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杀光殆尽
事有反常即为妖。
一般来说,瓦剌人还是正常人,当看到了反常的事,虽然没有汉人读书士子们拽几句古文出来,可是傻瓜都知道,这里头有鬼。
最紧要的是,他们闻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这味道实在他娘的熟悉了,有点儿刺鼻,让人有些不是很舒服。
当然,他们绝大多数还是很淳朴的,于是有人怒吼:“这是怎么回事?”
答案很快就来了。
轰……
一声闷雷般的声响自某处炸开,顿时火光忽的闪开,宛如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而很不幸,这闪电的源头却是在铁骑队伍之中,一只骡马钻进了那儿,然后炸开。
这爆炸的威力实在不轻,方圆数十米,无数人直接化为了血肉,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而且更可怕的是,炸开之后,铁屑横飞,附近密集的鞑靼人有不少身子像是筛子一样,啪啪啪啪……无数的铁屑飞入他地骨肉,然后……腰部、腹部、头面顿时血肉模糊。
马儿受惊了,发出惊恐的嘶鸣,如疯了一般的四处乱窜……
骑队大乱,许多人不知发生了怎么回事,无论是人和马都被惊着,于是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蹿动。
“退,退!这是汉狗子的火药。”终于,有人明白怎么回事了,可见这蒙人自从入主中原,征服西亚之后,见识早已不同凡响,一见到爆炸,便晓得是怎么回事。这和汉人所谓的火牛阵没什么分别,只是此次不是火牛。二十火药阵罢了。
只是,现在已经迟了。
一声爆炸之后。所有的战马都受惊,无论是有主的或是无主的,都无人控制得住,于是所有人乱糟糟的横冲直撞,紧接着,第二个爆炸开始,轰……那巨大的棉被里不知包裹了多少斤炸药,而且在炸药中又混杂了无数的铁钉、碎石,一经炸开。方圆数十米的血肉立即变成碎片,百米之内,无数人被横飞的铁屑和碎石打落下马。
尤其是那铁屑,被炸出来之后,顿时滚烫,表面像是一下子溶为铁水一般,即便是穿戴了皮甲,也阻挡不住。
这一下子,瓦剌和鞑靼人慌了。
他们勇敢是没有错。可是他们的勇敢并不是对这种不可知的恐怖,如今这黑暗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附近有没有那无主的骡马,更不知道那炸药什么时候爆炸。坐下的战马早已惊得发足狂奔,根本就控制不住。
紧接着,一个个爆炸开始了。就如那除夕之夜的烟花一般,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无数的铁屑和沙石乱飞。无数人捂着脸嚎叫落马,或被受惊的战马甩下马来,随后被随意践踏。
再有勇气的人,现在也慌了,黑暗之中,那一个个爆炸带来的瞬间亮光,让他们的眼睛一下子白茫茫的一片,那隆隆的爆炸声音,让他们耳中嗡嗡作响,刺鼻的气味使他们呼吸都变得困难,一下子失去了视力,没有了听觉,这种感觉带来的恐慌,可谓前所未有。
当然,他们是幸运的,比起那些陡然一声巨响在自己身边炸开,旋即便被这巨大的气流撕裂,甚至直接抛入了高空,又重重摔下,最后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了完好无损的骨头,耳鼻处鲜血淋漓的人来说,要好了许多。
混乱……
混乱不堪。
所有人都在亡命奔逃,可是所有人又都成了没头苍蝇,大营那儿却不知什么时候有骡马冲了去,炸开,旋即开始引起了火患,没有人灭火,而帐篷本就是易燃之物,于是这火势在风的催动之下迅速的蔓延。
火光冲天,爆炸如雷。
这一次,损失的何止是瓦剌人,便是那鞑靼人亦是损伤惨重。
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没有了组织,所有人只有了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回大漠,逃回自己的家乡,逃回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他们这辈子再不愿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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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木已经彻底的惊呆了。
完了,彻底的完了。
他看到的是,无数人相互践踏,无数人四面八方的逃窜,更有无数人血肉横飞,那惊恐的声音被那一次次巨大的爆炸淹没,马哈木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所谓的瓦剌铁骑,所谓的鞑靼铁骑,从前还顾盼自雄,而现如今竟是连敌人都没有摸到一下,就已到了这个境地。
“也先,也先在哪里?”马哈木带着一队亲兵疯狂的往大帐去,他明白,大势已去,是该逃了。
可是自己的孙儿……那个聪明的小子,他在哪里?
马哈木疯狂地寻找到,这大营已是火势越来越大,窜起的火苗足有数丈之高,堆放马料的地方也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大火释放出滚滚的黑烟,将一个个人呛得拼命的咳嗽。
这……哪里是什么战争,马哈木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从今日开始,战争的形式已经彻底的改变了,随着火药技艺和炼铁技艺的提高,明军对付骑兵的方法将会有一种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在因循守旧的瓦剌和鞑靼人看来,已经再没办法发挥他们的优势。
寻不到也先……马哈木心如刀割,他恶狠狠地提着马缰,大喝:“走,走!”
走……
走去哪里……
关于这些,其实马哈木也没有答案,他哪里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去哪里,唯一想到的就是逃,逃得远远的,天涯海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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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之上,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朱高燧显得精神奕奕,那映在他眼眸中的火焰在跳跃,轰隆隆的响动,对他来说就宛如鼓声骤响,让他热血沸腾。
炸药包其实是最简单的工具,只需要放入足量的火药,掺杂一些铁屑和沙石就可以了,倒是这引线,花费的功夫却比炸药包要多,因为引线必须控制好时间,而且不易脱落,当然,这对于谅山一群专门研究火药的匠人来说,其实十分容易,由于采矿的需要,如今开山炸石在交趾已成了家常便饭,而人力金贵,因此这开山,大多采用火药,只不过想要炸出水平来,却需要对火药有极好的掌控能力,至于引线,也是至关重要的事,谅山有一批人,每日琢磨的就是这个,他们不但受雇于交趾的一些军事工坊,同时也会为那些寻常的矿主主力。
至于那些骡马,只需要把它们赶出城去,用刀剑在他们的臀部留个‘纪念’再关上城门,也就是了,这些受惊的骡马自是会像疯了一样,发足乱奔,其实明军根本不需要让他们寻找到瓦剌和鞑靼人,因为以他们对瓦剌和鞑靼人的了解,这些人一旦得知明军‘袭营’,断然会倾巢而出,妄想和明军决战。
而当他们四面包抄,从各处凭着听觉寻觅到‘明军’踪迹的时候,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呼……
这爆炸的威力实在巨大,虽然对于后世之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在这个时代,却全然不同。
无数人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紧接着,赵王殿下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诸位,跟本王出城,杀贼!”
“杀贼!”
无数人都脸红了,瓦剌和鞑靼人已经彻底混乱,眼下,外头简直就是无数个任人宰割的活靶子,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朝阳门的城门已经洞开。
一个个坐在马上的骑士以朱高燧为首,所有人骑在了马上,乌压压的足有七八千人,既有天津卫,也有紫禁城的禁卫亲军,更有神机卫,此时此刻,这些天南地北的人集结在了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开始拼命。
朱高燧大吼:“那些瓦剌和鞑靼人当咱们大明是什么?是窑子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们要走,把人头留下,本王就在这里,尔等随着本王,给本王狠狠杀,杀光殆尽!”
“杀!”
这些人或许在此前对鞑靼人和瓦剌人闻之色变,可是现在,心理却发生了逆转,他们……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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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兵败如山倒
兵败如山倒。
这些散兵游勇,现如今真真是一丁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爆炸已经停止,虽然已经远离了那血肉横飞,可是他们已经胆怯了,一个人的心胆怯,哪里还顾得了有多少明军,只知道没头苍蝇的乱奔。
完全没有了组织,都是三三两两,甚至也有一些鞑靼和瓦剌的,平时本就有仇,此时逃命时不免有几分争先恐后,于是少不了拔刀相向。
而明军的人马虽然许多人并不习惯骑马,可是却以赵王朱高燧为首,瞬时形成了一道洪流,一路砍杀,见人便砍,那些瓦剌和鞑靼人真真是死得冤枉,黑暗中连仇人都见不着,便被刀斩落下马,扑倒在那被乱马踩过的泥泞上。
朱高燧这一路杀得自是痛快无比,几乎无人可挡,也不知手刃了多少人,只知道就好像切瓜一样容易,所到之处,瓦剌和鞑靼人转身便逃,逃不过的宁愿等死也不肯抵抗了。
再到后来,杀得已经不过瘾,大家便各自分兵,以百人为一队,朝四面八方去了。
这一仗即便是再胆小如鼠之辈也是尤为勇悍,谁都知道,那黑暗中攒攒晃动的脑袋就是实打实的功勋,只要今夜多宰几个,这辈子的前途怕是要改变了。一个天津卫的小卒,若是运气好,说不准也能混个世袭百户,这可是子子孙孙都能吃下去的铁饭碗,就凭这个,不需要动员。也不需苦口婆心,大家便肯拼了性命。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众人一路追杀,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眼看着曙光初露,才发觉已是一夜过去,可是所有人并不觉得疲惫,虽已不知自己杀到了哪里,可是四处总有落单的瓦剌和鞑靼人,此时哪里还肯客气,人活着一遭,实在过于辛苦,这世上还有什么买卖有今夜这般一本万利。自是能杀多少是多少,杀得越多,功勋越大。
至于瓦剌和鞑靼人,真是欲哭无泪,那马哈木带着一队人拼命疾奔,却发现寻错了方向,竟是向南逃了,往南便是通州,前方有运河阻挡了道路。若是折回,背后追兵甚急,数十个亲卫,个个面如土色。当年入关时,那可是拥兵十万,端的是高端大欺上档次。浩浩荡荡,遮云蔽日而来。而如今。却不曾想到如此落魄,很有几分乌江江畔西楚霸王的既视感。
如今是四面汉歌。这运河本是关系重大,时常有水路巡检带着人船来回巡视,近几日北京告危,巡查就更严格了一些,水上立即有人察觉到了江岸的动静,过不多时,便有巡检带着上百兵丁撑船而来,他们倒是聪明,不敢上岸,却是隔着一些距离监视,又有船只掉头,显然是通报通州府去了。
再过片刻,又是马蹄声响起,却是赵王带着数百人到了,眼看了这一伙瓦剌人,赵王大笑:“这必定是贼酋,来人,斩了。”
马哈木却是不傻,眼看已是无路可走,连忙落马,拜倒在地道:“罪臣马哈木,侵犯上国边镇,实在罪该万死,如今幡然悔悟,愿束手就擒……”
朱高燧愣了。
本以为这些瓦剌人必定要抵死相拼,谁晓得对方如此没有‘操守’,一点瓦剌人忠肝义胆的觉悟都不曾有。
而马哈木打的算盘却是不同,此时他已是无处可逃,即便是击溃了这一波人马,眼下已经不知到了哪里,随时可能遇到前来围剿的明军,即便插上了翅膀,又能到哪里去?这瓮中之鳖,想要求活,唯有降了。至于这大明的底细,他是摸得极为清楚的,自己终究是瓦剌首领,只要肯降,必定不会轻易杀了,况且这边镇之外的大漠,自己还有余部,大明少不得要封自己一个顺宁王、贤义王之类,好教自己统管瓦剌各部,为他们镇守边疆。
这种又拉又打的政策,马哈木岂会不知,此时若降,说不准不但不会受什么损失,反而要被大明恭送出关,依旧是逍遥自在,不失为一方诸侯,至于将来,将来的事自然是将来再说。
朱高燧遇到这样的事,反而有点失措,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了想,只得道:“先绑了,押回城中。”
众人在朱高燧的喝令下,纷纷警戒下马,取了绳索,这马哈木倒也顺从,果然不抵抗,任由他们动手。
朱高燧心里嘀咕:“都说瓦剌和鞑靼人硬气,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晃晃脑袋,又低声呢喃:“若是本王,必定是不降的,呃……那郝风楼呢……噢,他必定是要降的,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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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哪里想到那朱高燧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腹诽自己,疑心自己的‘职业操守’,这一夜,明军四面出击,斩杀无数,京畿附近都是尸横遍野,至于其他瓦剌和鞑靼人自是分散逃窜,又有消息传至附近各县,命当地官府,立即召集壮丁,四处拿捕落单的贼寇,这些衙门,许多本是觉得大祸临头,一个个将城门关死,只悔不当初非要读书举业,好不容易中了举人进士,又后悔自己不该被发配来这里,更后悔发配来了这里遇到这么一遭的事,一旦城破,他们守土有责,逃是死,不逃也是死,左右都是个死,心里想着,便觉得满肚子的委屈,同样都是县令,江南那儿鲜衣怒马,夜夜笙歌,自己呢,天寒地冻,还要吃第二遍的苦,遭第二遍罪,这其实就是穿越者的心理,就好似穿越者一样,每一个UU小说的家伙,无论是富贵与否,贫贱也罢,都要咕哝一句,人家能造肥皂,老子如何如何凄凉。
一听到海捕的文书,县境之内,果然传出消息,说是有三两的散兵游勇在附近游荡,这一下子,这些人坐不住了,立即责令下去,要求各乡的乡绅组织乡勇,保一方平安,又与大士绅洽商,凑足了数百青壮,混杂着十几个差役,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城四处捕贼去了。
瓦剌和鞑靼人的损失高达数万,且又奔逃一夜,粮草都烧光了,坐下的战马没有草料,也就没了气力,不肯再走,他们没有法子,生怕有追兵来,只有舍弃了战马,四处寻觅出入,自然而然,许多人运气不太好,那些见了他们一个胆战心惊的‘汉蛮子’,此时一下子勇气倍增,一处地方得知他们的消息,便是一村一庄的乡勇会同当地的猎人、青壮提着各种武器出来,一窝蜂的追砍,端的是厉害无比。
其实人还是这么一些人,殊不知这些人平时或许懦弱,未必肯做出头鸟,更未必有什么血性,你说他们是阿q也好,懦夫也罢,可是即便是阿q,一遇到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也必定如神兵下凡,况且州府那儿早有消息,说是拿住了一人押着去州府,便可赏银若干,假若杀死一人,取了首级,又可换粮食若干,大家一开始还有些谨慎,不敢轻易去动,只看到三两个结群的才小心翼翼的杀出去,到了后来,胆子也大了,对方十几个,也一个嗷嗷叫着去拼命,那些瓦剌和鞑靼人又累又饿,早没了什么气力,见到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气力阻挡,他们是惊弓之鸟,只得转身便逃,可是哪里逃得掉,一个个被追上,大家一起大喝:“杀啊。”无数的钝器、刀剑斩下去,顷刻间,人便成了肉泥。
郝风楼负责垫后,如今却已回城了,回到城中,城中的百官早已候在这里多时,一见此情此景,端的是眼泪模糊,一个个激动不已。
这也难怪,瓦剌和鞑靼人终于完了。
况且还是大捷,旷世之功。虽然功勋最大的是赵王和郝风楼,可是这么大的功劳,谁都能从中分一杯羹,未必敢说锦绣的前程就在眼前,可是却不得不说,他们的机遇来了。
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都到了,他们吩咐了人,准备了酒水和肉食,专门等着犒军,此时一见郝风楼回来,二人忙不迭地上前,行礼道:“郝大人,有劳,辛苦。”
郝风楼倒也下马,回了个礼道:“不敢当,不敢当,诸位抬爱。”心里却是鄙视他们:“老子当然辛苦,你们是捡现成吃白食,我却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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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血债血偿
北京城里喜气洋洋,郝风楼自是众星捧月,难得得到一致的嘉许,不过吹捧这东西往往都是互相的,人家捧你,等的便是你投桃报李,他说你率三军出城决战,屡立奇功,你必定少不了说一句,若非诸位大人固守京师,使本官无后顾之忧云云,于是大家心里都舒服惬意了,一个个喜笑颜开,相互对视,管他有没有文武之妨,终不免惺惺相惜,大家突然觉得,交了这么个朋友,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对方声名狼藉,还真是没什么妨碍,北京保卫战的功劳摆在这里,谁能挑剔什么?其实留守北京的官员大多有那么一个特点,一方面本就属于官宦这一阶层,难免想官宦之所想,急官宦之所急,可是另一方面呢,他们又是处在边缘,被人排挤,心里就难免有那么丁点的怨恨。
这种人一直处在矛盾之中,而现在不矛盾了,什么清誉,清誉能当饭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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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歇了一会儿,刚刚起来,便问从人:“赵王殿下可回来了么?”
“大人,赵王殿下已是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
“殿下正在讯问瓦剌首领马哈木,据说连他孙子也先也拿住了。”
“也先……”郝风楼有些耳熟,其实后世的他。历史知识有些匮乏,不过这名字却似乎给他一种熟悉之感。老半天,他突然抚额。禁不住道:“我明白了。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在朝阳门的城楼上,朱高燧可谓是英姿勃发,被众星捧月一般拥簇,数十个官员分列两旁,其余武官更是数不胜数,有力士押了马哈木进来,马哈木俯首帖耳,口称见过皇太子,又痛心疾首。说自己的诸多不是,还请皇太子见谅云云。
至于那也先见了阿爷,亦是激动不已,祖孙二人差点抱头痛哭,此情此景,教人唏嘘。
有人不禁嘀咕,这些瓦剌人虽是蛮夷,可却既是愿意臣服,料来以我大明的气量是断不会严惩了。说不准,朝廷还有封赏也是未必,赵王殿下如今如日中天,又瞧他并非传言所说的那般稀里糊涂。或有问鼎之心,必定也要表现出一点稳重和气度出来。
可是朱高燧心里却是叫苦不迭,郝风楼这家伙人不在这儿。自己却是拿捏不定主意,虽是有人提醒自己。这马哈木和也先二人少不得要善待一番,显示天朝胸襟。至于以后的事,自是请陛下裁处,可朱高燧没听郝风楼的意见,便觉得空落落的,眼下也不急于表态。
此次可谓功勋卓著,这偌大的功劳并不比靖难要差,朱高燧还沉浸在那金戈铁马之中,显得有那么点儿出神。
这马哈木的声音却是喋喋不休,道:“天朝恩泽,马哈木不敢忘,若是天朝不弃,我愿为大明天子效犬马之劳,立即出关收拾部众,依附大明,自此与大明休戚与共,修万年之好……”
“要修好,却也是容易……”
正说着,却是有人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禁朝大门的方向看过去,来人不是郝风楼却是谁?
郝风楼带着几个亲卫过来,见朱高燧朝他眨眼,郝风楼却是笑了,慢悠悠地道:“哪位是瓦剌首领马哈木。”
马哈木连忙道:“便是我,却不知大人高姓。”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却又不知哪个才是也先?”
也先道:“见过大人。”
他此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显得极为乖巧,甚至露出的笑容也是天真浪漫。
郝风楼见他如此可爱,不由摸了摸他的头,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也先便道:“大人嘉许,也先真是汗颜。”
其实这时候的也先确实长得生嫩,也颇为可爱,郝风楼摸了摸他的头,表示了嘉许,这让马哈木与也先放下了心来。
这郝风楼方才进来的时候直接说话,旁若无人,由此可见,此人必定是明军之中的大人物,他能当着皇子毫无顾忌的说话,并且对赵王也只是点头致意,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在这北京城里,眼前这个人是极为重要的人物。
方才马哈木对赵王屡屡告饶,赵王对他虽然客气,可就是没有松口,绝口不提将来如何处置,马哈木就认为,这个赵王要嘛就是做不了主,要嘛就是没有主见。而现在郝风楼的出现,言谈举止之中似乎都带有寓意,显然这个人是能做主的。
马哈木眼见如此,心情一松,正想说什么,郝风楼却是突然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或者说他一直藏在左袖的手一直没有露出,可是现在却是伸了出来。
手上拿着的乃是一柄短铳,黑黝黝的铳口分明对着也先。
马哈木愕然,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变化,可是这时候,铳声响了。
连续五发,啪啪啪啪啪……
每一铳,这铳口都升腾起青烟,而也先的身子却分别冒出硝烟来。
打中的是胳膊,小腹、大腿,并没有中要害。
那铳子也是穿体而过,足以显现,近距离之下,这等大口径的短铳所表现出来的威力。
血,流了出来,浸湿了也先的衣衫,也先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郝风楼,旋即,他剧烈的痛楚传遍了全身,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紧接着便扑倒在地。
只是他的要害并未受损,所以一时半会反而不能死去,五个创口不断流血,也先在地上抽搐和呻吟,禁不住道:“我……我……你……你……阿爷……阿爷……”
所有人惊呆了。
除了风淡云轻的郝风楼,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会预料到出现这样的变化,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向郝风楼,又看向也先,朱高邃的脸色铁青,一时无言。其他一些官员更是不忍睹卒,心里不免在想,这个郝风楼为何要杀人,这些人……
而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因为马哈木已经暴怒。
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孙儿,这个南征北战都带在身边,时刻对他言传身教的孙儿,这些年可谓含辛茹苦才将他养大,可是现在,看到也先如此,马哈木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身子便要欺到郝风楼的身上去,要和郝风楼拼命:“你这畜生……”
郝风楼身后的护卫早有准备,马哈木一动,瞬时七八个人便一起将他控制,马哈木勃然大怒,拼命挣扎,所幸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力士压在了地上。
一个御史看不下去了,正想起身劝解几句,却是被一边的兵部尚书周力帆用手拉住,周力帆朝他摇摇头,这御史自然明白周大人的意思,此时此刻,也先已是不能活了,既然如此,这个马哈木留着还有什么用处?让他带着仇恨被礼送出境么?郝大人对也先动了手,这就意味着马哈木也断然不能活下去,他必须得死。既然如此,眼下不是纠结对错的时候,而是事情已经成了事实,那么眼下就实在没有必要争出个是非曲直来?
马哈木破口大骂,旋即又开始哭,这也先乃是他的心头肉,如今见他如此,自己却是无能为力,此时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只是觉得万念俱焚,要和郝风楼同归于尽。
郝风楼却是突然将目光放在了马哈木的身上,这道眼神却和他平日那慵懒的样子极不相称,郝风楼冷笑起来,冷笑之中带着几分狰狞。
“你说什么,我是畜生?好罢,你也知道了畜生的可怕,你也知道失去了亲人是如何心如刀割,可是你们这些畜生年年犯边,随意杀戮,不知让多少人失去了亲人,让多少人尸骨无存,让多少人伤心欲绝,此次若是让你们得逞,这个北京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告诉你,不要心生妄想,既然你们来了,既然是奔着烧杀而来,那么我郝某人,莫非还能和你们客气不成?我告诉你,你们入关,不知道要死去多少的寻常的无辜百姓,而今日,你们兵败,死的也就不只是一个也先,你们既然已经决心不将自己当成了人,那么就不要怪咱们大明不将你们当人看。来人,将这马哈木拉下去枭首示众,让所有人看看侵犯我大明的下场。”
郝风楼最后冷笑连连,随即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今日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杀我一人,我灭你一门,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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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御驾抵京
马哈木和也先的人头就这样触目惊心地悬挂在了朝阳门,此时京师的街面上已经恢复了一些人气,不少人在确认瓦剌和鞑靼人确实兵败之后,这才纷纷出来。
紧接着,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了。
不少人都在打听,这城中到底有什么人,竟如诸葛孔明,以一孤城,万余老弱残兵,竟是大破十几万瓦剌和鞑靼精锐。
其实这种事本就是不可想象的,那瓦剌人和鞑靼人何等凶悍,几乎年年犯边,即便经常被明军打回去,可是也绝大多数是以精锐对精锐,以多胜寡。而今日这一战实在是胜得扬眉吐气,谁曾想到,短短几日之间就已经扭转了乾坤。
结果消息终于是出来了,说是此次运筹帷幄的乃是赵王殿下和海防候郝风楼,那赵王殿下是什么人,其实在这北京倒也有不少他的传说,早在燕王靖难的时候,那赵王可是燕王府里出了名的坏蛋,可谓无恶不做,只是想不到几年不见,赵王竟已是一下子让人刮目相看。
其实所有人都会有一种思维上的盲点,就比如皇子,无论是天南地北的人,只要是永乐朝,大家第一想到的就是太子和汉王,这太子自不必说,即便是汉王,那也是教人不敢小瞧的角色,关于他的勇武,早已传遍天下。至于这赵王嘛,若不是有人提起,大家多半还以为当今圣上只有太子和汉王两个孩子,谁曾预料。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是如今,这赵王却是真正家喻户晓了,不只是百姓们在打听。即便是朝廷和官府都要故意的传播,毕竟北京保卫战实乃一场了不起的胜利,这某种意义,就是给天子给朝廷贴金的事,当然是弄得天下皆知才好。
至于那郝风楼,许多人也记住了名字,也有一些人多少听闻过郝风楼的一些事的。一开始对这些故事,或许只是不屑于顾,可是现如今。却都一个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四处宣传:“那锦衣卫的郝大人你不知道?吓,当年镇安南的就是他,此人身经百战,每战必胜。乃是武曲下凡……”
等大家见到了马哈木和也先的尸首。竟是有不少人为之唏嘘,其实许多人生性本就善良,这些瓦剌人本就是奔着要杀他们全家的念头来的,如今见到这马哈木和也先的惨状,不免有人生出恻隐之心,全然忘了,假若这些人进了城,会是怎样的境况。
整个北京城安定下来。紧接着朱高邃命人张贴了告示,又教人清理了战场。命令各衙好生办公,按部就班。
其实赵王的命令,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陛下显然很快要回来了,此时此刻,要表现自己的允文允武,不只是单凭这北京大捷,更紧要的却是能不能迅速的安稳人心,显露出皇子该有的手腕和气度。
而对于百官来说,这个功劳簿就在赵王殿下的手里,赵王殿下说谁有功,自然谁就有功劳,大家的前途,说来也好笑,竟都在这从前以为很糊涂的皇子身上,此时此刻,谁还敢跟赵王殿下对着干?于是一个个卯足了精神,乖乖的做起善后的工作来。
于是京师大定,哪里还有刚刚经历过大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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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京师数十里不到,一支骑队在快速的移动,这支骑队可谓风尘扑扑,所有人的脸上都难掩一股倦色。
夹杂在队伍之中,朱棣的脸色带着几分蜡黄,这一路过来,接到了许多的消息,有说北京城已是破了,也有说瓦剌和鞑靼大败,沿途上既有不少逃亡的百姓,也遭遇了许多散兵游勇,这些瓦剌人声称瓦剌和鞑靼已经败了,如今几乎全军覆没,这消息传出,朱棣先是一惊,可是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北京城有多少兵力,他是知根知底的,十数万鞑靼和瓦剌人,若说这城池久攻不下,他或许相信几分,可要说是城中的明军大败十数万瓦剌和鞑靼,这里头的可商榷之处,却是不少。
也就是说,朱棣不信。
朱棣虽然希望有奇迹出现,可是真正遭遇到了奇迹的时候,却不免心里狐疑了。
这当然是出于他的基本认知,甚至朱棣怀疑,这根本就是瓦剌和鞑靼人的陷阱,他们故意如此,在北京已经设下了陷阱,就等自己带着大明的精锐上钩罢了。
正因为如此,朱棣显得格外谨慎,可是他又明白,即便这是瓦剌和鞑靼人的阴谋诡计,自己即便能看穿又能如何,失去了北京,就等于是失去了一切,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硬着头皮一路南下,绝不退缩。
他带着朵颜卫的铁骑一路南下,不敢歇息,沿途上的瓦剌、鞑靼人散兵游勇越来越多,以至于连朱棣都怀疑当真有奇迹出现了。
他连续带队击溃了只有小规模的瓦剌逃兵,询问之后,决心去北京城看个明白。
而如今,北京城终于到了。
在这郊外,无数的连营只留下了废墟,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痕迹,许多沟堑处,连溪水都是红的,这里没有尸首,似乎已经被人清理了个干净,可是隔三差五,依旧可以看到一些旗帜和遗落的刀剑痕迹。
此时已有京师的斥候察觉到了这群不速之客,连忙上前,得知是御驾到了,连忙回京通报,而朱棣突然预感到了什么,猛地,他的心里一阵狂喜。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整个人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他看到了那城楼上悬挂的大明旗帜,看到城外井然有序的民壮在差役的吩咐下收敛和打扫着战场的痕迹,朱棣心里不由摇曳……莫非,当真是大捷……
假若如此,城中万余老弱病残,又如何可能……
这显然是有悖于自己的常识,只是越来越多的迹象已经证明,事情确实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由不得自己不信。
“呼!”朱棣打起精神,决心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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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门已经洞开。这里迎来了一小阵的慌乱。
紧接着,一队队的兵马出来,呈八字倒开,所有人如标枪一般站得笔直。
朱高邃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现在了朝阳门。
父皇到了,朱高邃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就如一个考了一百分,急需得到父母夸奖的孩子。
他这一辈子也不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这一辈子都被人看得很轻很轻,有时轻得连他自己都会不自觉的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而现如今,却是全然不同了。
在他和郝风楼以及几个尚书的布置之下,所有人按部就班,分为数班站定,而后一群人走出了朝阳门。
远远眺望,已有朵颜卫的斥候来了,他们见了这个光景,又连忙回去通报。
过不多时,朱棣亲自带着数十个亲卫飞马而来。
朱棣已经看到了朱高邃,看到了郝风楼,看到了许多熟悉之人,他看到的人越多,心里便越是狂喜,大捷,当真是大捷了……
这等心情比他歼灭了瓦剌和鞑靼主力还要高兴,他打起精神,待到了门洞口,便勒了马,只见到这朝阳门的百官布置齐整,竟是没有一丝的乱象,大臣们见自己走近,随朱高邃一起拜倒在地:“微臣迎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吾皇万岁。”
“呵……”朱棣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直接翻身下马,一步步的走上前,看着朱高邃,看着他身后的郝风楼,他们和自己一眼,都是满脸的倦容,不过大家却还算精神,只是身子有些污浊罢了。
跨前几步,朱棣并没有多问,而是一手搀起朱高邃,一边朝郝风楼虚抬了手,淡淡的道:“起来,都给朕起来,不必多礼。”
朱高邃站了起来,郝风楼也站了起来,大家才纷纷起身,整齐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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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不世功勋
北京城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和当年朱棣离开时并没有分别。
即便是文武百官,似乎都没有受过任何的惊吓,一切……都如此的平静,平静得让朱棣有些不太适应。
唯一不同的,就是过了朝阳门悬挂于城楼上示众的尸首,朱棣在这里驻足,淡淡地道:“那是何人?”
朱高邃在旁伴驾,连忙答道:“那是敌酋马哈木,还有他的孙子也先,此外,还有鞑靼部的敌酋乌雅卓……”
朱棣不由感慨,道:“马哈木这个人,朕和他也算是打过交道,北元四分五裂,各路豪杰纷纷而起,这个马哈木趁势而起,也算是时势英雄,他以准格尔部为骨干,侵吞无数部族,又立黄金家族的后人为汗,挟天子而令诸侯,是个枭雄,想不到也有今日。”
朱棣的唏嘘不是没有道理。
对于这个马哈木,朱棣确实了若指掌,即便是做了天子,朱棣的心里也不曾对大漠的北元残余有丝毫的松懈,这几年,马哈木就是他最关注的一个,此人狡诈无比,是大漠之中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物,朱棣原以为将此人打倒的会是自己,只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个马哈木竟然折在了一群无名之辈的手里,想必……马哈木会死不瞑目吧。
朱棣站着那儿,远远眺望马哈木的尸首,心里倒并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是感慨了一番。旋即继续前行。
浩浩荡荡的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天子的身后,两侧的街道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通往紫禁城的街道已被净空。两道上倒是有不少百姓,纷纷拜倒。
一切……都如此的井然有序,朱棣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倒是辛苦了诸卿。”
这本来只是一件很随意的话,谁知这时,那兵部尚书周力帆却是道:“陛下,微臣人等哪里当得了辛苦二字,不过是依命行事罢了。若非赵王殿下指挥若定,布置妥当……”
朱棣微微愕然,他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可是这周力帆在说话的时候。其他的大臣竟纷纷点头。
朱棣原以为这事应当是京师之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所布置出来的,可是谁曾想到,大家却都异口同声的道是赵王的手笔。
按说,这赵王只是个藩王。在大明朝。百官什么都怕,唯一不怕的就是藩王,相反,为藩王说好话反而是禁忌,你看那御史,隔三差五都在弹劾藩王的过失,至于赵王,更是藩王中的典范。他的凶名,还有诸多斑斑恶迹。早已在都察院里挂了号了。
也就是说,在场的这些人实在没有必要为赵王说话,因为拍赵王的马屁不会有任何的好处,甚至有可能会被人指责。可是瞧大家一脸信服的样子,纷纷点头,如此说来,京师里的事还真是赵王布置。
赵王一向浑浑噩噩,怎么突然之间竟是如此稳重起来。
朱棣有些不信,可是见赵王一脸谦逊的样子,心里又不免动摇,禁不住在嘀咕,莫非经历了此事,自己这个儿子竟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能够摆平北京城的一群老官僚,还能将整个北京布置的如此井井有条,想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很容易,更何况如今是大战刚刚结束,百废待举之时,这朱高邃莫非是个天才不成?
朱棣越琢磨,越是觉得不可思议,最后苦笑着深深看了朱高邃一眼,拉住他的手道:“遂儿莫非是贤王么?”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实在是朱棣的心情太好,可谓心花怒放,所以固然平时稳重,不怒自威,可是在这时候却也不免开些玩笑。
一场北京保卫战,全歼瓦剌和鞑靼主力,从此大明再无边患之忧,单凭这一点,里头的意义就决然不同。朱棣带着三十万精锐出关,虽然自信满满,可是对付这些瓦剌和鞑靼人尚且只有九成的胜算,不敢把话说满,而现在……
想到这里,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更不可思议的时候,北京城里和自己此前的想象全然不同,这一路走过去,哪里有半分的混乱,所有的布置都是天衣无缝。
在朱棣开了这句玩笑之后,朱高邃认真地道:“平日都是父皇庇护儿臣,是以儿臣的言行不免莽撞一些,此番围城,儿臣想不做贤王也是不成了,能为父皇分忧,儿臣再欣慰不过。”
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其实是很有才的,之所以平时浑浑噩噩,只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好爹,现在出事了,只好为爹分忧了。
一下子便把孝心表现了出来,与此同时又把父子的感情渲染的淋漓尽致。因为你是个好爹,所以我才如此,其实这一句话很对朱棣的胃口,从前朱棣或许对赵王有点恨铁不成钢,可是现在,只是觉得满肚子都是温情,这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做老子的保护着庇护着他,他浑浑噩噩,稀里糊涂一些,又有什么不好。
至于此子从前稀里糊涂,今日却令人刮目相看,又似乎好解释多了,他并非是没有才干,只是因为自己这父皇的光芒太盛,所以才是如此,这个儿子的才干看来不在他的兄长之下。
朱棣心情大好,他这时又想起了郝风楼,郝风楼这个家伙今日似乎低调得有点不同寻常,朱棣朝郝风楼微微一笑,他心里清楚,没有神机卫,没有那些犀利的火器,这北京城是守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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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已是进入了别宫,旋即在暖阁召见了大臣,此时暖阁之中已是热气腾腾,与阁外的冷冽隔绝开,朱棣此时皱着眉,正在一丝不苟地看着战报。
战报之中的许多内容都可谓是触目惊心,朱棣万万想不到两千神机卫竟然可以与万余瓦剌鞑靼精锐正面交锋,而且还是大获全胜,杀贼巨万,当然,这是在瓮城决战,神机卫占了地利,而且此前布置了陷阱,至于瓦剌人,一开始自信满满,正是因为过于自信,所以才目中无人,这正应了骄兵必败那四个字,可是骄兵必败却也难以解释这场伟大的胜利。
朱棣在许多地方都有不甚明白之处,因此一边看着战报,一边抬起头,眼睛看向郝风楼,询问几句。
而郝风楼也知无不答,甚至亲自让人拿了马刺来让朱棣观看,朱棣看着这马刺,最后摇摇头道:“哦,神机卫能胜,不只是胜在你们郝家操练得好,将如此贵重之物拿来做马刺,哎……这神机卫还真是奢侈。”
不过朱棣只说了一句奢侈,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之所以神机卫奢侈,只是因为神机卫人少而已,才两千多人,奢侈一些倒是无妨,哪像是朝廷,养着兵马百万,若是都效仿神机卫,怕是用不了几天,朝廷就要破产了。
而郝家的精兵政策,对朱棣来说,某种意义上是颇为鼓励的,有这支精兵,所以能帮朝廷稳住交趾,甚至一旦有事,朝廷还可以征调他用,而正因为奢侈,所以注定了神机卫的规模不可能扩大,两千来人的神机卫固然可以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却只可杀人,而永远不可能会产生任何的威胁。
朱棣微微一笑道:“朕看这战报,你还亲自上了战场与神机卫一起杀敌是么?”
郝风楼汗颜,道:“微臣惭愧,其实微臣去,不过是告诉大家,微臣不怕死,希望他们也不要退缩,只是微臣的能力实在是有限,眼看着他们杀敌,自己却不过是个累赘,并不曾斩杀一个贼人。”
这是老实话,朱棣却是笑了:“有这份心思就已足够了,为将者未必要懂得如何杀人,却必须要做到爱兵如子,你做到了。肯和大家休戚与共,单凭这一点,你的功劳,怕是要多加一些。”
郝风楼忙道:“陛下圣明。”
朱棣又看了此后的战报,看得极为认真,似乎一点点的遗漏都不想错过,当看到赵王朱高邃亲自领兵四处追杀逃敌之时,朱棣不由唏嘘一口气,抬起头又看了朱高邃一眼。
他曾经很喜欢汉王,正是因为觉得汉王像自己,追击那一战,若是换做自己,怕也要提刀上阵了,至于眼前这个老三,似乎也有自己的一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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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高风亮节
杀贼四万余,俘获无数……
这便是北京保卫战的战绩。
这个战绩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是绝无仅有,即便是带着三十万精锐的朱棣,假若当真遇到了瓦剌和鞑靼人,也未必能得到如此地胜果。
朱棣不由倒吸口凉气。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琢磨着如何在北京失陷之后,尽力保住半壁的江山,可是现在,竟是如此闪耀的胜果,而这个果实,是自己最不起眼的儿子,还有那郝风楼。
郝风楼且不说,这个家伙,总是会让自己刮目相看,而赵王呢……赵王这个家伙,自己平素一直漠视他的存在,至少牵涉到了军政之事时,朱棣确实是如此,朝廷的事,还有军务上的事,朱棣可能会想到太子,会想到汉王,但是绝不可能,会想到赵王。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儿子,竟是做出了让自己如此刮目相看的事,朱棣看着一份份的战报,他心里已经明白,此番的功劳之大,可谓是前所未有,而对赵王,自己理应重新审视了。
朱棣抚案,显得漫不经心,可是心里,却不知在谋划什么。
当然,此次赵王和郝风楼固然立下的是大功,可是如此大的功勋,立功的自然不只是这些,北京礼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北京道御使………北平指挥使同知、天津卫都指挥使……神机卫指挥使……神机卫……
朱棣明白,这一次。只怕和靖难没什么分别,立功受赏的绝不可能是一人,这封赏。也绝不会是十个八个。
而从天子和朝廷的角度来说,北京保卫战的意义自是重大,朝廷也愿意拿出优渥的封赏,所谓恩泽四方,这样做,既是将这些立为楷模,好教将来大家都肯以他们为榜样。而另一方面,也等于是宣示四方,北京保卫战的战果如何丰硕。
此战之后。大明再无北顾之忧,单凭这一点,一点赏赐,又算得了?
朱棣想了想。笑了。道:“朕有三个儿子,最让朕出乎意料的,反而是老三,这个老三啊,朕操心不少,平日里没少为他担忧,可是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本事。已是能为朕分忧了。”
其他人纷纷干笑,按照官场的原则。即所谓你替我抬了轿子,我就得给你吹喇叭,所谓投桃报李,那兵部尚书周力帆道:“陛下,当时瓦剌和鞑靼人围城,满城皆惊,都不知如何是好,是赵王殿下指挥若定,谈笑风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微臣人等,本已是惊慌不已,可是受了赵王殿下的鼓舞,反倒是定下了心神,若非赵王殿下稳住了军民士气,北京城早就岌岌可危了。”
朱棣不由笑了,欣慰的看了赵王一眼,道:“高遂,你来说说看,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该赏你什么?”
赵王笑嘻嘻的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要……”
“哦?”朱棣沉吟起来,禁不住道:“朕要赏你,你为何却是推却,你立了大功,赏赐是理所应当,怎的反而扭扭捏捏了。”
朱高燧却是正儿八经的摇头,道:“父皇……儿臣……儿臣身为龙子凤孙,天潢贵胄,自幼开始,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能有今日富贵,皆赖父皇的恩荫,这些年,荣华富贵本就享用不尽,父母之恩,儿臣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
朱棣此时本就龙心大悦,此时又见朱高燧说的诚挚,心中更是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唏嘘,道:“你说的是,你说的是……不过……”
朱棣在说话的当口,在座的几个大臣此时却俱都是面面相觑,朱高燧的话,对于天子来说,他是为人父母,可以说当局者迷,可是其余这些外人却是听出弦外之音了,一个皇子,立下了如此的大功,却是什么都不要,这意味着什么?这不能说明这位赵王殿下高风亮节,想来所谓的只是报父母之恩,多半也是扯淡,真正让人警惕的是,赵王根本志不在此,压根就不稀罕这些赏赐,人家所图谋的,天子暂时给不了罢了。
想到这儿,周力帆人等俱都毛骨悚然,他们可不是傻子,赵王殿下若是当真有争储之心,对他们来说,绝不是好事,他们可是和赵王殿下同一条‘战壕’里出来的,天然就被人烙上了赵王的烙印,一旦赵王别有所图,他们应当如何?许多事你是说不清的,就比如……大家给赵王可没少说好话,这又是赞叹赵王运筹帷幄,又说他稳重,说他稳住军民士气,你说你不是赵王党,有人信么?你纵有一百张口,你说的清楚么?
许多人这才刚刚在高兴了一时半刻,而现如今,却都不禁发出感叹:“苦也……”
汉王地前车之鉴,可就在不远,当年陛下要收拾汉王,不晓得多少人为此人头落地,更不知多少人遭了罪,想到此处,不少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眼下……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唯一能做的,怕也只有乖乖的随波逐流去了。
他们的心情,自然无人顾忌,只是一个郝风楼,却在旁边笑的如桃花一般灿烂,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陛下褒奖,心里愉快,于是不免放浪形骸,可是郝风楼笑的,却是这些‘功勋卓著’的文武百官。
这时朱棣继续道:“不过这么大的功劳,岂有不赏赐的道理,你是朕的儿子,就更该封赏,你说罢,你要什么?便是天上的星星,朕也给你摘下来。”
这自是一句玩笑话,今日朱棣是龙心大悦,自然而然,免不了说几句俏皮话。不过他这俏皮话并不高明,大家却一个个笑不出来。
朱高燧晃晃脑袋,道:“父皇此言当真?”
一句话出来,朱棣已是没有台阶可笑了,自是道:“当然不假。”
朱高燧叹口气,道:“儿臣无欲无求,不求赏赐,不过锦衣卫都指挥使郝风楼乃是儿臣兄弟,儿臣最想要的,便是他快快活活,如今他家中虽已有贤妻,不过儿臣却以为,这却是远远不够,据闻郝风楼垂青于荆国公主,不若父皇开恩,将这荆国公主,下嫁郝风楼如何?只是……假若下嫁,郝风楼就不免要做这驸马都尉,这驸马实在没什么可做地,每日五体不勤,纵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不能为朝廷效命,为父皇分忧,因而……因而……何不如……儿臣倒是想到了个法子,这郝风楼,终究是封臣,既是封臣,就不能按驸马例,理当以朝鲜例,假若朝廷下嫁公主于朝廷国主世子,这……这……想必,是不必封为驸马都尉吧。”
大明朝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对于宗室地婚娶十分苛刻,往往公主下嫁,都是寻常人家,一旦成了驸马都尉,意味着你这辈子,虽然有的是荣华富贵,可是人却是废了,想要干预军政,那是想都别想………这赵王倒是够意思,拿自己这天大功劳,来换郝风楼一个荆国公主,不只如此,还买一送一,想来驸马都尉的事,也一并解决,可谓是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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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朱棣不吭声了,其他人更不敢吭声。
方才这赵王还是很懂事的,可是一转眼,就原形毕露,虽然人家是要全兄弟之义,可是这个要求,实在有点过份。
郝风楼可是有妻室之人,莫非…………是要堂堂荆国公主嫁去郝家做妾么?
周力帆人等,已是感觉自己不但上了贼船,他娘的注定要悲剧了,堂堂藩王,拿这等事当儿戏,这样的人,也能和太子殿下去一争高下,自己被烙上赵王党,能有个什么前途?
至于朱棣,却是哭笑不得,眼下他是郁闷无比,一边是荆国公主已有了身孕,这事儿,必须得捂住,另一方面,这老三当着面,又提出如此要求,眼下他是真的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沉吟良久,朱棣才咳嗽一声,道:“此事……尚需商榷……”
朱高燧苦笑,一副委屈的样子:“父皇方才还说,天上的星星都肯摘下来,儿臣还以为,这一个公主下嫁,比之摘星星要容易许多,谁曾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不过意思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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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宫中佳婿
朱棣真想吹胡子瞪眼,此时反倒让他有点儿下不来台了。
沉吟良久,朱棣只得道:“此事还要再思量一二,事关重大……”
本来一番搪塞之后,朱棣确实需要再思量一下,公主下嫁,又是嫁给一个争议人物郝风楼,这个家伙既是宫中的义子,又已有妻子,传出去还真有些麻烦,朱棣又不是傻子,这事儿抢着答应,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笑掉大家大牙。
不过荆国公主下嫁郝风楼之事,朱棣心里还是有所准备的,毕竟郝风楼不坏,自己瞧着顺眼,这样的人确实是人中龙凤,和荆国公主也是般配,最重要的是,荆国公主已有身孕,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看来……还是将错就错的好。
只是他还是有点儿迟疑,一时下不了决心。
说白了,就还差那么最后一丁点的火候。
可是天子不急,赵王却是急了,朱高燧一见父皇犹犹豫豫,便晓得此事八字还差那么一撇,于是禁不住道:“父皇这样说,到底是准还是不准,儿臣孟浪,有些话不听明白,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如今好不容易做个红娘,事情却是悬着,终究是提心吊胆、放心不下。儿臣听父皇的意思,可是答应了?”
朱棣老脸微红……这种话,别人说不出来,这个老三说出来,简直就是太正常了,说来也是奇怪,老三不但有大才。危急时刻也算是镇定自若,很是稳健,怎么总是带着那么一点儿的童真。
正在朱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郝风楼和朱高燧的目光已经交错了。
两对眸子,电光火石一般只是刹那交汇,双方都立即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朱高燧二话不说,直接拜倒在地,高声道:“父皇看来是准允了,父皇圣明哪!”
他话音落下,朱棣还未反应过来。这暖阁之中却又有人站出来,不是郝风楼是谁,郝风楼一副感激涕零。满是感恩戴德的表情,却也是拜倒在地,朗声道:“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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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这时候。是彻底的缓不过神了。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唱一和,死不要脸皮了。
其实郝风楼还真没打算要脸皮,事情都到这个地步,荆国公主都已经有了身孕,皇帝不急,自己还急呢,这事儿再不操办,再让宫中犹豫下去。可怎生是好?今日趁着陛下龙心大悦,赵王又拿出自己的功绩来做筹码。不赶紧的顺着竿子往上爬,还等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机会这东西,自己若是不把握,难道还等着它自己撞到自己手上来?
郝风楼说罢,继续感激涕零地道:“小婿实在汗颜,何德何能,能蒙受陛下垂青,下嫁公主,托付微臣。微臣心中感激之情,犹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
朱棣的老脸,明显是在抽搐。
朱高燧这时候又道:“君子有成人之美,父皇愿意促成如此好事,实在是普天同庆,便是儿臣亦是欢欣鼓舞,儿臣看这郝风楼为人敦厚老实,文武兼备,实乃宫中佳婿,如今儿臣不但与他是兄弟,更有郎舅之亲,实在是再好不过。”
这家伙说起话来简直是糊里糊涂,什么为人敦厚老实,这敦厚老实的郝风楼也实在是教人大开了眼界,原来逢人就高呼泰山大人的家伙,也可称之为敦厚,假若如此,那周力帆陡然觉得自己这个人其实也算是蛮老实的。
朱棣吹胡子瞪眼,只看二人表演,本想怒斥,可是遇到这样的大喜事,不免有点觉得晦气,如今北京大捷,哪里有把功臣提出来一通痛骂治罪的道理,况且荆国公主那儿,自从有了身孕,朱棣便一直都在左右摇摆,此时见事情已经成了事实,索性就坡下驴,只得道:“啊……甚好,甚好……不过眼下还是先压一压这儿女私情,国事为重。”
郝风楼一副受了淳淳教诲的样子,依旧还是那副该死的感激涕零之色,却是朗声道:“泰山大……不,陛下所言甚是,微臣遵旨。”
于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风尘,旁若无人地混进百官的队伍里,就站在周力帆的身边,周力帆脸色复杂无比,这赵王和郝风楼的脑门上都分明写着三个字……不靠谱……
这么两个不靠谱的家伙,自己竟是和他有了牵连……这……这……
周力帆似乎已经能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了,将来太子登基之后,自己怕是想来北京而不可得,多半是一纸诏命下来,因为自己诸多生活作风的问题,嫖娼不给银子,扒灰之类的事儿要嘛革职查办,要嘛就是直接发配去琼州、岭南、云南等地,这辈子,怕是别想回来了。
他的脑门上已是冷汗淋漓,可是眼下,方才的诸多谄媚之词,却都是覆水难收,现在若是反口,陛下只会认为自己反复无常,而且还把这两个大功臣死死得罪了。
“哎……”他心里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保持距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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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这北京城的事统统了解了一遍,朱棣显得既是振奋,又是感慨。
这一战只从战报,朱棣便可窥见无数的名堂,且不说如何荡气回肠,单说这对付骑兵的诸多手法,就足以让人啧啧称赞,甚至拍案叫绝,他心里思量,对这火器倒是更加多了几分依仗,只是大明的军马诸多,若是人人装配火铳,显然不现实,因此要改善,至多也只能改善边镇和京营罢了,即便如此,这事儿却还要好生思量一二,说白了,火铳的价值倒还不至于朝廷承担不起的地步,可是这东西太金贵,每一次操练,打出去的就是银子,若是朝廷养着十万这样的军马,显然是吃不消的,即便是三五万,怕都是难以为继。
想到这里,朱棣不由唏嘘,倒是有些羡慕郝家了,这郝家的摊子小,弄个神机卫出来,满打满算两千来人,想怎么折腾就可怎么折腾,有钱,任性。可是这些钱若是在朝廷眼里,虽然也不少,可是朝廷断然不可能拿这笔银子跑去养两千的神机卫,有这银子,养个几万军马有什么不好?
朱棣想罢,便琢磨着,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神机营里装配一些了,只是这火器的运用,神机卫可谓是冠绝天下,这事儿还得郝家跟着出出力。
自然,如今稀里糊涂的来了个北京大捷,普天同庆是有的,朝廷这边必须得进行一些措施,好将这大捷消化下去。
一方面是分封功臣,此次北京保卫战的功臣不少,无论是前台还是幕后的,都是功勋卓著,即便是没什么功劳的,可是没功劳总有苦劳,在赏赐这方面,朱棣显然比太祖皇帝要厚道得多,这件事自然是要行文礼部,让礼部拿出个章程出来。
其次就是鞑靼和瓦刺遭遇重创,依着朱棣的性子,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大漠空虚,朝廷也是该派出各路探哨和兵马,对大漠进行扫荡了,明年开春的时候保管教大漠的各个部族再遭一次殃,只是这大漠还如何整治,才能做到永绝后患呢?
关于这个问题,朱棣当然要留待回京之后与大臣们商讨。
至于自己的亲征大计,怕也已经到头了,虽说眼下三十万精锐在整顿之后依旧还要从各路出击,扫灭残敌,可是对朱棣来说,这个便宜,他不屑去捡,这等事交给几个都指挥使就可以办好,犯不着自己来显露自己的文治武功。
回京……
想到了回京,朱棣倒是不由感叹一番,他喜欢北京,却不得不回南方去,想到一别之后,却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回来,朱棣不禁有点儿不舍,只是舍不舍得都必须得走,这几日怕是要在这北京城多走几遭了。
他的目光不禁看向了朱高燧和郝风楼,显然心里已有了主意,这几日就让这两个脸皮有八尺厚的家伙作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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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腐朽的是人心
北京城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此时已近了除夕,京师里多了几分喜气。
从金陵那儿,一份份的贺表也已递了过来,无非都是为这大捷称颂的。
这样的大捷,确实足够大家弹冠相庆了。太子的态度更是好到了极点,甚至还弄了几个祥瑞来,什么云南发现五色鹿,修河道挖到了石碑之类,大致都没有脱离这么个范畴。
其实从这一点看,这些家伙们的思维一直都没有变,实在是没有什么想象力,玩了几千年,折腾了这么多个朝代,结果总是挖石头这么一套,造反要挖石头,进献祥瑞也是如此,就仿佛老天爷是专业刨坑的,将所有的天机都刨出一个坑来,雕刻在石头上,丢进去,一埋,来来去去,挖了又埋埋了又挖,反反复复的折腾。
朱棣见了,也只是笑。
郝风楼在边上渗的慌,心里便想,这个东西,陛下也相信?这分明就是骗人地把戏……
他心里这样想,不免恍神。
可是这个表情,却是被朱棣捕捉了,朱棣又是莞尔笑起来,他穿了一件袄子,后头还披着一件猩红的绒毛披肩,头戴暖帽,脸色微微沉下来,道:“郝风楼,你在想什么?”
郝风楼连忙道:“泰山……不,陛下,微臣没想什么。”
这厮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总是产生‘口误’,而这些口误就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朱棣。你家女儿孩子要生了,该嫁人了,再不嫁。面子上不好看。
但凡是未来泰山或是未来岳母,最痛恨的就是先上车后来才得意洋洋来补票之人,朱棣很恼火,偏偏发作不得,便冷笑道:“朕怎么瞧着你似乎神情有些不对?”
郝风楼忙道:“微臣冤枉啊。”
一旁的朱高燧为郝风楼开脱,道:“儿臣可以作保,父皇确实微臣了儿臣这郎舅……这个……这个……他经常这样恍神的……”
朱棣恨铁不成钢的瞪朱高燧一眼。其实这几日,朱棣对这个老三,甚觉满意。这家伙除了有时候昏头昏脑,其实大多时候,都表现出一种令人刮目相看的气质,比起朱棣现在在为大漠的事头疼。朱高燧却是提出。眼下趁瓦剌和鞑靼元气大伤,数十万精锐枕戈以待,可以立即召大漠各部的酋长前来,肯来的,就招抚,不肯的,就招讨,朝廷准备两只手。而对于肯来的部族,则大明负责为他们划分草场。将他们切割成无数个小部族,人数不能过千人,分散各地,各部族之间,不得越界,越界的,朝廷要给予惩罚,到时数万官军开到,那千人的聚集点,可以随时摧毁,况且各个被分割的小部族之间,肯定还会为这草场之事滋生摩擦,朝廷正好,可以以仲裁者的面目出现。自然,朝廷也理应在大漠建立堡垒,建筑几个城池,并且在那几处开放互市,允许各部前来交易,而互市挣取的利润,则可以用来养兵,以商养兵,再以兵弹压各部,各部之间,切割之后,使他们相互掣肘,谁想冒头就打谁。
同时,要在各部之间,实施推恩令,所谓推恩令,便是各个部族的酋长,都必须得到朝廷的认证,许以爵位,享受一定的俸禄,让他们带领自己的部族在规划的草场放牧,可是一旦老酋长死了,老酋长若是有几个儿子,就准许几个儿子平分部族,再将草场分割为数块,准许他们各领族人各据一方。
这种办法,无非就是将整个大漠的所有势力全部打散,让谁都冒不出头来,同时让大明在大漠保持一定的军事存在,依托于互市,依托于背后的九边,和源源不断的补给,根绝草原之患。
朱棣听了这个计划,倒是觉得颇有些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认可,只是说从长计议,可是心里,对朱高燧愈发看重起来,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将朱高燧带在身边,父子之间,亲密了不少。
只是有时候,朱高燧扯淡起来,简直不是人,每每都能让朱棣膛目结舌,最后却又无可奈何。
朱棣依旧板着脸,却不去理‘胡说八道’的朱高燧,道:“郝风楼,你是不是心里在取笑这祥瑞之事,是么?”
郝风楼连说不敢。
朱棣却是将奏本放下,抱起一个獸炉来暖手,一面道:“你口里说不敢,心里却在不屑于顾,你真以为,太子不知这祥瑞不过是地方官吏借以巴结的手段?你以为,这朝廷百官,都是老糊涂?你是不是还以为,朕也是个昏聩之主,看了这个,会深信不疑?”
郝风楼只得道:“陛下的意思……”
朱棣风淡云清的道:“朕告诉你,这庙堂之上,就没有一个人是糊涂的,之所以大家信,未必是真的相信,只不过大家都乐于装糊涂,因为眼下,无论是朕,还是太子亦或者百官,都需要这个祥瑞。进献祥瑞的,有功。有了祥瑞,这监国太子,也算是讨好了朕,百官沉默,是因为有那么几个祥瑞,没什么不好。朕需要祥瑞,是因为这祥瑞虽然只有一小撮人怎么回事,可是绝大多数百姓,却是懵懂无知,他们乐于相信这种上天的指示,朕也希望他们相信这冥冥之中,有上天告诉他们,如今乃是太平盛世,朕文治武功。哈……太平盛世这个这个,无非就是仓禀足,边境安宁罢了,历朝历代,许多时候都能做到,可是百姓无知,哪里知道五百年前的事,这是不是盛世,总得有人告诉他们,朕若是说了,那是自吹自擂,百官若是说了,那便是谄媚,可是老天爷说了,这意味可就不同了。就如你和赵王这场大捷,若是朝廷四处宣讲,无知百姓,未必取信,朝廷和官府嘛,难免自吹自擂,可是通过这祥瑞,宣讲出去,百姓便会有敬畏之心,也就深信不疑了。”
朱棣淡淡一笑,终于还是撕下了那冷漠的面具,似乎有什么感慨,良久,才道:“所以说……为政的,靠做还不够,你还得会说,你不但要有手,还得有嘴巴,这和做人是一个道理,那地方官是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趁机发现了‘祥瑞’,太子也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大张旗鼓的进献祥瑞,朕呢,也深谙此道,所以要欣然接受,不但如此,还要降下圣旨,对这地方官加官进爵,要录入邸报,褒扬一番……”
说到这里,朱棣看向朱高燧,道:“燧儿,这话朕是讲给郝风楼听的,也是讲给你听的,这是告诉你们,不要老是耍你们的小聪明,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有时候,要难得糊涂,这才叫大智,你们这几日,仗着有功劳,太轻浮了,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莫要太高看了自己。”
郝风楼和朱高燧对视一眼,不禁苦笑,知道这是‘敲打’来了,二人于是连忙乖乖道:“微臣(儿臣)受教。”
朱棣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份了,便感叹道:“罢……你们是年轻人,心高气傲,是理所应当,朕年轻的时候,也没把几个人放在眼里,只是觉得朕是天纵奇才,其他人又老又昏聩。郝风楼,你的婚事,朕已让皇后来处置了,这事儿……她来下懿旨才好办。回到金陵之后,立即便要完婚,此事,就依照着燧儿的请求来办吧。”
郝风楼大喜过望,道:“陛下真真是圣明,微臣感激涕零。”
朱棣莞尔一笑,道:“感激涕零,这除夕便要到了,朕打算,去营中走一走看一看,瞧一瞧那些离乡的将士,你们……就随一道去吧。”
郝风楼自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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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可是郝风楼的心情,却还不错,虽然思念在远在金陵和交趾的亲人,不过每日与天子一道晃悠,倒也还算实在。
这北京城和金陵大大不同,此时的北京,虽不是商贸繁华,人头攒动的大都市,更像是一座军事的重镇,而朱棣每日骑着马,正如这重镇的主人,来回巡视,哪里的防务薄弱,被他一眼瞧出来,只是他并没有责令什么,只是唏嘘一口气,似乎也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大明的都城若是在这里,该有多好。”朱棣在除夕前夕,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继续道:“朕越来越觉得,那金陵太过陈朽了,朕的那些百官,在金陵已是消磨了锐气,朕在那儿,总是感觉被人掣肘了手脚,放不开来,郝风楼,你喜欢金陵么?”
郝风楼觉得天气有些冷,拿手放在口里呵着气,双脚微动,依靠运用取暖,每日伴着君侧,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索性放开,他就以这样的姿态回答:“陛下,腐朽的不是金陵,是人心。”(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铮铮傲骨
朱棣很认同郝风楼的话,颌首点头道:“莺歌燕舞,消磨志气,朕倒是有意,迁都于北平。”
对于朱棣的这个心思,郝风楼竟是无动于衷。
朱棣倒是觉得奇怪了,按理来说,自己的这个想法一直埋藏在心里,不曾向人吐露半分,盖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耸人听闻,在没有准备之前,贸然说出去,必定要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朝野必定争议不休。
这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金陵的文武百官,绝大多数都置业于金陵,一家数十乃至于百来口都在那儿,跟着天子去北京这种天寒地冻,且距离边镇不过百里的地方,换谁都不乐意。到时候必定是无数人跳出来反对。
今日朱棣有些触景生情,忍不住说出了这心事,本以为郝风楼必定要大惊失色,谁晓得这个家伙,竟是平淡如水,一时之间,禁不住奇怪,道:“郝风楼,你认为迁都北京,如何?”
“好。”郝风楼当然晓得历史,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反而点头:“微臣以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并无什么不妥。”
这本是后世的一句总结,郝风楼也不过是脱口而出。
可是朱棣的虎躯却是一振。
必须得明白,朱棣迁都,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不喜欢金陵的生活,对北京拥有很深受的感情,正因为这种感情。让朱棣对迁都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而另一方面,则是百官的问题,这些文武百官。与金陵瓜葛太深,根深蒂固,如今已经形成了一个极大的阻力,朝中许多的政令,分明是好的,可是颁发下去,却往往起不到任何的效果。最后无疾而终。
朱棣深深明白,这里的根源就是庙堂上的许多大臣与地方上的诸多世族已经勾连在了一起,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太祖倒是有个法子,那便是举着屠刀,瞧谁不顺眼,便杀他全家。杀一人是杀。杀十万人也是杀,不过是人头落地而已,谁敢不服来着?
而另一个法子,就是迁都,彻底斩断这里的联系,来这北京,重新生起炉子。
只是这两个都不是迁都的理由,难道天子告诉大家。因为自己对北京有感情,所以才迁都到这北京来?又或者告诉大家。你们这些家伙,树大根深,老子要将你们连根拔起,所以大家都给老子收拾了包袱,到北京去。
无论如何一个理由,都是荒谬,是绝不能摆出台面的,否则是给反对者授人以柄,怕还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固然你是天子,有权、任性,想如何就如何,却终究不是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可以随心所欲。
可是郝风楼方才‘无意’的一句话,却给了朱棣一道曙光。
朱棣禁不住喃喃念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需知道,历朝历代,就不曾有天子将国都建设在距离边镇百来里的地方,而大明的边患,不就是主要来自于大漠么?迁都北京,说是天子守国门,也不为过。至于这君王死社稷,道理上也勉强能站住脚,这个理由和口号,正对了朱棣的胃口,这个旗号光明正大打出去,可以大大减轻阻力不说,而且确实从社稷角度来说,有很大的裨益。
其实明朝的军制,和宋朝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强干弱枝,宋朝是收十数万禁军于京畿,而大明的京营,亦有二十余万精锐,都布防于京畿各处,而金陵终究是在王朝的中心,将如此精锐的兵力布防于此,那么边镇的力量,就不免薄弱,假若京师是在北京,那就大大不同了,禁军和边镇的军马相距不远,可以随时换防,换句话来说,那时候朝廷加强京畿的防卫,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加强边镇的防卫,一旦有事,兵马可以随时调动,不必远在金陵,等到朝廷从水陆抽调了兵马,也早已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似宋朝那样虽坐拥精兵,却往往调度困难的局面,从此一去不复返。
至于这理由,听上去就高大上了许多,还显出了大明天子护国爱民的决心,即便是后世之人,怕都不免为之啧啧称赞,朱棣苦苦寻觅,要的就是一个理由,只是可惜,他一人的思维毕竟是有局限,而一些朝廷大臣,他又不好轻易吐露,就怕他们行事不密,或者故意宣传出去,八字还没一撇,就闹到天下震动,非议四起。
可是现在,郝风楼只是随口一说,却一下子,将一下子让朱棣豁然开朗,朱棣眯着眼看郝风楼,慢悠悠的道:“郝风楼,这一次,你是真正立了大功了。”
郝风楼倒是有点傻眼了,道:“陛下的意思……”
“贤婿啊……”朱棣激动的老脸胀红,毫不吝啬的给予郝风楼鼓励,大手一拍,重重的拍在郝风楼的肩上。
郝风楼懂了,他才不管天子为何如此,也不管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亲昵,打蛇随棍上,哪里还顾得了许多,郝风楼忙道:“泰山大人,小婿惭愧,为泰山大人鞍前马后,实在是小婿的本份……”
左一口泰山,右一句小婿,顺溜无比,脸皮那东西,索性也就丢开罢。
郝风楼哪里知道,这天子的肚子里,已是开始谋划和盘算起来,再不似从前那般举棋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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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北京的雪停了,朱棣带着一干文武巡营,旋即回宫,朱高燧则是寻了郝风楼吃酒,他二人如今都是孤家寡人,一起厮混倒倒也算是般配。
次日清早,便有许多人来拜年了,其实说是拜年,绝大多数,都是递上名帖的,吩咐了家人,过来说几句吉利话,少不了送上礼物若干。
赵王殿下和郝风楼与大家经历了北京保卫战,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如今既是过年,朝廷的升赏怕也要出来,大家多多少少,都能雨露均沾,所以大家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自然也有一些人,就是未必了,赵王殿下的心机,实在是有些深,和这位仁兄走的太近,没什么好处,可是这身上,却又有和赵王殿下一起赚来的功劳,更有从前对赵王殿下的吹捧,这些人都是精明人,知道朝局可能会发现转折,自己极有可能会卷入其中,只是眼下,想洗清也来不及了,于是只得捏着鼻子,走一步看一步。
这个年过的很快,善乏可陈,天子虽是对这北京有太多的不舍,可是一份份的奏书,却还是让他头脑有些发晕。
金陵那边,出事了。
却是应天府尹,就在这大年初一的时候,因为出去访友,却是被几个京营的官兵遭遇,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对方乃是神机卫的指挥使佥事,官儿不大不小,偏偏这位仁兄吃了酒,街道狭隘,做官的出门,不免摆一些谱,既有前头敲锣的,又有随员若干,结果就这么,居然卯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吃醉了酒的佥事大人二话不说,把府尹揪出来,痛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朝野顿时哗然,堂堂朝廷命官,被丘八打了,这还了得,于是乎,这角力也就开始了。
这边厢,御使们磨刀霍霍,一个个慷慨激昂,口诛笔伐,写下奏书无数,将这佥事乃至于整个京营,骂了个狗血淋头。内阁那边,据闻也是过问了,解缙解学士亲自去探问了府尹大人的伤情,自是不免嘱咐他,好生养病之类。
可是这个举动,意思当然是再明显不过,当然是给府尹大人鼓气,同时告诉大家,大家使劲的折腾吧,这件事,没玩。
而另一边,那佥事倒也不蠢,二话不说,直接就倒地了,据说是与府尹‘殴斗’,那府尹好大气力,一个黑虎掏心,直接中了心窝子,一开始还不甚觉得什么,后来一回去,便感觉五脏俱焚,这一条命,去了七分。
如此一来,家眷就去应天府了,自是哭哭啼啼,要那府尹‘偿命’。
这佥事无论是真的伤了还是假的伤了,不过意思倒是够了,但凡遇到了事,大家都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人人抹着眼泪吸着鼻涕,逢人便说,对方如何如何,人人都成了祥林嫂。
偏偏这佥事还是靖难的功臣,当年是跟着张玉张将军的,张家当然不能漠视,那张辅也去查问病情,又去五军都督府闹,非要讨个公道,五军都督府那边于是下了条子往兵部,兵部送了公文转去内阁,内阁态度强硬,难得的表现出了铮铮傲骨,指斥无耻之尤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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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东山再起
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寻常百姓会有争端,这文武百官也是人,偶尔撕破一下脸皮的事也是有的,本来该军法从事的军法从事,该当御使弹劾的便弹劾,几日功夫,大家各找各妈也便是了。
可是朱棣很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没这样的简单,内阁和五军都督府的动作未免也过激了。
双方围绕着这么一件‘小事’,似乎已有撕破脸皮的征兆。
若是再往深里想,就更是不简单了。
朱棣见了奏报,却是冷哼一声,将这奏报丢在了地上。
他慢悠悠的眯着眼,一副打盹状,慢悠悠地道:“汉王近来如何了?”
这紫禁城的暖阁里,侍驾左右的,乃是阁臣杨士奇。
杨士奇本是落在了中军,也就是前几日,才随浩浩荡荡的大军回到北京。如今眼见这北京城无恙,稍稍放了心,可是旋即又听闻是赵王和郝风楼立下了赫赫功劳,心里却不知是在思量什么,这两日总是有点儿心神不宁,他似乎预感到什么,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近来朝野暗波涌动,因此多了几分谨慎和小心。
听了天子突然问起汉王,杨士奇忙道:“陛下,汉王近来,据说还算本份。”
他在朱棣的跟前负责文书的工作,所有的奏书都需从各地汇总到他的手里,所以对朱棣来说,杨士奇便是他的眼睛和耳朵,杨士奇只沉吟片刻。又补上了一句:“不过厂卫那边似乎也有一些消息,说是汉王近来有书信频繁送去京师,似乎……似乎……交往过密了一些。”
朱棣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才不露声色地道:“朕看,是该回京了,总是留在这里也不是这么回事,传旨下去,再过几日,朕摆驾回宫,随扈人员。几千即可,不要大张旗鼓,哦………叫人传书汉王府。就说朕对汉王颇为挂念,让他在沿途候着,朕要见他一见。”
天子的心思,杨士奇倒是有点猜不透了。他连忙应下。自去准备和筹措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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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的事,郝风楼也略知一二,对于此事,郝风楼觉得这背后似乎潜藏着什么,不过这东西暂时和自己无关,想到在大闹京师一通再‘衣锦还乡’,心里却是有不少期待。
当年出走的时候,郝风楼是‘罪臣’。而现如今却已是大明朝万众瞩目的大功臣,以这样的面目回到京师。却是不知那太子殿下会如何感想。
不管怎么说,这北京似乎也没什么可呆的了,郝风楼亦是准备了行装,准备回程。
朱高燧对北京是有实实在在的感情的,即将离别,不免有几分唏嘘,触景生情之下,心里生出诸多惆怅,长吁短叹一番,便乖乖带着一支前队先行出发去了。
銮驾已是动了,浩浩荡荡数千兵马,鲜衣怒马,声势却也了得,除了拱卫天子的近卫亲军,又有四千人分别担负前哨、左右两翼和殿后的职责。
郝风楼随驾在天子跟前,位处中军,不过没有天子召唤,却也不能去见驾,好在这中军的膳食极好,每到一地,都有当地官府送上新鲜时蔬、酒肉之类,这天子出行,即便再如何重申不可铺张,可是铺张这东西终究没有具体地数值来衡量,何谓铺张,谁也说不清,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费尽了心机供奉上东西来,难道还能砍掉他的脑袋不成?
自然,这些东西,天子进用的不多,倒是便宜了伴驾的这些吃货。
有时候,杨士奇在沿途也有一些公务寻上门来,无非是问一些驻地的事,或者陛下有什么口谕要传达,这位杨大人一向谨言慎行,和郝风楼刻意保持距离,却绝不显得傲慢。
等到登上了船,双方的接触就变得多了,因为二人作为随驾的大臣,都在天子的坐船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郝风楼见他每日满腹心事,不免偶尔与他说几句话。
这船队已到了山东的地界。
郝风楼和朱高燧正在舱中对弈,朱高燧这几日实在是百无聊赖,只得收起性子,免不了向郝风楼讨教棋艺,偏生郝风楼其实也是半桶子水,平时和自己恩师或者周司吏下,总是输得多赢得少,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自是欢迎之至。
二人正杀得不亦乐乎,杨士奇却是到了,这位不苟言笑的学士一来,郝风楼和朱高燧倒是不敢怠慢了他,朱高燧朝他招手:“杨大人,快来瞧瞧……”
杨士奇却是板起脸,道:“陛下有口谕。”
一听口谕二字,二人不敢等闲视之了,连忙站起,道:“陛下有什么口谕?”
杨士奇到了这里,不禁苦苦一笑,深深地看了朱高燧一眼,慢悠悠地道:“陛下要交代赵王殿下和郝大人一个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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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辖地青州,距离济宁府有百里的距离,这济宁府乃是孔孟之乡,下辖曲阜,因而也算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
朱高炽自从就了藩,对这济宁是素来深痛恶绝的,他在青州呆得百无聊赖,却又不敢不规矩。
不过这些时日,朱高炽的运气却是来了。
先是自己的泰山紧急地抵达金陵,节制了五军都督府,与此同时,许多传闻之中似乎都有父皇近来恶太子的消息,这些事虽是捕风捉影,却未必是空穴来风,仔细一琢磨,朱高炽便晓得,这想来,极有可能是父皇对那皇兄不甚放心了。
念及于此,那本是万念俱焚的朱高炽不由心中热乎起来。
自己……似乎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父皇……终究还是宠溺自己的。
于是乎,朱高炽这些日子里,心情很是愉快,等到北京大捷,朱高炽不由觉得可惜,可惜自己不能随驾出征,错过了这一次表现的大好时机,正在他为之扼腕的时候,天子的旨意却是来了。
命汉王赴济宁,准备迎驾。
听了这消息,朱高炽满是振奋,整个人都身轻如燕起来,他二话不说,立即启程,在这济宁府足足等了十几天,这才有消息报天子的銮驾要到了。
对朱高炽来说,这无疑是个信号,而这个信号对他来说,关系重大。
此时他日盼夜盼,就盼着能和父皇说说话,能和父皇诉说衷肠,只有如此,才有机会。
今日一清早,他便带着护卫赶到了码头,会同济宁的知府人等在这儿守候。
天气有些冷,因是大清早,所以水面上升腾起了一层薄雾,曙光已经露了出来,天刚破晓之际,朱高炽穿着一身蟒袍,心情还算不错,与随来的太监闲聊着。
正在这时候,那薄雾之中终于出现了大船的轮廓。
朱高炽不禁大喜过望,连忙上前几步,再走几步,就要走出栈桥,落入水中了。
可是他浑然不觉,紧紧地盯着那数艘大船拱卫的一艘楼船,整个人激动不已。
大船终于靠岸停泊了,有人放下了舢板,紧接着,便有人下了船来。
为首的一个,乃是自家的亲兄弟朱高燧,另一个便是郝风楼。
对此,朱高炽并不奇怪,连忙上前,笑嘻嘻地看着朱高燧道:“三弟,父皇在哪里?”
朱高燧笑吟吟地看着他,热络地上前,拉住他地手道:“二哥,许久不见……你……消瘦了。”
朱高炽这些日子不好过,确实消瘦了不少,以至于颧骨上没什么肉,脸颊带着些凹陷,不过他却是浑然不在意,猛地想起自己只顾着父皇,却忘了这个兄弟,于是笑吟吟地道:“这个……无妨,倒是你,在北京立下大功,哈……果然是我的兄弟。”他又看了郝风楼一眼,朝郝风楼点头致意。
不管怎么说,他能有今天,若不是郝风楼的帮忙,只怕早已人头落地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更别提什么东山再起了。
郝风楼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朱高炽,并不说话。
兄弟二人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说,寒暄了良久,只是朱高炽却有些心神不属,隔三差五朝那大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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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杀人何如诛心
朱高煦的心情实在不错,几句寒暄下来,兄弟二人已是亲昵无比了。
这话题,自然不免问到北京保卫战的事,朱高燧如实说了,朱高煦不禁唏嘘,只是道:“为兄不能因缘际会,实在可惜。哈……这是大功一件,郝风楼,看来你们郝家,又要再上一个台阶了。”
郝风楼含笑:“殿下谬赞。”
他只说了四个字,依旧还是和从前一样,与朱高煦保持着距离。
这让朱高煦心里觉得可惜,郝风楼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和父皇走得近,说得上话,人也聪明,如今又掌锦衣卫,若是能协助自己,那便是如虎添翼。
不过这个家伙,一向如此,他与太子交恶,关系即便到了冰点,也不曾对自己示好,也实在让朱高煦觉得有点儿灰心冷意。
不过眼下,朱高煦并不纠结这个问题,此时寒暄的差不多了,他已是按耐不住,问道:“却不知父皇到了么?我这做儿臣的,侯驾多时,只盼与父皇一见。”
朱高燧与郝风楼对视一眼,最后摇摇头,道:“父皇……去了曲阜,拜祭文圣,特来命我传口谕给皇兄……”
朱高煦一听,顿时愕然。
这个时候,去那曲阜却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是路过,而那衍圣公府就在曲阜,天子去一趟,也算是收买人心。只是……既然如此,这种事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必定是此前就有谋划。毕竟天子驾临,少不了要提早知会曲阜县,让他们及早做好迎驾准备。还有一切礼仪,都要有所准备。
若是如此,为何不知会自己去曲阜迎驾?毕竟这儿,距离曲阜也是不远,若是此前就有圣旨来,自己去曲阜就好了。父皇早有去曲阜的心思,却又为何让自己在这里吃风?
想到这儿。朱高煦便觉得匪夷所思,禁不住问:“那父皇什么时候到这里。”
朱高燧满是同情的看着朱高煦,语气尽量问温和的道:“皇兄。父皇的口谕是,此时又不想见皇兄了,让皇兄立即就藩,不得有误。”
不想见……
朱高煦倒抽了个口凉气……
这若是在后世。就是被人放了鸽子。可是在这里,却没有放鸽子这样简单了。
先是让他来,如今却又挡了驾,由此可见,父皇不过是逗你玩,在谋划了去曲阜的同时,就下了圣旨让汉王在这儿候着,这显然。是早有预谋。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和天子,乃是父子。也是君臣,君父要做什么,朱高煦当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可这是为什么呢?自己地父亲,莫非会以逗自己为乐?
想到这儿,朱高煦不由打了个冷战,他顿时感觉到父皇地无情。
这……是一个警告么?父皇在警告什么?
又或者,是有人进了什么谗言……
朱高煦的脸色顿时蜡黄,方才还微笑的脸上,此时却比哭还难看。
朱高燧只得拍拍他的肩,道:“皇兄,父皇想必……”
“拿开!”朱高煦一下子万念俱焚,他明白了什么,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滋生什么希望,从一开始,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现在想到如今成为了弃子的悲凉,朱高煦勃然大怒,他恨恨的看向朱高燧,撕声揭底的大吼。
朱高燧只得拿开手,后退一步。
朱高煦朝他冷笑:“老三啊老三……你已经了不得了,谁不知道,如今你立下了赫赫功劳,如日中天,这天下之人,交口称赞,父皇对你,想必也是赞誉有加吧。”
朱高燧皱眉:“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朱高煦狞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吓,这几日,料来都是你伴驾在父皇跟前,你和郝风楼,只怕没有少进谗言,哈………可笑,可笑,我万万料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真正了不得,不是你的两个皇兄,而是你朱高燧……朱高燧,你也想争天下么?你以为,我不能得逞的事,你能得逞?”
“还有你!”朱高煦眼睛如刀子一样,在郝风楼身上扫过,笑的更冷:“郝风楼……你和朱高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想来,也想辅佐老三吧,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们想要图谋大位是么?”
朱高燧面色一红,竟是答不上来。
郝风楼的目光却是沉了下来,冷冷道:“殿下这是何苦来哉,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要诛心么?”
朱高煦冷笑:“哼,那么,本王倒是拭目以待,且看是本王这说辞是大逆不道,还是你们本就是大逆不道。”
朱高煦的心,彻底的凉了。
他满肚子的悲壮,返身便要拂袖而去。
朱高燧忍不住唤他:“皇兄!”
朱高煦回头,却不知触动了什么,道:“既然是皇兄,那么即是皇家,皇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这个兄字,我不敢当,也当不起。朱高燧,咱们后会有期,你莫要得意,终有一日,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哈……哈哈……”他走出了栈桥,已是翻身上马,手持着马鞭,朝朱高燧指来,大呼道:“朱高燧,本王已重新认识你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带着一干护卫,飞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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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燧站在那里,沉吟良久,默然无语。
最后摇头,道:“回船上去吧,这里风大。”
郝风楼一直沉默,这个时候,并没有去刺激朱高燧,只是点点头。
二人上了船,朱高燧突然道:“郝风楼,这个朱高煦,要小心……”
“你说什么?”郝风楼一时愕然。
他认识的朱高燧,是个颇重感情,看上去放浪形骸,实则却是有些唯唯诺诺的人。总体上来说,这是一个邻家大男孩,虽然满肚子的狡黠,可是在郝风楼心里,却纯洁的如白纸一般。
可是现在,朱高燧的眼底,分明流露出来的是冷漠,他看着郝风楼,一字一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汉王虽然成事不足,可是要败事,却是有余。况且他在军中素有威望,不可小视。若是与他反目,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他今日情绪激动,并不是因为我才如此,而是父皇如此无情,让他生寒,只好寻我来发泄罢了,本王现在,还不能和他分道扬镳,无论如何,也得先稳住他,等回到金陵,本王便修书一封,与他共叙兄弟之情,他这个人,看上去强势,其实耳根子却是软的很,只要说一些好话,诚恳一些,他终究还会抹不开面子,况且……留着他,能让太子生出忌惮之心,唯有如此,本王才能站有一席之地,不必担心太子全力对付……”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郝风楼几乎已是不认得这个天真烂漫的赵王殿下了,眼见这个稚嫩的家伙,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冷酷和狡诈,郝风楼禁不住道:“不错,殿下说的对,稳住汉王,对我们有利。”
朱高燧冷笑,道:“他以为他成不了事,本王就成不了事么?那么就让他刮目相看吧。”他说罢,留下孤独和冷漠的身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船舱。
郝风楼抿着嘴,目送他离开,却是扶着船栏,遥望岸上汉王远去的人马身影,不由唏嘘。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赌局,只有最无情、最狡诈的人才能胜利么?
船下的江水滔滔,哗啦啦的啪打在船身,水花四溅,轰隆作响,郝风楼摇摇头,退回船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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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天子自曲阜返回了河道上的大船上,这一番去拜祭‘文圣’,本就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戏码,此次亲征,虽然不如朱棣的预期,可是胜了终究是胜了,武功是有了,而这文治,显然也需费一番功夫。
衍圣公一门,朱棣亦是对其多有嘉许,此次也算是在方孝孺之事后,天子的一次表态,亦算是对读书人的某种妥协。
此时朱棣高高的坐在了船舱里,沉吟不语。
杨士奇则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听侯圣命。
朱棣突然道:“赵王的口谕,传到了么?”
“已经传到了。”
“哦。”朱棣脸色古井无波,显然并没有什么表情的波动,他像是随口一问:“汉王态度如何?”
杨士奇道:“汉王殿下,怒气冲冲的走了,说了一些……不当说的话。”
朱棣冷冷的笑了:“愚不可及。”
杨士奇心里冒出寒意,默然无语。(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背后的背后
朱棣的态度,让这位素来深谙人心的杨先生,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悄悄打量朱棣,见朱棣那寒到了骨子里的神情,哪里可以看到有半分的温情。
朱棣则是吃了口茶,大袖摆子掖在案下,终于还是道:“有些人哪,总是不知所进退……”
说罢,朱棣露出了厌倦之色,淡淡的道:“京师之中的争端,如今闹的如何了?”
“这个……”杨士奇犹豫片刻,道:“陛下,似乎是愈演愈烈,都督府和内阁各不相让,兵部尚书刘坤来奏,弹劾都督府专权,说是国器握于武人之手,世所罕见,唐乱于节度使,是以有宋以来,武人不能见诸庙堂……”
朱棣眯起眼,道:“他的意思是,这兵,是该兵部来带么?”
五军都督府在此时,还是握有大权的,毕竟眼下开国和靖难的勋贵不少,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虽然朝廷对五军都督府有明令,削弱了不少的权利,可是掌握五军都督府的,俱都是声望卓著,不是等闲之辈。
而刘坤作为兵部侍郎,终于吹起了号角,等于是要对一些人进行清算了。
而这些人,俱都是天子的老兄弟,另一边呢,则又是为朱棣治国的百官,这是手心和手背的问题,现在手心要打手背,而且瞧这样子,双方都是蓄谋已久,如今,终于是出来了个重量的人物,堂堂兵部侍郎。居然毫无顾忌的开始抨击五军都督府,实属罕见。
朱棣不由笑了,淡淡的道:“请夏元吉来。”
夏元吉作为兵部尚书。运气不太好,被调至北京,结果半途上,便听到了鞑靼和瓦剌入关的消息,他和东厂掌印二人,索性在山东地界避风头,等到天子南下。他们才登船。
所以夏元吉显得灰头土脸,这些日子,都在路上糟蹋了。金陵那儿,没有一丁点的作为,北京的功劳,和他半分关系都没有。
不过现在。夏元吉却是有些庆幸。眼看那金陵已是水火不容,到了剑拔弩张、刀兵相见的地步,自己作为兵部尚书,本应该是被推到浪头上去,结果偏偏自己不在,那自是好极了,人在庙堂,身不由己。有时候你不想给人当枪使,可是背后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假若自己还在金陵,内阁和各个部堂突然和五军都督府对立,自己这兵部尚书,能无动于衷么?
所以夏元吉因祸得福,很是惬意的在附近的船舱里侯驾,一听传唤,便立即来了。
朱棣冷着脸,看了杨士奇一眼。
杨士奇点头,将兵部侍郎刘坤的奏书送上。
夏元吉皱着眉看着,脸色微变,却是假装淡定从容,良久才道:“陛下,刘坤所言,虽是激烈了一些,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臣听说过马上打天下,可是不曾听说,马上坐天下的,功臣自然是可贵,可是放纵他们恣意胡为,却未必是好事,交与他们权柄,极有可能,是误了他们。当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就是这个道理。”
正因为有了刘坤那个愣头青,大家才有躲在他背后暗箭伤人的可能,这夏元吉表面上是一副公允的姿态,可是他的态度,却也是不言自明。
朱棣淡淡一笑,道:“哦,夏卿看来,似乎也是对这刘坤多有赞同了?”
夏元吉道:“微臣并没有赞同,只是就政而论政罢了。”
朱棣心里了然,夏元吉这是拉偏架,偏偏又不肯表态,云里雾里说一通,最后双手一摊,说以上纯属虚构、如有巧合,纯属雷同。
他呵呵一笑,却是看向杨士奇,道:“杨卿以为呢?”
杨士奇对这件事,早有关注,可是天子对此事,并没有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本就是很奇怪的事,现在天子突然问起,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自己和陛下有这么多独处的时间,可是陛下不问,偏偏在夏元吉在的时候问,这里头,必定是有什么用意。
当着夏元吉的话,杨士奇的回答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建设性,否则一旦传出去,若是对刘侍郎的奏书稍有什么不满,必定导致天下读书人的反对。
这里头的厉害,杨士奇岂会不知,所以杨士奇只能道:“夏公所言极是。”
朱棣莞尔一笑,颌首点头,道:“好罢,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夏元吉起身,告辞出去。
杨士奇正待要走,朱棣冷漠的声音却是响起来:“杨爱卿,方才可是言不由衷。”
杨士奇吓了一跳,连忙拜倒在地,道:“微臣万死。”
朱棣脸色冷漠,淡淡的道:“是么?朕委你重任,就是让你做别人的应声虫?若是如此,朕要你何用?”
杨士奇吓得魂不附体,道:“微臣有负圣恩……”
朱棣挥挥手,道:“罢,不要说这些,你啊……是聪明,可是……却还是不懂人臣之道,你下去吧,朕乏了。”
杨士奇浑浑噩噩的出去,他的心里,却还在咀嚼着朱棣的话。
陛下所作所为,必定是有用意,可是这个用意是什么呢?
五军都督府按理来说,陛下是早就有意削弱它的权威了,当年那些所谓老兄弟,已从战友,成为了利益分享者,分一杯羹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想要分权,尤其是军权,自是天子决不允许。
况且此次,北京保卫战,一举歼灭鞑靼和瓦剌大部,朝廷再无祸患,狡兔死,走狗烹,因而,以杨士奇的才猜测,陛下未尝没有继续削弱五军都督府的心思。
只不过……
杨士奇越是往深里去想,越是觉得此事的背后,更加不简单。
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杨士奇愈发的觉得,自己的精力,有些不足了,每日陪驾左右,看似风光,谁又知道在这背后,是何等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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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二月。
金陵本是六朝之都,太祖之后,奢靡之风渐起,一到开春,满金陵的公子哥儿们,便已是按耐不住,再无心读书和在家长面前卖乖,纷纷出来,或踏青于郊野,或泛舟于湖上,亦或结伴在这勾栏酒肆,推杯把盏,一响贪欢。
倚红楼里,几位新晋的进士便聚在这里。
为首的一个,名叫乔周,这位仁兄时运不错,名列二甲,而且直接进了翰林,为庶吉士。
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其他人与他相比,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
在座的,其实未必就没有比此人考地好的,不过有的是年龄有些偏大,或是相貌不好,这才刷下来,乖乖在各部观政,一年半载之后,多半是要外放出去。却也有人心里在嘀咕,这姓乔的今日如此风光,怕是与他是江西吉水人不无关系,谁不知道,这满金陵,都是江西人的天下。
几杯酒水下肚,不免要说到近来的时事,乔周春风得意,自是焦点,他笑吟吟的道:“诸位可知,这小小的一场冲突,为何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大家自然都知道,所谓的冲突是什么,有人看出了点端倪,却也有人不知,无论如何,大家都想听乔大人的高见,于是都怂恿着他说。
乔周苦叹道:“这是因为,汉王动手了。”
啊……
满座皆惊。
乔周冷笑:“这五军都督府,如今做主的是谁?乃是汉王殿下的泰山丘福,此番陛下下旨,让丘福在金陵总揽军务,不免让人遐想,这汉王见此,还以为陛下是要重新启用他,于是乎,就不免生出了几分心思,实话告诉你们,前些时日,金陵多有青州人出没,所为何事?诸位莫非还不明白?”
有人震惊道:“难怪几位阁老与各部堂都是争锋相对,明着是与五军都督府刁难,实则,却是与汉王勾心斗角是么?”
乔周已是有几分醉了,笑意浓起来:“这是自然,汉王又要染指……染指了……呀……我头有些发昏,想是醉了,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众人都是故作惊讶,其实已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哪里需要这乔周来‘故作神秘’,却也有单纯的,听到这消息,顿时骇然,不免带着几分提心吊胆。
一场酒宴,在子夜时散去。
陪酒的几个歌姬,自是散了。
其中一个,快速出现在倚红楼的顶楼,在这儿,已有一个书吏和一个鱼服地人相侯。
“大人……”这歌姬瞧着那鱼服汉子,眼中尽是妩媚,轻轻福了福身:“又有最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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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凯旋而归
锦衣卫分为明暗两线。
一种是坐探,直接大张旗鼓的到各个部堂甚至是一些深宅府邸里坐着,看你做什么,说什么。
另一种,则较有些技术含量了。
郝风楼主持北镇府司之后,开始逐渐加强了暗探的份量。而打探消息,这酒肆青楼最是方便,偏偏锦衣卫和这些酒肆青楼的关系匪浅,说实在话,没锦衣卫护着,这京师里有多少关系,是那些个老鸨子能摆平的?
于是乎,这种士大夫喧闹和下九流的藏污纳垢之地,如今却成了密探们活动频繁的主要据点,每日从这里探听来的消息,会如雪花一般送到北镇府司,经过筛选之后,再将一些重要的消息,呈送到经历司。
在最后,这些消息在存档之后,会抄送一部分至一些锦衣卫重要人物手上。
而现在,已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的曾建就拿着这么一份奏报,周司吏也来了,二人在佥事房里,过目了奏报之后,曾建不禁嘿嘿一笑,道:“老周,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周司吏坐在佥事房里,虽然曾建是佥事,周司吏却只是个吏,不过大家是老熟人,倒是没必要客气,他自顾自的吃了口茶,慢悠悠的道:“乔周这个人,已经打探过他的底细,此人高中之后,因为是江西吉水人,立即得到了内阁的垂青,如今忝为翰林院庶吉士,前途可期。不过……”
周司吏皱起眉来。故意顿了顿:“他能蒙受上头的看重,固然和籍贯有关,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关系。那便是此人素来谨慎,做事极有章法,否则一个放浪形骸之人,谁放心用他?一个这样的人,必定是四平八稳,他和其他人不同,绝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出了差错,就可能毁掉了自己的前程,曾佥事以为。这样的人,会在外头抛头露面时,吃醉酒么?”
曾建皱眉:“你的意思是……”
周司吏风淡云清:“假若不是他吃醉酒,而是故意为之。那么他为何。要放出这样的消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曾建眯着眼:“莫不是想把事情传开,把这汉王,浮出水面,只要五军都督府牵涉到了汉王,那么……”
曾建一想,不由打了个冷战,他猛地明白,这一切的一切。怕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阴谋,简单故事的背后。却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
周司吏叹口气,道:“陛下出塞,太子监国,可是丘福却掌了军权,用以监视太子,太子这些时日, 哪里敢轻举妄动,心里固然是有千般的不满,却还不是要乖乖就范?可是……若你以为太子殿下愿意束手待毙,那就错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天子乃是靖难起家的,这朝廷之中,有的是靖难功臣,偏偏呢,这些靖难功臣,十之**,却都和汉王关系匪浅,问题就出在这里,汉王虽然完了,可是这些给汉王抬轿子的人还在这里,他们若是得势,太子能安心么?”
曾建脸色微动:“周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事极有可能,基本就是东宫那边布置的,目的,就是……”
周司吏摇头:“未必就是东宫,可和东宫肯定少不了牵连,你看他们这一步步的动作,先只是个小误会,此后不断的恶化,卷入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眼下,那翰林庶吉士,竟是放出流言,把汉王一并拉扯进去,单凭这一点,便可看出,这绝不是简单地事件,有人专门滋生事端,有人专门鼓舞士气,有人专门放出消息,还有人做马前卒,有人擂鼓助威,各司其职,井井有条,曾佥事不觉得未免有太多的巧合么?这个乔周,只是这个布置之中一枚小小的棋子,他的作用,不过就是吹风,可是他背后地人,却都不简单。等着看,这出戏还早着呢。”
曾建眼睛眯起来:“咱们锦衣卫会不会受什么损害?”
周司吏叹口气:“眼下咱们都指挥使大人风头正劲,一时无两,立下赫赫功劳,那太子害他不成,如今即将要凯旋回京,这时候,太子理应不会对郝大人不利,所以,咱们锦衣卫可以置身事外,不过所有牵涉到的人,都要打探清楚,这是咱们的本份。”
曾建点点头:“那么……这个乔周,只怕还得再探探底细,要送一份公文去,让江西那儿的人,再仔细摸一摸……”
“大人……”外头一个书吏前来禀告。
佥事房里的两个老伙计都沉默起来,不再继续此前的话题。
“大人……山东那儿,传来的最新消息。”
“哦,拿来看看。”
一份信笺送到了曾建手上。
曾建二话不说,直接拿来翻阅。
最后他深深看了周司吏一眼:“周先生猜对了,看来……这一次有人要完了。”
说罢,一封书信,交在了周司吏手里。
周司吏捋着山羊胡子,因为眼睛有些老花,所以眯着眼,好不容易才辨识出上头地字迹,最后脸色略带几分凝重,将信笺放下,吁了口气。
“胜负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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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一份密信已是送到了。
新任的詹事府詹事刘韬看过书信之后,禁不住长长松了口气,旋即,飞快前去禀见,将这喜讯传进去。
冉冉的宫灯之下,一身蟒服的朱高炽脸色被照样的忽明忽暗,他将这份书信已经看了几遍,最后终于道:“大事可定。”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那五军都督府,丘福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他脸色铁青,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虽然脸上带笑,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良久,他缓缓的站起来,终究还是长出了一口气,满是倦容的脸上,似乎一下子,将什么都看淡了,哭丧着个脸,最后,又无力的瘫坐在了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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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此时的金陵城,已是淅沥沥的下起了靡靡细雨,只是这雨,这春,似乎和一些人并无干连,无数的谎言和算计在编织,带着笑脸的人们暗潮涌动,而在今日,太子亲自率领百官出了城,抵达了龙江。
天子的銮驾已是到了,太子自然不敢怠慢,一大清早,便在这儿相侯。
前期的大船已是抵达了渡口,一队队的禁卫下了船来。
朱高炽脸色平静,那眼眸中,却是掠过了几分喜色。
倒是那丘福,顿时老脸有些拉了下来,神色更显慌张。
按理来说,这儿是京都,陛下的船应当先到,先让天子下船才是。
可是现在,却是天子近卫们下下船,这意味着什么?
莫非……是对京营不甚放心?
而节制京营的,便是他丘福,如此说来,岂不是对他丘福不甚信任?
想到这儿,丘福脸色虽然古井无波,可是却实在不太好看。
终于,天子的座船来了,先行下船的,不是天子,而是赵王和郝风楼。
这两个家伙直接带着一队神机卫下了才船,俱都穿着簇新的蟒服和鱼服,一个个精神奕奕。
这二人,自是凯旋而归的姿态,别提有多神气了。
见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脸都拉了下来。
当时这二人惶惶如丧家之犬,可是直接带人逃出京师的,而太子则以yin乱宫闱的罪名,将郝风楼视作是钦犯,只是现在,钦犯回来了,不但大摇大摆,还鲜衣怒马,别提有多得意。
郝风楼和赵王如此出场,简直就是打他太子朱高炽的脸,一巴掌下去,只怕疼得不轻。
只是现在,朱高炽被打了脸,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是含笑上前几步。
朱高燧和郝风楼俱都向朱高炽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则是谦逊的回礼:“不必多礼,你们是国家的功臣,本宫已接到了捷报,高遂和郝大人,可谓是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此等功劳,旷世未有,本宫身为太子,倒是要代天下苍生,在此拜谢。”
说罢,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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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风光得意
就在近半年之前,这位太子殿下,还对郝风楼喊打喊杀,必欲除之而后快,不将这郝风楼剁为肉酱,便打死不肯罢休。
可是现如今,却是热情如火,便如这阳春三月,冰雪消融,春风如沐。
他脸上的笑容何其真挚,不免让人生出错愕之心,以至于朱高燧不知该如何因应才好。
好在郝风楼替朱高燧解了围,郝风楼笑吟吟的道:“殿下亦是监国有功,可喜可贺。”
这话是客气的意思。可是细细思量,这朱高炽哪里有什么监国之功,原本他是有机会做出一点成绩出来的,好教自己那父皇刮目相看,谁晓得闹出了郝风楼那一档子的事,兹事体大,父皇调了丘福来,便是傻子都明白,父皇存着什么心思,朱高炽不是傻子,在金陵处处遭人钳制,一见父皇起疑,一下子缩了,哪里还敢有自己半分主见,朝中大小巨细的事,都乖乖送去北平,请父皇处置,实在是紧急的,也是乖乖召开廷议,让大臣讨论。
大臣讨论的时候,他只是坐在一边不做声,人家口都说干了,他尚且犹豫不决,这犹豫不决,不是他做事瞻前顾后,实在是这个姿态必须表现,等到把戏充足,这才勉为其难,顺水推舟的点头同意。
本质上,他连决策都没有,这金陵的好坏,就和他无关了。
所以郝风楼说什么监国有功,纯属废话。在别人看来,是客套,在朱高炽听来。却极为刺耳。
偏偏再刺耳,朱高炽依旧是笑,满是含蓄的道:“这是哪里的话,功劳不曾有,苦劳也不曾有,本宫身子不好,恰好旧疾发作。因此这朝中之事,俱都内阁决断,倒是坏了父皇的美意。汗颜之至。”
朱高燧渐渐定下心来,人是会渐渐成长的,若说一开始,他还有些拘束。不过此时他的心理经历了北平一行。早已生出了奇妙的变化,早不再是那个从前的朱高燧了,他笑呵呵的道:“皇兄若是病了,这可不是小事,看过御医了么?”
朱高炽本是想含糊过去,结果朱高燧却是揪着不放,却是深深看了朱高燧一眼,慢悠悠的道:“胡太医倒是看过。”
“哦……这个胡太医。我倒是晓得,医术精湛。却不知诊视结果如何?”
朱高炽道:“尚可。”
朱高燧关心道:“皇兄是金贵之躯,一个尚可,是什么意思,此事,怕是不能小看,臣弟素知皇兄日理万机,身子早就熬坏了,这身子不是皇兄的,而是天下苍生的,因此,不能出任何闪失,我看这胡太医要叫来仔细问一问,得问清楚病情,开的是什么方子,断不能炜疾忌医,否则他日后悔莫及。”
朱高炽一开始,并没有把朱高燧放在眼里,可是等到北京保卫战之后,对这个三弟,变得有了几分警惕。
可是现如今见朱高燧依旧是咄咄逼人,他非但没有警惕,心情反而放松了一些,一个咄咄逼人地兄弟,显然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可怕。朱高炽呵呵一笑道:“三弟若是要请,那自管请就是,我看三弟脸色不好,想来是旅途劳顿,正好让胡太医好生把把脉。”
这个胡太医,本就是朱高炽的人,朱高炽倒是一丁点都不怕露出什么马脚,只要咬死了自己旧疾复发,谁能奈何。
这等事朱高燧想要拿来做文章,也未免太小看了自己。
由此可见,这个老三,虽然有几分本事,可是为人处置,或者说勾心斗角,却是差的远了。
本来朱高燧立下旷世奇功,有勇有谋,在北京大捷,朱高炽还甚为忌惮,现在反而放松了几分,却还是依旧含笑,道:“却不知父皇的銮驾到了没有?”
朱高燧一听,笑嘻嘻的道:“父皇已经回京了。”
“啊……”这一次,即便是含蓄如太子,也是惊对说不出话来,顿时失态。
这等事,朱高燧已经在汉王那儿做过一次,如今再在太子面前做一次,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见这位皇兄大吃一惊,朱高燧心里只是冷笑,脸色淡漠起来,正色道:“父皇有口谕,这一路班师回朝,沿途对地方僧俗百姓,多有叨扰,朕再三叮嘱,地方官吏,万不可为迎圣驾而徒费民力,只是这一路所闻所见,俱都是地方官吏阿谀媚上,争相……”
朱高燧话锋一转,又淡淡的道:“据闻太子前几日便准备了迎驾事宜,铺张奢靡,竟是不下于沿途官吏,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本该知晓朕之深意,何故如此?”
朱高炽吓得冷汗淋漓,其实此时淫雨纷纷,天上银丝如毛,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朱高炽面如土色,被雨水淋湿的眉眼来不及擦拭,连忙拜倒在泥地里:“儿臣万死。”
众臣见了,面面相觑。
朱高燧说罢,才笑容可掬的上前一步,将朱高炽扶起,道:“皇兄,父皇此时若是没有耽搁,怕是已经回紫禁城了,还请皇兄率百官,立即见驾。”
朱高炽被这么一折腾,已是狼狈不堪,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半分不耐烦,颌首点头,道:“正是,不能耽搁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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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又不得不重新回京,旋即抵了午门,先前已有人回报,说是大明门已是开了,那大明门只有天子可以出入,一旦开了城门,便意味着天子确实已经入宫。
于是以太子为首的人,大家乖乖在午门之外,等候召见。
过不多时,宫中出来一个人,不是赵忠是谁。
赵忠是随朱棣一道回京的,这一番他与兵部尚书夏元吉一道北上,如今又是南上,折腾的倒是不轻,天子突然召他去北平,赵忠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好在陛下并没有深究,虽是将他调出了京师,平时却还是依旧让他照料起居,这才让赵忠稍稍放心一些,不过眼下,却显得更为谨慎。
他笑吟吟的道:“陛下有旨,请大家入宫觐见。”
于是外头乌压压的人开始动了,朱高炽为首,其次便是朱高燧以及内阁几位大人,还有各部尚书,那丘福也在人群之中,只是他气色不太好,却还是勉强打着精神,他跟是跟随内阁几个大臣要鱼贯进去,谁知这时候,赵忠却是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于是所有人不动了,一个个看着赵忠。
赵忠朝丘福笑嘻嘻的道:“ 琪国公,陛下还有一道口谕,说是琪国公年纪老迈,又素来体弱多病,万不可如此辛苦,陛下与琪国公,虽无血脉之亲,却有患难之实,不忍国公爷操劳,所以特意留了口谕,这宫,琪国公就不必进了。”
这番话,说的可谓客气之极。
可是丘福的脸色却是骤变,比那挨训的太子更差一些。
他身材魁梧,可是这时候,却有些撑不住了,身躯在颤抖,嘴皮子在哆嗦,那一张惨白的脸上哪里看得到什么血色,他抬起眸,遥望那紫禁城中的殿宇,最后幽幽出口气,踟躇了片刻,他整个人几乎是瘫跪在了地上,动情的道:“请公公转告……臣……臣以六十衰病之人,蒙起田间,尺寸之功,恩荣出于望外,死亡且在眼前……”
丘福说到了这里,大家都凝立不动,一个个色变,他们对丘福未必有什么好感,可是堂堂一个都督,堂堂一个国公,怎么说……完就完……瞧这样子……伴君如伴虎啊。
这丘福还要再说,赵忠就显得心不在焉了,却是看着众臣,笑嘻嘻的道:“陛下等的急了,诸公不必理会这些许小事,请速速入宫。”
被赵忠一打断,丘福的言辞就有些组织不起来了,沉默了一会儿,倒是赵忠问道:“琪国公,说完了么?”
丘福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着赵忠。
赵忠依旧是那风淡云清之色,只是那疏离和淡漠,却是毕露出来,假若是以往,面对这位天子的老兄弟,赵忠巴结都来不及,何曾会有今日这般。
丘福只得苦笑,道:“已经说完了。”
赵忠便将他扶起,态度和蔼可亲,道:“既是如此,那么咱家必定将此番带到,公爷,这儿风大,请回。”
人家话都没说完,还说什么带到,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可是丘福只能铁青着脸点点头,却还要说一句:“多谢赵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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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一鸣惊人
丘福就这样完了。
就在几日谁曾想到会发生如此的变故。
可是说完就完,又能奈何?
不少人是巴不得丘福这等靖难派完蛋的,可是现在见丘福黯然离开,那萧索的背影,让人不禁兔死狐悲。
可是朱高炽却是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在他看来,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丘福是完了。
父皇的心理,其实十分简单。父皇的矛盾就在于,一方面,他对那些个曾经并肩作战的老兄弟,颇有怀恋,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大家一起出生入死,感情却是有的。
而另一方面,父皇乃是天子,这些勋贵,已是没有了用处,若是他们肯老老实实做一个富家翁,倒也无妨,即便是贪墨恰钱财,侵占别人一些土地,那也在可容忍的范畴,可是一旦牵涉到了夺嫡之争,尤其还是依旧支持汉王,这意思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一切,都是朱高炽的巧妙布置。
或者说,是解缙解学士与朱高炽二人一起编织出来的阴谋。
丘福奉命节制金陵兵马,这本是用来压制他这太子的手段,可是朱高炽却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这里头的关键就在于,父皇对自己不太放心,才安排了一个丘福,可是父皇就对丘福放心么?想来也是未必,所谓的制衡,就是太子制丘福,丘福制太子,制衡永远是两个人的互动,假若只是一家。那么就是监视了。
父皇此前没有派丘福留驻京师,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父皇对丘福。未必是无条件的信任,之所以搬出丘福来,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丘福之手,来牵制住自己而已。
想通了这个关节,可就好说了。
丘福乃是汉王的岳父,这个背景。天下皆知,谁都知道,丘福是最大的汉王党。至死不渝,在这种情势之下,汉王必定欢欣鼓舞,而这个时候。只需要在京师里安排一场冲突也就足够了。
冲突一起。朝野必定是争锋相对,理由呢,却很是简单,读书人本就歧视武人,现在武官打人,怎么了得,自然不肯退让,于是太子为首的有心人层层加码。搬出一个个重要人物出来给予某种暗示,而其他人则是群情激奋。蜂拥而上,大有不副有种你过来,我保证打死你的姿态。
可是五军都督府则不同了。
京营之中,山头林立,可是无论任何山头,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护犊,若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都不能护他周全,谁还肯为你鞍前马后。更何况,丘福肩负的使命乃是监视朝廷,这个时候,其实是手握大权的,岂肯退让,五军都督府自然而然,会做出一些较为强硬的反应。
只是丘福浑然不知,一个圈套却已是悄悄布置出来。
在丘福看来,自己是尽自己的职责。
可是汉王那边振奋不已,京师这里,丘福又是闹出这样的事,父皇若是知道,会怎样想?
“你们……难道以为还有机会么?”
汉王所触犯的,乃是万死之罪,当年差点是谋反了的,虽然是被人怂恿,被纪纲所构陷,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在这种条件之下,朱高炽明白,以父皇多疑的性子,绝不可能再让汉王有半分非分之想,这个时候,见丘福还在这儿勾搭汉王,同时在京师里‘飞扬跋扈’,岂能再容得下他?
这些老兄弟,其实都已经没有用处了,狡兔死、走狗烹,朱高炽深谙这个道理,父皇之所以还纵容他们,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旧情。
而现在,一旦丘福牵涉太深,又怎会让他有什么好下场。
朱高炽脸色平静,内心却是翻起了巨浪,这一次,虽然没有打垮郝风楼,却是因祸得福,趁机将汉王的势力彻底铲除,连根拔起,汉王虽然失势,可是他的党羽遍布军中,又有丘福鼎力支持,将来必定会是尾大不掉的麻烦,而现在……终于大局已定。
他带着百官,已是抵达了奉天殿,进入殿中,天子早已冕服正冠,等候多时。
朱高炽不敢怠慢,率先拜倒在地,道:“吾皇万岁……”
众人山呼:“吾皇万岁……”
朱棣脸色古井无波,一点龙颜大悦亦或是龙颜震怒的征兆的痕迹都不曾有,只是平淡的道:“众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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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觐见之后,各自上了一些贺词,无非都是一些讨喜的话。
朱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珠冠之后,却也不曾有所表示。
他唯一上心的不是丘福,也没有提及太子和汉王,而是询问礼部尚书:“北京一战,扬我国威,如此旷世奇功,涉猎的文武极多,礼部的升赏章程,要尽快呈上,”
陛下只是随口一问,可是意义却是不同。
任何事只要皇上上了心,那就绝不是小事。关乎于这个升赏,其实礼部这边也有些为难。
其实某种意义来说,这样的大功,升赏倒是应该的,可问题就在于,那捷报和功劳簿子里,却有许多疑窦之处,比如应天府的一个判官,上头写的是随军戍守,斩贼一人。这……简直就是荒唐,要知道,那位判官兄已年届五旬,杀人……开玩笑么?
礼部这几日,都在和兵部踢皮球,说是兵部报上来的章程,有许多瑕疵,兵部那儿呢,也是不傻,一方面他们和五军都督府闹得僵,实在不愿去惹北京保卫战的事,毕竟这坏人,实在没有做的必要,终究那十万铁骑,灰飞烟灭是实情,至于其他的,与自己何干。
可是现在,天子突然问起,大家便明白什么意思了,看来这论功行赏地事,只能抓紧着办,至于里头的一些疑窦之处,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场朝议,也就这么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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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
朱棣从奉天殿移驾到了这里,刚刚回京,方才在奉天殿,显然是不可能商议什么事务的,人越多,嘴越杂,就越没有讨论的必要,终究那不是廷议,只是现在,朱棣终于开始认真的处理此次御驾亲征的事了。
太子、赵王、解缙、黄淮、郝风楼、夏元吉人等,俱都在此。
大家已是依言侧坐在下头,相互对看的眼神,就有那么几分精彩了。
比如朱高炽看郝风楼,那脸上堆笑的背后,到底是表里如一般的平静,还是背后暗潮汹涌,就未必知道了。
还有那朱高燧,朱高燧早已换了一个人,可是在别人看来,或许还是个糊涂昏聩的皇子吧,只不过运气好,侥幸立了战功,而如今,才有在这暖阁里闲坐的资格。
杨士奇和解缙亦是如此,双方的关系,自然不算好,他们眼神交汇的时候,却不知会擦出什么火花。
这里的许多人,都是许久不曾相见,只是大家的脸色,都显得很平静,每一个可掬的笑容,似乎都如模板一般,像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般。
朱棣却没有理会这些,他神情凝重,慢悠悠的道:“炽儿监国于内,朕呢,征战于外,这近半年,倒是教太子辛苦。”
朱高炽连忙欠了身,道:“儿臣应尽本份,克不敢当父皇如此谬赞。”
朱棣微微一笑:“谬赞?自然,你这施政,也未必不是没有欠缺之处,比如福建察觉出来的乡试弊案,你派人处置,可是处置的太轻了,乱世当用重典,眼下虽不是乱世,可是科举舞弊,但凡遇到这样的事,却是没有人情可讲的,理应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你啊,总是想做好人,想要八面逢源,做人呢,自然是该留一线,这没有错,可是为政,却不能如此,为政者,无亲无疏,无好无恶,你明白了么?”
朱高炽一副惭愧之色:“儿臣万死。”
见天子教训太子,朱高燧觉得很痛快,可是在郝风楼看来,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太子这个家伙,未必就不晓得怎么处理这样的事,之所以会出现一些施政上的‘瑕疵’,多半是故意为之,而这里头的名堂,只怕就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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