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杀戮
蓟县县令显然不是最后一个,本在该地巡检的巡按周章,亦是殉国而亡。
消息已经传开,整个北直隶像是炸开了一样,到处都是携家带口南下的僧俗百姓,更有甚者,大量的官兵也混杂在其中。
有人忠义,就有人贪生畏死,这种事,本就常见。
而打草谷的鞑靼和瓦剌人,显然还没有闲工夫来管这些人,虽然四处有游骑烧杀劫掠,可是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北京。
拿下了北京,就等于是夺下了一个巨大的粮仓,这些粮草,足以维持十几万铁骑的一年的生计。更重要的是,可以直接截断明军主力的后路,到时反客为主,那疲惫之师南下时,决战的地点就在北京,很明显,一旦如此,明军几无胜算。
没有粮草,劳师远征,又匆匆而回,疲惫不堪,这样的军队,即便此前再精良,也不堪一击。
更为重要的是,北京还是大明的重要政治中心,象征意义巨大,一旦拿下,则大明的内部自己怕就要乱起来。
说起来这些瓦剌和鞑靼人也是可怜,几年之前,天天被一个叫燕王的家伙压着打,高兴的时候出关揍你一顿,不高兴了,还是出关,燕王殿下不但杀人,还喜欢顺道儿带点牛羊回去,至于帐篷、大车之类的东西不能带走的,还喜欢放火。
那些年,草原上的日子过的很苦,苦不堪言。今年是这个部族挨揍,明日就是那个,有的实在打的受不了了。就请内附归降,一开始的时候,这倒还是好主意,可是渐渐的,那位叫燕王的人不肯了,觉得吃了亏,便来个驱虎吞狼。想内附,投名状可有?
如此三番的折腾,大家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假若再遇到天灾,那真是白骨皑皑、尸横遍野。
好不容易,这位大爷据说不折腾大家了,人家长驱直入。打自己侄子去了。这事儿,在草原上倒也普遍,草原上本就是强者为尊,燕王很强,他侄子看上去似乎很瘦弱,叔叔欺负侄子,那简直就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消停了几年,草原恢复了一些。而这时候,燕王又来了。
只是当年的燕王已经成为了大明天子。当年只是数万明军,而如今,却是三十万,号称百万。
没活路了………
那就拼吧。
幸好,这些人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老对手的,这位燕王殿下,也就是现在的大明天子,从一开始,就没把大家伙放在眼里,这当然也是情有可原,当年人家是燕王的时候,就他娘的随意吊打,现在成了天子,手握雄兵百万,数不尽的钱粮,还不是收拾你跟玩儿一样。
他们很敏锐的感觉到,大明的后方,必定空虚。
这就是机会,眼前的这个北京城,想必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鞑靼和瓦剌人虽然攻城不怎么样,可是欺负残疾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就在这浩瀚的雪原上,远处只有光秃秃被积雪覆盖的山陵。
大队的骑兵继续前行,而在这队伍之中,却有一个裹着狐皮袍子的人骑着马,在他的前头,还坐着一个半大的小子。
此人肥头大耳,满是横肉,出身于准格尔部,名马哈木,如今乃是瓦剌部的首领,手握这十几万铁骑。
此时的他,眼中掠过的既是狡黠,也有贪婪,与他同乘一马的却是他的孙子——也先。
也先年纪虽幼,个头很小,可是脸上并不见稚嫩,他自脱奶之后,便随祖父东征西战,不但身子强壮,而且还带着几分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
“祖父,北平就要到了。”
马哈木颌首点头,前锋的骑队已经送回了消息,说是已抵北平城下,北平那儿,已经收到了消息,紧闭了九处城门,因为长途奔袭,大家也是乏了,眼前这北平,既是即将到嘴的肥肉,本着猫戏老鼠的精神,马哈木下令暂时进行休整。
“拿下了北平,这北平一带,从此之后,就都可以做咱们瓦剌人的草场,宰了那大明的皇帝,从此以后,这些个南蛮子,便都是我们的奴隶,咱们大元,也就要光复了。”
马哈木吁了口气,眼中焕发出一丝光彩,瓦剌部依旧是尊奉黄金家族为大汗,不过这只是一个名义而已,如今这大权,早已掌握在了马哈木的手里,此时一想到要光复大元,马哈木便显得有几分激动。
也先不禁问:“可是祖父,我们为何要光复大元,大元是他们是大元,却不是祖父的大元。”
这句话虽是童言,却是恰恰说中了马哈木的心事,大元确实不是自己的,大元是大汗的,是成吉思汗血脉的,和自己有什么干系?倒是……
马哈木拍了拍也先的背,道:“光复了,那大元,就是我们的,我便做南蛮子和草原的大汗,你做皇太孙……”
也先咯咯笑了。
就在不远处,却传出几声哀嚎。
却是几个游骑拿了几个逃难的百姓,这几人早已吓得哆嗦,不断告饶,游骑将他们从马上丢下来,勒马围着他们哈哈取笑。
马哈木皱眉,道:“现在是寻乐子的时候么?”正待要策马上前呵斥。
也先却是道:“祖父,我去解决他们。”
说罢干脆利落的跳下了马,取出了腰间的小刀,这刀虽小,却极为锋利,一经出鞘,便寒芒阵阵。
七八岁大的孩子就这样走上前去。
那几个游骑认得也先,纷纷将手放在胸前,按下马头,以示尊敬。
也先冷冷的看着他们,大喝道:“我们不远千里过来,长途奔袭,为的,是汉人的财富,是他们的土地,是他们的女人,你们这些家伙,眼下汉人的京师没有攻破,他们的狗皇帝还没有拿下,你们却在这里,拿这些两条腿的羊取乐,真是愚蠢!”
几个游骑被骂的不敢做声,一个个低垂着头。
也先和他们说的自是蒙语,这几个百姓见也先训斥他们,以为也先发了善心,其中一个更是讨好的朝他磕头:“贵人救命,再造之恩……”
也先笑了,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天真又烂漫,他会说汉话,对那人道:“你过来,我喜欢你。”
这人一听,连忙上前,正待要说几句感激的话,这时候,寒芒一闪,也先手里的小刀已是在他的脖子划过去。
嗤……
一道血箭飙出来,热腾腾的洒在也先的脸上。
也先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却已是收了刀,任由身前的人失去了生机,倒在雪地上。
他将刀插回了鞘中。其他几人见了,俱都发出惊叫。
“还等什么,统统杀了!”
他抛下一句话,转过身便向祖父走过去,脑后便出来金铁入肉的声音,还有那哀嚎。(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八章:决战之日
也先回到马上,方才还是凶残的野狼,可是偎在祖父的怀里,立即就成了一只小羊羔。
马哈木对也先的行为甚觉满意,不由道:“都说雄鹰翅膀硬了,就可翱翔在天上。可是我家的也先不必等到长大,就能翱翔了。能杀人,就是好汉子。”
也先却是抿着嘴,摇晃着小脑袋,却是摇摇头:“孙儿并没有长大,真正的勇士,要杀了人,手里的刀饮了血才成。”
马哈木笑了:“可是方才,你杀人的时候,很是干脆利落。”
也先摇头,正色道:“祖父,我方才杀的不是人,是羊。杀一只羊算什么汉子,这些南蛮子,看来大多都是如此,宁愿被我杀了,也不愿意反抗,所以在孙儿看来,他们不是人,是猪狗,是牛马,刀子扎在他们身上,放他们的血,不是什么勇士,只是一个杀猪狗的屠夫罢了。”
马哈木听了,不禁笑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也先蜷缩在马哈木的怀里,竟又露出几分童真之色,道:“祖父,我有时,也向追随我们的汉人学习一些经史,有一件事,却总是不明白,这些怯弱的猪羊,为什么最后会将我们重新赶回大漠里。”
马哈木冷冷一笑:“所以我们又回来了,我们回到这里,将这些猪狗再杀一遍,杀到他们怕了,杀到他们屁滚尿流,知道当年成吉思汗是如何让畜生们折服的么?顺从他的猪狗。愿意给他为奴的猪狗,他便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好生伺候着。可是但凡有反抗的。反抗一人,则屠百人,反抗十人,则杀一城,等我们拿下了北京,便将那里的牛羊俱都屠了,到了那时。且看还有谁敢挡我们的刀子。至于最后我们为何会被赶回大漠去,俱都是因为再凶残的恶狼,每日养尊处优。被那些猪羊们伺候着,当你驯服了他们,其实自己,也已被他们驯服了。所以。也先。你要明白,做一头狼,就要时刻磨一磨自己的獠牙,不要松懈,唯有如此,才没有人能打败你。”
说罢,马哈木抬眸,看着浩荡进发的千军万马。豪气万千,道:“走吧。去汉人的北平,破他们城,jianyin他们的女人,放他们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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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无数败兵和逃窜的百姓出现在北京城下的时候,北京城已经得知了消息。
这消息立即报到了大成楼。
如此噩耗,实在叫人吃惊。
当时的朱高燧和郝风楼却是混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当这万分危急的消息传递来的时候,朱高燧几乎从椅上跳起来,禁不住对郝风楼道:“你看,你看,本王怎么说的,本王怎么说的……来了,果然是来了,那狗东西,狗东西还说北平无战事……”
郝风楼的脸色却是很差。事情到这个地步,首先便是锦衣卫的失职,虽然锦衣卫只是据实禀奏收集来的情报,只能确认情报的真实性,可是谁也不曾料到,这些瓦剌和鞑靼人如此狡猾,他这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可说是难辞其咎。
再者,一旦这些人入了关,意味着什么,郝风楼连想都不敢去想,他现在呆在北平城内,有高高的城墙守护,自然暂时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此时的人口,绝大多数,都在乡野,十几万强盗进来,烧杀劫掠,那些寻常的百姓,拿什么去保护自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接下来发生的,可能是一场场的屠杀。
郝风楼不禁打了个冷战,后襟不由湿了,他并不是一个有悲悯情怀的人,也不是一个先天下而忧的圣贤,他只是知道,用不了多久,就在这座高大的城池之外,一场杀戮即将开始。
他看着兴奋的即将要跳起来的朱高燧,不由道:“殿下,你这乌鸦嘴!”
朱高燧这才稍稍平复了些心情,忍不住苦笑,道:“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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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这个问题连郝风楼都不知道,十几万的大军,分明就是奔着北京来的,而整个北京城,却又拿什么来抵挡。
挡住了,固然是旷世之功,挡不住,那便是万劫不复,真正动摇国本了。
越是深知这里头的厉害,郝风楼越是不敢怠慢。
他和朱高燧二话不说,直接往城楼那边去。
站在城楼上,城下已是乌压压的蒙古大军了,他们显然并不急于进攻,毕竟是长途跋涉,想必也是又累又乏,他们既然将整个北平已当作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此时显然也不急于一时。
可是……
郝风楼苦笑,十几万人啊。
这可不是那号称五十万的南军,是承平日久之后,拉来的一群壮丁。一个个,都是最凶残的强盗,这天下,除了远在大漠的陛下,和那大明的三十万精锐,谁可以与这样的军队一争锋芒。
朱高燧也不由呆了,愣愣看着郝风楼,道:“这……郝风楼,你说……”
郝风楼苦笑摇头:“殿下为何说话吞吞吐吐。”
朱高燧禁不住道:“我们挡得住么?”
“挡不住也要挡!”
朱高燧苦笑:“对,挡不住也要挡,可是……该如何挡呢?咱们手里……不过万余老弱病残,能动用的,不过是三千天津卫,还有神机卫,可是这么点人,将他们分置九门,也是杯水车薪,我们……”
郝风楼认真的看朱高燧,这个家伙,成天想着立功,现在好了,真正的功劳来了,只是这个功劳有点烫手。
朱高燧倒也开始认真起来,琢磨道:“首先,就是不能让他们攻进来,要守城,本王倒是有几个法子。”
郝风楼道:“愿闻其详。”
朱高燧道:“其一,咱们命人在城墙上倒水,这水往城下流,可是天寒地冻,便会结冰,整个北京,就成了冰城,这样,那些个瓦剌人想要攀爬或者架着云梯上城墙,可就不易了,攻不破城门,他们就别想拿下北京。”
郝风楼颌首点头,这个办法,其实当年太子朱高炽守卫北平时用过,确实有几分效果。
朱高燧又继续道:“这其二,却是不知这些蒙古人的首领是谁,我们何不如画了遗像,上书该人父母尊讳,使他们不敢轻易攻打,望城兴叹。”
郝风楼不由瞪大眼睛,道:“殿下,蒙古人可不敬祖宗,你挂了他祖宗十八代的画像在城楼上,也是无用。”
“哦,这样啊……”这个法子,同样出现在靖难时期,乃是当年燕王攻北平,铁铉对付朱棣的办法,这朱高燧也属病急乱投医,倒是什么都想试试。
“真是可惜……”
郝风楼忍不住道:“殿下想知道我的主意么?”
朱高燧道:“愿闻其详。”
郝风楼道:“这其中最紧要的,就是要迷惑外头的瓦剌和鞑靼人,告诉他们,咱们北京城里,并非无人可守,所以首先,得先用疑兵之计。”
“首先,我们得把北京城里的所有人发动起来,管他是青壮还是妇孺,告诉他们,只要让蒙古人入了城,大家都得死,这府库之中,多的是刀枪剑戟,便让他们打着旌旗,穿着号衣,带着刀枪,统统上城楼去,这件事,殿下来专门负责,先动员个三四万人再说,指望他们和蒙古人拼杀,那自然不成,可是让他们壮壮声势,总还有用。”
朱高燧不由点头:“不错,得把人全部节制起来。”
郝风楼继续道:“除此之外,就是要打,不打是不成的,北京有九门,我带着神机卫,来守这朝阳门,其他八门,多打些旌旗,要让城下的蒙古人以为,朝阳门才是整个北京的漏洞,唯有如此,才能将他们主力,吸引至朝阳门来,咱们决战的地点,就在朝阳门。”
“噢……”朱高燧不由道:“本王倒是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好,就这么办,我看城下的蒙古人今日不会攻城,这些事的细则,咱们还得再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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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今天很累,很累,出了点事,头有点痛,那啥,可能只更这一章,明天三更补上,老虎也需要静下心来,想想剧情。(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九章:火烧了眉毛
神机卫的大营里,所有人的脸色沉重。
指挥使何健远远看到有人骑着马到了大营,于是大喝一声:“迎接郝大人。”
一声令下,两千余人默不作声,一个个挺起胸膛。
天上依旧弥漫着雪絮,洒落在人的身上,虽穿了冬衣,可是那肆虐的寒风却依旧是无孔不入,使人生寒。
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觉得冷,他们呵着气,吐出一口口的白雾,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一个地方。
郝风楼已经骑马进了营,不需人搀扶,跳下马来,何健迎上来,他朝何健摆摆手,淡淡的道:“今日过来,不是看你们如何操练,何指挥使,你做过疯狂的事吗?”
何健踟躇了一下,道:“大人……”
郝风楼慢悠悠的道:“郝某人这个人,在人看来,素来稳重,少年老成,盖因为官场之上,凡事都需要步步如履薄冰,即便偶尔轻狂个几次,也会立即自省,告诫自己,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郝风楼吁了口气,道:“可是现在,他娘的,做人想谨慎也不成了,就在这城外头,就在这北京城之外,有十几万的蒙古铁骑,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拿下这京师,要屠戮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了你,也包括了我,他们是疯子,咱们要活,就得比他们还疯,所以,何健,我来问你,你做过疯狂的事么?从现在开始,老子要带你们去做一件最疯狂的事。”
何健立即挺胸。道:“大人疯,咱们就疯,大人谨慎。神机卫就谨慎,神机卫的规矩,料来如此,大人有何吩咐,尽管下令就是。”
郝风楼叹了口气,不由幽然叹息,看着那风雪中一个个稚嫩的脸庞。禁不住道:“有一种人,注定了就是不凡,他们要嘛功成名就。要嘛,就悲壮的去死,我是如此,你们………也是如此。传令。神机卫固守朝阳门。从前的时候。郝某人从没有和你们一起操练过,也没有和你们同吃同睡,郝某人给你们的,不过是一个希望,而现在,从现在这一刻起,我们吃住都在一起,不能同生。但求即便是死,咱们的血。也凝结在一起,朝阳门在,郝某人就在,你们就在,朝阳门若是没了,郝某人绝不苟活,你们……一个人都别想活下去,这全城的官兵和百姓,也都死无葬身!”
“出发!”
没有太多的话语,真正的精兵,本就不需要扯着嗓子不断的动员,郝风楼只要告诉他们,大家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就是了。
他们未必没有人紧张,消息在北京城已经飞快的流传了,整个北京城已是轰动,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跑?能跑到哪儿去?只要出了城,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必须留下来,必须祈求着这巍峨的城墙,能够抵挡那些蒙古人,也有人在祈求,假若一旦城陷,那些瓦剌人和鞑靼人,能够温柔一些对待自己,让自己好歹能够苟活下去。
不过赵王已经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所有的官兵都已经上街,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现如今,都得守城了,官府也已经四处张贴了告示,告诉全城所有人,瓦剌和鞑靼人已经夺取了山海关、蓟县甚至是天津卫,并且已经屠城,在天津卫,数万人口,一个不留,妇人多被jianyin,即便是半大的孩子,也全部都丢进了井里,活活溺死。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全城哗然,消息自然是有真有假,而事实上,外头的情形,官府也是不知,只是现在放出这告示,无非就是想告诉大家,谁也不要心怀侥幸,不要以为把头埋进了沙子里,就可以苟活。
虽然消息多有不实,可是相信之人却是不少,生活在边镇中的人,历朝历代,都会传出种种的传闻,而这些可怕的消息和传闻,即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紧接着,赵王便开始召集北京城里的所有官员了,郝风楼刚刚从神机卫那儿过来,与赵王一道,来面对整个北京城的六部官员。
所有大臣的脸色都不好看,本来作为北京六部的官员,日子就不好过,清水衙门嘛,一般都是安置那些在金陵不如意之人,在许多人看来,在北京六部混着的,多数都等同于官场上的失败者,属于被流放的可怜虫。
而现在,这些可怜虫就更悲剧了,因为仕途上的跌宕倒也罢了,被赶到这北京吃沙子玩泥巴也是无话可说,可是眼下,连身家性命,都是岌岌可危,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大家都坐在大成楼里,一个个咳嗽,此起彼伏的说着私话,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赵王来了,还有那身后的郝风楼,这脸上的表情,不禁有点儿精彩。
大家都知道,赵王是个人渣,皇子之中,实在没有可取之处,若说太子殿下是皇子的楷模,而赵王的言行,绝对是太子恰恰相反,太子好什么,赵王就坏什么。而郝风楼呢,那就更加让人玩味了,因为这家伙,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赵王人渣,至少还无害,不就是养个闲人嘛,大明朝这么多宗室,多个吃闲饭的,算什么?可是郝风楼不但不吃闲饭,还很有作为,他的作为越多,锦衣卫拿的读书人和大臣就越多,所以这种人渣,是人人避讳不及的。更何况这种在官场吃不开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死脑筋,不懂得变通,此时一见到郝风楼出现,竟都把外头的鞑靼人和瓦剌人忘了,嘘声一片。
见了这些人,朱高燧有些紧张,郝风楼却是拉下脸来。
“不知殿下相召,有何高见?”说话的是北京礼部尚书陈文静。
朱高燧一时不知如何说好,便看向郝风楼,郝风楼却是正色道:“城外的事,大家想必已经得知了,如今是大变在即,北京城危如累卵,而诸公的性命,都与这北京城共存,殿下召诸位来,便是希望大家能够携手共进,一道为这京师里的百姓,为这大明,为陛下,守住北京。”
“要守,当然要守,可问题就在于,为何大家就非要听你们的,说句不当说的话,赵王殿下和郝大人,咱们信不过……”
“对……信不过……”有人开始鼓噪。
“你们……”朱高燧顿时勃然大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这般么,都已经火烧了眉毛……”
郝风楼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殿下,咱们走吧。”
朱高燧还是有些犹豫,却最后摇摇头,只得和郝风楼出了大堂,禁不住冷笑:“这些人,真是可恶……”
郝风楼微微笑道:“他们可恶不可恶,和咱们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就成了,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些人会如此,只是眼下,走个程序而已,这些人,锦衣卫都会盯住,但凡有半分害处,咱们也不必客气。”
说到这里,郝风楼不禁掠过了一丝残忍,用手化为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横了一横。
大臣们自觉的自己获得了胜利,气走了郝风楼和赵王,便都弹冠相庆,却也有人不免担忧这时局,大家各自散去,倒是有一个人留了下来,正是那礼部尚书陈文静,陈文静却是反其道追上朱高燧,道:“殿下……殿下……”
赵王驻足,看向陈文静,很是不客气的道:“却是不知陈大人有何指教。”指教二字,故意拖长尾音。
陈文静苦笑,道:“殿下,这兵家之事,下官不懂,其实下官的那些同僚也是不同,如今社稷垂危,北京即将覆没,指望他们,是不成了,倒是殿下和郝大人终究是带过兵的,下官想了想,还是觉得殿下和郝大人信得过一些。”
陈文静顿了一顿,又道:“只是现在的时局,却不知殿下需要什么,下官尽力来安排和筹措,愿一尽绵薄之力。”
这个家伙,突然跑来和赵王、郝风楼略尽绵薄之力,其实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的,谁知都知道,这两个人在大臣眼里,都是眼中钉、肉中刺,跟他们厮混一起,即便北京城守住了,又会有什么前途。
朱高燧和郝风楼对视一眼,郝风楼能感受到朱高燧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兴奋,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认可他朱高燧,以郝风楼对朱高燧的了解,单凭这个,就足够朱高燧兴奋个老半天了。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兴奋的时候,朱高燧上前朝陈文静行了个礼,道:“关乎这守城,海防侯倒是有个法子,这个法子虽然冒险,而且想要成功,还需要有个像陈大人这样的人,鼎力相助。”
陈文静正色道:“火烧了眉毛,鼎力相助就是自救,殿下尽管吩咐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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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决战之地
许多事,单凭武人出面是做不成的,礼部尚书陈文静偏巧就弥补了那个‘匹夫’圈的不足。
有他出头,许多事就轻松惬意了许多,一个个衙门终于开始正常的运转起来,差役们开始挨家挨户地寻找人手,府库也纷纷打开,分发粮秣,分发武器,分发号衣。
陈文静亲自带着北直隶的府尹走上了城楼,一个个巡视,雪太大,他的官靴子里进了雪,随即融化,脚都泡烂了,可是京师许多的城楼上却多了许多的人,这些人被组织起来,日夜在城墙道上来回巡视,打着旌旗,倒也有了几分样子。
数万人就这样组织起来,男人上城楼,妇人生炊造饭,便是孩子也混杂起来,负责擂鼓、传递一些简单的口令。
对此,陈文静颇感欣慰,可是对赵王和郝风楼,却依旧还是抱着几分怀疑的态度,他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鼓捣什么东西,他心里只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
倒是其他不少的士人和大臣见陈文静如此这般,不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据闻北京兵部尚书已和大家凑在一起,弄出了个守城的方案,本是要裹挟着各个衙门实施,谁知道陈文静和赵王、郝风楼厮混一起,却是抢了先机,如今有诸多人不禁义愤填膺,甚至是陈文静的一个门生,直接上门去质问回到府邸的陈文静,怒斥道:“恩府不要脸皮,学生却还是要的。与那赵王、郝风楼狼狈为奸,难道不怕被人取笑么?恩府若是肯悬崖勒马,学生尚且敬你。如若不然,就只好割袍断义了。”
学生对恩师这样说话,这在礼教思想严重的大明,是极为稀有的,可是有时候却又不同,比如现在……大抵上可以称得上是大义灭亲。
陈文静刚刚回到府邸,坐在花厅。将自己的官靴脱下来,顿时,把靴子一斜。里头冰水都倒了出来,有府中的人连忙端来了热水,陈文静的脚已是冻僵了,急不可耐的放进去。这才舒服了一些。
他看着自己的门生。突然笑了,道:“子义啊,外人怎么说,于老夫有什么干系?老夫不过是尽自己的本份而已,事到如今,北京危如累卵,这时候还喋喋不休的争议这些,徒劳无益。你方才的话,老夫权当没有听说过。不可再任性了。”
这学生一听,反而暴怒,道:“什么叫做徒劳无益,汉贼不两立,陈公,咱们再见。”
说罢,这人便扬长而去,他最后没有称陈文静为恩府,反而是叫陈公,看上去似乎显得更加尊敬了一些,实则这师生之情是彻底割裂了。
陈文静也唯有苦笑以对,毫无形象地将双脚泡在温水之中,感受着这暖意,只是这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寒。
这事儿很快传出去,倒是一下子成了一段佳话,都说这位兄台大义灭亲,不趋炎附势,实乃典范。
一些个大臣倒不是不担心外头的瓦剌和鞑靼人,因此在兵部真有一些人凑在一起,洽商各种退敌妙策,从三十六计,到武穆兵法,什么十面埋伏,一个个口若悬河,日日都是如此,紧接着北京兵部隔三差五就下条子去,让城中官兵如何如何,好在这些个丘八倒也不傻,比如一大清早,兵部竟是送来文书,让天津卫开了城门,以为疑兵,多半是想玩一把空城计,吓得那天津卫指挥使脸都变了,你娘的,这人人都把自己当成了诸葛亮,可你他娘的是诸葛亮,人家也未必就是司马懿,什么空城计,都他娘的是臆想出来的东西,你把城门一开,一个人跑去城楼上弹琴,你当人家是傻子,即便是觉得你在城中埋伏了兵马,可是只需派几百个斥候先入城来,城中的虚实便可摸个一清二楚,你还敢跑去城楼上弹琴?几个刀斧手斥候,就可以把你脑袋挂在城门上。
由此可见,文武殊途,文人虽是聪明,却大多不知实际,什么十面埋伏、什么空城计其实都是扯淡,倒是丘八们虽然脑子总是有不是很灵光的时候,却也知道绝不能和这些人勾搭一起,跟着他们去胡闹,反倒是郝大人和赵王殿下,虽然也荒唐,却终究靠谱一些。
如今北京城倒也有了几分声势,在大家一日一夜的努力之下,城楼和城墙上已是旌旗招展,人影幢幢,仿佛一下子多了数万精兵,看着花哨,有心人心底也明白,这些人被瓦剌和鞑靼人一冲,绝大多数人立即会原形毕露。不过没什么真正用处,但声势造了起来,终究使城中的人安心了一些。
而赵王则是亲自驻在了天津卫的大营,为的就是居中调度,这天津卫的兵马算是勉强能打仗的,瓦剌和鞑靼人攻哪座城门,赵王便将这些预备队压上去,哪座城门的压力大一些,他便带着人去哪里救火。
而郝风楼则是亲自带着神机卫驻在了朝阳门,朝阳门这儿倒是比起其他城门,显得清冷了许多,并不见太多旌旗,城楼上也没冒出太多的人影出来。
眼下北京城里能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虽然在郝风楼看来,有人使绊子,也有人做绊脚石,可是大致上却没出什么差错,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鞑靼和瓦剌人接下来的动作了。
站在这城楼上,看到城外白雪皑皑的原野上,无数的营地平地而起,天色已是黯淡了,城外一缕缕炊烟升腾起来,风雪弥漫的天穹之下,一团团篝火,宛如星辰。
郝风楼叹口气,身边的何健看着郝风楼,道:“大人……”
郝风楼压压手道:“你想问我何故叹息?”
“你想问我,看着这外头的瓦剌和鞑靼人是我们的十倍、百倍,是不是胆怯了,是不是害怕了?”
何健苦笑道:“其实卑下也有些怕。”
郝风楼背着手,转身看何健:“对,人都有敬畏之心,人都怕死,丈夫如此、懦夫也是如此,这世上除了傻子,没有人不会有畏惧之心,可是懦夫畏死,所以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大丈夫明明怕死,可是为了别人,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宁愿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流血,去拼命,我会尽量去做一个大丈夫,而你,我也期望你能如此。”
何健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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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里的动静早被城外的北元大军探听了个清楚,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马哈木亲自带着自己的孙儿也先骑着马带着一队斥候出现在北京城下,这漫天的飞雪,遮蔽不住那如狼般锐利的眼睛,围着北京城逗了个圈子,马哈木便回到了大营。
篝火冉冉,这大帐里烤起了羊羔子,羊肉的香味扑鼻,弥漫着整个帐篷,在这大帐里,除了马哈木祖孙二人,还有几个瓦剌的军将,马哈木拿着银刀割了一块羊肉放入嘴中,呵呵一笑,却是看向也先,道:“也先,你来说说看,你瞧见了什么?”
也先道:“孙儿看到的是,北京城的防务井然有序,城中之人似乎并不惊慌,他们从城上泼了水下去,让这城墙都被冰冻住,使我们要攀墙入城越发艰难,攻城本就不是我们的强项,所以要拿下北京城,就必须从这九处城门入手,这九座城门,其他八座俱都是旌旗招展,孙儿瞧见女墙之后人影幢幢,似乎防备都极为森严,以孙儿之见,他们在城楼附近布置的人手怕都不下于五千,此战对我们来说,最紧要的是速战,否则拖延下去,等到大明皇帝的主力去而复返,城中与他们里应外合,我们未必能讨到便宜,倒是有一处城门,似乎守备并不森严,偃旗息鼓,以孙儿之见,眼下只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是,这是汉蛮子的诱敌之计,故意引诱我们攻打那处城门,在那里必定已经埋伏了精兵,妄图与我们进行决战。另一种可能,便是他们自己产生了疏忽,毕竟北京城规模不小,城门诸多,产生一些疏忽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孙儿还是以为,汉蛮子狡诈,前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这也先虽是小小年纪,却是饱受熏陶,说起这些事来竟是一套一套,便是其他几个军将都不由佩服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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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置之死地
诱敌之计……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像。
不过马哈木听了,非但没有踟躇,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他们是想在那里与咱们决战,我的好孙儿,你说这个计,我们是中还是不中呢?”
明知是计,却是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先却是非常了解祖父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汉蛮子有句话,要做蜉蝣撼树、螳螂挡车,想必他们这样做也不过是死马将活马来医,反正已经无路可走了。”
“显然,他们是将希望全部放在了那处城门,若是我们攻打其他城门,一时之间未必能攻下,可若是攻打那处城门,却未必没有机会,他们有了准备,就不免会有几分自信,越是自信满满,用他们的话说,就是骄兵必败。况且,我们有铁骑十几万,都是大漠之中最彪悍的勇士,要拿下这小小北京,还要与汉蛮子使诈,不免弱了威风,祖父想必已是决心攻那处城门了,却不知孙儿说的对是不对?”
马哈木听罢,更是哈哈大笑,不由站起来,将手中的银刀丢到案上,道:“不错,咱们过来就是要捏碎汉蛮子的骨头,我唯一忌惮的就是远在大漠的三十万精锐明军,至于这里的老弱病残都不足为惧,既然他们想我们取这处城门,那么我们就从这里攻城,且要看看,他们到底拿什么来抵挡我们。传令下去。明日突兀哈为前锋,带兵攻城,我要亲自督战。明日……我们就进北京,告诉下头的勇士,进入北京之后,准予他们烧杀七日七夜,看上了什么宝贝,只要他们装得下,就任由他们去取。看上什么女人,只要他们是男人,就……”
众人一听。顿时浑身火热,不待马哈木说完,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也先坐在一旁,却是道:“祖父。只是鞑靼人那边是否要知会一下?”
马哈木压住了眉。却不由笑了:“去告诉阿鲁台,这一次,咱们瓦剌人打头,让他们跟在我们的身后吃香喝辣便是,即是歃血为盟,总要拿出几分诚意才是。”
几个瓦剌将领却是相互对视一眼,**的笑了。
说是让他们捡便宜,可是谁都知道。只要是谁先入了城,这北京城里最大的收益自然就在谁的手里了。表面上看似乎是瓦剌人吃了亏,可是这北京城便是一座宝山,即便是做出一点牺牲,只要能得到最丰厚的奖励,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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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大营,却是鞑靼的大帐。
一个身材并不高大魁梧,却显得颇为年轻的鞑靼汉子听了来报,不由笑了。
他的目光幽幽,手里举着一杯空盏,不由叹口气,对左右的人道:“此番咱们和瓦剌人结为兄弟,为的,是那个大明天子,瓦剌人贪婪无度,想要得到最大的好处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他既然愿意充作马前卒,便让他去杀吧,传令下去,让勇士们好生休息,不必理会,咱们还有的是人要杀,有的是仗要打……”
说话之人乃是鞑靼太师阿鲁台,这阿鲁台名为太师,尊奉黄金家族的鬼力赤为大元皇帝,但是在鞑靼内部早已掌握了实权,此次会盟,乃是瓦剌人提出,阿鲁台虽与瓦剌人不共戴天,可是今年的雪灾,鞑靼部受创最是严重,与其去为了几块草场和一点可怜巴巴的过冬口粮与瓦剌人争个你死我活,确实远不如和瓦剌人来这大明干一票要值当,阿鲁台‘奏请’了大元皇帝鬼力赤,鬼力赤本就是傀儡,自然无有不允。
只是在来之前,阿鲁台却也有自己的盘算,这番会盟虽是一起打劫大明,可是并不代表瓦剌和鞑靼就是相亲相爱的兄弟,阿鲁台心里也清楚,一旦将这大明彻底击溃,也就是双方反目成仇相互攻伐的时候,统一大漠早已成为了双方心照不宣的目标。
现在有了共同利益,自然是拧成一股绳子,可是阿鲁台并不急于立即展现自己的实力,既然瓦剌人想要打,那就让他们去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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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清早。
雪已是停了,一抹晨曦自浓雾中射出来,顿时令这白茫茫一片的北京和原野上的迷雾驱散。
只是北风依旧,今日的天气比昨日更加凛冽。
郝风楼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和衣起来,他站在女墙之后,开始等待。
今日,应该就是揭晓答案的时候,他在等,等着一个答案,北京城的存亡,自己的胜败,都在此一举了。
紧接着,那城外蜿蜒十里的大营开始升起了炊烟。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郝风楼的眼睛已是红了。
随即,便有一支兵马开始出营。
远远眺望,看不甚清,可是郝风楼依稀还是能看到在靠右的大营似乎出来了许多兵马,至于靠左的位置,却似乎没有动静。
郝风楼禁不住狠狠地拍了拍女墙,兴奋地道:“成了!”
“传令……传令,他娘的传令,准备迎敌,迎敌!”
早已准备好的神级卫官兵已是一个个出现在了城头,躲在了女墙之后。
武官们已经开始嘶吼:“检查,再检查一遍……”
轰隆隆……
千军万马已是浩浩荡荡压了上来,那乌压压的军马,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人声马蹄、鼎沸和喧哗的声浪一下子掩住了呜呜的北风怒号。
七八万铁骑,倾巢而出,很快便出现在了朝阳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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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漠的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朱棣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朱棣的脸色很不好,此时他亲自带着朵颜卫在雪原上驰骋了三天。
可还是迟了。
那蜿蜒关隘的轮廓并不曾看到,可是一个个噩耗已经传来。
山海关失陷、蓟县失陷。
这两处都是北京的屏障,屏障已失,北京已经门户洞开,面对十几万残元精锐,里头那些老弱病残,指望得上么?
朱棣甚至判断,只怕北京城已经沦陷,而这个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朱棣几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他知道,一旦北京沦陷,那么自己完了,大明也完了。所有人……都完了。
三十万被切断了粮道的明军,疲于奔命,又没有足够的给养,等待自己的将是灭顶之灾,而没有了北京,没有了这三十万精锐,甚至自己也成为了阶下囚,大明还会存在么?
莫非……这又是一次靖康之役?
想到这里,朱棣便感觉自己的心在绞痛。
他努力了半辈子的东西,眼看着就要沦丧,更可笑的是,自己此前还自信满满,以为此番可以开创万世伟业。
功业不成,反而搭上了江山社稷,朱棣已经感觉自己是可怜虫了。
可是……
他依旧咬着牙,显露出了那桀骜不驯的一面。
赵王,自己的儿子朱高燧,是不是已经落入贼手了?
郝风楼呢?郝风楼这个家伙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是……
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很快便被浇灭,凭他那两千人的神机卫?两千神机卫对付一万大明精锐,朱棣或许可以相信,可是凭他们去抵挡十几万大漠里的豺狼,朱棣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完了……彻底完了。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可是朱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南下,他必须回去,即便回去面对的是以逸待劳的凶残贼寇,他也必须回去。祖宗的基业在那里,自己的亲族在那里,即便是败亡,那么索性就眼睁睁地看着这锦绣江山成为人间炼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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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来吧 世仇
“陛下……”
有个武官快马追上来,对朱棣甚是恭敬的道:“陛下是不是歇一歇,已经走了……”
朱棣侧目去看他,那骑在马上的人顿时身躯一震,将后头的话缩了回去。
因为他分明能感觉到,陛下的眼眸里,不只是苍凉和悲哀,而是一股锐意,这锐意宛如神兵利器的锋芒,竟是如此摄人心魄。
朱棣笑了,微微眯着眼,淡淡道:“好,就地扎营,赵晨,依着这样的速度,只怕还需四五日才能抵达,四五日的时间,不过是白驹过隙,可是现在……”朱棣不由苦笑:“现在不同了,四五日的时间,足以改变天下的大势,足以决定大明九鼎的轻重。哈……朕是有些乏了,命人埋锅造饭吧,这一路风餐雨露的,将士们受苦了。”
朱棣已下了马,自有亲兵将那马接了,只是马鞭子依旧还在朱棣的手里,趁着其他人拉起大帐、打起桩子的功夫,朱棣直接拿靴子在雪地上勾了一些简单的线条,紧接着对着这些线条,直愣愣的发呆。
北风呼吼,吹的他盔甲上的翎羽疯狂摇曳,可是他恍若不觉,口里却是喃喃念:“不成,不成,守不住的,九座城门,九座啊,那些瓦剌人,既然陷了蓟县,那么蓟县的火炮……”
他不由长长叹口气,道:“今日……怕就已经陷落了,却不知郝风楼能不能护着高燧逃出去,只要南逃。终究能保住性命,回到金陵,有了江河做屏障。这半壁江山……想必还能守住罢。半壁江山,江山半壁,呵……呵呵……朕落到这个境地,那么当初的靖难,又有什么意义?莫非这是天命,是报应?”
朱棣长长叹息,心里不禁想。太子稳重,一旦得知了消息,得知自己的父皇已经完了。在群臣拥戴下,登基为帝,虽然未必能驱逐鞑虏,可是维持南北对峙的局面。料来是可行。至于山东的汉王……这个儿子。和太子素来不睦,想来,是不会南下的,以他的火爆性子,多半会带兵负隅顽抗,可是……哎……高煦只怕命不久矣,要随朕一道去见太祖皇帝了。
赵王……虽然很糊涂,可是倒是不必太过担心。郝风楼这个家伙,虽然守不住北京。想来脱身之计,却是有的,有他保护,高遂能活下去。
至于……至于那些百姓……
想到这里,朱棣突感自己的胸口猛地被重锤敲击了一下,他突然狠狠的用靴子抹去雪上的线条,恶狠狠的道:“不,北京城一定要守住,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也一定要守住,祖宗的基业,不能毁在朕的手里;这万万个百姓,也绝不能……不能……否则,朕的罪孽,太大,太大了。”
几个亲兵见状,连忙上前。
朱棣挥挥手,道:“不必过来,也不必担心,朕没有事。”
他抛下了手里的马鞭子,踩着雪,往僻静处去了。
亲卫们只得亦步亦趋的保持一段距离,小心翼翼跟着。
在那无人处,远眺着白茫茫一片的雪原,朱棣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任由大风将他的袍子吹的鼓起,那眼眸却是变得坚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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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号角,呜呜的发出巨响。
就在这朝阳门外,万余铁骑展开了攻势。
显然,这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瓦剌人攻城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也绝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即将从蓟县运输来这儿的火炮,比如回回炮,比如云梯……
这些手段,自从蒙古人入主中原,入主江南半壁的时候,就已掌握,而且极为精通。
只不过……眼下是千里奔袭,时间仓促,准备却是不足,不过这也无妨,他们并不介意,先用最原始的办法,暂时先去瓦解城内明军的意志,在他们看来,这些北京城内的明军,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而已,虽然骄兵必败,却委实没有认真对待的必要。
马哈木带着也先亲自压阵,他的目力一直延伸到了朝阳门城楼上,见那女墙之后,出现无数的人影,不由笑了。
马哈木忍不住道:“也先,也先……你说这些汉蛮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在瑟瑟发抖了,他们理应害怕吧,他们当然应当害怕,因为今日,他们所有人都要命丧于此,你知道苍天赐予咱们的是什么么?赐予我们的,是强壮的体魄,是矫健的骏马,是无以伦比的勇气,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去杀那些蛮子的头,去掳掠他们的女人,去抢掠他们的财物,去烧掉他们的房屋,哈哈……痛快,痛快……人生如此自可乐也,这是汉蛮子的话,汉蛮子虽然懦弱,可是许多话,却很精准……”
也先笑了,道:“祖父,突兀哈已经按耐不住了。”
突兀哈,乃是马哈木帐下一员骁将,也是瓦剌有名地勇士,他曾一人手刃三头野狼,可以将骏马摔倒。
此时那如铁塔一般的身影已经自马队中越众而出,旋即狠狠的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发出了一阵怒吼。
于是乎,那原本还算安份的铁骑,顿时变得不安份起来,无数人一起发出大吼:“杀……杀……杀……”
有人忍不住大叫:“突兀哈……突兀哈……”
于是所有人群情激奋,疯狂的吼着勇士的名字:“突兀哈……突兀哈……”
这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直破云霄,也刺破了这些人座下一匹匹健马的耳膜,它们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它们开始暴躁,开始疯狂的用前蹄刨着雪地,发出息率律地嘶鸣。
突兀哈手持长刃,长刀一扬。
锵锵……
无数柄长刀亦是扬起来,宛如林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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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眯着眼,站在城楼上,城下的气势,非但没有让他胆寒,反而也让他受到了感染。
他的眼睛红了。
他举起了手,身后的传令兵看到了郝风楼的动作,立即大吼:“大人有命,迎敌,迎敌!”
“大人有命,迎敌……迎敌……”
咯吱……咯吱……
那厚重的城门,居然打开……
吊桥,亦是放下,事实上,这吊桥下的护城河,其实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此时河面早已结了冰,足以承载千军万马。
郝风楼笑了,带着几分狞笑:“你们没有想到吧,没有想到,今日是老子和你们这些所谓地勇士,正面对敌,来吧,让我来见识,天下最骁勇的骑兵,有多大的威力。”
哗啦啦……哗啦啦……
正在这时,一队队的神机卫已经自内城出现。
打开的城门虽然洞开,不过里头便是瓮城,等到神机卫的将士自内城中出来,那内城厚重的大门,则是紧紧关闭。
这偌大瓮城,就仿佛成了一个天然的斗兽场,而现在,勇士已经登场,就等那庞然巨兽入瓮了。
瓮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在这里,神机卫却还是有所准备,这里的四处,都已遍布了拒马和三菱的钉子,随着锻造技艺的提高,这种三菱钉几乎已经可以批量的生产,只需要随手洒在地上,就成了天然的地钉刺。
神机卫官兵,已是列好了队伍,他们打起了旌旗,宛如孤独的战士,任由那旌旗随风而动,而所有人,都没有动,他们脚踏在雪地上,手握着火铳,一个个胸膛在起伏,口里呵着白气,他们的手脚都已经冰凉了,可是那一张张脸,带来的却是更多的寒意。
“整装。”
“整装……”
所有人动了,一个个低下头,开始最后一次对自己身上的器械进行一次查验,虽然在此之前,已经进行过多次的整装,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很认真,没有人大意。
此时……郝风楼也已从城楼上下来,他一步步走到了队伍之中,与他们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郝风楼站着的位置,是第一列的队尾,没有任何的鼓动,没有任何的话语,只是沉默,稳稳的站着,目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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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一决雌雄
城中明军的举动倒是让瓦剌人一下子愕然,那疯狂的嚎叫嘎然而止。
疯了……
这些汉蛮子已经疯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能理解这些汉蛮子的行为,因为在瓦剌人看来,汉蛮子最喜欢依靠的,就是所谓的关墙,除非是明军的精锐,并且人数占有绝对的优势,否则,绝对不会有人愚蠢到去和北元的铁骑正面交锋,因为……这无异是找死。
可是现在,这些城中的老弱病残居然就这样找死了。这些人数甚至不及瓦剌人一成的明军,居然打开了城门。
这一下子,就实在让人费解了。
一般来说,瓦剌人的理解之中,南蛮子都是卑鄙狡诈,而且贪生怕死。可是现在……这是什么阴谋诡计,他们难道不贪生怕死了么?
幸好这是个愚昧的时代,否则众人免不了一起大叹一声,这不科学。
可即便科学并不昌明,只是这常识却终究还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的骨血里,现在这些瓦剌人第一个感觉就是古怪。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即便是勇悍如突兀哈,此时此刻也不禁要掉下下巴了,一时之间竟是有点无措。
阴谋……必定是有阴谋………
可是,这些南蛮子到底有什么阴谋?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突兀哈不禁打了个冷战。脸色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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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惊人的举动,莫说是寻常的瓦剌人。即便是马哈木和也先祖孙二人也不禁微微一呆。
马哈木禁不住道:“这些汉蛮子,莫非疯了么?”
无论再聪明和睿智之人,遇到眼下这样的情况。多半和寻常人也没有分别。
因为对方的行为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汉蛮子居然不靠城墙,以这不足一成的兵力来面对整个瓦剌铁骑,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他们难道不是应当害怕?不是应当胆怯,不是应当心惊胆战的么?
可是没有。
马哈木意识到,对方不但没有胆怯。没有害怕,反而勇敢地站了出来,要面对面和自己做个了断。
这就如赌神遇到了赌鬼。明明对方没有多少底牌,对方却是压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来了个梭哈,把所有的赌注全部押上。
也先禁不住道:“汉蛮子或许有什么阴谋。祖父。要小心。”
马哈木苦笑道:“眼下,我们还有选择么?”
是啊,没有选择了,对方很明显在进行挑衅,以瓦剌人的传统,若是对方摆出了阵势,那么自己就没有退却和犹豫的道理,否则难免会被人看轻。从此以后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当这一小撮明军摆开了阵势的时候,马哈木便知道自己没有了选择。无论对方有什么企图,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前进,进攻,撕裂他们,摧毁他们。
马哈木不由冷笑道:“汉蛮子竟也有这样的勇士,好,好得很,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们来瞧一瞧咱们瓦剌勇士的厉害。”
马哈木已是跳下了马,无论如何,明军所表现出来的勇气确实可嘉。即便是敌对,即便是恨不得将对方全部杀死,可是马哈木还是决定给予对方足够的敬重。
他取来一个牛角号,鼓足了劲头,呜呜的开始吹起来。
这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便已经暴露了马哈木的意图。
那突兀哈一看,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旋即又举起了长刃,大呼:“杀!”
一下子,马队开始沸腾了。
“杀!”
无论对方是什么打算,既然对方开了城门,那么这就意味着勇士只有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一声声的怒吼重新响彻天际,你要战,我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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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
瓮城之中,何健感觉自己的手心已是捏了一把的汗,这支神机卫糜费了他无数的心血,他认识里头的每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出身,知道他们的喜好,甚至知道他们喜欢哪一个姑娘。
而现在,这些人中注定会有人今日倒下,甚至可能是全军覆没,每一个倒下之人,何健都会倍感珍惜,都会心痛。他能做的,不过是和郝大人,和他们站在一起,去勇敢地面对一切。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已经吼得嗓子冒了烟,事实上,郝大人的决策是正确的,他们当然可以凭借高高的城墙躲在女墙背后去放冷枪,不过对火铳极为精通的何健明白,这样的打法不能发挥火铳的最大优势,要发挥他们手中武器的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组成最密集的阵形,在最有效的射程之下去直面他们的对手。
这两年经过无数次的改良,火铳的锻造技艺的改进以及设计的改良,这些装备在神机卫身上的火铳早已非吴下阿蒙,无论是射速、有效射程以及精度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就迫使原先的五段击迅速改为了三段击,再到现在的两段击,如今两千人马摆成了长蛇,分为两列,所有人都屹立不动。两列分段攻击,就已经足够满足火力的覆盖,只是话虽如此,许多战法并未真正接受检验,虽然有过无数的操练,可是此时,真正到了检验的时候,却不免让人捏一把冷汗。
其实何止是何健,所有人都有些紧张,他们看着正前方,稍稍紊乱的瓦剌人在短暂的不安之后,终于发起了冲刺,所有人都不禁有点慌神了。
真正去面对死亡,毕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那稳稳抬起的大刀,看着那刀锋的锋芒在阳光下晃动,也终究是第一次。
唯一让他们安心的是,郝大人与他们站在一起,就站在队尾的位置,郝大人的脸色平静,风淡云清,这无疑给了大家一个定心丸。
在他们的心里,郝大人便是神话一般的人物,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不怕,大家怕什么?
拼了!
无数人一齐冒出一个念头。
而神机卫中的骨干,从前的那些火铳队队员们,此时也在发挥作用,他们分别站在队伍的各个位置,用自己久经战阵的经验不断的给身边的人打气:“不必紧张,一切都和平时操练一样……”
“手要稳,听命行事即可,这些人,冲不过来………”
“再厉害的敌人,只有你正对着他,才能活下去,一旦你转过了身,那就必死无疑了。看到了么,我们的身后就是北京城,这里早已被瓦剌、鞑靼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要逃,能逃到哪里去?”
“要腰板挺起来,挺起来就不怕了,和自己的兄弟肩并着肩,肩并着肩,待会儿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放铳的时候,定要听令行事,手稳住了,听到了命令,再放……不要怕,第一次都是如此,是不是现在感觉自己新跳的很厉害?哈……老子当年也是如此,不过待会儿真打起来,你便不会担心了。”
一个个低语,在四处传出来,渐渐的,大家的心都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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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开始颤抖,那突兀哈率先手持长刃冲杀在最前,紧随其后,是排山倒海的瓦剌铁骑。
他们的眼睛已经红了。
身子里那带有兽性的血液开始沸腾。
每一个人天生下来就是一个武者,每一个人天生就是强盗,在他们的意识里,显然没有所谓仁慈,有的只是杀戮。
唯有杀戮,才能使他们得到满足。
而他们,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骑兵,当无数的战马在瓦剌人的催动之下,开始疯狂的加速时,那漫山遍野的铁骑,毫不犹豫地涌入那朝阳门的门洞。
门洞不大,所以在杀进来时,这骑队的队形极为密集,无数人在耸动,高举着长刀,爆发出一阵阵的怒吼。
“杀!”
“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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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其实这是屠戮
裹挟着朔风,无数马蹄翻飞,踩烂了积雪,无数人如利箭一般,已是蜂拥进了城门的门洞。
这铁骑所爆发出来的声势,足以令任何人胆寒。
距离火铳队,只剩下了五百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其实并不算近,肉眼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可是那战马急速冲刺之下的速度,却已是到达了这个时代速度的极限。
哒哒哒……
四百丈……
突兀哈在马上风驰电掣一般的冲刺,此时的他,已是露出了几分狞笑。
城内空荡荡的,没有埋伏,除了一些拒马之外,只有那两队明军。
凭着这些,就可抵挡鞑靼铁骑?
这群疯子!
就在松一口气的时间里,距离只剩下了两百五十丈。
这时候,肉眼几乎已经看到对方的队伍了,突兀哈笑了,这一战必胜!
眼下已经进入了战马的最后冲刺阶段,直接冲过这个距离,举起屠刀,便可将这些该死的汉蛮子杀个干净。
将手中的长刃握的更紧,突兀哈开始爆发出怒吼,不断的用腿去踢打座下战马的腹部,战马吃痛,更加奋力狂飙。
这样的距离,以这样的速度,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身后那铁骑汇聚的洪流,一见主帅如此,其他人自是纷纷效仿,发起最后冲刺。
无数人越过了突兀哈,疯狂的嚎叫。疯狂的舞着长刀。
可是猛地,前方一个瓦剌骑士突然一顿,座下战马开始嘶鸣起来。这战马便如疯了一般,直接前蹄扬起,将马上的骑士抛下了马背,旋即战马向前跑动两步,身子一歪,直挺挺的倒下。
战马的前蹄竟是鲜血淋漓,虽有马蹄铁保护。可是割伤它的一个菱形马刺,却是直接扎中战马的小腿位置,直接将它的小腿贯穿。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排排的骑士便如割麦一般战马失去了重心,纷纷倒下,马上的骑士便被抛下了马背。随后。立即被无数蜂拥的铁骑所淹没、践踏……
原来这专用的马刺早已在这瓮城之中遍布洒满,如此大规模的应用这等马刺,糜费其实不小,这里头不但牵涉到了工艺的问题,最紧要的是,要大规模生产这种较为复杂的铁器,显然以从前的技艺并不容易,与其如此耗时耗力。倒还不如多铸刀剑。
而谅山那儿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随着铸铁和倒模技术的成熟。成批的生产这等专用马刺,易如反掌,一日的产量,便是数千上万,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现在,这小小的瓮城里便遍布了数万这等马刺,早在昨夜,其实就已经命人洒下,瓮城其实不大,被这么多马刺一洒,就等于是在这地上铺了一层铁荆棘,这些荆棘密布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杀伤力可想而知。
更何况,即便是老天也帮了神机卫的忙,昨夜断断续续又下了一场雪,这积雪覆盖在了无数的马刺上,寻常人肉眼,哪里能分清?这其实就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陷阱,只是这陷阱的背后却是谅山家底实力的展现。
寻常的军马,哪里舍得下这样的本钱?分你一件号衣,给你一柄刀剑,让你勉强混个温饱,这就已是大明有良心的养兵标准了,若是没有良心,那就更惨,足以教人苦不堪言,而神机卫呢,却是借着谅山物产的丰饶,制造能力的强大,可谓极尽奢侈,单凭这数万的三菱马刺,就足以让朝廷养起几卫的人马出来。
铜铁之物在冶炼冶金业并不发达而且没有形成大规模生产的时候,终究还是极为值钱的,正因为值钱,这市面上甚至不但有铜板,便是铁钱也有,所以拿那钢铁来锻造这等东西,若是户部知晓,多半那些个堂官、主事眼珠子都恨不得挖出来。
其实本来数万马刺倒也没什么,骑兵最强大的是机动行,你虽然散布四周,他们终究能寻到薄弱处,给予你痛击,可是数万铁刺在旷野之中,或许并不算多,在这一个瓮城里,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如今这些瓦剌铁骑不明就里,紧接着战马纷纷被那铁刺扎中,战马立即失控,亦或者失去重心,在疯狂之下,或是直接倒地,又或者是一瘸一拐的发了疯,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更为可怕的是,战马冲刺,讲究的是一个势,尤其是最后阶段,一往无前,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出现在敌人面前,手起刀落,便如那关公斩华雄一般,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可是眼下,前头的战马前仆后继的倒下去,无数人马翻下,后头冲刺的铁骑一看,连忙要收住缰绳,好缓下马速,以免与前头的战马相撞,可是要缓下哪里有这般的容易?不可避免,还是将那被翻下马的同伴踩成肉泥,与那无主的战马撞在一起。
扑……扑……
骨肉相撞的闷响到处都是,后队的人收不住,更后的人也不知前头是什么情况,等到发现时,已是来不及反应了。这便如高速路上的连环相撞一般,无数人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撞在一起,虽没有血肉横飞,却是骨骼碎裂,一个个东倒西歪。
如此一来,整个骑队的气势不由弱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真正反应过来,许多人变得小心了,有人开始下意识的规避座下战马可能踢中的陷阱,马速缓下来,哪里还有什么铁骑冲锋的气势?
突兀哈也算是幸运,并不曾踩中马刺,不过却差点和一个受惊无主的战马撞在一起,他铁塔般的身躯,也不禁东倒西歪,眼看好端端的冲锋阵列顿时凌乱,那锥形的冲阵一下子成了一字长蛇,更让他恼火的是,无端的折损这么多人马不说,这冲势也缓了下来,骑兵对敌,没了冲势,和马上的步兵有什么分别,哪里发挥得出半分的效果?
只是眼下,这万余铁骑都是瓦剌精锐,而他突兀哈更是瓦剌第一勇士,眼看着汉蛮子就在眼前,此时想退,已是来不及了,就算往回走,这后头还不知有多少没踩中的铁刺等着,与其这般,还不如咬紧牙关,继续进攻。
于是他高举长刃,怒吼一声:“杀汉狗,报仇!”
“报仇!”
终究还是一群早已不将性命当作一回事的穷寇,此时有人打头,其他人精神一振,还是勉强打起精神。
“报仇!”
虽是勉强‘士气如虹’,可是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人性便是如此,明知前头布满荆棘,甚至不知有多少坑坑洼洼,大家明知眼下应当继续发起冲刺,才能横扫对手,可是偏偏,这心里不免提心吊胆,马速一降再降,哪里还有半分气势?这最后两百丈的距离一下子变得老长,不只是如此,即便是小心再小心,时不时还是有战马踩中马刺,有人应声倒下……如此一来,无数人的心头上,却像是乌压压的阴霾压着。这些瓦剌人只有一个念头……憋屈,无比的憋屈,就好像一个身强体壮的勇士,一拳可将沙袋砸飞,浑身充满了精力,偏偏面对他的,却是一块块布满了倒刺的铁板,空有一身气力,却是莫可奈何。
一百五十丈……
一百丈……
这一段距离不知折损了多少人,而马队的速度,竟是可笑的一降再降,所谓的铁骑,统统成了步卒。
可是这时候,神机卫的旌旗却依旧在招展,一双双眼睛,变得坚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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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了有效的射程,经历了这一切地神机卫官兵们,此时反而淡定下来。
原来铁骑一点都不可怕,只是纸老虎,方才气势骇人,这小小的铁刺便教他们畏首畏脚了。
况且对方的速度大降,这就给予了神机卫充足的时间。
指挥使何健爆发出了怒吼:“准备……”
哗啦啦……
无数的火铳平举起来,第一列的官兵半蹲,眯着眼。
“射击!”
一声令下。
紧接着,如炒豆一般的火铳声便响了起来,神机卫队列的上空,无数的硝烟弥漫开,那火铳口喷吐出一个个的火舌,无数铅弹,如火雨一般射向正前方。
这小小的瓮城,本就有些拥堵,让瓦剌人有点施展不开,队伍也十分密集,如今无数火铳爆发出声响,紧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人还未来的及反应,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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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单方面的屠杀
冲杀之前,瓦剌人早就预料到明军的手段是火铳射击。
毕竟这两年的摩擦,明军使用火铳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这确实让瓦剌人吃过不少的苦头。
因为边镇明军的火铳犀利程度,很明显的提高了一个台阶,这使得瓦剌人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不过……边镇的明军手中的火铳和对面明军的火铳威力,显然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边镇明军绝大多数都是躲在关隘之后,进行射击,与对面明军组成密集队列,在进入有效射程之后进行齐射,这威力比起来,实在有云泥之别。
所以在此之前,瓦剌人对火铳虽然有那么点忌惮,可是还远远到不了噤若寒蝉的地步,在他们看来,火铳至多让他们折损一些人马而已,这些明军竟然正面对敌,只要冲过去便可以将他们杀个丢盔弃甲,可是眼下,他们才真正知道火铳的真正威力了。
密集的队列,短距离内的齐射,只是须臾之间便有数百人直接栽落下马,这种杀伤力可谓恐怖。
这一下子,既便是最凶悍的瓦剌人,此时也懵了。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不是没有见过火铳,可是现在这般的杀伤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更可怕的是,在第一列齐射之后,第二列的齐射已经开始,几乎没有空隙的时间。
眼前地明军,显然操作上比之他们之前接触的明军装弹填药要熟稔的多,速度至少是从前所认知的明军一至两倍。在第一轮之后,还未等瓦剌人缓过劲来,随着一声叫嚣:“射击!”
啪啪啪啪啪……
那硝烟在明军队列的上空翻滚升腾。刺鼻的气息伴随着那火蛇一起喷吐而出,上百人直接栽倒下马。
这样的折损已经超过了瓦剌人的极限。
瓦剌人的队列,更加紊乱了。
假若没有铁刺,他们或许还会疯狂的冲杀过去,不过是百丈的距离而已,明军的火铳再犀利也不过是齐射个四五轮,四五轮之后。虽然损伤惨重,可是接下来,只要靠近。这些火铳就成了负担,成了烧火棍。
只不过……方才的铁刺已经将他们速度降到了最低,战马根本发挥不出任何冲刺力,再加上脚下的铁刺。已经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心理阴影。再经过几番轮射下来,即便是再悍不畏死的瓦剌铁骑,在这时间之内也不过是向前行进了二三十丈,随即,便被火铳直接击倒在地,倒在血泊之中,被后队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人间地狱。
这便是瓦剌人所遭遇的处境,没有速度。他们就成了一群靶子,而火铳强大的威力。以及齐射所带来的效果,使得凡是走在最前的瓦剌人,几乎无一幸免。
可是这咫尺的距离,却仿佛天涯海角一般的遥远,失去了冲击力,他们即便催动着战马,可是这战马也难以一时疾奔起来,一不小心,可能战马踩中马刺,勉强有了点速度,旋即那喷吐的火蛇又如期而至,就如收割麦子一般,一茬又一茬,后队的人好不容易上来,直接被打落下马,后队的后队暴露在了火铳口之下,又是如此,便是一场轮回,只是这轮回似乎永无止境。
“射击……”
“射击……”
只要何健一声令下,队中的武官便一起怒吼,随即那早已装填好火铳取代了前队的官兵们,便毫不犹豫地发出一轮轮的齐射。
一开始,许多人有些紧张,有人快了一些,有人落下了一些,甚至在装填火铳时,因为一时紧张,有人出现了许多的错误。
可是渐渐的,当大家发现所谓的对敌,确实和操练一般无二,只不过是寻常的靶子,稻草人变成了真真切切的血肉罢了,其实他们要做的,就像他们操练了一千遍、一万遍的那般,不断地去重复做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如此一来,许多人淡定了,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到心情渐渐平复,等到所有人身上冒着热汗时,反而有了那么一丝激动。
瓦剌人的残暴,早先的时候,在夜课里,教授和博士们就已有讲授,讲授的内容无非是最单纯的灌输一些意识。
首先是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是汉人,虽然神机卫里绝大多数都曾是安南人,可是早在秦汉之时,大家的先祖不过是迁居至交趾而已,所以大家都是汉家的血脉,说的是汉话,写的是汉字,流的也是汉家的血液。至于这瓦剌和鞑靼,乃是当年的蒙元残余,当年如何屠杀咱们自己人,现如今又是如何虎视眈眈,虽然只是单纯的说教,可是神机卫的官兵绝大多数都是在营中进行简单和枯燥的操练,越是简单的说教,灌输起来越是轻易,某种意义来说,这就是洗脑,当有人一遍遍的告诉你,你是什么人,你的敌人是什么,渐渐的,大家的骨子里便烙印上了这些思维。
而现在,这曾被博士和教授们所渲染的残暴强盗,在自己面前,如一个个操练时用的稻草人一般被打了个稀烂,虽然让许多人开始有些不适,可是很快,他们激动了。
在他们的意识深处,神机卫冠绝天下,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的神机卫官兵,这本身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而今日,这个说法再一次得到了印证,他们的骨子里本就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而现在,这不可一世的蒙元铁骑,却像是纸人一般被自己虐杀,这等感觉何其畅快淋漓。
火铳拿得更稳了,装填的速度亦是趋于稳定,而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铳响,在自己地数十丈至百丈开外,一层层的尸首堆积如山,他们的眼前是无数人在地上呻吟,无数人在翻滚,耳边听到的是风声,更多的却是那临死时的马嘶和人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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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突兀哈这铁塔一般的汉子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明军真正的可怕之处,只是现在,他却发现如今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想逃……这里四处都是马刺,能逃到哪里去?继续硬着头皮冲击,可是哪里冲击得起来,这里已是彻底混乱,有人前进,有人后退,有无主的战马疯了一样的狂奔,将一个个完好的人马撞翻,在最前的铁骑如麦子一样的被收割掉,这数十丈的距离,顷刻之间成了一道难以翻越的大山,以现在的速度,还没有慢慢勒马过去,人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转身便逃,哪里有这样容易。
突兀哈此时已是彻底的慌了神,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万多最精良的瓦剌战士,如今只是几盏茶功夫就已经折损大半,而其他的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跑吧,跑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便疯狂的开始蔓延。
正在突兀哈决心撤退的时候,他的身躯猛地一颤,旋即,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中弹了。
他低着头,自己的胸口已是鲜血泊泊,那伤口处已是被弹子的尾焰烧焦了,突兀哈的脸色顿时变了。
完了,就这样的死了。
他曾何其的彪悍,仿佛有一身的痛批铁骨,他曾和野狼搏斗,去和烈马摔跤,他的气力无穷,十几个最彪悍的部族勇士也不能近他的身,可是现在,最为可笑的是,突兀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象到自己的死法会如此的憋屈,没有悲壮,没有强疮百孔浑身刀剑伤痕之后的最后怒吼,只是一颗弹子,他便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疯狂的流逝,曾经骄傲的一切,此时看来,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所谓的痛批铁骨,其实在那远在数十丈开外的明军看来,其实和小雏鸡一样,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栽落下马,满是不甘地发出怒吼,躺倒在了雪地上,地上有铁刺顿时扎得他的身子皮开肉绽,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突兀哈的眼眸红了,以至于世界是红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红的,是那种血淋淋的鲜红,他的眼皮沉重,可是他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不甘的声音自他的喉头咆哮着,最后那无数的哀嚎声,那可怕的铳响,那战马的悲鸣,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结束了……他那眼睛依旧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却是一下子失去了生机。宛如枯萎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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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告捷
尸首已是堆积如山,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流淌,最后冒着血泡融化了积雪。
积雪融了,也成了红艳艳的,血腥的气息与那刺鼻的硝烟味道混杂在一起,无数人在地上挣扎、抽搐、呻吟。
突兀哈死了,就这样死了。
瓦剌铁骑那么最后一丁点的信心,顿时崩塌。
兵败如山倒,败兵之间并没有任何分别,即便是以骁勇著称的瓦剌人,一旦失去了勇气,一旦感受到了绝望,生出了求生的**,他们逃跑的姿势,也不会有多少美妙之处。
呼啦啦的人,再也不敢前进了,无数人拨着战马,转身便走,也有人早就被摔下马来,浑身被那马刺扎伤,却也一瘸一拐,转身逃命,结果被自己的同伴撞倒,被无主乱奔的骏马踩断了骨头。
人人争先恐后,早已没了章法,他们的身后,铳声依旧,便听到有人大喝:“前进,换铳,自由射击……”
许多人将长铳收起,旋即掏出了腰间的短铳,紧接着,大家开始前进,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古怪,靴子向前踢着前进,如此,才能规避脚下的铁刺,大家各自以小队的形式,各自保持自己的战斗姿态,慢慢前行,并不急躁,遇到地上挣扎的瓦剌人,自有专门负责的小队之人一铳打烂他的脑袋,任由他鲜血和脑浆溅射出来。
这一队队的人,开始以散兵的阵列。就像赶鸭子一样,吓得瓦剌人四处奔逃,可是他们越是急。混乱就越多,无数人相互践踏,死亡不知凡几。
这里布满了铁刺,想逃,却也不易,无数战马踩中了这些陷阱,立即开始发疯。撞入队伍之中,践踏着一个个落马的瓦剌人,而好不容易逃到了朝阳门门洞的瓦剌人。此时却因为都急着逃命,却是拥堵在一团,造成了更大的混乱,一些红了眼的瓦剌人索性挺刀。直接将挡路的同伴砍倒。其他人见状,人和人之间的信任顿时烟消云散,什么同一部族,什么自己人,什么兄弟,在生死存亡之际,一切都是假的,在这个时候。人和人之间,本就没有了信任。你不想去挡路的人砍翻,可能就会被人当作是绊脚石,一刀结果了性命,因此所有人挺着刀,眼看着那神机卫慢慢的迫近,便如一座大山,直接压上来,压得他们透不过气,使他们眼睛更红。
“滚……滚开……”
紧接着刀剑横飞,带起了血雨,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大家相互残杀,结果却是,城门拥堵的更加严重,数千人堵在这里,高举刀剑,有的骑在马上,被人拉下来,有的在地上,被人恶意用马撞开,刀砍剑刺,须臾之间,便是无数人倒下。
而这时候,神机卫已是迫近了。
瓦剌人竟是没有一个人有返身拼命的勇气,宁愿去砍翻了身边的伙伴,妄图自己距离城门再近一些。
而这时候,进入有效射程的神机卫小队已经纷纷开火,这短铳虽然有效射程不高,精度和威力也远不如长铳,可是胜在可以连续击发,此时铳声更加密集,火铳一响,这些瓦剌人便如受惊的羔羊,可是对待自己的伙伴,又如不共戴天的饿狼。
“啪啪啪啪……”
恐怖的铳声,不曾停歇……
郝风楼处在队伍之中,只是按着腰间地刀柄,有专门的三个小队拱卫着他,此时见瓦剌人兵败如山倒,心情顿时一松。他受这血肉横飞场面感染,也不禁激动起来,发出怒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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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了。
就这样败了。
一万三千多铁骑,如今逃着回来的,竟只有两千而已,连零头都没有。
看着这一切,看着方才还气势如虹的精锐铁骑,进了那城门,本来以为,接下来应当是斩下那些汉蛮子的头颅,抛在半空弹冠相庆,可是就听到里头稀里哗啦的铳声大作,而后,便有人稀稀拉拉的自城门洞里逃窜出来。
这些人想是受了什么惊吓,许多人身上带伤,眼神失措,即便是座下的马,也似乎是受了惊吓。
失败,是万一。
可是如此的惨败,却是所有人不曾预料。
即便是让这一万多的铁骑,去堂堂正正的面对比他们多两倍的大明精锐,即便是输,也不至于输的如此之惨,可是……可是他们面对的,却只不过是两千多的明军啊……
鼓声戛然而止,牛角号也停歇下来。
所有瓦剌人的眼神中,只有不可置信……这……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精锐,在人数如此稀少的明军面前,竟如土鸡瓦狗,如此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什么时候瓦剌铁骑,突兀哈变成了不堪一击。
一下子,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仿佛大家都已一时忘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切,都是如此的让人不可置信。
可是……事情终究还是活生生的在自己的眼前。
坐在马上的马哈木,此时已是一口气堵在自己的喉头,差点要背过气去。
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手里的身家本钱,就这么没了,瓦剌铁骑固然有近十万,除了一部分守着老家之外,马哈木带来的七八万铁骑,俱都是瓦剌最彪悍的战士,而方才突兀哈所带的铁骑,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精锐在草原征战,立下无数功劳,乃是瓦剌赖以生存的支柱。
而现在,这些俱都成为了泡影,接下来,失去了这些,瓦剌还凭什么在草原上立足?在瓦剌内部,会不会有人借此,来挑战自己的权威,鞑靼人……那些个鞑靼人,会不会借此机会……
呼……
马哈木的老脸僵住,实在是欲哭无泪,嘴皮子不断的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想说的话堵在自己的喉头,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绞痛,眼睛则是依旧看着朝阳门的门洞,看到有神机卫的官兵从门洞中若隐若现,然后大大方方的,将城门关起,将吊桥拉上。
然后……一个铜墙铁壁,便出现在了马哈木的面前,对方是如此的漫不经心,这……分明是挑衅。
坐在马哈木前头的也先,此刻也已是呆了。
他年纪虽小,懂得却是不少,心知这一次折损了家底的后果,忍不住道:“祖父,祖父……这……”
马哈木长长叹了口气,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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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
一场鏖战,神机卫上下,看上去似乎只是重复简单的动作,其实俱都身心疲惫,整个瓮城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尸首,而神机卫的损伤,只有一次是因为操作适当,导致火铳炸膛引起的伤亡,随军的大夫已经紧急的进行了救治和包扎,而每一个火铳,都记有编号,炸膛的火铳,则会送回谅山去,进行检验,若只是单纯操作失当的原因,自然无事,假若牵涉到制造的原因,那么当时牵涉到这个火铳的匠人都要接受惩处,严重的,甚至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制造火铳的匠人,待遇一向优渥,平时的薪俸,比一般的匠人要高上不少,平时的工作,其实也算是悠闲,并不似其他工坊那般,每日起早摸黑,可是但凡牵涉到了质量问题,那么事情可就严重了,不但制造火铳的匠人,甚至还有当时检验的人员,俱都要接受最严厉的惩处,其罪行,和恶意杀人并无二致。
大家俱都是累了,可是现在,却是谁也没有休息,没有郝大人的号令,所有人依旧保持着戒备的状态,直到郝风楼长出一口气,重新登上了城楼,远远眺望那蒙元的营地,旋即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席地休息,让一个人进城里去传讯,让他们叫人来清理一下,还有,传捷报到城中去,请赵王殿下也来一趟吧。”
“原地休息!”
“原地休息!”
号令兵发出了吼声,紧接着三长一短的竹哨开始吹起,那些身心俱疲的神机卫官兵一听,顿时长出一口气,纷纷各自席地而坐,大口的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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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真的大捷了
“大捷……大捷……”
骑着马的斥候出现在北京城的长街上,任由马蹄践踏着积雪,哒哒哒的穿梭于街巷,嘶声大喊。
自那蒙元铁骑开始对朝阳门发起进攻,整个北京城都沉浸在不安之中,他们能微微感受到千军万马践踏大地所发出的震撼,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喊杀声,等到火铳纷纷响起,这城内的恐慌情绪更是蔓延开来,他们知道,战斗开始了。
最后,那喊杀越来越近,又越来越低,直到最后,一切都结束了,世界清静了。
只是在这清静的背后,却是酝酿着尤为恐慌的情绪。
朝阳门破了吗?
瓦剌和鞑靼人入城了么?
一个个疑问涌入大家的心头,虽然官府一再声称北京城固若磐石,让僧俗人等切勿惊慌,可是据那些上城楼服役的人回来说,那城外漫山遍野俱是瓦剌的大营,铺天盖地、遮云蔽日,人数至少二十万以上,如此庞大的数字,再加上北地多有对瓦剌和鞑靼人残暴和勇武早已深入人心,这瓦剌人和鞑靼人向来都是以一当二,如今北京只有一群老弱病残,唯一据说靠谱的也就一个神机卫,不过此前也有传言,说是神机卫也不全然靠谱,主要的问题还是那郝风楼一意孤行,办事糊涂,不懂方略,连兵部那些熟谙兵事地老爷都跳脚的跳脚,摇头的摇头,其水平可想而知。
因而,所有人都有一种灭顶之灾的感觉。这寻常的百姓,一家数口乃至于十几口都是在北京生活,眼看就要破城。即将家破人亡,男丁为奴,妇人要供那禽兽随意凌辱,又想起许多老祖宗时流传下来的话儿,无非就是当年蒙人南下,如何屠城,如何百里荒无人烟。想到此,便不禁叫人打个冷战,真恨不得自己的爹娘休要将自己生在这个世上。不要在这个世上走一遭才好。
更有一些绝望的,甚至听到鞑靼和瓦剌人开始攻城,便在家里的房梁上悬了绳索,只待这噩耗传来。一家老小便索性先死了个干净。
遭遇这等事。连官家都不知该当如何,更遑论是寻常百姓,他们眼下唯一的权利无非就是选择怎么个死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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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报捷的声音传来,许多人难以置信,可是街巷之中,渐渐出现了许多人,他们探头探脑,先是嘱咐家中的妇孺好生藏匿才将门开了个缝隙。出来打探风向。
“大捷……什么大捷……”
“郝大人奉赵王殿下之命率神机卫固守朝阳门,瓦剌人攻城。神机卫于瓮城与瓦剌人对阵,杀贼万余,大获全胜!”
“……”
许多人听了,脸色都蜡黄了,大获全胜……
他们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想看看这街头巷尾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瓦剌和鞑靼的强盗,多半这报捷之人早已受了收买,或者是被瓦剌和鞑靼人要挟强迫,入城来传出捷报,好教大家放松警惕,好教那些人可以尽兴奸淫掳掠罢。
冒出这样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只有愣子一听这事儿才会欢天喜地的回到家里大喊:“胜了,胜了,大捷,朝阳门大捷,瓦剌和鞑靼人被击退了,出来,都出来罢……”
更多人的想法却是,神机卫人数不过两千,还自称是与瓦剌铁骑在瓮城对阵,连城墙都不要了,就这样,居然大捷,杀贼万余,这……是开玩笑么?
即便是骗,也不编个好一点的理由。
无数张脸都如丧考妣,一个个哭丧着脸,都感觉是要大难临头,谁也高兴不起来。
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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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传到了各部衙门。
那些个大人们,本也在心惊肉跳,他们攻讦郝风楼是一回事,可是瓦剌和鞑靼人的厉害,他们却是知晓的,如今兵临城下,贼势是自己的十倍、百倍,北京不日即破,自个儿虽然未必有什么锦绣前程,可是毕竟是官家,荣华富贵未必是有,却也足以小富即安,如今眼看着就要命悬一线,哪一个蹦达得起来?
一听到捷报,兵部尚书周力帆顿时勃然大怒,呵斥道:“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必定是那神机卫躲在城后,仗着城墙高耸,勉强熬住了瓦剌人和鞑靼人一次攻城,于是便开始虚报功绩,这等事,当老夫是瞎子是聋子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冒功?火烧了眉毛,还是不知羞耻!即便他是想借此安抚人心,可是这个混账小子连传捷报也如此破绽百出,真是荒谬,可笑,可叹啊!”
这位老尚书真的怒了,一开始吧,大家听到瓦剌人来了,先是大惊失色,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弄出了几个御鞑于城外的方略,结果呢,那赵王和郝风楼却是一意孤行,压根就没将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又借此篡夺了军权,担负守城的重任,现在倒好,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脸、恬不知耻的冒功来了,你要冒功就冒功,却还吹牛都不打草稿,这还像话么?
好在周力帆倒还不至于认为这传捷报乃是瓦剌和鞑靼人所为,他总是觉得,攻城不是瓦剌和鞑靼人的强项,即便是强攻,没有一两日也拿不下,眼下这一个多时辰呢,根据兵法和经验,多半这是瓦剌和鞑靼人试探性的攻击,这等试探性质的进攻很是普遍,往往押上的人都不多,借此来观望一下城中的力量,人家真正的手段还多的是呢,哪里会一开始就全部使将出来,这郝风楼拿着这个洋洋自得,实在是不要脸。
“大人,你看……”
周力帆冷笑道:“看什么,自是去那朝阳门,且看看他哪儿来的杀贼万余,如此不要脸皮,正好戳穿他,看他如何收场,得先让他靠边站了,老夫与诸公才能有所作为,重任在肩,时不待我,来人,速速备轿。”
周力帆还是很聪明的,他很敏锐的意识到,这是排挤郝风楼的一次机会,眼下是先把兵权夺下来,至于将来怎么守城,还可再做打算。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周大人要去,大家自然也不能让他孑身一人,于是大家呼啦啦的一道备了暖轿子,一个个裹着袄子,窸窸窣窣的上轿,摇摇晃晃的往朝阳门去了。
在轿子里,周力帆眼眸微眯着假寐,其实他并没有睡,此时心里在打着盘算,想着该如何羞辱郝风楼,如何夺权,又该如何守城,这一恍惚的功夫,地方也就到了。
在这儿已经堵满了人,大家都在说大捷,却看这同往瓮城的大门洞开,差役们拿着水火棍将百姓们驱开,周力帆带着一干官员浩浩荡荡的往里走,见到了神机卫的人,周力帆只是眯着眼捋须不做声,边上的小吏却是熟谙他的心思,知道这是叫那神机卫的人去通报,总不能人来了,没一个来迎接的,太不像话,可是周大人身为部堂,虽然是闲散的北京兵部尚书,可是官衔终究是摆在那里,如此清贵,怎肯降下金身,去和一个小丘八说话?那小吏便趾高气昂的朝那兵丁道:“兵部周尚书,吴侍郎,还有科道李御使、吏部江侍郎等大人来了,快叫你家大人来。”
这神机卫的官兵不懂事,却是道:“郝大人累了,就在城楼上歇息,大人们要去,自管去见。”
周力帆听了,肺都气炸了,好嘛,这是要学周亚夫治军了,只可惜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他冷冷一笑,拂袖道:“好罢,既是那郝大人如此金贵,老夫只得去见他了,都指挥使终究官位不小,老夫位卑职浅,少不得要亲自去拜会他,来,大家上城楼。”
那神机卫的兵丁听了,却是一头雾水,这位大人口里说得真好听,可是看这样子,却怎的满脸怒容……
这官场里的东西,哪里是他一个在营中埋头操练的人能知道的,却见周力帆并不打算直接去瓮城了,而是直接折了身往一旁去,试图要上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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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万众一心
待这周力帆上了城楼,本要去寻那郝风楼的晦气,可是眼睛居高临下的往瓮城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那瓮城之中,横尸遍野,许多人正在进行收拾,无数的人马倒在那血泊之中,血腥冲天。
尸积如山,若是非要来形容周力帆所见的场景,那么也唯有这么一个词了。
大捷……真的大捷了。
周力帆喉咙在滚动,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何止是他,便是其他人,大致也差不多。
他们本是来兴师问罪,可是如今,他们突然发觉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呼……
两千神机卫,杀贼万余,大捷……
许多人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便冒出这么一句话,看来,这是真的。
以一当十,大破瓦剌,看来……也是真的了。
如此一想,所有人不禁激动了,旷世奇功,这是真正的旷世奇功啊,假若……假若大明其他军马有这神机卫三成的水平,这天下,哪里还需要什么九边,哪里还有什么瓦剌和鞑靼的隐患。
周力帆脸色变得难看了,却听身后有人不禁咕哝:“那郝风楼,这神机卫,还真是高深莫测,以一当十,当的还是这瓦剌铁骑,天下有几人能做到,现在看来……还真是教人大开眼界,此番旷世奇功,这郝风楼……”
“真是了不起……”
站在周力帆身后的,俱都是大臣。对锦衣卫,对郝风楼,是素有成见的。说穿了。这些人呢,人人都是赵括,自觉的自己一肚子墨水,纸上谈兵,想象力俱都丰富,都觉得那些个丘八都是粗人,哪里晓得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只恨不得人人手持一柄羽扇,作风淡云清状,去效那诸葛亮。力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因此那赵王和郝风楼如此总揽军事,不免有几分腹诽,心里带着几分怨气,可是现在如今。即便是抱有任何成见。见到那瓮城之中的情景,这溢美之词,也不免脱口而出。
“金陵那边,有些传闻,说是什么武曲转世,从前还以为只是坊间无知百姓的狂言,现在看来,武曲二字。却也恰如其分……”
周力帆听着,已知道这人心开始扭转了。
正在这时。却有人上前,正是郝风楼,郝风楼一脸疲惫,听到周力帆等人到了,却还是迎了出来,拱手行礼,道:“诸位大人远来,郝某不知远迎,还望恕罪。”
周力帆定下神来,一时语塞。
本来想好的各种讥诮之词,如今全没了用处,周力帆只得干笑,捋着颌下的山羊胡子,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得知郝大人大捷,老夫人等,真是弹冠相庆,北京城能得以保全,皆赖郝大人和诸位神机卫壮士,此番大捷,实在是出人意料,军民士气,也为之一振,老夫少不得要带人前来犒劳军士,郝大人,怎么,连口茶都没的吃?”
郝风楼听罢,自是顺坡下驴:“诸位大人,楼里请。”
进了楼里,却是许多人都到了,赵王朱高燧来的最早,如今是眉飞色舞,他对郝风楼的大捷倒是没什么疑心,一听消息,立即带着几个武官到了,如今他坐在首位,其他官员纷纷来见礼。朱高燧自是应了,请大家坐下说话。
却听郝风楼道:“此番大捷,乃是赵王殿下运筹帷幄,赵王殿下,如今瓦剌和鞑靼人新败,可是迟早要重整旗鼓,继续攻城,却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这口气,却等于是说,这大捷,尽都是赵王的主意,大家看向朱高燧,却不由刮目相看。
却也有人不由深看郝风楼,心里琢磨,这郝风楼居功不敖,却是将功劳推给赵王……还真是聪明,这样的功劳,若是独占,未必有什么好处,推给赵王,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而朱高燧却不由感激的看了郝风楼一眼,他心里明白了什么,便微微一笑,道:“眼下最紧要的,却是巩固城防,瓦剌和鞑靼人绝不会甘心失败,因此,北京城的防务,非但不能松懈,还要加强起来,此前这各门的防务,幸赖这礼部尚书陈文静与诸公都是功不可没,因此,这守城之事,还要诸公还生帮衬一二,先说说宣化门罢……”
不得不说,朱高燧已经渐渐成长了,他竟真的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各门的防务事宜。
而这北京城内的官员,今日却都变得乖巧起来,竟是一个个洗耳恭听。
不听也是没办法,现在看来,有赵王和郝大人在,这身家性命,可能已是保住了,既然身家性命得以保全,眼下还有一件事儿,却是大家看重的。
北京保卫战,必定名留青史,功劳甚大,在座之人,都是饱受排挤,这才从金陵打发来北京的人,可谓官场失意者,功名利禄之心虽是有,偏偏没什么机遇,假如这一次,功劳簿子上有自己的一笔,那么……
资历啊……
谁都晓得,到时只要添上自己的名字,这该死的北京城,就可彻底和它告别了,即便是依旧留在这里,这升官进爵,却也是指日可待。
而现在,赵王殿下倒是对他们颇为照顾,让他们参与到城防之中来,表面上看,是让大家一起出力,其实这北京各门的防务,早他娘的布置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还差一个你么?说穿了,这就是一个名目,让大家伙儿,参与进来,到时候这旷世奇功,虽说主要还是赵王和郝风楼的,却也有足够的理由,让大家进来分一杯羹。
这功劳,终究太大了,即便只是凑上去咬一小口,也足以让在座的所有人,终身受用无穷。
于是大家精神一振,看朱高燧的眼神立即不一样了,一个个俯首帖耳,只恨不得这时候,赵王殿下使命的差遣,把自己当牛马畜生一样的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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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会议下来,大家都是累了,可是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离去,即便是那周力帆,也是笑容满面,他这兵部尚书,看上去出身高贵,和那金陵的兵部尚书夏元吉平级,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个屁,还不如在金陵兵部做个主事实在,如今他这身份,是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对仕途差点灰心冷意,而如今,这胸腹之中,却又有一股子火焰不自觉的开始燃烧起来。
兵部这边接到的差事是整肃九门防务,听上去,这名目很虚,可是越虚,功劳就越是不小,实干是混不到好处的,务虚才有前途。
周力帆哪里敢怠慢,立即回到部堂,招来佐官、堂官人等,立即便开始贯彻赵王殿下的意思了,先是痛责了一些部堂里的乱象,旋即便开始让兵部的人分驻九门去,他自己倒也不闲着,亲自将自己的差事,划分去了朝阳门,以后这兵部尚书,就在朝阳门办公,整肃朝阳门防务了。
那朝阳门,很快便停了不少官轿子,为数不少,都是各部堂的部首,没法子,就比如那北京科道御使,这老家伙当年骂郝风楼最凶,如今也是厚着脸皮来了,自称是奉赵王殿下之命,纠察九门不法事,其他科道巡按,自是分遣各门,他这都御使大人,当然得死死的把朝阳门这儿抓牢了,这里的功劳,显然更大一些。
这些平素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如今倒也开始‘实干’起来,寒冬腊月的,卷起袖子,却还不自觉的去擦额头上的汗,虽然额头上汗是没有,冷的身子打抖却是有的,可是这戏,不还得演下去,大人们带着差役,布置供给给养,驱赶闲杂人等,命人收敛尸首,好一阵忙碌,不过他们自有分寸,晓得这东西,既要管,又得不管,管是为了功劳,不管呢,是不能插手神机卫的事,也不能插手郝风楼的事,功劳,毕竟还得靠郝大人去挣,你不能太厚颜无耻,跟着郝大人背后差遣,可也不能惊扰了他,所以保持距离,才最是紧要。
而在城楼上,一干武官却是聚在一起,懒得理会外头的‘苍蝇’,开始制定新的退敌方略,赵王朱高燧亲自与大家会商,看着北京九门的地图,聚精会神,听着郝风楼的意见和大家的难处,最后手指死死的点在朝阳门上,道:“好,就这么办,大家各自准备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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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大决战
这北京城难得有了这么一个景象,难得这文臣武将都如此精诚团结,这其一,固然是大家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了赵王和郝大人身上,其二就是论功行赏了。
有了利益驱动,大家干起活来至少看上去还是卖命的,比如那兵部尚书周力帆一宿没睡,一直都在朝阳门,到了子时却是有人传话,说是赵王殿下寻他,周力帆竟没什么抵触,去的时候还故意用靴子踢了踢雪,好教自己多染一些‘风尘’,显示自己的勤勉。
他不知不觉已将赵王当作了自己的上官,自然这种心理上的变化自是有他的如意盘算,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其实他会装,朱高燧更会装,朱高燧装,不是给他们看,而是将来好教人‘上达天听’的,此次北京保卫战是个很好的契机,依照郝风楼的话来说,得攒足政治资本。而作为皇子,能干不能干其实是一回事,最紧要的还是态度,所以做事好不好,在这个时代其实重要性并不大,因为事情总有办完的时候,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再能干也未必能深入人心,最紧要的还是显出自己的‘公忠体国、忠孝节义出来’。
周力帆一见朱高燧,便见朱高燧衣服倦色,眼睛肿得像熊猫一样大,料来许久没有睡了,眼袋很大不说,身子还散发着一股怪味,想必连生活卫生也没有打理,这三伏天里。朱高燧的靴子上也是染了泥水,泥水已经干了,一副很是邋遢的样子。
这一看。周力帆便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朱高燧一眼,心里说,久闻赵王殿下平时放浪形骸,做人没有心机,糊里糊涂。现在看来,坊间流言不足为信。这赵王殿下似也有凌云之心,看来不是善类。
这个善类指的不是品德的好坏;周力帆心里越是‘看清’了赵王,心里便不免有几分佩服。做人能如此隐忍,这‘糊涂王爷’也做得极致,以至于天下只知太子和汉王,而不知有赵王这么一号人的地步。可见这赵王的心机是何等深沉。
“不简单啊不简单。现在看来赵王只怕在汉王之上,真正能威胁到太子的,怕是这位赵王了。”周力帆心里倒是不免有些隐忧了,赵王看来也是野心勃勃,将来的朝廷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坐在朱高燧身边的还有郝风楼。
郝风楼自然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作为特务头子,连装逼都不会,那委实说不过去。所以这位仁兄也是一脸倦容,全身上下皆是泥垢。这在座三人没想到都‘撞了衫’。人人都是面目可憎、很是邋遢的非主流形象,倒也颇为有趣。
朱高燧一见了他,自然是和蔼可亲,道:“周大人,今日请你来,是有事托付。”
周力帆一听,打起精神道:“殿下尽管吩咐。”
朱高燧看了郝风楼一眼,咳嗽一声,故意放慢语速,这是郝风楼教他的,如此才显得稳重,更对读书人的胃口,良久,他才淡淡地道:“城中户册里登记了有骡马五千余,想来没有入册的更多,如今却是要征调起来,作为守城之军用度,只是情况紧急,不能延误片刻,必须得在十二个时辰内征调出来,这事儿可是不容易,思来想去,本王以为,非周大人不可。”
周力帆顿时满面红光,这简直就他娘的平白无故的送功劳在自己的身上,征调军需算什么,眼下北京城成了这个样子,一道命令下去,谁敢不将家中的骡马交出来?可是只要有事情办,这功劳就是实打实的,眼下大家不是躲着事,而是生怕没有差遣,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就算是怜悯你,想给你点甜头,也寻不到名目。
“此事怕是不容易……”周力帆姜是老的辣,捋着山羊胡子摇头晃脑,淡淡地道:“寻常征用倒也没什么。料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一时半会,只怕难啊。眼下人手不足,老夫也是无米之炊。”
赵王毕竟生嫩,哪里知道这是周力帆故意先把难处说出来,最后再摆出一副兹事体大,老夫便是拼了老骨头也要如何云云的态度,显示自己不怕困难的决心,和这功劳的巨大。朱高燧正待说,若是人手不足,本王再斟酌一二,寻一些人手之类的话,可是一旁的郝风楼却是听出了周力帆这老狐狸的意思,郝风楼抢先道:“周大人所言甚是,这件事确实不易,所以殿下才托付周大人,还望周大人能以京师安危为念,无论如何也要排除万难,征调军中所需骡马。”
这便是一唱一和,周力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朝郝风楼看一眼,微微点头,对郝风楼的印象大大的改观,于是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话到了这个份上,下官还能说什么,赵王殿下的差遣又牵涉到了北京城的安危,便是拼了性命,下官也断不敢怠慢,罢罢罢……事到如今,只有披荆斩棘,拿出这老命来与殿下与郝大人共体时艰了,时不待我,此事立即就得去办,殿下,下官先行告辞。”
这家伙还真是一副要上刀山、下火海的姿态,一副要拼命的样子,临走时,禁不住问一句:“却是不知这征调骡马所为何事?”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其实周力帆眼下才懒得理会这个。
谁知赵王却是道:“自是备做出城与鞑靼和瓦剌人决战之用……”
周力帆一听,差点跪了。决战……卧槽……当真要决战?这不是作死么?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面对的,压根就是两个疯子……
他正待再说什么,却见这赵王和郝风楼智珠在握的样子,却是心里摇头,这样的人怕是说不动,罢罢罢,要死一起死罢,于是告辞出去。
周力帆一走,郝风楼在背后骂一句:“这个老狐狸。”
朱高燧道:“我瞧他似乎颇有几分能吏的样子,他的对答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郝风楼含笑,将周力帆方才的小心思说了,朱高燧听罢,不由抚额道:“原以为他是忠厚之人,原来如此狡诈。”
郝风楼深望着朱高燧,道:“殿下,庙堂里的人就没有忠厚的,这个周力帆算不得什么,殿下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以后这心里却要擦亮眼睛,人家未必是想要图谋殿下,也未必对殿下有害,可是心里如明镜,能洞烛人心,总比被人蒙蔽的好。”
朱高燧哈哈笑起来,道:“本王有你就成了。”
郝风楼只是摇头,道:“这出城决战的方略似乎还有不周密的地方,殿下,咱们再商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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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骡马在周力帆的努力下,很快便征集了,周力帆自是一副拼了老命的姿态,一日下来,只匆匆吃了些糕点,交卸了差事,已是累的浑身就要散架,这一次是真正的疲惫不堪,不过他的际遇却是遭不少人眼红,眼下就怕没事儿做啊。
倒是这次日,瓦剌和鞑靼人并没有攻城,此番瓦剌人折损了如此多的精锐,自然不肯再浪费兵力,而鞑靼人呢,却也有小心思,鞑靼损失惨重,自己岂能重蹈覆辙,只要自己没有损兵折将,这主动权就在自己的手里,若是把自己的赌注压上去,岂不是愚不可及。于是双方各自请对方出兵,折腾了一天才最后议定,明日时分,大家各自出动兵马,攻打北京九门,只要城破了一处,便有机会。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等到夜晚降临,十几里的连营篝火都点了起来,亮如白昼,而在朝阳门这边,一场紧急的会议却在召开,赵王朱高燧脸色铁青,看向军中众将道:“朝阳门虽是大捷,可是瓦剌和鞑靼依旧兵强马壮,城中多老弱,若是明后日他们攻城,咱们可就大势已去了,因此,这北京的存亡,便在今夜,尔等肯跟本王出城决战么?”
众人听了,不敢怠慢,纷纷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朱高燧很装逼的把头抬起三十五度,用郝风楼事先教他的口吻道:“这不是为本王效劳,而是为天子效命,是为苍生效命,是为江山社稷,是为祖宗基业效命,此战,本王打头阵……”
他看向郝风楼,继续道:“郝大人,押后,诸位,今夜,咱们就是兄弟手足,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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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你死我才能活
对于自己押后的事,郝风楼倒是没说什么,后头毕竟安全一些,如今确实没什么自己事儿了,何必连这个功劳都抢。功劳,可都得用血来挣的,若是一不留神,稍有什么差池,命丧这北京城外,将来朝廷再如何抚恤,却也换不来自己的金贵之躯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或是君子不立危墙,这种话语,绝大多数,都是后世的儒生面对到了困难,感受到了性命的危险,譬如那蒙古人来了,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读了一辈子书,早就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之类的话忘了个干净,二话不说,立即便跪了,口呼大王万岁,于是剃发易服,摇身一变,成了元臣,成了金臣,可是不免心有不甘,想那文天祥,想那史可法,心里便不是滋味,于是仔细一琢磨,引经据典,最后眼睛一亮,便把千金之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之类的话大摇大摆的挂出来,顿时,脸上就有光了,你瞧瞧看,瞧瞧看,良禽择木而栖,千金之子才坐不垂堂,史可法那样的蠢货,连自己的身体发肤都不要,有违孝道,君子才不立危墙,文天祥显然不是君子,分明就是小人。
这等人的心思,最是可恶,孔孟的学问,无所谓好坏,可是后世的读书人,为了自己的私欲,总是不免去歪曲他们的经义,最后形成无数的糟糠,而偏偏,郝风楼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糟糠,自己垫后,那不是自己贪生怕死,分明自己是君子。君子垫后,理所当然不是,唯有那些个卑鄙小人,才傻乎乎的冲在最前,吓……死了再活该不过。
其他人亦是没有意见。大家自然,各做准备去了。
赵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得很是激动,此时命人穿戴铠甲,不见了郝风楼,便不禁左右张望。问人道:“郝风楼去了哪里?”
那人道:“似是往左营去了。”
赵王不禁怒了,道:“迟早要死在女人手里灵魂交易所最新章节。”
这左营,其实便是宫里的人出来助战,一群宫娥、太监之类的家伙,也换上武服。站在城墙上,无非就是壮壮声势,偶尔也负责一些伤患的处理,带队的,便是荆国公主。其实这样的事,若是在大明中后期,或许是不可想象,可是在现在。却是不同,太祖的马皇后,亦是巾帼英雄。至于如今的徐皇后,在还是燕王妃的时候,当时南军五十万大军围攻北平,她亲自带着女眷,登上城楼助战,此时北京城危如累卵。公主助战,并没什么。这也算是老朱家的传统。女人强势的时代,往往都更犀利一些。反而圈养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天子,大多数,和洪武、永乐相比,都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郝风楼这两日常去那里,假装是探望伤患,实则是什么心思,别人不知,赵王却是知道。
赵王还觉得不忿,又咕哝几句,最后只得苦笑,乖乖做自己的贤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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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夜,马哈木都没有睡好。
事情很糟糕,糟糕透顶。
朝阳门的惨败,使瓦剌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而这个打击,是马哈木不能接受的,瓦剌是以各部族联盟的形式组成的部族,马哈木虽然是名义上的首领,可是在内部,未必没有挑战者,平时的时候,倒还压得住,可是如今,遭遇重挫,质疑的声音也就起来了。
眼下马哈木已是焦头烂额,他赌上了所有的赌注,如今……却似乎有倾家荡产的苗头。
与此同时,挑战者不只是来自于内部,还有外部的鞑靼人,鞑靼人虽然与瓦剌歃血为盟,可是他们现在是在保存实力,到底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无非就是,即便是大家合伙干了一票大的,可是将来,大家还是要撕破脸皮来决定谁才是草原上的主人,既然将来的竞争不可避免,现如今瓦剌遭遇重创,即便是此番能洗掠北平,击溃明军主力,甚至是虏获大明天子,可是又能如何,到时分赃不匀,少不了还要大打出手,只有实力才是赃物的保证,没有实力,最后怕是要落个一场空不说,还要给他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儿,马哈木便觉得不寒而栗,他虽是与鞑靼人议定了明日一起攻城,可是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心事重重的在帐中来回踱步走动,帐中的碳盆忽明忽灭,连他的脸,也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也先撩着火,心知祖父愁的是什么,便不禁安慰:“祖父,只要拿下了北京城,便是失去了这么多勇士,也是值得,鞑靼人不足为虑,他们真要背后捅刀子,我们虽是重创,却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有本事,尽管来就是。”
马哈木驻足,坐下,叹口气,道:“只是……祖父还在想一件事,前日见识了那明军之威,我突然想到,自此以后,咱们南下打草谷的日子,怕是真要一去不复返了……呵……咱们的老祖宗,祖祖辈辈干地都是这样的勾当,操持了几百年的营生,现在看来,是要断在咱们这些不成器的子孙手里,也先,两千明军,凭借着一群破铜烂铁,便可和我们最精锐的铁骑决战,以一当十,哎……这一次,咱们掠了财货,若是这大明又再站了起来,等到将来,你来统领瓦剌之时,记住我的话,不要再为敌了,归顺了罢,此战之后,不可再战了。”
也先不由皱眉,从前祖父给自己灌输的,多数都是如何与大明周旋,恢复祖宗的荣光,可是今日,这踌躇满志的祖父,却是另一种光景。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出大叫:“敌袭,敌袭,汉蛮子敌袭!”
这声音传来,马哈木吓了一跳,他以为,那明朝天子回来的这样的快,那大明的数十万大军,已经去而复返,假若如此,那可真正遭了天下第一。
他面如土色的冲出帐,拉住一个亲卫喝问:“哪里来的敌袭,哪里来的汉狗子。”
“北京,北京……”
马哈木这才松了口气。
北京城,北京城里,有多少人,他们借助着瓮城倒也罢了,可是主动出击,自己没有理由害怕。
想到这里,马哈木大喝:“迎击,迎击!”
呜呜呜……
牛角号吹了起来……响彻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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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那里,确实传来无数的马蹄声,这马蹄声足有数千,从声音来判断,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此时瓦剌和鞑靼人都从起初的惊慌中定下了神来,无数的勇士冲出大帐,拔出了武器,去马圈里拉了自己的马来,接着一个个扬着长刀,呼呼呵呵的出去。
“汉狗子敢来夜袭,宰了他们。”
“报仇!”
“杀光他们!”
这些人俱都红了眼睛,前日的重创,早让他们憋了一口气,如今一个个脱缰而出,俱都红了眼睛。
黑暗之中,无数铁骑汇聚的洪流,不需要吩咐,俱都自发的朝明军的方向杀过去。
一个个牙齿,咬的几乎要碎了。
这些汉狗子,竟敢主动出击,而且根据判断,不过几千人马,就敢跑来挑衅,这……当真是欺大漠没有汉子么?
哒哒哒……
万马奔腾。
双方已是越来越近,无数人汇聚成洪流,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冲过去。
不对……
这时候,有人感觉到不对了。
因为对方确实来了许多骡马,也都朝自己的方向发足狂奔,可是……可是为何只有马,却并没有人?
没错,只有马,没有人,每匹马,都驮载着几个巨大的包裹,这包裹是用棉被包裹,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兴匆匆的跑来,却发现没有对手,这不免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可是很快有人察觉,这些骡马都受了惊,即便是前头有千军万马,他们也并如疯了一般,四处乱窜,细细一看,却发现许多骡马的屁股上,已是鲜血淋漓,不只是如此,在它们的后头,似乎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线,线的末端,似乎有那么丁点小火苗在蹿动。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