成,此时那陈学的观点,早已经过有人刻意的丑化,也早已传扬天下,这生员们一看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一个个目瞪口呆之余,旋即便是勃然大怒,要求严惩凶徒的声音早已沸腾,即便是庙堂之中,许多人也已看不下去了,都要求查办陈学,缉拿首犯。
而偏偏刑部漫不经心的处置态度,立即引来了诸多叫骂,在人看来,刑部的拖延,实则就是纵容,这刑部尚书周力帆早已成了过街老鼠,用都察院的话来说,就是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朱棣有些拿捏不住了,许多读书人,事实上闹的确实厉害,假若不平息这样的怒火,难免会滋生事端,况且程朱之学,本就是钦定的经典,而从礼部大臣的口中,这陈学确实是大逆不道,许多言论不但惊世骇俗,而且说是坏人心术,也没什么偏差。
既然如此,那么……朝廷确实该有所动作了,惩处刑部尚书周力帆,朱棣当然明白,周力帆并没什么大罪,可是借惩处周力帆来杀鸡儆猴,申明朝廷的立场,同时立即查禁陈学,弹压伪学生员,却也能尽快的平息事态。
只是……
到了傍晚时分,朱棣靠在銮椅上,显得有几分疲惫。赵忠依旧来伺候,朱棣不由皱眉,道:“今夜也是你当值?”
赵忠笑呵呵的道:“奴婢正好无事,想到陛下的脚疾近来发作,总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是以来看看。想瞧瞧陛下有什么吩咐。”
朱棣听了,忍不住道;“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嗯,你来算算日子,这后日,是不是照例的廷议……”
赵忠想了想,道:“正是后日,不过这寻常廷议,多是内阁主持……”
朱棣淡淡一笑,却是道:“噢,后日是么,后日,让那周力帆觐见,就在廷议上,让他自辩吧。内阁和六部的意思呢,都是指望借这刑部尚书周力帆来开端,以此来宣示朝中铲除伪学的决心,他们都要让这周力帆来背黑锅,可是若是如此委屈人家,不免教人寒心,可北京保卫战的功臣可不是一个,那就让他自辩吧……”
其实赵忠并没有心思听这个,却还是颌首点头,道:“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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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意思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传递了出来。
真正的决议,怕是要在后日的廷议中裁决,可是陛下的心意,却早已有了,刑部尚书周力帆尸位素餐,必定是有罪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罪过有多大,若只是罢官,说明陛下只是想要息事宁人,大致上,对于陈学,对于陈学背后的人多半是棒子高高举起,最后会轻轻落下。可一旦重惩,那才真正是雷霆震怒,预备无数人头落地了。
因而对此,朝野内外早已开始关注,许多言官早已开始摩拳擦掌,个个屡起袖子,这件事影响太大,天下数十万的读书人,俱都将这目光落在了那场廷议上。
大家几乎可以想象,陈学的出现,完全颠覆了读书人的认知,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对这陈学可谓深痛勿绝,眼下那场廷议天下瞩目,谁若是肯站出来,狠狠将那陈学踩上一万脚,必定是天下瞩目,人人向往。
人活着,无非是名利二字而已,如今为了这名,为了和利,无论是翰林清贵,还是阁臣部首,谁敢小看这场廷议。
至于这赵王和郝风楼,似乎还算平静,大家本以为,这二位仁兄必定会恼羞成怒,少不得会有过激的手段进行反击,可是现在,这两位仁兄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郝风楼照旧还是每日办公,有时也会邀上几个友人吃茶喝酒,大多数时候,闭门不出,据说是荆国公主肚中的孩子有些胎位不稳,因而这位驸马大人免不了担心。
外人对着家伙,实在是看不懂。可是真正的几个知情人,如那解缙,如那赵忠,却早已是冷汗浸透了衣襟,只是虽是知道,这郝风楼已经有了布置,可是即便是这二人竟也不明白,这郝风楼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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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廷议争锋
转眼之间,两日便过去。
一大清早,曙光渐渐驱散了云雾,郝风楼起了个早,洗漱之后,门房便过来道:“赵王殿下已是到了,约定了与少爷一道入宫,就在外头等候。”
郝风楼不觉得意外,这些时日,他和赵王确实许久不见,郝风楼稳步出去,果然看到朱高邃,朱高邃比从前要显得成熟了许多,二人相见,没有相互作揖,更没有太多客套,朱高邃只是骑在马上,笑骂道:“我的郝大人,你教本王久候多时了,好罢,既然大驾已到,那就速速上马,咱们这便入宫。”
郝风楼翻身上了马,与朱高邃并肩而行,慢悠悠地拍马走着,郝风楼看了朱高燧一眼,不无担忧地道:“殿下脸色不好,昨夜一宿未睡么?”
朱高燧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最后还是摇头道:“哎,郝风楼,你说实话,这陈学还能不能保住?本王昨夜确实是辗转难眠,本来这陈学没什么不可,可是偏偏事情却闹得太大了。还有这周力帆,大家都知道,他如今获罪,许多北京来的老兄弟多是疑惧不安,本王就是怕,今日一旦父皇痛下决心,周力帆完了,陈学完了,那么接下来就是铲除伪学,迟早最后还是要牵连到你我的身上。那解缙真是可恨,此人诡计多端,此次又是谋定后动,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朱高燧说的这番话确有他的许多道理,朱高燧再也不是那个糊里糊涂的逍遥王爷。反而在他的身上渐渐地背负了许多无影无形的重担,朱高燧甚至在想,假若不是有郝风楼在自己身边。假若不是郝风楼能给予他精神依靠,朱高燧怕早已不能支持了。
他说着,不禁看向郝风楼,眼中有着隐隐的期盼。
郝风楼却是微微一笑,道:“殿下认为周力帆的关键在哪里?”
朱高燧皱眉道:“莫不是陈学?”
郝风楼又笑了,道:“既然如此,那么这陈学的关键又是什么?”
朱高燧沉吟道:“自是这陈学的真伪。”
郝风楼似笑非笑地看了朱高燧一眼。道:“那么什么是真呢,又什么是伪学呢?殿下,这是真是伪与这陈学里头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并没关系。陈学的真伪,关键就在这陈学有用还是无用,这陈学若是留着,对陛下来说。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广西学变,对陛下自然是有害的,可如何让陛下认为,陈学有益呢。唯有陈学有益,那么它便不是伪学,它若不是伪学,周力帆就无罪,广西那些兹事的生员也就无罪。这里头最关键之处。不是周力帆如何,也非是学变到底朝廷该如何看待。而是这陈学是真是伪,陈学的真伪,在于陈学是否对陛下有利。殿下明白了么,这便是关键之处,今日廷议上,其他的细枝末节,不必理会,殿下只需记住一点,陈学对陛下有益么?理清了这个问题,才至关重要。”
朱高燧似有所悟,禁不住道:“那么,这陈学对父皇来说到底是有益还是无益呢?”
郝风楼的眼中露出几分坚定地道:“有益或者无益,其实和陛下无关,而在于,我们要告诉陛下,这陈学对陛下有利。”
二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午门,午门这里,大臣们早就到了,太子一身蟒袍靠在午门门边,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好坏,只是见到了朱高燧便立即上前,热络地与朱高燧招呼。
至于解缙、杨士奇、杨荣人等则显得低调得多,他们各自站在一边,心里自然晓得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大家的心思都在为接下来的廷议准备。
郝风楼站在那里,自是得到无数人的侧目,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目中掠过一丝忌惮,也有人冷笑连连,或是各怀鬼胎。
郝风楼对此置之不理。却在这时,人群发生了骚动,有人不禁动容,低呼道:“周力帆到了。”
周力帆的到来确实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这位待罪在家刑部尚书大人如今早已成了众矢之的,陛下允许他今日在廷议自辩,可是谁都知道,此人今日即便有一千张嘴,可是这朝中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纵他有千张嘴,这所谓的自辩某种意义来说,更像是明正典刑。
周力帆显得消瘦了许多,人生的际遇到他这份上,也算是教人开了眼,先是一场大功使他扶摇直上,可是新官的屁股还未捂热,大祸便已临头了。
人人见了他,纷纷退避开去,没有人愿意与他有什么牵涉,周力帆走到哪里,哪里便有人自动退开,所有人都入躲避瘟神一般。
倒是郝风楼见了,却是不禁皱眉,走上前去,朝周力帆寒暄道:“周大人,别来无恙。”
周力帆看了郝风楼一眼,脸上带着几分苦笑,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须知从一开始,周力帆虽然是借助赵王和郝风楼平步青云,可是周力帆却是看穿了其中的风险,因而虽然和赵王殿下、郝风楼若即若离,可是本心上,他却是不愿和赵王与郝风楼有太多牵涉的,他怕引火烧身。
可是谁知这祸事还是来了,只是生活有时候实在太讽刺,那些他曾经想要巴结的人,纷纷落井下石,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而那些他刻意想要疏远之人,就如这郝风楼,却依旧还不忘旧情,愿意和自己招呼。
周力帆后悔了,早知如此,早知会有这样的下场,那倒还不如索性跟着那赵王和郝风楼一条路走到黑也罢。
周力帆满是羞愧,但还是道:“郝大人,你好。”
郝风楼的脸上没有半点对周力帆的嫌弃之色,浅笑道:“大人。有些话,郝某人不便深谈,这廷议。马上就要开始了……”郝风楼说着,目光却不由顾盼四周,便看到许多人都自动退开,浅笑渐渐收了回去,多了几分正经,他压低声音道:“周大人,我有一言。却不知周大人肯听么?今日周大人若要冲破荆棘,唯有死中求活,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如咬死了这陈学无罪呢?陈学无罪,大人才无罪,只要大人能撑住,或许今日的廷议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周力帆惊讶地道:“大人。这……”
周力帆的疑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陈学,周力帆才沦落至此,这个时候,最聪明的选择自是认罪伏法,尽量争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责,大不了罢官罢了,可现在的问题却在于,郝风楼让他去维护陈学。无疑是去捅马蜂窝,一旦惹来无数人的攀咬。那么就不再是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了,到时免不了妖言惑众和坏人心术的高帽戴上来。
或者说,周力帆现在面临一个选择,要么他老实认罪,乖乖等待朝廷惩处;要么他抵死不认,来个鱼死网破。
周力帆念及于此,却是踟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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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响起,宫门大开,一缕晨阳洒落在紫禁城,那紫禁城仿佛被被人唤醒,顿时生辉起来。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太子朱高炽与赵王朱高燧二人打头,朱高炽与朱高燧一直谈笑风生,这让尾随其后的大臣们却不由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赵王殿下,哪里有什么资格能够参与廷议。依稀记得,数年之前,那与太子并肩谈笑入宫的乃是汉王殿下,汉王如今完了,谁曾料这糊涂的王爷却能立即取而代之了他的二兄?
不少人心里都在嘀咕,那一个个眼神在半空中开始交汇,那交汇的刹那之间,却都是一丝丝冷笑。
二龙争珠,必有一伤,赵王殿下固然近来见宠于宫中,可是迟早要一日,这赵王殿下,怕也要栽跟头了。
或许,这个跟头就在今日。
众人已到了奉天殿,天子却是并未到达,倒是赵忠却是已先来了,赵忠神态疲惫,显然这些日子都没有睡好,他佝偻着腰,站在金殿之下,大臣们纷纷到了,他也不曾抬头看上一眼。
大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按着规矩各自分班站好。
天子朱棣姗姗来迟,他一身冕服,头戴通天冠,端坐御椅,手抚御案,目光顾盼之间,却最后落在了太子和赵王身上。
众人一齐拜倒在地,高呼万岁之后,朱棣慢悠悠地道:“众卿平身,不必多礼。”
众人纷纷站起,个个低眉顺眼。朱棣微微一笑道:“往日廷议,朕都是请众卿畅所欲言,可是今日,却得换一换,众卿都是读书人,教化之道,想必大家都是耳熟能详,这毕竟是众卿的看家本事嘛。可治国平天下,却也不能单凭教化,因此国家设法典,治邢狱,这邢狱之事不能小看,更不容忽视,这几日,都察院弹劾刑部尚书周力帆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以至酿成大祸,周力帆可在么?”
大家打起精神,目光偶不由看向周力帆。
而周力帆只得站出来,道:“罪臣在。”
朱棣打量周力帆时,目光中不见任何感情,只是淡淡地道:“哦,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么,朕给你自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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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进了皇宫大殿,站在群臣之中显得格外的醒目,浅笑在俊逸的脸上渐渐变得浓郁而真诚,道:“各位看老虎的书的大大们,明天双倍月票了,老虎需要大家的支持呀,一票顶两票,请手上有票的同学能助老虎一臂之力,郝风楼代老虎在此拜谢!”(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章:杀一儆百
周力帆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此时所有人冷冷看着他,各自在揣测他的心事。
此人,会据理力争么?是破罐子破摔,还是避重就轻,甘心认罪伏法。
其实今日之廷议,最关键的便是周力帆的态度,而现在,这周力帆已是拜倒在地,哽咽道:“微臣周力帆,罪该万死!”
话音落下,许多人不由笑了,这周力帆的认罪,其实早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如今的时局,越是百般抵赖,对周力帆来说,垂死挣扎的风险实在太大,倒不如索性认一个无关痛痒的罪名。
那太子朱高炽听了,嘴角含笑,他一直认为,周力帆便是赵王党,而如今这周力帆的认罪对赵王和郝风楼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朱高炽看向朱高燧,朱高燧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看,倒是当朱高炽看向郝风楼时却见郝风楼面沉如水,目光恰好与朱高炽交错,郝风楼朝他微笑。
朱高炽心里不由微微一愣,这郝风楼是故布疑阵假作镇定呢,又抑或是另有什么打算和图谋。
郝风楼的心情,其实并未被周力帆所影响,因为他心里清楚,周力帆的算盘打错了,他以为只要自己认了玩忽职守,就可以从轻发落,却不曾预料,此事看上去学争而根本都问题却是党争是利益之争,而这根本的利益冲突却是来源于传统的地主乡绅与新兴的商宦之间的利益争夺。对于传统的世家和乡绅们来说,论及财力。或许他们比如巨贾,可是正因为这理学,也正因为理学得到朝廷的支持。他们才好贵无比,才能在各方面具有无数的特权,这些特权,是新兴的商贾们不曾有点,即便商贾们有再多的钱财,在那乡绅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因而对他们来说。这鼓吹士商平等的陈学必须严厉制止,陈学必须成为伪学,官府要进行查抄。涉事之人,也必须予以严惩,邢部的过错是心慈手软,假若这次。不狠狠收拾周力帆。那么如何杀鸡儆猴,如何让天下人知道,即便是对陈学心慈手软,也是天大的过错。
只有将周力帆彻底打垮斗臭,才能让天下人知道,任何对陈学的忽视,都是绝不能容忍,即便只是那一丝丝的同情也觉不允许。
而反观那些巨贾或是从商业从得到偌大好处的士宦来说。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身家,积累更大的财富固然重要。可是沈万三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别看他们表面风光,娇妻美妾,仆从如云,可是他们的心底,却也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即便你有通天的财富,可是往往,一个地方父母,乃至于一介小吏都可一念之间,教他家破人亡,他们能有今日,是依靠郝家,可是郝家未必能庇护他们一世,因而支持陈学,不遗余地的给予巨大的支持,已成了他们至关紧要的现实问题。
周力帆就是这么个两大利益集团之中的一枚棋子,他想要息事宁人,想要全身而退,却是忘了,旧学之人,需要杀一儆百,而新学之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挡箭牌,左右摇摆,唯万死而已。
果然,当这周力帆一认罪立即便有人站出来,站出来的,乃是御史胡进贤,这位仁兄在都察院里官职不显,却是出了名特别能战斗的人物,他一见周力帆认罪,哪里肯容忍,大家都已心照不宣,非要利用周力帆来整陈学,怎肯让他轻易脱身。胡进贤冷笑一声:“陛下,仗义执言,乃是微臣本分,刑部尚书周力帆,自称是自己职责偶有疏忽,可是在微臣看来,他分明就是包庇他的党羽,那陈学自从兴盛,以妖言四处扰乱视听,更是四处买通大臣,令这些人未他们张目,以至于这流毒为祸,却无人所察,也无人敢去管,周力帆为刑部尚书,负责天下邢狱事,何以在事前,竟是毫不知情,微臣愚见,这不是他不知情,实在是他知情而不报罢了,以至于今日,闹出此等事端,流言四起,天下侧目,这周力帆尚不知悔改,却还一味纵容。陛下,微臣万死,却非进一言不可,历朝历代,凡治国者,都以教化为先,教化又有成,则天下定矣。现在那陈学兴起,妖言惑众,坏人心术,若朝廷不予严格取缔,捉拿包庇陈学的罪官奸党,捣毁那流毒无穷的书院,烧毁那坏人心术的书册,一旦人心崩坏,莫说是天下大治,即便是想要天下太平,亦是痴心妄想。因而要封禁陈学,唯有先治那些包庇其的官吏,这周力帆,便是其中一个,他承蒙陛下泽德,许以尚书部堂的高位,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勾结伪学奸党,此大不敬大不忠也。”
他这一番话,火药味十足,分明是要把人往死路上去逼,一句大不敬和大不忠,足够让周力帆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的话音落下,顿时得到许多人的附和,有人连连点头,也有人站出来,捶胸顿足的道:“胡御史所言甚是,微臣附议,周力帆祸国,其罪当诛,陛下若是妇人之仁,怕要反受这伪学奸党之乱。”
“微臣也是附议,恳请陛下圣裁,若不如此,不足以警醒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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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力帆整个人的心都凉了,他原以为自己退一步就可海阔天空,以为自己只要忍让。厄运就可结束,显然他在北京闲置太久,早已忘了这庙堂之上的你死我活。他退一步,非但没有争取到谅解和同情,反而是一阵穷追猛打,似乎这些人,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再被人踏上一万脚便绝不肯罢休。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具都冰凉,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襟。他心里只有悲哀,和莫大的恐惧。
原以为大不了罢官还乡。可是现在,怕是想做人而不可得了。
那耳边,依旧还回想着各种咄咄逼人的声音:“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请陛下治其欺君之罪……”
周力帆彻底的慌了。他猛的想起一个人。于是抬起头,看向郝风楼。
而郝风楼也在笑呵呵的看着他,似乎在给他某种鼓励。
周力帆咬了咬牙,不由冷笑起来。
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么也唯有鱼死网破了。
周力帆禁不住道:“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棣一直没有做声,冷冷的听着大家都慷慨陈词。他对周力帆的印象谈不上太坏,所以当有人抨击周力帆大不敬。有人说他欺君,朱棣觉得有些过份了,现在周力帆开了口,朱棣便heshou点头:“爱卿但言无妨。”
周力帆便道:“方才诸位大人都说微臣乃是伪学奸党,可是微臣却有言要问,这陈学为何是伪学奸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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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出来,顿时满殿哗然,陈学是伪学奸党,这可是大家的常识,可是现在,周力帆竟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这是要打擂台了。
于是先前那御史胡进贤道:“方才我怀疑周大人乃是伪学奸党,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周大人是朝廷命官,这样的话,也敢出口么?”
周力帆如今,已是无路可走索性破罐子破摔反而现在淡定了下来,微笑道:“是不是伪学自有公论,胡大人却是不等陛下圣裁,却左一口伪学,右一口奸党,却是何意?却不知这陈学伪从何来,又奸从何来?”
对此,胡进贤可是做过功课的,因而冷笑:“这陈学声称什么士农工商,人皆平等,这是不是妖言?”
周力帆其实对陈学没什么了解,现在听了这句质问,反而有些不知该怎么答了,他正待要搜肠刮肚的寻找借口,倒是这时候:“人皆平等,何来的妖言?”
这声音有若洪钟,底气十足,众人朝声源看去,却见那郝风楼却是出班,朝着胡进贤冷笑。
胡进贤没想到会引出一个郝风楼,说实在的,他对郝风楼有些忌惮,可是如今却是众目睽睽,想到自己身后,乃是朝中绝大多数的百官,又有天下九成的读书人,胡进贤的心中不由大定,冷笑道:“士农工商,乃是太祖亲自排序,商贾最贱,贱民何来的平等。”
郝风楼叹口气,道:“太祖皇帝可曾说过这句话么?”
胡进贤正色道:“这是祖制,郝大人莫非连这都不知道么?”
郝风楼便道:“既然商人为贱,那么士人岂不是最为清贵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胡进贤深知,这场廷议已受天下人的关注,自己若是谦虚,不免受人指摘,因而毫不犹豫的道:“这是自然。”
郝风楼微笑:“可是郝某人却是听说,太祖在时,国家大事,僧俗百姓皆可言事,唯生员不可。敢问,这生员是不是士,生员是士,为何天下人皆可言之事,却独独士人不可?如此推断,太祖皇帝,多半也是轻贱士人的。再有,敢问胡大人,赃官墨吏是不是士,那么为何,太祖皇帝对其痛恨有加,将其剥皮充草,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你看,论起祖宗之法来,这士宦和商贾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既然如此,那么又何来的士人最贵?”(未完待续。。)
双倍月票求支持
老虎写书这么些年,也有不少忠贞的读者跟随而来,这也是老虎一直引以为傲的,老虎心存感激,一直以来,不管酷夏还是严寒,不管小痛还是大病,老虎但凡能坚持,都从不断更,而所写的书也是用了心思去写的。
可是老虎现在真有股想要泪流满脸的冲动,已经是月末的尾声,老虎也就勉强进入月票榜第十,且距离前一名票数远得老虎感觉要抬不起头了。
老虎就是深知这些票儿代表的是同学们对所看的书的肯定,所以每次看到有人给老虎投票,老虎就能感受到一份支持的力量,就算是写着纠结的情节都感觉轻快了几分,可是这个月的榜上成绩实在惨淡,写书就如同舞台生涯,台下三分钟,台上的人却是耗费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心血,而写书的人也是这样。
说了这么多,希望一直喜欢看老虎的书的同学能够在这必需的时刻能支持老虎一把,就算喜欢其他书的,也不要忘记了手握的票儿浪费了,毕竟写书的都不容易!今天开始就双倍月票了,一份力量是两份功劳!我们需要的就是你们一直坚守的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