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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七章:超级驸马

    太子并不愚蠢,显然也没有兴致急于要表现出圣明之君的姿态出来。

    有一种手段,叫做自污,那福建科举的弊案,其实单纯来说,影响确实不小,而无论站在朝廷或者是读书人的立场,都是极力痛恨科举弊案的。

    朝廷要择才,出了乱子,选拔出来的却是庸人,那么这科举如此大张旗鼓的操办,要之何用?

    即便是朝廷命官,选拔上来的人才却是舞弊之人,与自己为伍,也不免觉得厌恶。

    读书人就更不必说,大家都是靠考试混饭,自然希望考试能够公平,一旦出现舞弊,或者是弊案丛生,对于他们来说,就少了几分上进的机会。

    所以朝野对此事尤为关注,抨击也是尤为强烈。

    朱高炽如此,就是自污,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置过去,大家对他这太子的期待,不免少了一分,不过只是一分而已,绝不可能太多,至多也就是被人以埋怨的口吻说上那么一句,太子殿下,太过宅心仁厚了。

    显然朱高炽未必想做到尽善尽美,理由看似荒唐,无非是露拙而已,做的再好,被万人称颂,在父皇眼里,反而是个威胁,可若是显露出自己的不足,最后被父皇‘批评指正’,自己虚怀若谷,知错而改,反而能增进父子之间的关系。

    这种小把戏,郝风楼也经常用,朱高炽也早就熟透了。

    此时的朱高炽,自是好生的认了错。朱棣见他如此,自也不好说什么,只说了句:“你有知错之心。也就是了,你速来稳重,稍有疏失,亦无不可。”

    朱棣顿了顿,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他淡淡的看了内阁的几位学士一眼,慢悠悠的道:“京营的武官,实在太不像话。朕平时,也耳闻一些他们的恶迹,只是念他们多是有功之臣。是以并没有追究,只是万不曾想到,朕的好意,反而使他们更加骄纵。京营的军纪。看来是该整肃了,夏元吉,你是兵部尚书,这件事,你来说说看。”

    在座之人,听到陛下痛心疾首的要整肃京营,有不少人心中一喜,心知这是天子打算好生将一些靖难功臣动一动。这些人确实在朱棣的羽翼下得到庇护,一个个胆大包天。而陛下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番既然断绝了汉王的期望,那么此次,是要彻底的铲除汉王在军中的势力,将他的影响连根拔起。

    夏元吉哪里敢怠慢,忙道:“微臣以为,应当严惩几个,以儆效尤,再讲一些平素多有不法的,俱都调任它职,这京营非比寻常,乃是近卫兵马,决不能有任何疏漏,眼下亡羊补牢,悔之不晚。此外,这五军都督府,权柄过重,当年设五军,太祖本就有制衡之心,奈何这五军的都督们,却都是铁板一块,这制衡成了空谈……”

    夏元吉在文臣之中,还算是熟知军务的,此番侃侃而谈,说出来的,也都是一些军中弊端,听的教人连连点头。

    朱棣的脸色淡漠,似乎情绪并没有受什么影响:“既如此,那么兵部就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务求能从根子上,解决这些弊病。”

    说到这儿,夏元吉的心里就有底了,连忙称是。

    其他如太子、解缙人等,自都是狂喜,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本就是老对头,此时让兵部来负责此事,这无疑,是打算对五军都督府动手了,再结合此前邱福被拒之门外的事,这陛下的针对性不言而喻。

    朱棣慢吞吞的道:“至于这些调任和裁撤的人选,该当从哪里补充才好?”

    禁卫,毕竟非同一般,这京营的官职,都是要害的中枢职位,朝廷对京营的任免,是一向慎重的。

    可是现在问题出来了,一方面,朝廷要收拾一批武官,那么接下来,接任的是谁,这里头牵涉的可是不少武职,若是让其他的佐官或者是副职补充,问题会依然出现,为何,因为这些人本就和京师还有其他五军都督府牵涉甚深,在这种背景之下,即便是换掉一批人,另一批人大致上,也和他们差不多,换汤不换药,有什么意思?

    所以,这接替的人选,反而成了一个麻烦。

    对于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慎重起来,夏元吉自然有他的小九九,兵部那边,倒是有一些武官和他们有些瓜葛,若是能将他们调任上去,倒是不坏。可问题在于,这些人的资历终究有些浅薄……

    夏元吉正想着,倒是解缙这时候道:“陛下,这充任的人选,不久近在眼前么?”

    众人都不禁狐疑起来。

    却听解缙慢悠悠的道:“此次北京保卫战,其战果,不亚于靖难之役,这一仗,使我大明再无北顾之忧,李朝历代,能对大漠有此大捷的,怕是连武帝时的卫青、霍去病也未曾有。此等功劳,自有不少武人脱颖而出,朝廷眼下,本就该论功行赏,否则难免寒了将士们的心,而这些人,俱都是忠义之辈,否则岂会坐困孤城,却宁死也与北京城休戚与共,此等忠义,难道还担不得这京营的要职么?”

    听了解缙的话,有人先是愕然,旋即,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驱虎吞狼!

    北平的功臣,到时候迟早是要论功行赏的,这些人是靠着赵王和郝风楼一起发迹,那么,大可以说是赵王和郝风楼的‘门生故吏’,眼下一边有人要处置,另一边呢,则要升赏,一上一下,岂不是正好?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在靖难的功臣们眼里,此次自己遭受重创,反而是一群北平的人顶替上来,这心中不服和不忿的,怕是大有人在,即便表面上不吭声,可是这股子怒气却还压在心底,整个军中,立即会分为两个派系。

    其中一些,是与汉王素有瓜葛的靖难功臣,这些人如今个个身居要职,绝大多数,都是地位尊崇,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

    而另一些,却是北京保卫战脱颖而出的一批人马,这些人与赵王牵涉很深。

    到时候,在这军中,难免出现一些争权夺利之事,这矛盾本就是现成的,只要有人煽动,先是下头闹起来,那么上头的几个国公,如朱家、张家之类,他们能坐视自己的老兄弟不管不顾么?至于赵王和郝风楼那边,能一点对自己人的偏袒之心都没有么?最后的结果,就是赵王和郝风楼与靖难派反目,此次这些靖难派遭受了重创,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有那么好对付,到时两败俱伤,朝廷正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份心机,不可谓不毒。

    可是偏偏,解缙却还是一副诚挚的口吻,对这‘北京的功臣’,可谓关照有加。

    朱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凝眉沉吟片刻,颌首点头:“这样,也无可厚非,兵部那儿,拟定好章程,随时呈报。”

    夏元吉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他倒是能体谅到‘解缙的苦心’,便微微一笑,道:“微臣遵旨。”

    这朱棣又道:“荆国公主,早已到了婚配之龄,朕为人父母,为了此事,可谓忧心忡忡。女大不中留嘛,只是荆国公主本为湘王之后,这湘王忠烈,不肯受人摆布,才只此留下这么一丝血脉,朕与湘王,乃是嫡亲兄弟,如今湘王在天有灵,朕亦希望,荆国公主,能有个好归宿,只是朝中虽多俊杰,奈何朕都不中意,徐皇后也曾为此操碎了心,亦是挑不出什么人选。因此这个人选,怕还要大家跟着一道费费心才是。朕只有一条,下嫁之人,必定要文武双全不可,这至少,也该战功赫赫,至于其他,倒是无妨了。众卿宜早上奏疏,举荐出合适的人选……”

    下嫁郝风楼的事,在朱棣看来,就是该慢慢的来,若是直接下嫁,不免显得有些紧急,反而会遭人非议,所以什么时候嫁,下嫁给谁人,却都有许多文章可做。

    其实他的意思,大家倒是听出来了,什么文武双全,什么战功赫赫,其他的都是无妨,单单这个条件,就绝对会刷掉无数人,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能征战沙场,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立下功劳,即便是有,他们的年纪也都是不小了,年轻的,还能有几个,这些人,哪个不曾婚配?这分明,是暗示大家,这个人选,只有一人,就坐在这个暖阁里头,大家自己看着办,皇上呢,就等着大家‘举荐’呢。

    对于此事,大家各怀心事,心里都是苦笑,这郝风楼的运气,实在不坏。

    不过……驸马……

    有人看向郝风楼,目光变得炙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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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格局大变

    午门外头。

    众人已从暖阁里出来。

    今日的事,有太多太多需要消化,整个朝野的格局,随着那场京师的大捷和陛下今日的召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变化之中,立场已经成了至关紧要的问题了。

    郝风楼和赵王二人已是率先坐上了前来迎接的马车。

    虽是开春时节,却还是有些冷。

    这里和北京不同,北京的冷,是干的,虽然冷冽,可是不至于刺骨。只是那如刀般的北风,教人难受。可是这儿的寒冷,却带着某种湿气,无孔不入,使人遍体生寒。

    二人享受着这南方的气候,在车厢中摇摇晃晃。

    朱高燧终于忍不住了,道:“方才是什么意思,那解缙为何为我们说话?为何要把北京的人调任到京师来,他就不怕,这些人成为我的党羽么?郝风楼,这个问题本王一直在琢磨,可总是捉摸不透,你给参谋参谋。”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这才是解缙的高明之处,我来问你,解缙这样做,是不是显出了自己的公心?”

    朱高燧忍不住点头,道:“只是,这有什么用,他是太子的人,莫非还会让我占便宜不成?”

    郝风楼苦笑:“殿下占不到便宜。”

    朱高燧大惊:“这是为何?”

    郝风楼道:“你想想看,此次裁撤的,多是靖难功臣,有不少。怕是都是汉王和邱福的党羽,而且极有可能,连朱家和张家都可能波及。这些人裁下去,顶替的却是北京的功臣,大家会服气么?文武殊途。文臣打压武臣,在武臣眼里,虽是不忿,会据理力争,可是相比较来看。这武人的内部之争,却更为紧要。为何?因为文人固然再打压武臣,可是文臣永远取代不了武臣。而武臣却是可以被其他武臣取代的,北京保卫战的功臣权势多一分,靖难的功臣们就少一分,大家肯依么?”

    朱高燧禁不住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若是肯为北京的那些家伙们出头。就成了靖难功臣们的敌人?”

    郝风楼苦笑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可若是不出头,那么这些人迟早会被排挤开去,那么殿下,就没有任何的党羽了。”

    朱高燧禁不住道:“那是该出头还是不该出头。不若如此,我现在便修书,去给皇兄解释。而后,再去拜会朱家、张家、邱家。想尽法子,让他们不要生出什么误会,料来只要把事情澄清,态度乖巧一些,他们……想来也不会……”

    郝风楼脸色沉重的摇头,道:“殿下岂可如此?你难道不知,陛下如今正在打压汉王,敲打这批靖难功勋么?这个节骨眼,殿下若是去巴结他们,与他们交好,立即就是授人以柄,眼下大家都巴不得和汉王少一些瓜葛,都巴不得躲的远远的,殿下何必要飞蛾扑火?实话告诉你,这根本不是解缙的阴谋,而是阳谋,阴谋者,若是被人戳穿,则立即原形毕露,就害不得人了。可是阳谋,却是人人都能看穿,可是偏偏,你即便是不愿,却不得不得按着他的布置去做。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从现在开始,我们决不能和汉王媾和,陛下之所以将北京的人调来,为的就是制衡,而解缙,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殿下若是和他们厮混一起,亲密无间,那么陛下处分这些人有有何用?殿下,从今日起,北京那些人,已成了陛下的枪杆子,而你我,也已成了解缙他们的棋子,固然明知事不可为,却还得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这段时间,朱高燧跟着郝风楼,一路都是顺风顺水,日子过的轻松惬意,自信心早已爆棚。而今日,他总算见识到了厉害,顿时脸色有些铁青了。

    “可是,既然如此……我们……”

    郝风楼的脸色温和下来,却是劝道:“殿下不必着急,其实,北京那批人若是能进京,也未必不是机会,若是站不稳脚跟,你我必定会树敌无数,可一旦把脚跟站稳,那么殿下自此之后,就真正成了第二个汉王了,至少有了与太子一较高下的资本,殿下明白了么?富贵险中求,你我既已决心走这条路,那么就早该预料到,未来会有无数的困难等着我们,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朱高燧这才安心一些,感激的看了郝风楼一眼,若不是有郝风楼,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现在看到这个家伙,至少让自己安心不少,他重重点头:“好,本王才不怕……”

    说了正事,两个人便不免寒暄几句,朱高燧又恢复了不知愁的模样,道:“今日陛下说是要下嫁荆国公主,显然是指望,将她许配给你,只是父皇未免太过故弄玄虚,这等事,一道旨意就够了,却非要大臣们举荐,我担心,那些人……”

    郝风楼笑了,道:“不必担心,有什么可担心的,陛下那儿,其实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只说下嫁,并且暗示许配给我,那些大臣,不打蛇随棍上才怪了,毕竟,只有如此,成了驸马,才能借机,将我赶出庙堂,只是他们不知道,陛下还留了个封臣的后手,所以,无论如何,这些人即便不支持,也绝不会反对,一定会坐视事态的发展,倒是我,却是有的忙了,这等事,肯定是没人来做出头鸟的,得寻个出头鸟来帮帮忙才好。”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后却都累了,这一路跋涉,身心疲惫,所以到了最后,索性各自靠着车厢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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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一下子炙手可热起来。

    原本是个并没有多少真正实权的衙门,一时之间,竟是车马如龙。

    说起来也真是可叹,当今皇上,乃是马上得天下的帝王,遇到这么个天子,兵部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盖因为天子熟谙兵事,对这等事,自然无比上心,如此一来,但凡牵涉到了军务,都会自行处理,而兵部呢,论忽悠,也忽悠不住天子这样的专业人士,这军务上的事,又没有裁决权,再加上又有五军都督府的存在,那些个丘八,都是老将勋臣,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不但指使不了他们,反而被他们吆三喝六,这种夹着尾巴的日子,真是有苦难言。

    夏元吉如今也过上了一言决断的好日子,不过他并不敢胡来,而是按着宫中和内阁的意思,布置下去。

    不只如此,御史们近来也没闲着,大家眼见邱福失势,自是痛打落水狗,端的是热闹无比,邱福的各种罪名,自也被扒拉出来,都是些生活作风的问题,倒是没有多少真正牵涉到什么实际。

    大家不是傻子,邱福真正的问题,就是勾结汉王,可是汉王毕竟是天子的嫡亲血脉,天子即便要敲打汉王,也未必要将汉王一棒打死,所以眼下,确实不宜和汉王有什么牵涉。

    做御史的,别看他们平时一个个仗义执言,信口开河,清风傲骨。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极为聪明,什么事可以说,什么事不能说 ,他们心里,早有了底。

    处在风雨飘摇中的邱家,命运可想而知,邱福已经上了奏疏,恳请死罪,伏请陛下裁处,紧接着,就以抱病的名义,在家待罪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于是各种流言,自然也就出来,俱都是真假难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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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

    兵部尚书夏元吉被请了去,近来是关键时刻,他这位兵部尚书,反而一下子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对象,此时他已上了章程,裁撤了不少京营的武官,至于北京那边的武官,也有不少是提调金陵的。

    朱棣看过之后,颌首点头,旋即看了夏元吉一眼,淡淡的道:“朕听说,那邱福,恶迹斑斑,可谓十恶不赦,这些,你知道么?”

    夏元吉小心翼翼看了朱棣一眼,揣测着朱棣的心意,道:“这些……微臣略知一二,不过都是御史捕风捉影,坊间的流言罢。不过凡事都不可能空穴来风,料来,一些事,也是有的。”

    这种和稀泥的方式,也实在叫人大开眼界,说来说去,云里雾里一番,一个不过,再来一个不过,最后一个料来,等于是一通话下来,全是废话,既是有罪,又可说无罪。

    其实夏元吉也明白,是非功过,都在帝心,自己装糊涂,也是没法子的事。(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百年之好

    朱棣的表情,自然是平静如水。

    他背着手,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最后叹了口气,慢悠悠道:“这些年来,朕是真的乏了,从前是燕王的时候,每日都是四处征战,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幺蛾子的事,而如今呢,朕已是天子,做了天子,做事,就难免要瞻前顾后,哎……瞻前顾后哪……”

    朱棣的眼底,略过一丝无奈,只是他孤家寡人,别人都只是敬他、怕他、奉承着他,他的心思,固然是有人揣摩,可又有几人能揣摩的出?

    朱棣也深知这个道理,既是天子,其实本就该喜怒无常,唯有如此,才不会让察觉出自己的思想轨迹,不被人揣摩到自己的内心,也正因为如此,才不会被人愚弄。

    可是现在,朱棣却感到万分的疲惫,倒是真恨不得,这个世上有人能看穿自己的心事了,这种寂寞,有时却也是一种煎熬。

    沉吟良久,朱棣来回踱了几步,才抬起眸来,最后淡淡道:“别人不知道,朕却是知道,邱福这个家伙,私心是有的,有时做事,确实欠缺了几分周到,可是他忠心耿耿,也没有太大的过失。朕还记得,当年朕靖难,他屡屡请命为先锋,每战下来,都是遍体鳞伤,哪一次,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哎……当年………朕和他一起喝酒,一道厮杀,那些日子……真好……”

    见朱棣露出几分怀恋之色,夏元吉心里咯噔一下。这皇上,莫不是又念起了旧情,不愿惩处邱福了。假若如此,其他的武官,怕也能得以幸免,兵部岂不是白忙了这么久的功夫?

    想到这里,夏元吉心里便是苦笑,他当然知道,整垮邱福。还有一批京营乃至于亲军的武官,本是太子殿下悉心的谋划,这一次。是要彻底将汉王的势力连根拔起,假若这一次,陛下突然手软,太子殿下一番苦心。岂不是付诸东流?

    夏元吉深深看了朱棣一眼。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棣胸膛在起伏,最后他驻足,脸色恢复了冰冷:“传旨,邱福罪恶滔天,朕念他有功,那么……便留他性命,夺去他的琪国公爵,革他五军都督府都督一职。这件事,就这样罢。不要再刁难他,让他好生,颐养天年。”

    夏元吉这才松了口气,忙道:“陛下圣明。”

    朱棣挥挥手:“兵部的章程,朕还要推敲一二,你企且下去,静候朕的旨意。”

    夏元吉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告辞。

    朱棣孑身一人,坐在了这暖阁之中,他手抚案牍,并不去看案头上的章程,而是陷入深思。

    “来,上茶。”

    这暖阁外头,顿时一通忙碌,最后有人端着茶盏小心翼翼进来,来人正是赵忠,赵忠弓着身,小心翼翼的托着茶盏,搁在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并不急着去喝,只是放在一边。

    “赵忠啊。”

    “奴婢在。”赵忠脸上带笑,作俯首帖耳状。

    朱棣懒懒的抬眸看他一眼:“你看邱福如何?”

    “奴婢不敢非议。”自从上次,莫名其妙的被调去了北京,赵忠就显得小心翼翼了许多,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谨慎。

    朱棣不由哂然一笑:“不敢?哦,这也情有可原嘛。朕呢,就想找人说说话,你不必害怕。这个邱福啊,依着朕看,确实是无罪的,可是呢,不成啊,朕即便是不处置他,却有人非要逼着朕对邱福动手,朕没有法子,若非如此,只怕父子之义,就难以周全了。况且这样做,对邱福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他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日……即便是朕要保他,可是朕一旦驾崩了呢?他们邱家的几个子嗣,难道都不要活了,这样也好,无官一身轻,做一个富家翁,没人惦记着,也不是坏事。”

    听到这句话,赵忠的脸色却是变了。

    父子之义。

    陛下要影射的是谁?

    汉王……不,不,绝不是汉王,邱福是汉王的泰山,怎么可能,会影射到汉王头上。

    那么……只有一个人了,那便是太子。

    赵忠心里嘶嘶的吸着凉气,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茫然之色,显得自己并不关心。

    朱棣的眼中,掠过一丝悲凉,慢悠悠的道:“既然不是坏事,那么就这么办吧。”朱棣已是拿起了茶盏,喝了一口,不禁笑了:“这茶,为何带着一股子碳味,茶房那边,是越来越不上心了。”

    赵忠咬了咬牙,道:“奴婢知道了。”

    他心里清楚,管着茶房的,乃是自己的干儿子刘昌,别看只是负责斟茶、泡茶的,陛下每日都要吃茶,吃就得有人来泡,还得有人按时敬上,所以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差事,却一直都是宫中大太监们角逐的主要目标,现如今好不容易落在了赵忠手里,赵忠却知道,陛下方才那一句话,就已经意味着,这茶房的差事,怕要拱手让人,不只如此,往后自己再难有好机会,每日来这儿斟茶倒水了。

    朱棣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放下茶盏,拿起了章程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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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邱福的处分,终于下来,宫中无情,邱家是彻底的失势了,整个邱家上下,一片悲凉,倒是邱福还沉得住气,乖乖闭门不出,也不再去见外客。

    至于对邱福的抨击,竟也戛然而止,这实在和速来喜好痛打落水狗的那些个清流御史们有那么点儿性子相悖,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那些就在一日之前,此时此刻,却一下子消停了,仿佛昨日那朝中的大奸贼,已经消失匿迹,和他们再没什么牵连。

    倒是有个事儿,却颇有点意思,却是那北京的一些个人上书,带头的人,便是那周力帆,无非是说,听闻陛下要择婿,大家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个好人选,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但文武双全,更是人中龙凤,此子本该天上有,不料却是落下了凡尘,可谓超凡脱俗,荆国公主下嫁,并不辱没。

    于是又引经据典,说了诸多典故,无非就是天作之合云云。

    按理来说,天子招婿,等着有人举荐,这等事,有人踊跃上奏,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天子家事即国事,但凡是有牵连的,大家都忍不住想要搀和一脚。

    可这是金陵,你们北京的官员,却来凑什么热闹?

    这金陵的官员,自有他的傲慢,若是以往,少不得要狠狠抨击几句,教那些北京的乡巴佬如何做人。

    可是偏偏,大家却是沉默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玄乎,反而让诸多人不敢大意了。

    这其一,便是天子的心意,天子那儿,说了那么多,显然也是属意郝风楼的,这个时候,你去反对,看上去是忠直,可未必有好下场。其二便是有人对郝风楼的印象很不好,而对驸马的印象,就更加不好了。但凡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有几个乐意做驸马的?这驸马看上去是尊贵,其实到头来,就是一个坑,掉进了坑里,你这官儿,也没没得做了。

    大家保持缄默,就是这个原因,假若那郝风楼,正因为做了驸马,从此清贵起来,最后被高高挂起,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朝野的态度,竟是出奇的一致,大家伙儿不做声。

    乃至于廷议之时,天子亲自拿出这个来问,说是有人举荐郝风楼为驸马,不知卿家们意下如何。

    天子如此平易近人,主动将天家的私事摆上了台面,征询大家的意思,而这一次,大家反而不做声了,被问及的人,言辞闪烁,既不说好,也没说坏,大致的意思,无非就是,陛下你看着办吧。

    自然也会有一些个年少轻狂的,哪里管顾的了这么多,直接一道奏疏上去,痛陈公主下嫁有妇之夫,实乃有悖天理纲常,结果他们的奏疏,大多石沉大海,宫中留中不发,和漠视的态度,很是明显。

    于是乎,这下嫁的程序便开始启动了,宛如滚滚洪流,不可阻挡。

    先是宫中召郝风楼觐见,此次觐见,便是看他‘才貌’的意思,不过大家都是老熟人,无非是走个过场,郝风楼拜见了徐皇后,这对‘母子’,见面时倒是有几分尴尬,不过很快,大家便适应了自己新的角色,说了几句家常,将郝风楼一打发走,随后那宗令府的官员后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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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他乡遇故知

    宫中的旨意,倒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因为这等事,本身就有讲究,毕竟是公主下嫁,宫中免不了得端着,慢慢的来,长则一年,短则半载,可是现在,却只能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北京那边的举荐一到,天子见无人反对,立即便进入了另一个程序。

    择其良日,速速完婚。

    这倒是教人跌破了眼镜,本来许多人还没有心理准备呢,可是旨意一下,木已成舟,如之奈何?

    其实反对的人也有,有的人挑出了毛病,说什么郝风楼毕竟是有妇之夫,假若公主下嫁,那陆夫人该如何处之,总得有个名目才是。又有人觉得,这既是成婚,父母终究要在堂,那郝老爷子还远在谅山,即便是现在朝廷召他入京,没有三五个月,怕也来不了,莫非就草率成婚么?

    也有人觉得,宫中这样做,操之过急,说难听一些,就是有碍观瞻,哪有嫁女嫁的如此急的,这不是办法啊。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不少,好在那郝风楼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如今锦衣卫的效率大大的提升,即便是非议,倒也不敢在公开场合。

    宫里呢,也是有苦自知,这荆国公主的肚子越来越大,再不成婚,难道还要大着肚子下嫁。朱棣其实还没这心思,一开始,只是恨那郝风楼先上了车,气荆国公主情不自禁。可是徐皇后却是女人,一听便晓得。事情再拖,是不成了,二话不说。直接寻了宗令府,逼着那位管理宗亲的老家伙选了一个最近的日子。

    火烧眉毛了,还矜持个什么,这样是闹笑话,可若是迟了,闹出来的就是天大的笑话,事急从权。哪里顾得了这么做。

    由此可见,在这等事上,女人往往比男人要果断的多。

    徐皇后亲自操持。将所有复杂的程序都办的差不多了,眼下等着的,自然就是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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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家这边,却是另一番光景。郝老夫人。心里很是不安。

    其实公主下嫁,对于无论是什么人家来说,都不算是顶好的事,们不当户不对啊,郝家再怎样富贵,和皇家一比,终是落了个十万八千里,这新媳妇进了门。假若是脾气坏一些,又或者有其他的怪癖。这郝家上下,包括了郝老夫人,又能奈何,多半人家甩起性子,赔不是的还是郝老夫人。

    只是旨意下来,她是不得不尊,表面上是高兴,当着郝风楼的面,也是笑脸吟吟,可是内里,当着陆夫人,当着那香儿,却是愁眉苦脸,好生郁闷。

    陆夫人呢,虽是认得那荆国公主的,心里也未必自在,自己即将临盆了,如今多了个公主,却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郝风楼若是纳妾,却也是罢了,陆小姐还在做姑娘的时候,便熟读了女四书,三从四德的说教,却是懂得,对郝风楼,温柔体贴,也晓得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公主不一样,公主来了,自己这夫人,就等于是靠边站了,一方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子凭母贱是个问题,另一方面,假若公主那边强势一些,自己怕是要走投无路了。

    倒是小香香却还是天真烂漫,竟是不知愁滋味,总是这边宽慰,那边安抚,给这家里,总算添了几分暖意。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眼看这大喜的日子,却是要到了,无论大家怎么样想,事情既已定下,那么……就不是嫁与不嫁,娶与不娶的问题,问题的关键只在于,人进了门,大家该如何适应。

    郝父那儿,已经去了信,只是郝老爷子,怕是不能进京了,而郝风楼呢,见到大家这个样子,心里也颇为惭愧,自是不免对家里上了心,对老夫人,对陆夫人,多了几分体贴。

    只是今日一大清早,郝风楼却是起了大早,匆匆的穿了衣衫,便带着随人出了门。

    他并没有去锦衣卫,也不曾去紫金山,而是先在朝阳门,与那赵王朱高邃会合。二人相见,不免寒暄,可是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天色,又一同往龙江去。

    他们这一趟,是去接人,人还不少,都是从北京来的。

    朝廷的封赏,除了郝风楼,早就下了,不少人得偿所愿。比如那位兵部尚书周力帆,如今就调来了京师,任刑部尚书。

    说起来六部之中,刑部是最无关紧要的存在,礼部清贵、吏部天官掌着人事大权,相当于半个宰辅,户部管着钱袋子,大家想伸手讨要钱粮,都得看着他们的脸色,兵部虽然有些可怜,可终究还是掌兵,也管着武官的人事,工部的油水,是素来被人眼红的,唯独这刑部,别看好像管着天下的邢狱,实则却是不然。

    原因无他,分权的太多,刑部边上,还有个大理寺,甚至还有锦衣卫,都与刑部的职能重合,再加上邢狱这玩意,在朝廷实在不算什么大事,这兵部尚书转任刑部尚书,一般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周力帆却很是兴奋,因为他这一步跨过去,却等于是走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步。他的级别很高,可是在北京,却是几乎没有什么职权,说到底,就是个空架子,想回南京,千难万难,因为他若是回去,不可能随便一个主事和郎中打发,兵部尚书,也总不能让你去做侍郎,而南京的六部就这么几个坑,怎么样,人家也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周大人,按理来说,他这辈子,怕也就这么到头了,可是谁曾想,因为这北京保卫战的功劳,却得到了一个极为难得机会,终于有了资本,踏入了金陵。

    至于其他人,也大多如此,他们再官场上,并不如意,要人脉没人脉,要地位没地位,表面上是高高挂着,其实什么都不是,读书人嘛,难免就眼高手低,虽是清贵,可是远离庙堂,难免心里郁郁不得志,此中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是如今,却都水涨船高,居然跟着赵王和郝风楼,打了个诺大的秋风。

    如今虽然称不上是春风得意,可是多少,总有了一线希望。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武官,这些人才是最大的得益者,以他们的身份,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进步可能了,朝廷之中的武职,绝大多数的中枢位置,都是靖难派把持,他们这等小雨小虾米,能有口汤水喝,那已是祖坟冒了青烟,只是不曾想到,他们直接从边镇的中低级武官,纷纷一跃而起,直接拨入了京营和亲军听调。

    大家的情绪,自是不免高昂,两三百人之中,这一路虽然赶路赶得急,心情却委实不错,却也有一些先见之明的人,心里不免有几分忐忑,他们在京师,并无半分关系,也不曾受人庇护,否则也不可能被人打发去北京,永远不见天日了。而此番虽然是靠着运气,到了京师,可是孑身一人,难免容易遭人白眼,甚至被人……

    想到这个,便叫人有些不寒而栗,官场里的水有多深,即便只是揭露那冰山一角,也足以教人胆颤,这京师真能立足么?

    可是当他们抵达了龙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有不少人心思大定起来。

    却见赵王殿下和郝风楼已在栈桥处等候他们多时,他乡遇故知,大家显得尤为亲昵,即便是那心里有那么点儿忌惮的周力帆,此刻的心情也是松了下来,他连忙下船,快步上前,忙不迭的率众给赵王和郝风楼行礼,道:“殿下,郝大人,有劳久候,实在惭愧。”

    朱高邃却是笑吟吟的拉住他的手,道:“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们来了京师,举目无亲,本王也算是半个地主,这地主之谊却是要尽一尽的,哎,大家想必是辛苦了,这儿风大,就不必再这儿寒暄了,走,咱们进城,本王和郝风楼已备下了些许水酒,给大家接风洗尘,大家呢,也不必急着去吏部和兵部点卯,先歇一歇,待吃饱喝足,精神饱满了,再慢慢过去,吏部和兵部那边,本王已命人先去打了招呼,必不会怪罪。”

    听了朱高邃的话,大家的心里,都生出几分暖意,那此前心里的几分忐忑,俱都一扫而空,于是有人倒也放开了性子,起哄道:“殿下的酒,咱们是必定要喝的,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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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人心难测

    接风洗尘的酒宴,因为朱高邃住在鸿胪寺,多有不便,是以便在郝家举行。

    酒过三巡,大家都变得热切起来。

    或许在北京时,大家还有些生疏,只是因为利益才彼此站在了一起,谈到私交,那是远远不够,可是来了这里,他乡遇到故知,再加上赵王殿下平易近人,郝风楼亦是待人客气,如沐春风,大家的心也就渐渐放下,显得亲热了许多。

    即便是心里有顾虑的,知道这赵王殿下不是省油的灯,迟早有一日,要和太子殿下一较高下,是以对朱高邃多少带着一些防备,可是吃了几杯水酒,心中感伏万千,也放下了芥蒂,言谈说笑,竟也放得开。

    这数百人,有文有武,高贵的,已是尚书,而低下的,不过是个千户的武职,地位悬殊,而现在,有心人不免发现了一个问题。

    大家在京师,无亲无故,朋友和关系、人脉更是谈不上,而眼下这些人,不就是现成的‘乡党’么,朝廷里的拉帮结派,无非就是同窗、同僚、同乡之类,而大家虽然不算同乡,却也是来自各地,对周力帆这样的人来说,他急需下头培养一些门生故吏出来,好稳固自己在庙堂中的地位,而对于下头的人来说,他们也急需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一旦遇到了事,也好有个依靠。

    庙堂之上,有刑部尚书周力帆,此人的全责虽然并不好,可终究是尚书。有参事之权,而也有几个,是授了御史的。更有几个,此番在京师中历练,大抵是要外放出去,六部之中当差的也是为数不少,亲军和京营中的人就更多了。更重要的是,这儿还有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但凡是混迹官场的。哪个不晓得若是能得到厂卫的庇护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这厂卫就是眼睛耳朵,对朝中的风向摸的最是清楚。若是能得到郝大人的一些‘提点’,这获益,可就真正不浅了,虽然未必能让你扶摇直上。可是至少。能让你抓住风向,规避无数可能出现的危险。

    至于赵王殿下……或许对他们来说,某种意义来说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因为赵王殿下不是太子,一旦陛下百年之后,这层关系,怕就什么都不是了,可是仔细一想。现如今赵王殿下如日中天,得到了天子的厚爱。眼下汉王已经完了,朝中硕果仅存的两个近亲,怕也只有太子和汉王,太子那儿,怕是永远巴望不上的,一方面,他们本就没有门路,另一方面,他们乃是北京保卫战的功臣,天然就是受了赵王殿下的提携,太子肯多看你一眼么?不将你打压冷藏就算不错,哪里还肯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既然如此,与其饱受白眼和冷落,胆战心惊,那倒真不妨,和这赵王殿下保持着某种关系,反正眼下陛下龙体康健,等那太子登基,却也不知到什么时候。

    打定了主意,大家的心情,自然也就轻松了,推杯把盏,更多了几分亲近。

    曲终人散,大家各自散了。

    郝风楼带着几分醉意,自去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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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赵王和郝风楼在那儿拉关系的时候。

    这深宫之中,朱棣却在召见宗令府的总人令周王朱肃。

    宗令府实际上称之为宗人府,是专门管理皇族的机构,而这个机构的主官,也大多是皇族担任,就比如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就曾担任右宗令一职,不过王爷们只是挂职而已,不是遇到大事,一般情况,是不会出现在京师的,周王朱肃的封地是在开封,如今奉旨,便立即赶来了。

    这位周王殿下,乃是朱棣一母同胞的兄弟,比起其他兄弟,更亲一些,所以朱棣对他也没什么避讳,见他的时候,只是穿着一件宽松的道袍,坐在这暖阁里,盘腿在榻上,笑吟吟的看了朱肃一眼,道:“此次教你来京师,既是为了荆国公主下嫁,另一方面,也是咱们兄弟许久不曾见面,大家见一见,全了这兄弟之义,咱们兄弟,是许久不曾见了,前些日子,藩王们都进京,你也来了,不过那时候人多嘴杂,朕也不便单独召见你,如今,总算是得空了,朕听说,你在开封,做了许多事,好啊,这地方的官吏,没几个好的,为何,都是因为有私心,有私欲,跟咱们朱家,不是一条心,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朱棣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而这周王朱肃虽未必如朱棣说的那般好,可是在朱允炆在的时候,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人吃了苦头,就不免懂得谦逊了,他连忙道:“陛下谬赞,臣弟岂敢当的起。”

    朱棣看他温顺的一眼,不由笑了:“有时候啊,朕就在想,想念咱们这些兄弟,当年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大家在一起,有过争吵,也有亲昵的时候,兄弟嘛,毕竟是骨肉至亲,前几日宁王上书来,进献了一些膳食,朕吃了,觉得很好,朕不稀罕一点吃的,可是他有这个心啊。”

    说到这里,朱棣笑了:“还有你,你和别人不同,你是朕是一母同胞,比其他兄弟,更亲近一些。此次这荆国公主下嫁的事,朕亲自点了你来操办。”

    这朱肃其实心里有诸多疑问,这荆国公主是湘王唯一在世的血脉,湘王一系,已是彻底的断绝了,如今等于是过继给了朱棣,可是这皇上为何要将这荆国公主,下嫁给郝风楼。郝风楼这个人,朱肃是略知一二的,最近确实比较得势,如今有掌着锦衣卫,风头佷劲,功劳呢,也是不少,可谓是栋梁之才,在这方面,朱肃当然认可,可这人终究是有妇之夫,难免……

    只是这心中的疑问,朱肃却不便去多问,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称是。

    朱棣突然叹口气道:“朕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可是朕明着和你说,此中原油,朕不能和你说,总之这下嫁的事,已是成了定局。说到了她,朕就不免想到了湘王,哎……咱们的兄弟之中,下场最惨的,怕也只有他了,一把大火,什么都没有留下,朕每念及此,便是寝食不安。”

    朱肃也跟着叹口气,其实论起来,当年自己和湘王的关系是最好的,因为朱棣好武,而湘王与自己喜诗词,志趣相投,所以平时走动的更近,想到这件事,朱肃也只有叹息连连。

    朱棣说到这里,突然脸色有些冷了,淡淡的道:“朕听说了一些谣言。”

    朱肃道:“却不知是什么。”

    朱棣淡淡的道:“前些时日,有些宗室不法,朕狠狠的处置了一番,虢夺了几个宗室的封地,也裁撤了他们的护卫,现如今,许多地方,说什么朕和那建文,没什么两样,都是要削藩的,这些事,你听说了么?”

    朱肃脸色平静,他心里当然明白,当今皇上,也就是自己这兄弟,其实确实是要削藩的,其实建文和永乐,对于藩王的态度,并不会有什么两样,而不同的是,皇上乃是打着为宗室请命的名义靖难,所以如今坐了龙椅,为了顾及名声,这削藩的手段,不似建文那般急促,也不如建文那样果断,采取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前些日子,借着机会,确实做了不少削藩的工作,而如今,引来了诸多的猜测,一些宗室心中忧惧,就不免传出许多流言,而这些流言,对于天子来说,确实多有毁誉。

    不过站在朱肃的立场,他是天子的亲兄弟,倒也没什么后顾之虞,如今陛下问起,便忍不住道:“陛下,坊间确实有这样的流言,不过臣弟以为,只怕……”

    朱棣却是打断他,变得冷冽起来:“只怕不过是一些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么?哎,你不明白啊,任何流言的背后,肯定会是有人放出来的风声,朕担心的是,这放出风声的人,是自家的兄弟,这件事,朕已命锦衣卫彻查了,非要好生堤防不可,人心难测,朕要多留一些新心,你也是宗室,朕倒是想来问问你,难道宗室犯了法,朝廷连追究都不成?若是如此,这祖宗基业,还要不要?若是放纵下去,置之不理,一旦惹起了民怨,那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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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建藩

    周王朱肃顿时沉默了。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很是惹怒了天子。

    作为宗人令,这些皇族内部的龌蹉他岂会不知。

    且不说近来天子的温水煮青蛙,已经遭到了许多藩王的警觉,他们当面未必敢对天子如何,可是背地里,却少不得狠狠的恶心一下朝廷。

    南昌府、太原府等地,都有许多类似的谣言,大多数,都是将天子比作是建文的。

    而更讽刺的是,当今天子,是以藩王的名义起兵,如今,转过头来,却又开始对付藩王了。

    这些事,朱肃当然是假装不曾听见,可是现在天子问起,他有不得不答,现在见这位皇兄怒气冲冲,朱肃倒是清楚,现如今,当年的燕王已经成了天子,从前和大家利益一致的皇兄,也早已开始用天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朝廷怎么能容忍藩王们手握重兵,又怎么能容忍,这些人割据一方,这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建文如此,现在的朱棣也是如此。

    朱棣见他沉默不言,脸色倒是缓和下来,苦笑道:“我们是亲生兄弟,有些话,朕还是给你交个底吧。建文削藩没有错,可错就错在太过急躁,不但急躁,而且太不顾念宗室之情,总是喊打喊杀,使宗室不容于世,所以这才败亡。可是削藩,说对也不对,说错也不算错,说到底,祖宗的基业,子孙们自该享福,可是朝廷不能容忍下去。朕确实有削减藩王的念头,况且有些藩王胆大妄为,也实在是国法不容。眼下这有人暗中造谣滋事。无非,就是借此来抨击朕吧。朕如此做,为的是祖宗的基业,会怕他们非议?”

    朱肃只得胆战心惊的道:“陛下圣明。”

    朱棣摆摆手:“圣明二字,就休要提了,朕请你入京,不是来听你这些话的。朕请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朱肃道:“请陛下明示。”

    朱棣站了起来。慢吞吞的踱了几步,似乎接下来要说的,是在他心里酝酿了许久的想法,沉吟良久。才道:“宗室之中。谈及到湘王,大多数都觉得可惜,湘王在咱们这些兄弟之中,性子是最刚烈的一个,可是为人坦荡。在兄弟之中,人脉最广,如今他的下场,不少人闻之唏嘘。哎……这便是兄弟之情啊,兄弟手足就是兄弟手足……”

    朱棣说到这里。慢悠悠的道:“他的忌日就要到了,朕打算,派礼部尚书,亲自往湖南区吊念,早些时候,朕已命人将他的王陵好生修葺了一番,现在,是该让人代朕去瞧瞧他了。”

    朱肃不由叹息连连,对于湘王之事,他也觉得甚是惋惜,这建文的第一罪状,就是将自己的亲叔叔逼到了那个份上,现在朱棣派人吊念,又是如此大张旗鼓,这分明是提醒大家,当年的建文,是怎样收拾宗室,再以此来证明,自己对于还是顾念亲情的。

    这当然是表面功夫,无非就是表个态而已,反正也不费什么气力,还可以借此,来安抚宗室,而那些流言蜚语,自然而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朱肃连连点头:“陛下此举,确是妙极。”

    朱棣慢悠悠的道:“还有一件事,却非你来出马不可,有些事,本不该和你说……哎……罢罢罢,还是说了罢,实话告诉你,荆国公主,已有身孕了。”

    “……”这一下子朱肃一时无言。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如此糟糕,再仔细一想,所有的事顿时就好理解了,难怪宫中急着下嫁,也难怪,嫁的是郝风楼,原来是皇家宗室里出了一桩丑闻。

    朱肃只得苦笑摇头,道:“这……那郝风楼……真是胆大……”

    他没有责怪荆国公主,想来想去,这事儿必定是郝风楼那厮的错了。

    朱棣也不禁苦笑:“此事……咳咳……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不管怎么说,那郝风楼也是功臣,为朝廷效命,不计生死,况且,如今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即便将那郝风楼宰了,又能如何?既然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么朕也唯有顺水推舟了。”

    朱肃点点头,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朱棣目光幽幽的看着朱肃,才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湘王如今子嗣断绝,已是无后,将来身后连个祭祀的人也没有,朕现在想来,实在是凄凉,众兄弟之中,他的际遇最惨,朕怎么忍心,教他彻底绝后,因此,朕有个念头,如若这荆国公主生的乃是男丁,那么不妨,宗人府那儿,为这孩子注个金册,若何?”

    图穷匕见。

    说了这么多,其实这才是朱棣的真正意图。

    而一直被朱棣的话题带着走的朱肃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天子的心意。

    眼下有许多人指摘天子与建文无异,这天子多少是要脸面的,于是少不得,要做不少的表面功夫,天子是打定了主意削藩的,当然不能打活人的主意,假若今日重赏一个宁王,明日再赐予周王更多的土地和护卫,那么岂不是和天子削藩的本意相 背?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死人的主意,那位朱棣和周王的兄弟,自然就成了最好的目标,天子不但派人去吊念,同时还决定,再添一个湘王,好教天下人看看,天子对自己的兄弟,对宗室的手足,很是上心。

    可问题在于,要给湘王世系添个人丁,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过继,在宗室之中,找个人出来,过继给湘王,让这仁兄,逢年过节,给湘王上坟之类,只是若是在这上头动心思,又出现一个问题,天子本就要打压宗室,假若寻个宁王或者是周王的儿子去过继给了湘王,那么这个家伙,不但成了湘王,自己的父亲,又是宁王,一门二王,再加上藩王的特殊待遇,以及按制建立的护卫,这几乎等同于,是养虎为患。

    天子的削藩,当然削的不是寻常的藩,似郝家那般,只是躲在交趾,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或者是桂王那样,在广西那等不毛之地的郡王,朝廷才懒得管,朝廷要削的,本就是那些所谓的亲王,这些人大多在富庶之地建藩,又是皇室近支,且拥有诸多卫队,这些人,对于朝廷来说,才是心腹大患,至于其他的小鱼小虾,谁愿意搭理。

    所以让宗室子弟过继到湘王那儿去,这天子的诚意倒是有了,显现天子对兄弟的厚爱也出来了,偏偏……这不是削藩,而是加强藩镇的实力。

    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另外一条路倒是有些机会,那便是荆国公主,荆国公主是湘王在世的唯一血脉,现在他肚子里已有了身孕,极有可能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假若整个人,在宗令府收录造册,那么将来,就等于是将他当做了宗室,朝廷必定是要将其册立为湘王,同时让他继承湘王的封地,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宗室,反而使朝廷能够放心,且又算是半个湘王的血脉,道理上也说得过去,而最重要的是,天子借此,来表达了对自己的兄弟的厚爱,如此一来,谁敢说天子对兄弟无情无义,谁又敢说天子对宗室不厚道,如此,恰好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想到这里,周王朱肃心里只是唏嘘,这显然是某种意义的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天子宁愿便宜外姓,也绝不肯让姓朱的占一分好处,里头的缘由也好理解,无非就是眼下是大明的天下,但凡是姓朱的,终究是有其合法性,而那姓郝的,毕竟是个外姓,再如何,也不可能对皇权造成威胁,所以宁愿将这天大的好处送给郝家,也决不能便宜了宁王、吴王之类的人。

    这件事,天子不能一人来办,必须得得到宗令府的支持,而朱肃这宗人令,就成了最关键的对象,朱肃的性子,并不刚烈,其实还有些唯唯诺诺,此时见天子打定了主意,哪里敢反对,况且……既然天子没心思便宜了宗室,而另一方面,让荆国公主之后,继承湘王的藩地和爵位,也没什么不可,至少不至于让湘王百年之后,过于凄凉,不至于自己的宗庙里,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朱肃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一件好事,陛下既然打定主意,宗令府这边,想来,不成问题。”

    朱棣不由笑了,他早就清楚自己这个兄弟的性子,也早料到这件事没有阻力,而这件事,当然得让周王来办,因此笑吟吟的道:“哎……朕真是……你大老远的来,朕没有尽地主之谊,反而和你说这许多话,教你操心,你嫂子在后宫,准备了一些水酒,咱们是自己兄弟,没这么规矩,走,去见见你嫂子,咱们兄弟坐下来,像从前一样,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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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风紧扯呼

    这婚期已是到了,自是良辰吉日。

    金陵城很是热闹了一番,郝家门前,更是张灯结彩,门庭若市。

    这一日下来,连郝风楼都是晕乎乎的,到底来了多少宾客,来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只是知道这一日过的很是漫长,从一大清早到醉醺醺的进了那红烛冉冉的洞房,一宿醒来,宿醉过后,带着几分头昏脑胀,而自己的身边,已是多了个人儿。

    即便是豪杰如朱智凌,此时此刻,怕也是含羞,那微微颤抖的细长睫毛,分明表示身边的人并不曾熟睡,只是那鹅蛋的脸庞,却依旧是酣睡的样子,郝风楼自是知道她醒了,却故作不知,亦是躺在榻上假寐片刻。

    直到日上了三竿,已是实在不得不面对了,二人却都默契的睁开眼里,不由相视一笑,郝风楼便故意打个哈欠,道:“公主殿下,早,”

    “夫君。”朱智凌却不曾有公主矜持。

    招呼过后,外头的女婢们听到了动静,都是鱼贯进来,带着衣衫、温水、梳子伺候二人起床,整装一番,二人便依照规矩,前去后堂。

    郝老夫人在此,已是等候多时,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忐忑,都说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可是如今,他却是老公婆终究要见媳妇,这个媳妇不一般,郝老夫人虽说如今见过诸多世面,可是眼下,这媳妇的习性如何,却还是很是预料。

    如今他穿着一身诰命衣裙。端坐在大堂上,待郝风楼携朱智凌到了,郝风楼直接上前。叫了一声娘,便乖乖的站在郝老夫人的身侧,这教郝老夫人心安了一些。

    朱智凌自是福了福身,也跟着唤了一声娘,郝夫人忙是应了,接着便是斟茶递水,这郝夫人反而有些受宠若惊。照例,说了一些喜庆的话,两个女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郝风楼夹在中间。境遇可想而知。

    倒是这时候,朱智凌道:“娘,却不知陆家姐姐,为何不在。她是大妇。照理,我是该给她敬杯茶水的。”

    郝夫人一听,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却又不禁放宽了心。

    本来今日的事,这家里可谓鸡犬不宁,几个家里的女人凑在一起,好生的商量了一番,陆夫人觉得还是淡化了自己才好。省的新妇进门,过于尴尬。于是便避而不见。

    现在既然朱智凌主动问起,还称陆夫人为大妇,显然是认可陆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又要敬茶,表示尊重,这便让郝夫人一颗悬起的心又了些许松动。看来……这公主殿下,性子也不算坏,也并非是咄咄逼人。

    只是陆夫人不在的缘由,却不足道哉,郝夫人掠过一丝尴尬之后,便笑吟吟的道:“哦,她身怀六甲,如今临盆在即,本是要来见你的,倒是老身做了主,教她好生歇着。迎春,去请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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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夫人的心情,未必比郝夫人要好多少,听到来唤,倒也早有准备,身上的诰命衣裙早已有了,动身到了后堂,见了朱智凌,二人是老相识,也曾朝夕相处过,只是如今见面,身份地位已是大大不同,二人都显得有几分生涩。

    好在陆夫人本是端庄之人,再不似从前那样的小女孩儿模样,在人的搀扶下,挺着肚子坐下,含笑道:“凌儿姐姐,许久不见……”

    她故意没有叫公主殿下,反而如从前那般称呼,故意显出几分亲昵,她是大妇,其实年龄却没有朱智凌大,喊一句姐姐,既有尊重和亲昵的意思,同时也是认可朱智凌在府中的地位。

    朱智凌自是给她斟茶,少不得说一些寒暄的话,从前在陆府的时候,朱智凌是另一层身份,如今大不相同,对陆妍儿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倒是渐渐的说起话来,大家的尴尬也就慢慢的少了许多,待多了几分说笑,便各自放下了戒备,大家都是聪明的女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是有的,却也知道应当如何自处。

    只是说着,说着,郝夫人突然道:“郝风楼呢,人去了哪里?方才还瞧他在,为何一下子,不曾见了踪影。”

    大家反应过来,方才大家都是拿出所有的精力来应付对方,倒是没有注意,郝风楼那家伙已是趁机落荒而逃,倒是有个女婢进来,道:“少爷说,还有公务要忙,先去北镇府司了。”

    郝夫人便又气又想笑,这个家伙,还真是没天良,自己做的好事,留下这儿的摊子,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于是郝夫人少不得抱怨两句,反是陆妍儿和朱智凌反过来安抚郝夫人,朱智凌道:“近来朝中有许多事,我也有些耳闻,北镇府司确是千头万绪,并非是他有意要逃的。”陆妍儿也道:“母亲,他忙完了,自是会赶着回来,母亲不必担心……”

    郝夫人其实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此时见二女维护,便顺水推舟,道:“好罢,但愿如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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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确实是落荒而逃,那样尴尬的气氛,教他无所适从,见她们并没有剑拔弩张,便索性出来透气,他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北镇府司,刚刚落了马,便有人迎上来,笑呵呵的道贺。

    郝风楼将马鞭交给守门的校尉,一边笑骂几句,便步入了北镇府司中。

    紧接着进入公房,周司吏便瞅了机会,后脚跟了进来,他自是不能免俗,也是恭喜了两句,才道:“大人,神机卫那儿,有这么一桩子事,新任的神机卫指挥使同知朱河和一个千户打了起来,就是方才一大清早发生的事。”

    “哦。”郝风楼漫不经心的接过了奏报,一目十行的草草看过去。

    关于这些新任文武官员的事,郝风楼早就让这周司吏关注一些,否则像这样的消息,锦衣卫这边,至多也就存个档,连个简报怕是都不会有。

    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郝风楼不需去看,便大致能晓得发生了什么,这新任的同知,是北京来的,顶替下来的人,肯定在京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上到下,不晓得有多少‘朋友’,京营和亲军内部,对于这些外来户,都不免有几分排斥,一方面是认为他们取代了自己的‘朋友’,其二便是他们的身份。

    如此一来,这种情绪蔓延开来,本也无可厚非,这上官故意默许,下头的武官呢,受了纵容,故意寻衅滋事,闹出点乱子,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朱河,郝风楼很有印象,是天津卫中的人,算是郝风楼保举出来的,只是不曾想,这么快,这铺天盖地的打压和报复就来了。

    郝风楼将这简报放到了一边,并没有显得太过热衷,微微一笑:“这几日本官私事缠身,反倒耽搁了公务,这卫中,倒是有劳了周先生,近来,没出什么大事罢。”

    周司吏不敢怠慢,将这卫中的事一一说了。

    其实没了郝风楼,整个锦衣卫,也是萧规曹随,能出什么大事,只是近来宫中命人查办一些地方的流言,锦衣卫这边,已放出了许多的人手分赴各地,如此一来,京师这儿,反倒捉襟见肘了,人手很是不足,关乎于那些流言,其实大家也明白,这不过是做做样子。

    因为即便是宫中,也不愿意锦衣卫当真查出些什么,查出来了,你要不要处置,可是处置的对象,极有可能是皇家近支,到时必定是天下哗然,之所以宫中责令严查不殆,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将这气氛调动起来,好让那些有心人一看,朝廷是要动真格的,便不敢再胡说八道,那幕后的黑手一旦生出了畏惧之心,也就乖乖的缩回去,再不敢造次。

    可即便是做样子,这个样子,也需要做足,周司吏大致说了一下卫中的布置,郝风楼听了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此事就应当这么办,不过京师这边,人手若是不足,就少不得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原来的三班,可改为两班,熬过这些日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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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双喜临门

    周司吏将事情一一应下,却似是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郝风楼见他为难,不禁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何故吞吞吐吐?”

    周司吏不由讪讪笑了,道:“是这样的,学生虽是每日在卫中,可是看大人的布置,似乎要将那些北京来的……咳咳……”有些话,周司吏不便细说,却还是道:“既是如此,大人为何不多过问一下,那佥事朱和……”

    本来这些话,周司吏是不该说的,本来嘛,其实郝大人的许多布置,大家心里明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而现在那个朱和,如此遭人排挤,郝大人多少,也该出面一下才是。

    偏偏郝大人无动于衷,这就让周司吏忍不住去问了。

    若是别人,当然不敢来细问,而周司吏终究是郝风楼心腹中的心腹,这里又没有外人,周司吏这才大起胆子,忍不住相询。

    郝风楼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是么?你去忙你的罢。”

    这个回答,显然是有些遮遮掩掩,很是云里雾里,不过郝大人不肯说,周司吏倒也不敢深究,连忙点点头:“学生告退。”

    目送走了周司吏,郝风楼的表情,却是值得玩味起来。

    他忍不住又拿起朱和的奏报,郝风楼几乎能依稀记得,这个家伙和自己是同坐吃过酒,酒桌上。很是热络,临别时,郝风楼甚至还记得。亲自将他送到中门,和他说了许多体贴的话。

    而现在,这个家伙,出现在了锦衣卫的奏报上,倒是有些别开生面。

    其实一开始,郝风楼就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北京派的出现,使得靖难派开始抱团。这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丘福完了,这么多人都完了。朝廷说收拾就收拾,而顶替他们的,竟是一群北京来的人,大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瓜葛。这难免。让那些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的靖难派如今找到了发泄口。

    再加上……兵部那边刻意的推波助澜,比如在安排差事的时候,使了些许的小手段,让他们双方,本就形成了制衡的局面,因而这矛盾,自然而然,也就越来越深了。

    而且可以想象的是。要不了多久,这个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若是以往,郝风楼或许会出头,可是现在的郝风楼,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郝风楼了,这两年的磨砺,让他少了几分冲动,而多了几分沉稳,从前的郝风楼,无法摆脱自己是棋子的地位,而如今,他已成了棋手,再不可能像从前那般,轻易冒出头去。

    郝风楼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自己的对手,有许多人,而眼下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候。

    所以他很快就将奏书丢到了一边,并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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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到了四月。

    天气越来越暖和,可是放晴了几日,又突然是细雨绵绵,这金陵的雨,却如蚕丝一般,如丝一般断断续续下来,却又连绵不绝,这银丝落在人的身上,带着几分清凉,也顺带,让这天色,多了几分昏暗。

    郝家这儿,却已是一阵慌乱。

    上下数百口人,一个个行色匆匆,郝老夫人手里拿着佛珠,在后堂里惊慌不安的捻动,口里颤颤,却也不知念的是什么经。郝风楼呆呆坐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脑中空空如也,很是茫然。

    朱智凌也显得有几分不安,有婢女劝她回去,生怕她动了胎气,朱智凌却只是摇头,眼睛看向郝风楼,也不禁掠过一丝担心。

    春雨沙沙的落在窗上,更添几分惆怅。

    香儿倒是已去右厢那儿帮忙了,稳婆、御医俱都齐备,无数的女婢都在外头静候,随时听候吩咐。

    陆妍儿要临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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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了多时,陆家的人自然也到了。

    陆征携着陆老夫人,神情有几分慌张,也有几分期盼。他们近来的心情并不算很好,郝风楼娶了公主,这对陆家来说,并不算好事,一方面,是怕自家女儿受气,另一方面,对这肚中的孩子,也有别的考量,生怕这嫡子的地位,发生什么变故。

    这满肚子的小算盘,等到真正临盆,便早已抛去了爪哇国,他们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母子平安的事,至于其他,哪里还有计较的心情。

    大家都在屏息候着,谁也没有说话。

    见了面,也只是相互点了点头,都能体谅到对方的心情。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直到了子夜,那清亮的哭啼声骤然响起来,这后堂中的人顿时都坐不住了,一个个都霍然而起,郝老夫人颤颤的站起,身子都在颤抖,郝风楼脸色又红又白,激动中又带着几分担心。

    “老夫人,少爷…二夫人………”

    有婢女飞快冲进来,道:“是男儿,是男儿……”

    呼……

    所有人都像松了口气一样。

    即便是郝风楼,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整个人喜出望外。

    来到这个世界,郝风楼早已被这个时代的人所同化,固然他的骨子里,依旧还有一些后世残留的东西存在,可是在这潜移默化之下,也不免有几分‘封建’,终于……有儿子了……

    郝风楼长长出一口气,因为唯有如此,郝家的宗祠,才能延续,郝家辛苦挣来的一切,才能延续,这延续的不只是香火,更是富贵,是郝家两代人的努力。

    他禁不住道:“母子平安么?”

    那婢女道:“俱都平安。”

    所有人俱都松了口气,郝风楼已经率先走出了后堂,往产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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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家近年来的声势,已是越来越大,作为新贵,且又新近立下了赫赫大功,因而郝家的一举一动,都是牵动人心。

    到了次日一清早,所有的消息便已传开,这郝风楼先是娶妻,旋即又是产子,双喜临门,不少人已是做好了准备,等到那孩子满月,就少不得要前去祝贺了。

    其实何止是朝野,即便是宫中,也都得到了消息,因而宫中的太监一早便到了,送来了一些产妇所需的名贵药材,还有宫中的一些赐物,随后便是请郝风楼入宫觐见。

    宫中的厚赐,郝家上下,自是连忙谢恩,而郝风楼也早料到宫中要召见,因而也不敢怠慢,早就穿上了朝服,连忙动身。

    很多时候,到了郝风楼这个地步,家事已经不再只是私事这样简单,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作为禄国公的继承人,作为海防侯,生了儿子,就意味着,家中的格局,将会大变。

    郝风楼一会儿功夫,便抵达了午门,午门这儿,赵忠在这儿久候多时,多半是天子左右等不着,便叫赵忠来看看,这赵忠在这儿巴望了许久,见了郝风楼,不免上前,说几句喜庆话。

    一个是东厂,一个锦衣卫,一个疑似是太子的人,一个与赵王关系非同小可,这二人,本该天生就是敌对,可是现在,郝风楼却给了赵忠不少好脸色,欠身还了礼,这才匆匆入宫。

    暖阁……

    朱棣是刚刚下了朝,近日四海升平,平安无事,这永乐朝,已有了几分盛世的先兆,朱棣的心情,也逐渐好了不少,他在暖阁里已换下了朝服,换上的是一身常服,而这个意思,显然要和郝风楼谈的,不是公事。

    郝风楼进来,行了礼,朱棣则手捧着茶水,笑吟吟的道:“朕一大清早,便听到了喜报,难得啊,朕知道你们郝家都是单传,如今总算是有了后,可喜可贺,哈……这些话,你这几日,想必是已经听的耳朵起了茧子罢,来,坐下,朕有话要和你说。”

    郝风楼不敢怠慢,欠身坐下,道:“请陛下指教。”

    朱棣不由摇头:“你看,又是指教,又是示下,朕不过是有几句想掏心窝子的话而已,并不打算教训你,哎……近来,确实没什么喜事啊,好不容易有了喜,朕呢,也跟着乐呵乐呵,怎么,你和荆国公主,如今还好么?”

    陆夫人生了孩子,这老家伙却问荆国公主,郝风楼表情有些古怪,却还是点头:“托陛下洪福,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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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龙颜大悦

    朱棣却并没兴致去理会郝风楼心中的疑惑,却是不由叹息道:“本来,你是有妇之夫,朕并不愿委屈了荆国公主,只不过,她既是非你不嫁,朕又能奈何?她自幼丧父丧母,孤苦无依,一心要报这不共戴天之仇,靖难之中,也立下不少功劳,一介女流,又是天潢贵胄,能到这个地步,连朕都佩服她,所以凡事,都尽量顺着她的心意,你能好生待她,朕也就放心了,朕也并非是食古不化之人,这男女之间的事,朕也知晓一二,罢……不说这些题外话。”

    朱棣慢悠悠的道:“湘王的宗祠,朕已命人修葺了,寻些时候,你该陪着凌儿去那湖南一趟,好生拜祭,只是眼下荆国公主身怀六甲,多有不便,这事,也不急。”

    朱棣说东说西,就仿佛是在太虚中神游,总是让郝风楼寻不到任何踪迹。

    郝风楼索性也就放开了,朱棣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并不去追究什么用意,只是不断的应承,连声说好。

    朱棣喝了口茶,似是带着几分感伤:“这湘王,性子很是刚烈,你知道么?从前的时候,咱们几个兄弟,本王的性子是最急躁的,可是和那湘王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祖皇弟曾请了师傅来给咱们兄弟授课,湘王最是聪明,读书最好,可是那教授的博士,却最不喜的是湘王,你道是为何?哈哈……那博士是上翘的胡子,这湘王呢。喏……就这样,用墨在自己唇上也画上这样的胡子……哈………”说到这里,连朱棣都忍俊不禁起来。

    郝风楼甚是古怪。这个记忆,是朱棣的,朱棣或许想到这个,忍不住想要捧腹,可是说出来,对郝风楼来说,却只是个冷笑话。

    朱棣终于还是想起了什么。道:“噢,是了,你生了孩子。朕竟是把这一茬给忘了,孩子的名字,可曾想了么?”

    郝风楼道:“尚未决定,只怕还要去信谅山。请教家父。”

    朱棣摇摇头:“这一来一去。总不能已满了月,这姓名却还是没有,你若是不嫌,朕就想一个罢。”

    朱棣说罢,唤了身边的太监,道:“拿笔墨来。”

    笔墨奉上,朱棣提笔,唰唰写下几字。交给身边的太监,这太监连忙转呈给了郝风楼。郝风楼打开,却看上头写着:“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八字。

    看了这八字,郝风楼的手一抖,差点没把下巴摔下来。

    望文生义,这八个字,敬天法祖尚且好说,之后的勤政爱民四字,就有点儿离题了,勤政是对帝王的要求,爱民也是差不多,比如当今天子,理当勤政爱民,比如那太子,亦可以作如此要求,甚或于宁王、周王、楚王、湘王,那也不成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在于,郝家这孩子,凭什么勤政爱民,这分明是要自己造反不成?

    只是朱棣却是含笑道:“朕送你这八字,你们郝家,与那沐家一样,虽无帝王之名,却也是建了藩镇,为我大明,卫戍一方。何谓封藩?一即是一言之褒,荣于华衮;一言之贬,严于斧钺。内圣而外王,正心诚意,修身齐家,平国治藩者也。你不必害怕,这是朕的本心,并非是别有什么意图,郝家在交趾,上马管兵,下马安民,这个孩子嘛,将来迟早要如那沐家沐春一般,效法你们郝家父子,为我大明西南屏障,若是不能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如何为朕,为朝廷效命?是以,朕便赐他一个名儿,就叫勤民吧,勤者,勤政也,民者,爱民如子,如何?”

    郝风楼这一下子,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本来,他最大的隐忧就是家中立嗣的问题。

    要知道,郝家如今是如日中天,与那云南沐家,可谓平分秋色。而陆妍是自己的正室,眼下生出来的孩子,也是郝风楼的嫡长子,按理,是理应继承郝家家业的。而现在,娶了一个公主,亦是明媒正娶,郝风楼自是喜爱凌儿的,凌儿这边呢,也未必愿意和陆妍儿争夺什么,可问题就出在她公主的身份上,一旦将来,凌儿若是生了孩子,她地孩子亦算半个龙子凤孙,宫中会坐视不理么?郝家最担心的就是皇家开始插手郝家立嗣的问题,毕竟,朱棣名义上也算是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的外公,有这层关系在,就难免,要为自己儿孙打算。

    而现在,孩子刚刚出生,天子便开始赐名,赐名不说,还饱含深意地取了这么个名字,这分明就是在立嗣的问题上,给予了极大的暗示,甚至于是支持这个孩子,也就是叫郝勤民的家伙,将来继承郝家的家业。

    想到这儿,郝风楼不轻松才是怪了,这一次他是真正感激涕零的谢恩,道:“陛下赐的这个名儿,郝家上下,如何担当的起。皇上圣明,如此恩德,郝家不敢相忘。”

    这句话一语双关,颇有点多谢不杀之恩的意味。

    朱棣只是深深看了郝风楼一眼,笑了,道:“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况且,你在北京的功劳,朕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赏你,这是你应得的。呵……荆国公主的孩子怕也要生了吧,朕多想让这个孩子,去湖南拜祭一下湘王,让湘王在天有灵,见了这个孩子,心里有几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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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带着满腹的疑惑出了宫。

    天子发出那句感叹之后,便将郝风楼打发了出来。

    不过他怀揣着天子的墨宝,心里却还是满腹的疑惑。

    依着天子强势的性子,这一次,竟是没有干涉郝家实在有悖常理,本来这一次,下嫁公主就亏了血本,对宫中来说,八成是一万个不乐意的,难道连荆国公主肚中的孩子,也不顾了?

    名份这事儿,看上去好似虚无缥缈,只是虚名罢了,只要宫中乐意,荆国公主肚中的孩子,照样是一辈子的富贵享用不尽,可是没有这个虚名,宫中的脸面往哪里搁。比如公主下嫁给有妇之夫,本就让宫中有点掉面子,难道公主的孩子,还要做庶子,连家业也不能继承。

    本来郝风楼还想为此事据理力争一下,大不了将来这份家业一分为二,一人一份,既不能冷了妍儿,也不能让凌儿吃亏,只是这一次赐名,却是让郝风楼鼓足的劲头,一下子没处泄了,自己用尽全力挥出拳去,却是落了个空。

    只是……不管如何,这对郝风楼是件好事,无论宫中打什么主意,郝风楼都不吃亏,所以他乐呵呵的怀揣着墨宝回到家中。

    一回到家,便得知郝老夫人与朱智凌、香香在西厢那儿逗弄着孩子,而陆妍儿却已是熟睡了。

    郝风楼蹑手蹑脚的去了陆妍儿的房里,见她躺在榻上,阖目熟睡,边上的小婢想要将她叫醒,郝风楼朝她摇摇头,努努嘴,这小婢识趣地去了。

    郝风楼坐在榻沿儿,凝视这有些虚弱的陆妍儿,心里五味杂陈,小心翼翼的为她掖了被子,最后准备动身离开。

    却不妨陆妍儿嘤的一声,却是醒了,陆妍努力微笑,道:“夫君不是入了宫么?”

    郝风楼连忙回到榻前,道:“是,刚刚从宫中出来,和陛下说了些,陛下已得知你生了儿子,也是龙颜大悦。”

    陆妍儿却有些神情低落,道:“是么?”

    她出自大户人家,家中也算是半个王侯的身份,一些内情,却是晓得的,陛下龙颜大悦,多半是郝风楼的安慰之词。

    郝风楼见她不信,连忙拿出怀中的字:“陛下非但是龙颜大悦,而且还给孩子赐了名,你瞧,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所以这孩子的名儿,就叫勤民,这名字好,陛下对他的期许很高,望他将来能继承咱们郝家的家业,效法他的父祖,能勤政爱民,永镇我大明西南藩屏。”郝风楼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陆妍儿:“陛下此举,用意很是明显,妍儿明白了么?”

    陆妍儿先是不信,可是看了御笔亲书的字,又得知这勤民的名儿,也不由得不信了,她不禁有些奇怪,可是心中的大石,终是落定了,她未必就想争什么,可是自己的孩子确实就是嫡长子,理应是继承家业,作为正室夫人,如今多了变数,若是生的是女儿便罢,如今却是个男儿,岂可因为自己这做娘的身份不如人,就从此让孩子受委屈…现在,终于不必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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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天大的家业

    陆妍儿的心里,自是百感交集。

    其实本来她对荆国公主并没有什么反感,这时代的女子,早已习惯了男人三妻四妾,郝风楼只不过这一次玩的有些大,娶的乃是公主,可是陆妍儿也明白,这公主下嫁郝家,对郝家有利无害,郝家到了这个份上,虽不算是位极人臣,却也成了顶级的豪门。

    能到这个地步,却终究少了一些什么。

    根基!

    由于窜起的太快,虽然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可是根基终究不够牢靠,比如那徐家,虽是平时并不耀眼,实际上却是一门二公,从明初开始经营,到了如今,宫中有徐皇后,外头有两个兄弟,几个子女,要嘛娶了公主、郡主,要么嫁给了藩王宗室,他们已经通过联姻和各种手段,早已与宫中纠缠在一起,休戚与共,再加上徐家的人脉,还有数十年积攒的各种关系,这个家族,即便是有人谋反,朝廷能做的,多半也就是处置一人,绝不可能牵涉一族,大明若是还在,徐家的富贵就享用不绝。

    其余如沐家、张家也绝大多数如此,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而郝家是新贵,这新贵若是迈不过去一个坎儿,家业就未必能保全,而这道坎,就是与宫中的关系。

    所谓伴君如虎,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若是对解缙甚至于郝风楼这样的人来说,这等新贵,天子若是突然对你深痛恶绝。也不过是一道旨意下来,便可教你阖族而亡,明初时的蓝玉、胡惟庸。尽都是如此,可若是徐家这等,即便是天子再如何痛恨你,即便是天子打算敲打,那么求情之人,也是络绎不绝,而这些人。偏偏都是天子的近亲,天子又能奈何,是以靖难之役。那徐家的老大徐辉祖曾与朱棣刀兵相见,朱棣入京登基为帝之后,徐辉祖避而不见,一副前朝遗老的姿态。让朱棣颜面大失。这天子还不是乖乖给徐家诸多礼遇,也绝不肯对徐辉祖给予什么严惩,几次放低姿态,指望他能回心转意,假若是方孝孺这等人,早就杀了一百次也有余了。

    陆妍儿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因为明白,也知道这对郝家的重要。因而对荆国公主下嫁,是带着几分期许的。

    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生是郝家的人,死是郝家的鬼,郝家的荣辱,便是她陆妍儿的荣辱。

    唯一的担心,或者说自己的私心,便是自己诞下的孩子的问题罢了。而现在,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宫中的意思,已是显而易见了,见了这幅字,陆妍儿有落泪的冲动,差点儿喜极而泣,旋即露出笑容,道:“勤民么?这名儿好,郝勤民,好勤民,好生勤政爱民……只不过,有些犯忌讳罢了,寻常人家,哪敢取这样的名儿,哎……这陛下洪恩……”

    郝风楼却是苦笑:“其实,为夫也不知,这陛下打地是什么算盘,我看他是别有所图,这些话我当然不敢和外人去说,也就家里说说罢了,总是觉得,事情不会有这样的简单。一言以蔽,这对我们不坏,至于凌儿那儿,却不知有什么想法,你平日与她要相互敬爱,她性子有些孤傲……”

    陆妍儿生了儿子,如今又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自是大好,甚至巴不得自己的母亲来探望时,和自己母亲说了,那陆老夫人,也是这么个意思,在妍儿面前,多次提及这件事,也是掩不住担心,陆家虽然也是豪门,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谁能和皇家争权夺利,见母亲怅然若失的样子,陆妍儿也是难受的很,如今倒是巴不得将消息递过去了。

    陆妍儿连忙道:“我自是晓得的,当我是妒妇么?”

    郝风楼却是抚额:“你若是一点妒忌都没有,为夫反而觉得苦不堪言了,你若是爱我,岂会一丁点的妒意都没有。”

    陆妍儿脸颊绯红:“说东是你,说西也是你,我是学过女四书的,三从四德,不就是这样说的,女子不能善妒,否则,便是没有妇德,夫君,我想见勤民了,你叫人抱来,我想瞧瞧他。”

    郝风楼点了头,连忙去了。

    那小家伙刚刚出生,被人抱在怀里,当真成了万千宠爱的宝贝,郝家几代单传,如今终于又有了子嗣,这府中女人又多,每个人都宠溺着她,香香不必提了,便是凌儿,亦是禁不住想和她亲近,郝老夫人生怕府里的女婢不稳健,还特意请托了人,寻了个奶母,这奶母据说曾经是在宫中伺候过的,规矩守的多,从宫中遣散了出来,也不曾婚配,因而有不少人求告着请她。

    郝风楼亲自抱了郝勤民,见他眼珠子黑漆漆的瞪着自己,刚刚出生,眼睛却已开了,只是那带着粉红的皮肤却还没有张开,皱起来,像个小老头子,头发上的胎毛还在,搭在头上,撅着嘴,似在寻觅什么。

    “哈……这个小子……”

    郝风楼不禁轻轻隔着襁褓,捏了一把。

    郝勤民其实未必感受到疼痛,可是郝风楼在捏的时候,表情自是没有带着善意,于是乎,顿时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顿时滔滔大哭……吓得郝风楼有些个慌了,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们自是将他驱开,将孩子抱了过去,郝风楼无奈,只得落荒而逃。

    郝老夫人更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不由责骂:“哪有你这般逗弄孩子的,莫要吓坏了他……”

    不过郝风楼颇有阿q精神,虽是被千夫所指,出了厢房,不免又恢复了得意之色,心里念叨:“老子管生不管养,什么是大丈夫的至高境界,这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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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春风得意,那赵王也是水涨船高,朱高燧去寻了郝风楼几次,不过他素来见了郝家的家人便有些拘束,放不开,因而不敢去走动了,便请郝风楼出来,他的小日子过的不错,虽是在鸿胪寺,可是因为立了大功,父皇那边,几次想赏他点东西,他都严词拒绝,如今天子也不急着让他就藩,反而有些军务上的事,也会让他参与,朱高燧时常拜会郝风楼,竟也有一些语出惊人之处,偏偏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当时听了,觉得有些可笑,可是细细思量下来,却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赵王得宠于御前的事,一下子朝野皆知,所有人都不得不再重新审视起这位平时并不起眼的赵王殿下了。

    大家突然意识到,这天下,似乎又多了一分变数,虽然这变数并不大,有些杞人忧天。可变数就是变数,即便是万一,那也是变数。

    所有人的心态,已经有了那么几分变化,只是谁也没有表露,即便是东宫,突然察觉出了那么一丝的威胁,却也没什么表示,仿佛这赵王殿下再如何得见圣宠,再如何耀眼,都与太子殿下无关,太子殿下不去看,也不过问,虚怀若谷,这争风吃醋的,自然都是妇人。

    反倒是此时的谅山,却很是热闹了。

    如今的谅山,已是脱胎换骨。

    这儿隐然已经成为了西南边陲之地的中心,原先,这儿只是工坊,只是商贸发达,是附近广西、闽粤乃至于云贵再到交趾以及西南各国的贸易通道,可是随着无数的商旅开始在此安扎,无数的工坊林立,无数的流民开始进入,或是做工,或是成为掮客,四处招揽买卖,这谅山的城市规模,早已不断的壮大,从原先一个小小的集市,不断的扩充,如今方圆数十里,道路纵横,沿途是无尽的楼宇,一眼看不到尽头。

    有了买卖,就自然而然,就需要商品,需要商品,工坊应运而生,而工坊的生产,急需大量的人工,于是四处的流民和一些佃户,纷纷进来,人口不断壮大,使得消费变得庞大起来,务农之人,尚可以自给自足,自己织布,自己耕种,可是务工之人,却实在没有这样的闲工夫,因此,这儿地消费力十足,甚至是供人洗热水澡的浴堂馆子,竟也有百家之多,个个规模宏大,人满为患,不只是如此,那林立的酒楼茶肆,更是数不胜数,务农之人,可是一辈子也就赶集时能吃上几顿所谓的馆子,可是务工的人不一样,尤其是那些夫妻二人男的在码头做活,女的却是在织坊做工的,家里的灶里常年冷着,平时可以在工坊里吃些腌萝卜拌饭,好不容易闲时,也愿意去酒肆里吃上一顿,一月下来,也有那么几次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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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乐土

    整个谅山,已经进入了轨道,而这个正确的轨道带来的,就是那势不可挡的洪流,蓄满了水的池子一旦开了口子,这奔腾的水流便立即如滔滔之势,飞快泄出来。

    能有今日这个局面,原因有很多,一方面,这儿是边陲之地,用中原和江南的眼光来看,说是蛮荒也不为过,正因为是未开发,反而没有什么累赘和负担,亦是没有那些陈腐的书香门第和世家大族。

    除此之外,谅山乃是自大明进入西洋各国的重要通道,本质上,这里可以称之为陆地上面向西洋的丝绸之路。

    而最重要的是,郝家的开明政策,以及郝家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资本。

    于是,滚雪球就开始了,这是一种正循环,因为这儿能挣银子,且商贾不会像在他处一样,遭人白眼和歧视,所以南来北往的商贾被吸引,纷纷来此定局做买卖,无数的资金堆积在这里,无数的货物从这儿来回流动,再加上大规模工坊的出现,使得生产的成本越来越低,同样是棉花,若是小门小户,去购买个十斤、八斤,或许需要六七十个钱,可是一个大规模生产的工坊,一次便订购十万斤之多,这价钱可就不是零售,而是批发的钱了,三四十文钱,便已足够。单单货源,就接近数十文的差额,除此之外,小门小户自己关起门来生产,自然不舍得去购买织机,绝大多数。都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织布机,这样的东西,抽出来的丝。不但会产生大量的废料,而且效率也是极低,可是大规模的生产,采用的往往都是最时新的织布机,所用的人工,也都是熟稔的女匠,同样一斤棉花。或许在自给自足的农家里,能生产的布料,不过是一尺罢了。而在工坊,却能有斤两尺。而且扯出来的布,往往工坊的花色更好,纹理更为匀称。反观那自给自足中产生的布匹。不但粗鄙,且价格高昂,浪费了无数人力暂且就不去说了。

    价格低廉,花色和质量更佳,这样的布,很快就将土布打垮,以至于大明两京十三省以及交趾、和西洋各国,谅山布越来越流行。沿途过来的商贾,也乐于在此进货。将货物带回乡中去兜售,即便路途遥远,所以价格往往比谅山价格高昂数倍有余,也照样畅销。

    买卖越做越大,这工坊的规模自然是越来越大,所需的人工就不必提了,因而这谅山到处都在招揽各种匠人和劳力,且为了争夺人手,往往不惜许诺较高的薪俸,如此一来,莫说是附近的流民,即便是那些寻常的佃户,也纷纷抛下地主老财的田地,往这谅山去寻找机会。

    人口越多,且绝大多数又都在做工,有了工钱,消费力自然增加,于是谅山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消费场所,从一开始较为单调的茶馆、酒肆、青楼,到了后来,更是五花八门,可谓百业兴旺。

    这种繁荣,若是不深处其中,是难以感受的,这个地方,似乎和天下任何地方都有那么一些不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在这里,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生活节奏与其他地方,大大不同。

    因为繁荣,自也吸引了不少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大多并不得意,经义未必是他们的所长,既然举业不成,就少不得要懂一些经营之道了,也有一些名士,不愿做官的,宁愿做寓公,听闻这里繁荣,且学堂林立,即便是大富人家,也愿意高价招募一些西席,因而这儿的读书人行情极好,涉猎的学问也很是广泛,不少读书人慕名而来,被这的繁华所震撼,宁愿定居于此,也有的在此寻到了生业,便修了书,让家眷一并过来,有一肚子墨水,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目不识丁的时代,又是在富庶的谅山,生活懒散而惬意。

    因此,不只是各个学堂,这里还有许多的书馆、诗社,大多都是一些大商贾赞助,商贾们需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况且他们日进金斗,舍得花银子,而读书人们三不五时来这儿坐一坐,或是交流讨论,又或者是相互较艺,却也颇有意思。

    近来还有人弄了书局,便是将一些读书人的高论或是诗词统统收录其中,印刷出来,拿出去兜售。

    书籍在这个时代,毕竟是价格高昂的,好在书局的规模大,印刷量自也不小,能尽量压低成本,再加上这谅山虽然不识字的多,可是人口越来越多,又有诸多商旅路过,识字的大多有钱,都愿意买那么几本,沿途的商旅呢,也会带上数十本回乡去兜售,因而这买卖竟也开始红火起来。

    生活节奏的加快,容易使人精神紧张,因而不少人,都靠书籍来聊以自娱,借此解去精神上的疲惫。

    甚或有一些本是从苏杭那儿贩卖了丝绸来的商贾,货物带了来,却空手返程,也愿意进个几百乃至千本书册回去,那儿读书人多,反正是顺路带着,拿回去兜售,也有蝇头小利。

    因此,印刷业渐渐开始昌盛起来,而印刷的书籍,也是五花八门,有专门的经义文章,有才子佳人的故事,有诗词,甚至有周公解卦之类的杂学。

    其中最畅销的,就数那陈学经典了,这陈学的出现,得益于一个叫陈凯之的人,此人是个进士,本是去做了官,结果因为父丧,便丁忧回到了广西老家,丁忧之后,朝廷诏他入朝,他却不肯,这两年大多数时候,都在谅山呆着,又因为他名气不小,有不少学堂,都请他去讲学。

    这日子其实过的很不错,所有人都对他敬若神明,三不五时的去上两堂课,学堂便将银子奉上,这些银子,他也一点都不客气,因为他讲的好,各处请他去的越来越多。

    于是他突发奇想,自己竟也办了个学堂,叫谅山书院,有了书院,便开始授课,他所讲的,虽是四书五经,却非理学。

    于是陈学就出现了,陈学的基础,当然也是儒学,却与理学大为迥异,他列出了诸多古之圣贤的典故,并且重新诠释了四书五经,因而自成一派,其中陈学最中心的思想,即所谓有德者而士之。又对妇德之类的理论提出了质疑,对理学的经典,抨击的极为严厉。

    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论,若是在江南,早就被人打死一百遍都够了。

    可是在这谅山,这位陈先生非但没有受到迫害,反而从一开始举州哗然,渐渐的,也被人接受,甚至这陈学开始渐渐昌盛起来。

    之所以如此,并非这位陈先生有什么特殊的蛊惑手段,问题的根本,在于土壤的问题。

    譬如在那极西之地,圣经乃是至高无上的经典,长达上千年的岁月,可有人怀疑么?怀疑自然是有的,可是却是极少,究其原因,无非有二,其一是时人大多愚昧,并没有见识过天地的广阔,思维有极大的局限性,因而遇到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务,往往附会于圣经,若是遇到瘟疫,便是上帝惩罚,遭遇水患,便是上帝考验,生了疾病,是自己不够虔诚。

    而理学虽非神学,却恰好适合大明的社会特征,男耕女织的社会,本就需要建立理学的次序,而这个土壤,如今却是变了。

    这里的读书人所见所闻,和其他地方大大不同,这里的人人人做工,人人经商,从事的都是‘贱业’,士农工商之中,添居其末,可是偏偏,在这谅山,正因为有工商,所以人人安居乐业,无论是士绅还是寻常百姓,生活远远比那士农主导的地方好的多,在这个时候,不少有识之士,就不免产生了怀疑,这轻工贱商,难道就真的好么?若是比起来,谅山虽非皇道乐土,可是比起两京十三省其他地方,却是要好的多,仓禀足而知荣辱,人有了钱,即便是最底层的工人,也都开始接受教化,愿意读书写字了,因为这能给他们带来最直接的好处,一方面学会读书写字,可以抬高自己身价,能领到更多的薪俸,另一方面,如今的娱乐五花八门,比如时新的诸多快本和故事,都是打发时间极好的工具,学了字,便是娱乐,也比从前好的多。

    最重要的还是有了薪俸,手里就有了闲钱,有了闲钱,能吃饱穿暖之后,就不免有了更多的追求,这读书,便是其中一样。

    这虽是一个浅显的问题,可在这些谅山的大儒和读书人眼里,却是了不得的大事,历朝历代,天天喊得都是教化……教化……可是喊了上千年,又教化出了什么?可是这谅山区区一个商贾盘踞、匠人遍地的地方,教化却如此顺利,甚至不必官府行文,不必朝廷鼓励,便自发的生出无数的夜课识字的班,和无数读书的学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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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归心

    追根问底,这便是土壤问题,什么样的土壤,便会诞生什么样的思维,当你的所见所闻已超脱了你的认知,当你发现从前的所学已经不能解释现实中所发生的事务时,你就不免会产生怀疑,会产生动摇,继而会去思考,何以如此。

    譬如那蛮荒时代,当人见到了闪电,便不免会有人智者开始寻思,天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异象,于是脑袋一拍,神祗便出现了,再到后来,随着人的视野扩大,认知开始进步,随着社会的进步,各种迎合社会和天象的学说亦是开始出现。

    谅山,便是如此。

    正因为谅山的不同,正因为这里的一切颠覆了大家的认知,使得许多读书人开始出现了怀疑,开始动摇,自己所学,已经不能解释自己的见闻。

    而这个时候,读书人之中的智者便出现了,他开始用一种新的解释,来理解这种认知,比如陈学,陈学之中,对于商贾开始抱有好感,对于务工的匠人,亦不再贬斥,反而提出所谓有德者为士的理论,这就是说,士人之所以是士人,并非是天生下来就是如此,也并非是你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可为士,所谓士,便是有德者,匠人若是有德,则为士,武人有德,也是士,若是商贾,若是有德,那么其又何不可如君子者也呢?

    譬如那专诸、聂政、要离、荆轲之辈,不过是武夫而已,可是其仗义之举。便是圣人,也免不了称赞他们。再有一诺千金的季布,到底是不是士呢?

    陈学的学说。说穿了就是依附于四书五经,对圣人的言论进行重新的解释,而这些解释,又与理学背道而驰,这倒有些后世的所谓红学家的派头,人人手里拿着一本红楼梦,可是对这书的看法。却是迥异,这些靠着红楼梦吃饭的家伙们,偏生还很认真。很是投入,穷其一生,都在琢磨着曹雪芹他老人家在想些什么,也幸好曹老爷子早已作古。这才给人后世之人。靠着他混饭吃的机会,今日这刘氏红楼,明日那陈氏红楼的小讲,后日又是解味红楼梦,都是打着老曹的名目,据说是能解析老曹的思想,宛如自己是老曹肚中的蛔虫,百般诠释……

    陈老爷子也就是做这营生的。只不过他更高端,他是孔圣人肚子里的蛔虫。反正孔圣人已经作古,于是便将论语中的话,变着法的按着自己的新意来诠释,却又恰好,解释了谅山此时的现象,让有了新认知的读书人,仿佛又开始寻到了真理,自然也就喧嚣一时了。

    自然,这第二个原因,还是土壤的问题,其实历朝历代,突发奇想的大儒不少,什么刘学、王学、楚学之类,不胜枚举,可是绝大多数,都早已被人淡忘了,因为对于朝廷来说,理学才是正宗,而读书人们,也都靠着理学来做敲门砖,晋升的阶梯,其他的学说,自然属于异端,一经出来,顿时大家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少不得要立即反驳,而后口诛笔伐,千万张口,骂的连你娘都不认得你,你怕不怕?

    便如极西之地一般,教会控制了思想,大家的认知,只需一本圣经便好了,你若是突发奇想,明日就将你烤着玩儿,见一个烧一个,但凡你敢提出异端言论,顿时让你无处可逃,让你身败名裂,教你大火焚身。

    假若这里不是谅山,是其他地方,这陈凯之敢提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辞,虽然不至于这儿是文明之地,不至于有那些神棍们如此极端,可是群起攻之却是避免不了。

    可问题在于,这里是谅山,陈凯之的言论出现之后,虽然有人质疑,可是很快,事情并没有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反而陈凯之顿时跻身入了名流之列,不少的谅山豪族,他们本是商贾人家,可是在这谅山,却是积攒了足以敌国的财富,虽然富有,可终究是出身‘低贱’,对于这些豪族来说,他们已经开始谋求政治地位了。

    而陈学的学说,恰好迎合了他们的胃口,于是乎,大家对这陈凯之,自然而然的‘亲昵’起来。

    不少的商贾,争相邀请陈凯之去讲学,那一盘盘的金锭子,都往陈家去送,美其名曰,是小小意思,素来敬仰陈先生的为人,得知陈先生手头不宽泛,于是备下些许小礼,还望笑纳,请陈先生万勿推辞。

    陈凯之火了,不但火了,连他的一些学生也开始水涨船高,这谅山的上流,都以能结识陈先生,能与陈先生门下弟子一起吃饭为荣,陈先生所到之处,有大富之家,为其雇佣护卫,提供车马,他的弟子在外,随口一句诗词,立即得到追捧,书局那儿,疯了一样的抄录陈学的言论,四处兜售,大街小巷,都有人议论纷纷,在寻常人看来,陈先生是了不起的人物,否则为何连某某人见了他,都是屈身行礼,对他敬若神明,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见这位陈先生的声势,陈先生既然如此厉害,想必这陈学,就更加厉害了。

    陈学确实开始流行了,读书人开始张口先生,闭口陈学,你若是还抱残守缺,免不了要遭人讥诮,还在玩士农工商那一套,甚至可能有被人扫地出门的危险,比如前些日子,有个外乡来的读书人,在诗社之中大肆抨击陈凯之,说这是离经叛道,说他居心险恶,结果顿时遭人攻击,便是诗社那儿,也将他赶了出去,此人不服,四处告状,官司居然打到了谅山衙门。

    这谅山县令,虽是朝廷委派,可是实际上,早已和本地合流,与那郝家,更是沆瀣一气,说白了,是自己人。每日这位仁兄都被邀去各家豪族那儿吃酒,这吃酒,难免就吃出感情,其实他才不管什么理学、陈学,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个读书人好不晓事,难道不晓得,自己打交道的那些个巨贾和豪族,都是陈先生的拥趸者么,跑来这谅山大放厥词,简直岂有此理。

    这位老爷二话不说,直接叫人将这狂生打了出去。

    结果次日,那书局印刷出来的官报便说了此事,所谓官报,是郝家委托印刷的,类似于邸报,开放购买,好教大家晓得,眼下郝家如何施政,近日这谅山,发生了什么事。

    官报之中,都说这县老爷实在是圣明无比,狠狠的打击了一些狂生的嚣张气焰云云。

    那狂生哪里知道,这谅山上下,早已铁板一块了,陈凯之是工商的鼓吹者,大商贾和大豪门们呢,是谅山的骨干,而郝家,作为这些既得利益者们的保护神,则在政治上给予了支持。

    若说在交趾之外,是理学专政,可是在这里,却是陈学的天下,这事儿其实也有人不满,比如交趾的布政使,就曾上书一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告诉朝廷,这交趾异端学说畅行,不是个好兆头。而朝廷那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倒不是朝中地诸公们对这陈学没有警惕,这一方面,在他们看来,交趾不过是个蛮荒之地,既是蛮荒之地,就实在没有搭理的必要,没必要为这不服王化的地方劳神,而另一方面,那交趾毕竟有个郝家,这事儿,肯定是要和郝家交涉着来办,就如你要理会云南的事,就免不了要和沐家打交道,告诉他此事如何严重,少不了请黔国公从旁协助云云,而庙堂上的人,看着郝家的人便讨厌,不愿招惹麻烦。

    结果礼部的批文下来,却将那布政使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教化之事,与你布政使和本地提学息息相关,你自己施政不当,教化不成,反倒来朝廷告御状,这是何意?于是乎,这位布政使大人郁闷了,他的功考簿子上,怕是添了一个尸位素餐的评语,偏偏交趾不同于其他地方,这儿是土司林立,又有个郝家在,三司衙门可谓形同虚设,他一个布政使,没有朝廷撑腰,能有什么作为?索性,这位老兄便不再忧国忧民了,虽没有去‘同流合污’,却也气的不轻,天天躲在衙门里叫骂庙堂上的那些个同僚,说他们是养虎为患,骂他们见识浅薄。

    就在今日,已到了四月,交趾这儿,天气已经转暖,许多人已经换上了凉衫,陈凯之先生早已与碌国公府约定,今日前来拜谒。

    陈凯之的车马已抵达了碌国公府,在这气派的府邸门前,这位面容清瘦,目光却是炯炯有神的人下了车,他的弟子搀扶着他,毕恭毕敬。

    而郝家这边的管事,已在这儿恭候多时,连忙上前几步,笑道:“公爷闻知先生要来,已是虚位以待,先生,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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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龙湖之斗

    陈凯之的年岁已是不小了。六旬上下,却是精神矍铄。

    他守制之后,不受朝廷的官职,得到了许多人赞赏。

    不过这也是陈凯之自己的谋划,他年纪已经很大,考中进士时,已接近五旬,本来起点就有些低,又是广西人,素来在庙堂上难寻到什么强力的后援,那些个大佬,都喜欢提携后辈,毕竟年轻的进士将来大有可为,自己这样的年纪,虽然是中了试,授了官,且还算清贵,可是这辈子,却已是到头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做自己的寓公,得几分名望。

    可是墙内开花墙外香,陈凯之万万想不到,自己如今,却成为了豪门勋贵争先巴结的对象,无数人信奉他的学说,更有无数人,对他如痴如醉,与那一介小官相比,陈凯之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施展的地方。

    他如今的气度已是大大不同了,只是朝那管事微微颌首点头,旁若无人的进去。

    待进了中堂,郝政在此,已是等候多时,郝政一身蟒袍,精神奕奕,满面红光,对这尊客,却不能怠慢,快步上前,搀住陈凯之,笑道:“先生请坐。”

    陈凯之不客气,直接坐下,却还是欠了个身,道:“有劳公爷。”

    旋即便是上茶,郝政忍不住寒暄几句:“先生的几本书,老夫近日都在看,其中那边诠释周礼的,真真是极好,老夫拜服啊。前些日子,交州宣慰使阮进来访。就提及了先生,对先生也是赞誉有加,说他土官宁愿不做。情愿为先生鞍前马后,做这门下走狗,也算是遂了平身所愿,老夫听罢,当时就笑他,要做这门下走狗,怕是要从交州排队排到谅山来。怕也轮不着他,劝他断了这念想,休要做这白日之梦。好生为朝廷效命才是正经。”

    陈凯之听了,也只是莞尔一笑。

    其实这当然是大家的追捧之词,是不能当真的。

    可是陈凯之能有今日,靠的就是这些人的追捧。他的学说。迎合了这些人的心理,大家自然也就愿意捧他,而这些人,非富即贵,别的地方或许不起眼,可是在这谅山,在这交趾,却是跺跺脚地皮都要颤一颤的人物。他们如此青睐,下头的人可想而知。这陈学好不好且是两说的事,可是寻常百姓见达官贵人们都手捧着一本陈学之乎者也,自然也就纷纷效仿了,仿佛不能拽几句陈学中的文句,就没脸见人似得。

    陈凯之的表现,自然应该谦虚,忙道:“公爷谬赞,阮大人亦是谬赞,老夫不过一闲云野鹤而已,一介布衣,岂敢当的公爷和诸位大人抬举。”

    等茶水上了来,陈凯之顿了顿,肃然道:“这些时日,久在谅山,多蒙公爷照拂,今日老夫前来,这其一,是来拜谢,公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实在是惭愧。”

    郝政连忙压手:“这是哪里话,先生太客气了。”

    陈凯之微微一笑,又道:“这其二,便是来向公爷辞行。”

    郝政露出惊讶之色:“先生这是何意,莫非是老夫慢待了先生?”

    陈凯之摇头:“公爷对老夫可谓礼敬有加,老夫铭记于心,慢待二字,从何谈起。”

    郝政又道:“莫不是谅山之中,有人对先生颇有微辞,先生,你这是何苦,这交趾哪一个不服先生,偶尔会有几个狂生放肆,那也不过是癣疥之患罢了,何必与他们置气,萤火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先生……”

    陈凯之摇头微笑:“公爷……老夫是受了邀,前去岭南,赵王殿下前几日亲自写了书信,说是久闻老夫大名,王府之中,有几个王子,刚刚开了蒙,遍访了名师,却不得其果,因老夫有几分虚名,是以请老夫前去王府,教授一些经义之道,本来,老夫是想辞了的,无奈何赵王殿下言辞恳切,连续几封书信,老夫看来,是躲不过了,况且那广州府,也有老夫的几个朋友和门生,既然如此,那么就索性,前去看看,假若赵王殿下依旧不弃,便少不得花费一些功夫,教授几位王子殿下成才,若是老夫学问浅薄,入不得殿下法眼,那么权且当作前去岭南会友,顺道,见识一下这岭南的湖光山色,也算不虚此行。”

    郝政顿时愣住了,旋即大喜:“不曾想先生还有如此前程,既是赵王殿下相邀,老夫岂敢阻拦,既是如此,这府上少不得备上一些盘缠,再命几个护卫相送,先生若是不嫌,明日老夫在此备上粗浅酒水,也算是为先生送行,如何?”

    陈凯之自然应下,免不了说几句感谢的话。

    二人吃着茶,说了一些谅山的事。

    其实话说到这里,大家都已是心照不宣了,谁都知道赵王殿下此举,是怎么回事,当真看重陈凯之?这却是错了,陈凯之的背后,就是郝家,是交趾成百上千的豪族,还有那诸多的读书人,兼且他们那富可敌国的财富,这等招揽,某种意义来说,对陈凯之既是机遇,也是挑战。陈凯之自己心里清楚,他的陈学已经遭遇了一个极大的瓶颈,这个瓶颈若是不能突破,那么他的地位,或者说他在千秋史笔中的形象,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自然是一场豪赌,成王败寇,自此之后,他便算是正式依附在了赵王殿下身上,他本以为赵王是个放浪形骸之人,起初并不在乎,可是等到北京保卫战的消息传来,才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再看这赵王屡次三番的修了书信,他便明白,赵王这个人,没有表面这么简单,此人不但坚忍,善于隐藏自己,同时对时局的掌握,有独到的看法,单凭他来聘请自己去府上,就可管中窥豹,赵王,不简单。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妨去搏一搏,到了陈凯之这样的年纪的人,其实许多东西都已经看透了,他最关注的,就是陈学,只有陈学才能让他如星辰一般,高悬于夜空,永远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也能让他的石像,出现在文庙,位列孔孟之侧,与这相比,那些个冒险,又算的了什么?

    而对郝政来说,陈凯之愿意走出交趾,则再好不过,陈凯之某种意义来说,就是郝家乃至于交趾无数豪门巨贾的嘴巴,交趾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去说话了,这里到处都是陈学门生,可若是陈凯之愿意走出去,去将这些话说给更多人听,自是求之不得。

    而且这些日子,郝政与儿子经常有书信来往,儿子的书信之中,虽然没有明示,郝政却明白,已经有助赵王夺嫡之心,现在又恰好赵王聘请陈凯之,这里的意图是什么,别人不知道,郝政会不知?

    因而大家心照不宣,客气几句,眼看时候不早,陈凯之便起身,满是汗颜道:“多有叨扰。”

    郝政却很诚挚的道:“先生何出此言,可不是将老夫当朋友么?”

    陈凯之便笑了,随即拜别,郝政将他送到中门,一直看他上了车马,才回到中堂。

    而在这中堂,却是出现了个清瘦的读书人,此人一身儒衫,捏着山羊胡子,眼眸眯着,似是专侯公爷回来。

    原来郝政会客之时,这读书人边上一旁的耳房里窃听,此人姓吴,单名一个寿字,乃是郝政请的幕友。

    吴寿虽是落弟的秀才,文章做的不好,偏生急智多谋,凡事都有独到见解,很快就获得了郝政的倚重。郝政朝他笑笑,道:“方才的话,吴先生想必是听到了,却不知吴先生怎么看?”

    吴寿叹口气:“昨夜,学生夜观天象,见天有二星争辉,忽明忽灭,可见凡事都有先兆,而如今,国虽无二主,却有两虎相争,公爷的公子将宝压在了弱虎身上,是有些孟浪,不是万全之策,可是一旦事成,则受益无穷。以学生之见,这龙虎之斗,已经开始了,到底谁是真龙,学生不才,并不敢冒昧推算,只是万事开头难,从今日开始,郝家每一步,必定是举步维艰,这里远离庙堂,可是公爷与那庙堂,又是息息相关,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谋划。”

    “如何谋划?”

    吴寿笑了:“如何谋划,其实公子已经有了布局,请那陈先生去赵王府,不就是第一步棋么?公爷,此时理应是公爷推波助澜的时候了。”

    郝政皱起眉:“老夫应当怎么做?”

    吴寿淡淡道:“岭南那里,有诸多游商来往与广州府和谅山之间,因而陈学的徒众,也有一些,现如今又得赵王鼎力支持,必定能开出一个新的局面。这陈学的光大,就是公子的第一步棋子,既然如此,福建、广西、云贵等地,也或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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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赵王夺嫡

    吴寿已经很敏锐的感觉到,陈学乃是郝家乃至于赵王殿下至关重要的一步棋子,陈学的兴衰,攸关到了未来庙堂上的格局。

    既然如此,那么陈学的推广,已经成为至关紧要的问题了。

    吴寿徐徐道:“谅山如今已非从前之谅山,这里已成了交趾、福建、云贵、广西的中心,而恰恰是这些地方,理学教化薄弱,假若此时,郝公想要有所作为,不妨大胆一些,资助一些该地的陈学生员,如此,则分庭抗礼之势,便可成了。”

    见郝政面带难色,吴寿却是笑了:“事到如今,郝家其实已经将自己置之死地,这时候,郝公何虑之有?学生自然知道,郝公是生怕进展太快,以至于引起地方上的反弹,从而引起朝中的警觉。学生倒是以为,此事不足为虑。云贵、闽粤、广西等地,地处偏远,读书人本就难有作为……”

    说到这里,郝政不由点头,理学在这些地方,确实是薄弱,这倒不是这些地方,不通教化,说穿了,这里头牵涉到的就是利益的问题。

    什么是利?自程朱以来,历朝历代,都推崇理学,这是朝廷钦定的科举教材,说白了,大家读书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晋身,而要晋身,就不但要读四书五经,更要通读程朱的注释,同样是学而时习之这句话,若是科举时拿来做题,那么你要破题,你要起承。要做好这八股,就必须得用程朱的解释,程朱说学而时习之的意思是什么就是什么。假若是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或者是其他学派的理解,那么很抱歉,即便你学富五车,文章作的再如何花团锦簇,你也必定名落孙山。

    理学,某种意义来说。无论它正宗与否,说白了,它就是敲门砖。虽然这个时候,有诸多人对程朱之学提出质疑,可朝廷的学策不改,这些杂音。也很快就会消弭掉。最后无影无踪。

    而问题就出现了,科举里头,又衍生出了许多的问题,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地域的问题,比如南人和北人,南人在科举上,更占优势。于是乎,朝廷便弄出了个南北榜。南人和北人各自考试,各自录取一定额度的进士,如此一来,北人虽然在经义文章上与南人稍有不如,却总算,也有进身之阶。

    那么南人却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中最为剧烈的就是南榜的问题,南方地域广大,各省的考生水平也是悬殊,比如那江西,号称考霸之乡,前几年的科举,江西人几乎在南榜中占了一半,从状元到榜眼到探花,全数包揽,至于江宁、浙江等地,也还算争气,虽然不及江西的那群考霸,却总算还能勉强占有一席之地,于是乎,在江浙一带,便总是流传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类的话,青年俊杰,大多受此鼓舞,日夜苦读,纷纷往这独木桥里去挤,一旦考中,那便是吐气扬眉,踌躇满志,得到无数青睐。

    只是这江西、浙江、江宁等地虽是如此,其他地方,可就有些惨淡了,南榜几乎都被这些人霸占,这就意味着,其他各省的读书人,几乎是永无出头之日,无论你再如何努力,无论你再如何废寝忘食,最后的结果,却总是落后于人,那江西吉水府的那群禽兽,一科中的进士,足以抵得上云贵、广西、闽粤等地的读书人相加起来还要多的多,偏生朝廷对北人多有照顾,而这云贵闽粤等省的读书人,却没有这样的厚遇,于是乎,一个问题就产生了。

    这里不是没有读书人,恰恰相反,士绅人家,都愿意让自己的子侄读书,可问题在于,想要上进,却没有门路,能做个举人,做个秀才,就已到头了,再往上,你就永远没有机会。

    那么,每日琢磨这些程朱之学,还有什么用?

    一些人眼看举业不成,索性也就操些别的生业,比如打理自己的家业,比如寄情山水,比如冥思谈玄,又或者学一些杂学,聊以自娱,想想看,一个人整日背诵那理学的经义和释义,每日与四书五经打交道,结果却永远都不能凭仗这东西有个出路,这心里,自然而然,也就没什么念想了,没了念想,还愿意拿这书本出来,每日苦读么?这些东西,怕早就束之高阁,不屑于顾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云贵、闽粤、广西四川等地,可谓是理学的薄弱地区,吴寿的意思就是,应当采取主动,借用陈学,占据这些‘教化不昌’之地,况且谅山距离这儿很近,其实已经有许多各省的商贾在此盘踞,也将不少谅山的知识和见闻带了回去,陈学在这些地方,已经有了那么些许的影响,郝家理应大胆的采取激烈的手段,施加陈学的影响。

    郝政皱眉,不由道:“只是,若是如此贪功冒进,难免会激怒朝廷。”

    吴寿笑了,却是道:“郝公,法不责众啊,若是陈学不昌,对朝廷来说,要铲除,可谓轻而易举,举手之劳,可若是影响甚大,朝廷必定举棋不定,反而,给了郝家和赵王殿下缓冲的时间,何乐不为?学生不才,愿为郝公驱策,走访各省,图谋陈学进取之道。”

    话说到这份上,郝政算是明白了,陈学如果只是仅限于小规模的流行,确实对于朝廷来说,一道圣旨,就可立即教它灰飞烟灭,朝中诸公,只要发现一丁点的不对劲,便可以立即着手打压。可若是陈学昌盛,并且学习的人很多,那么朝廷就不敢怠慢了,要打压陈学,就少不得小心谨慎,毕竟依附陈学的读书人太多,假若还牵涉到了一些朝廷命官,那就更要小心谋划,不可能直接一道政令,斥为伪学,就可以压住。

    而朝廷一旦有了这个苗头,想要徐徐图之,亦或是温水煮青蛙,就能引起赵王和郝家的警觉,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大家有应对之策。

    吴寿此人,精于算计,这番话,确有他的道理,郝政不由点头:“那么,就辛苦先生。”

    吴寿摇头:“学生承蒙郝公恩德,有幸成为公爷的入幕之宾,理应为郝公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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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对于交趾的举动,自是没有察觉。

    对于高踞庙堂上的人来说,那蛮荒之地,实在没有什么兼顾的价值,即便是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权当是笑话看,比如那儿重商,诸公们见了,也只是笑着摇头,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这倒不是他能容忍这等行为,实在是觉得这些化外之民,已是无药可救,朝廷实在没有花费精力,去敦促教化,至多也就时不时的发一些公文下去,让三司和学政好生用命,偶尔呢,地方上报了一些贤者或者是节妇的禀奏,诸公们少不得批准核实一下,送块匾额或者立个贞洁牌坊,好生表彰就是。

    近来大家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赵王身上。

    这位赵王殿下,突然一下子声名鹊起,实在教人没有想到,他屡屡语出惊人,而且许多话,竟很有道理,这使得天子对赵王有了诸多期许。

    这种期许,本只是父亲对儿子刮目相看的温情,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些作为,又觉得外臣终究不可靠,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一点上,当今皇上,虽是靖难起家,却还是不免又落入了太祖皇帝那等朱氏治天下的格局。

    就在前几日,廷议里头,赵王朱高燧竟是出现,这让朝中的大臣,顿时哗然。

    廷议是商议国家和军机大事的,所商讨的,多是一些国策方向的问题,还有一些极为重要地任免,太子参与,这是因为太子是储君,可是赵王是藩王,何以有这资格。

    可是天子既然拍了板,谁能说什么,只是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大家都明白,这位赵王殿下,已非吴下阿蒙了。

    大家心里也清楚,赵王的身后,是郝风楼,是锦衣卫。

    这一下子,许多原本捏着鼻子能认了的事,突然变得不能容忍起来。

    郝风楼,你想做什么,你莫非是要大逆不道么?

    这些话,大家不敢直言,盖因为这等事,是绝不能出口的,骂郝风楼大逆不道,不就是说赵王大逆不道。

    可是这朝野之中,格局也在悄然的形成,一群不能容忍的大臣,已经不自觉的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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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事有反常即为妖

    这赵王春光灿烂,其他人就未必有这好日子了。

    其中最惨的,莫过于是那些北京来的文武官员。

    一方面,大家意识到,这些人极有可能和赵王殿下关系匪浅,大家实在不愿得罪赵王殿下,也不愿得罪郝风楼,毕竟这二人,如今已不能招惹,可是得罪不起不该得罪的,却还得罪不了你么?

    某种意义来说,解缙的心情是很苦恼的,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过于安份,安份确实是对的,此时此刻,确实是不宜轻举妄动,尤其是眼下天子态度不明的情况之下,国之储君,还不如叫做国之龟孙,不好生蛰伏,一不小心,就可能授人与柄。

    只是事态却不能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必须得给赵王殿下一个警醒,或者说,借机,让他知难而退。

    如何知难而退,这就考验解缙了。

    对于解缙来说,作为太子的同党和最大的支持者,太子的事就是他的事,太子不方便解决的问题,就必须让他来解决,可是解缙同时又异常的清醒,心知这个时候,自己也不宜冒头,至于和赵王殿下与郝风楼对着干,那更是没有必要。

    收拾赵王和郝风楼,他不是没有法子,可是即便弄出点动静来,又能如何,至多,也就是为太子出口气罢了,可是一旦引起反弹,对方来个置之死地而后快,真要拼命,他解缙,也未必能有好果子。

    所以,解缙也不能出面。

    那么。理应谁来出面呢?既可教那赵王殿下知难而退,让他知晓厉害,同时最好削弱赵王和郝风楼的力量。才是正经。

    所以这几日,解缙每日都显得有些神魂不属,即便是拟票,也显得很没精神,大家也知道这位解公是在谋划什么,倒是无人敢去打搅他,这一日解缙照例在公房吃茶。顺道接见几个兵部和户部的官员,无非是关于火铳采买之事。

    北京保卫战的另一个后遗症就是,神机卫的实力已经受到天下人的瞩目。火铳的威力,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认可,假若是其他的天子,多半也不会在乎这个。而朝廷呢。多半也要大剌剌的说上几句‘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要之何用’之类的话。大意就是说,打仗,能靠火铳么?最紧要的还是人心,何谓人心,教化而已。所谓有教无类,丘八们虽然混账。好生教化一下,多半也是肯用命的,至于火铳,吓,这等价值高昂的玩意,要了有什么用?

    其实大明的养兵政策,用后世的一句话来总结,便是‘低碳环保’,朝廷的国库收支有限,拿了银子来养兵,就没法子做其他事了,因此,这兵嘛,无非是弄出个军户的制度来,在各地设卫指挥使,卫指挥使授予下头各户军田,军户呢,则随便分发件号衣,再发农具、刀剑若干,平时老实种地,偶尔操练一下,一旦有事,把锄头一丢,拿起刀剑,就可以上阵了。纵观古今中外,如此低碳环保的法子,也算是旷古未有。

    朝廷一分银子不花,便可蓄养兵马百万,不但实惠还量足,连太祖皇帝都不禁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想出了良方。

    因而,朝廷对于养兵的态度,从太祖皇帝到现在,一直受这种心思的感染,养兵还要钱,你当我们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么?

    而恰恰,当今天子却不这样看,他是带兵之人,深知这卫所制已是弊病丛生,可是要改,又从何谈起,不改呢,似乎又是如鲠在喉,再三思量,要推倒重来,太难太难,那么力所能及,不妨进行一些改进。

    而赵王殿下,恰好呈上了一封章程,朱棣看后,很对自己的胃口,顿时龙颜大悦,将朱高燧狠狠夸奖一番,旋即便颁布了诏书。

    诏书的内容呢,很是简单,无非就是,各卫选精壮五十人,脱离生产,使他们日夜操练,朝廷负责购置火铳,操练所需弹药,则由各卫自行筹措。此外,神机营全部改换最新火铳操练,一切操练之法,尽皆效仿神机卫。边镇购置铳炮若干,亦是组神机营,分戍各地,以备不测。

    这等于是给明军进行了个小手术,全部拿去改,是不成的,朝廷也实在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既然如此,那么就小规模的改制,比如一卫人马,有五千至八千人左右,那些个指挥使和千户,个个盘剥军户,此事朱棣是老早便知晓的,可是他深知这卫所制弊病重重,却有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省钱,既然省钱,那就继续省着吧,不过每个卫,专门抽调出五十个人来进行操练,火铳呢,朝廷供应,只是弹药之类,却是你们卫中自己负责,一旦发现欺上瞒下的,立即革职查办,这倒是各卫能够承受的。

    每个卫是五十人,这天下的卫所,足有上百,一到战时,便可将这些精锐火铳手集结起来,形成可观力量,即便是在地方上,若是遭遇了寻常的民变,有这小股的火铳队协助,也有极大助益。

    至于京营和边镇这边,重新操练神机营,形成一个人数大致在一万五到两万五千人的神机营兵马,朝廷倒是能勉强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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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书既然下来,那么就剩下户部和兵部扯皮的事了。

    说来说去,那天子便是做爹的,只管享受,享受完了,提了裤子便走,若是不幸有了个孩子,这含辛茹苦的事,自然就交给了内阁。

    解缙耐着性子,听着两个部堂的官员各执一词,这种事,他是早有心理准备了,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倒是有一样,两个部堂有个共识,那便是关于火铳制造的问题,要制造这新式火铳,根据郝家那边的意思,就是原有的造作局只怕不成,朝廷需新开一个造作局,重新招揽一些熟稔的匠户,同时还需盖最新的高炉,准备最新的模具云云,这些东西,想一想便教人头痛,一方面是等这造作局办出来,也不知要猴年马月,况且前期投入不菲,往后还要源源不断的维持,实在是得不偿失,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谅山采买得了。

    只是这是一笔巨款,不免肉疼,少不得要扑哧扑哧的折腾几下才好。

    解缙听的有些厌了,心知今日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吃起来,道:“今日,就议到这里,老夫来看,你们啊,是分明不想将这差事放下去,但凡是想要办事的,岂会似这般不肯退让半步,难处,哪里没有,但凡是经济之道,就没有不难的,可是再难,也得把事做好不是,陛下对此事尤为关注,老夫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陛下到时候责罚下来,老夫是吃不了兜着走,老夫难受,你们呢……也别想好过。”

    这些人听了,都不禁讪笑,纷纷道:“倒是下官孟浪,言辞激烈了一些。”

    解缙摇头:“激烈一些是无妨的,你们争的终究是政见嘛,又不是为了私事,事缓则圆这话没错,可有些时候,也不能拖沓太过,过了,不好。”

    解缙算是大致定了方向,算是小小的敲打了一番,专等他们在私下拿出个能接受的方案,再来商讨。

    其实这事,也不是很急,只是以免陛下问起的时候,无言以对而已。

    解缙眼眸微微一抬,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那兵部侍郎道:“近日听说,京营那儿,有许多勾心斗角的事?这些,吴大人可知道么?”

    这姓吴的侍郎道:“此事是有的,不过都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解缙却是笑了:“老夫看,这世上啊,没有不值一提的事,兵部那边,好生看着,有什么事,给老夫打一声招呼,老夫看,京营那儿,怕是要出事,好罢,就不耽误诸位的公务了。”说着,解缙端起了茶盏。

    众人自是纷纷告辞而出。

    只是许多人心里嘀咕,怎么这解公,冷不丁的,却是问起京营的事,这京营,也值得解公关注么?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事儿,越是一反常态,就越是让人心里生疑。

    瞧那意思,似乎是解公盼着京营出事的。

    京营……京营……

    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倒是没什么,可是兵部的几个官员心里却猛地想到了什么,再顺着那么点眉目细细思量下去,最后猛地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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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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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