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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章:无情

    陈新见郝风楼突然暴起,一时愕然。

    而这时候,郝风楼已是抓起案牍上的一方徽砚,已是朝陈新面门砸来,陈新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郝风楼会突然伤人,啪的一声,砚台直接砸中鼻梁,陈新懵了。

    郝风楼对王安动手,或许还可以说是厂卫之争,闹的不可开交,可即便如此,也给郝风楼惹来了无尽的麻烦,陈新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郝风楼,居然对他如此的不客气。

    鼻头的疼痛立即遍布全身,剧烈的疼痛,立即让陈新整个人都要炸开。他应声而倒,捂着满是鲜血的鼻梁,脑子先是一片空白。

    从一开始,他没有料到好法律敢动手,必竟这家伙,一开始嚷着什么同心同德,自己是锦衣卫,他也是锦衣卫,既然是同心同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也说不过去。

    况且自己终究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固然现在和郝风楼相比,稍有不如,却也绝不是任人欺凌之辈。这郝风楼刚刚被人叫骂,被人弹劾殴打王安,如今好不容易金蝉脱壳,此时此刻,理应低调做人才是,怎么还敢滋事。

    只是他失算了,这位郝大人,压根就是个疯子,做事也从来就没有顾忌过任何的后果。

    郝大人如此,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大家一齐看着陈新,见他捂着鼻头,在地上傲叫着翻滚,哪里有半分锦衣卫指挥使同知的尊贵,其实许多人对这陈新本就有些不满。甚至有些厌恶,只是……

    只是这陈新勃然大怒,禁不住大喝:“郝风楼。你好大的胆子……老夫乃是……乃是……”

    郝风楼面带肃杀之色,将所有人都吓坏了,显然他们看多了郝风楼和善的一面,可是今日的样子,却是前所未见,那眼眸深处,**裸展露出来的杀机。宛如一把利刃,教人心凉。

    郝风楼冷漠的笑了:“是么?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只是今日。收拾的就是你!来,动手!”

    “咳咳……”徐友海咳嗽,虽然他曾和郝风楼‘荒唐’过,可是这事儿。他终究是不熟啊。堂堂锦衣卫同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殴打同僚,徐友海虽然是粗人,匹夫出生,当年在军中,也是抠着鼻子,隔三差五掏掏裤裆的恶俗之人,可是如今贵为高级武官。也学会了人模狗样,成天都是一副慢条斯理、文质彬彬的样子。怕的就是被人说自己不够体面,只是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大多数人,和徐友海都是一样的想法,至于那些千户、百户,也有点畏手畏脚,索性干坐着,心里对这位郝大人,有了重新的认识,必竟当时郝大人闹东厂的时候,他们也不曾见识过,今个儿,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倒是那曾健却不这样看,他对陈新已是深痛恶绝,又见陈新对郝大人动粗口,到了这个份上,还敢嘴硬,顿时热血上涌,捋着袖子便上前,不待那陈新晃悠悠的爬起来,一把抓住陈新以衣襟,便是老拳狠狠砸下去。

    “敢在郝大人面前放肆么?你是什么东西?”

    陈新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仰面倒地,脸上已是血肉模糊,郝风楼对他动手,倒也罢了,一个小小千户,居然也放肆到这个地步。

    陈新有些想哭,偏偏又哭不出来,只是疼的嗷嗷的叫。

    曾健一动手,几个东城的百户便坐不住了,其中一个聪明的大叫:“不好了,同知陈新打人了,陈新打咱们郝大人了!”

    紧接着,一干人冲上去,拳打脚踢……

    锦衣卫之中,最属东城的人最狠,原因无它,有什么样的官,就会有什么样的兵,先是郝风楼任千户,嚣张跋扈,在东城那一亩三分地,早就横行惯了,后来郝大人升任去了北镇府司,接任的曾健,当然也不善茬,出了名的作死小三郎,反正一向有郝风楼庇护他,况且东城有的是银子,上下都已打点过,这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现如今郝大人先动了手,那还等什么。

    这些人出了名的刁钻,一边 动拳脚,还一面如泼妇一般大叫:“没王法了,堂堂同知,肆无忌惮,说打人就打人,这要是把人往死里打,还是人么?郝大人方才还说,要同心同德,陈新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陈新已是懵了,恍惚之间,怒不可遏,可是无数拳脚施加过来,早已失了分寸,只是雨点般的拳脚在他身上落下,让他避无可避,正待怒斥,一个硕大的拳头便直袭他的面门,怕的一声,门牙便被打落。

    其他人终于忍耐不住了,陈新在以往,颇有威严,可是自从厂卫之争后,许多人对他多有不满,今日见他又阴阳怪气,得罪了郝大人,有人急于想在郝大人面前表现,本着法不责众,东城的人已经先动手,自己过去凑凑热闹的精神,二话不说,也是捋着袖子便上。

    围上来的人一脚越来越多,一干人开始还有些拘谨,打到后来顺了手,争先恐后,唯恐自落后于人,一番痛打,那陈新早已成了一滩烂泥般,昏厥过去。浑身上下,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满头的血,凄惨极了。

    郝风楼猛地拍案,喝道:“大家看到了么?这陈新为何被打?”

    有人大叫道:“陈新疯了,自己偏要去撞墙,陈大人早有失心疯,这事儿以前便发作过几次,只是想不到这次如此严重。”

    郝风楼却是不语。

    便有人道:“这姓陈的冲撞大人,对大人无礼。”

    郝风楼依旧摇头,站在案头之后,一字一句道:“都不是,只是因为,本官早就明言,卫所上下,需同心同德,陈真,你来说!”

    大家先是一愕,旋即目光都落在外南城千户所千户陈真身上。

    这陈真先是有点儿不自在,可是既然被郝大人点了名,自然不敢再隐瞒了,连忙拜倒,哭告道:“卑下万死,厂卫闹将起来,皆是因为同知陈新的布置,他命卑下挑起争端,好教大人下不来台,卑下只是小小千户,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当时此贼授意卑下时,卑下本是有些不肯,觉得事情太大,可是这陈新却是威胁利诱,说什么若是不肯做,将来不免要收拾了卑下,教卑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若是肯做,将来要给卑下一场富贵,卑下万般无奈,只好从他调遣……卑下本来以为,一旦厂卫闹起来,东厂绝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大人为了息事宁人,肯定要颜面丧尽,只是不曾想到,大人非但没有退让,反而为了卫中的兄弟……卑下……卑下真是该死啊,恳请大人责罚。”

    上下人等,俱都不做声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而陈新,作为堂堂同知,陷害郝风楼,单凭这一点,也是活该。

    其实许多人,一开始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也早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不曾想到的,只是郝大人直接把事情抖出来。

    郝风楼杀机腾腾,嘴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道:“陷害同袍,就是陈新这样的下场,这陈新,将来就是榜样。本官再说一遍,无论此人是谁,官居何职,犯了这个规矩,本官就要他的命!”

    堂中顿时肃然起来,大家不免去看已是一团烂泥的陈新,一个个心底深处,生出寒意。

    众目睽睽之下的郝风楼,却并没有因此而罢手,一步步走到了陈新面前。【

    所有的人,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郝风楼伸出脚,狠狠一脚踩在陈新的肚子上,陈新闷哼一声,幽幽醒转,而那郝风楼,冷酷无情又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让陈新疼痛难忍的同时,不由生出了恐惧之感。

    这时,郝风楼抽出了腰间的秀春刀。长刀在手,沉甸甸的,可是郝风楼却握的很稳。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大气不敢出。

    他们所认识的郝风楼,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平素和蔼可亲的同知大人。

    可是现在……所有人几乎吓得不敢呼吸,一只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郝风楼,瞳孔深处,一股子莫名的恐惧在流转。

    陈新仿佛回光返照一样,一见郝风楼拔出了刀子,一股本能的求生**立即战胜了疼痛,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想要抱住郝风楼的大腿,期期艾艾、含糊不清的苦苦哀求:“大人……郝大人……卑下……卑下知错了……自此之后,卑下再不敢……”

    郝风楼又笑,越来越冷,对此充耳不闻,就如一块毫无感情的磐石,随后,他握紧了刀,双手紧紧握着。

    “大人……大人……啊……老夫……不,小人……”

    “嗤……”

    “呃啊……”

    刀尖淌着血,一片殷红,滴答答的顺着长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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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皇帝震怒

    一柄长刀,透胸而过,鲜血如溪流一般流淌出来,积攒成一滩。

    殷红的鲜血,带着刺鼻的浓重血腥气味,弥漫开来。

    作为武人,有的人,早已见惯了生死,可是现在,大家却依旧震撼。

    不只是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锦衣卫同知,而是因为郝风楼,这个青年,面目狰狞,浑身上下带着的除了杀气,更有几分不顾一切的气质。

    这个世上,会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可以毫不顾忌之心。

    这样的人,才让人觉得胆颤。

    大堂里落针可闻,郝风楼依旧 抬眸,抽出了长剑,没有再去看陈新一眼,他只说了一句话:“看到了么?他 就是下场?”说罢,郝大人拂袖而去。

    几个校尉已经进来,将陈新的尸首抬离出去,可是许多人还留在原地,看着地上还没有冲刷掉的心血不由有几分庆幸……

    假若……假若那个时候,自己和陈新一样,故意给郝风楼使绊子,又或者,或者那时候,自己与陈新厮混,与他勾结,或许今日,死在这里的,就是自己。

    没有人会对此有所怀疑,因为郝大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动陈新,那么就决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动自己。

    万幸……实在是万幸啊,万幸的是,当时自己选择的隔岸观火,只是幸灾乐祸,否则,今日性命堪忧。

    “散了,都散了吧。大家都没听见么?郝大人说了,大家按章办事便是,来。来,几位佥事和镇抚还有经历得留下,咱们按着郝大人的意思,将章程拟定出来才好,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天塌下来,也没这事儿要紧。”

    徐友海说了一句。大家倒是不敢留了,各自散去。

    郝风楼回到自己的公房,其实心情并不太好。那陈新确实是招惹到他了,他之所以选择动手,一方面是杀鸡儆猴、树立权威,另一方面。却也未尝没有泄愤的想法。

    深深吸口气。真打算 拿起积攒起来 的公文来看,周司吏却是斟茶进来,自从周司吏调入了北镇府司,正气堂的大小事务,都由他处置,周司吏是郝风楼的心腹,现在见郝大人在锦衣卫真正站稳了脚跟,心里也觉得痛快。只是见郝风楼脸色不好看,便带着小心。蹑手蹑脚的将茶盏放下,正待轻步离开,案牍后的郝风楼却道:“外头怎么样?”

    周司吏连忙回头,笑呵呵的道:“弟兄们现在都不敢怠慢,自是乖乖当差去了,几位大人去了右通判厅,在为大人的章程,进行一些增补。”

    “哦。”郝风楼端起茶来,慢腾腾的到:“倒是辛苦了徐同知。”

    周司吏笑了:“徐同知是素来敬重大人的,大人在东厂的时候,他倒是颇为着急。还有……”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周司吏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花名册,压低声音:“大人命学生仔细看着这镇抚司,学生将一些关系进行了清理,还请大人过目。”

    郝风楼拿过花名册,里头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人的背景,以及各种资历,比如徐友海,上头就写他曾是燕山左卫出生,后头特意标注了张家的字样,立了什么功劳,此后调任何处,最后是哪个拍板命他入锦衣卫公干,在卫中,又做过一些事。

    几乎所有的人物关系,都在标注的十分详尽,由此可见,周司吏是个十分谨慎且细心之人。

    郝风楼不无欣赏的笑了笑:“辛苦了你,如今你的职事还在东城,可是差事却在北镇府司,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早已说过,要给一些老兄弟谋个前程,所以打算让你到经历司去,当然,经历眼下是不可能的,那是将来的事,眼下,先先磨砺一阵子吧。”

    地方上做司吏,其实是很自在和快活的,必竟是千户跟前的人,若是得到千户信任,那便是千户所中的二号人物,周司吏和曾健的关系一向很好,所以在东城很吃得开。这一次将他调入经历司,却没有得到晋升,其实是吃了亏的。

    可是周司吏却依旧很是感动,原因无他,对别人来说,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得到如今锦衣卫中的一号人物青睐,让他在经历司磨砺,这其实,就是让他积攒资历,等到时机成熟,郝大人依然在当锦衣卫这个家,将来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周司吏连忙道:“谢过大人。”

    郝风楼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不禁把手中的奏报放下,笑吟吟的道:“不必谢,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是老兄弟,当年的时候,本官任百户,许多地方,就曾仰仗于你,如今呢,本官已小有成就,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你依旧还在原地打转,有人会戳本官脊梁骨的,哎……这世上的事啊,都是如此,每天都有人震天响的喊着,说什么举贤避亲,说什么公门无私谊,这些话,有些时候,当真可笑。这人做了官,若是没有自己的门生故吏,不能给大家谋点好处,谁愿意跟着你?你连一个人都差遣不动,就算差遣动了,人家也是出工不出力,这官做下来,又能办成几件事?大家为你效劳,不就是为了一个前途么?大家跟着你,不就是想谋个好出路么?若是你这官将自己的亲近之人拒之门外,反而去提拔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用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庙里的城隍爷了,空有一身泥塑之身,享受香火,却什么都办不成。、”

    “所以啊,依我看,官做到了一定地步,就得结党,不结党,就不能成事,结了党,也就得营私,得将自己的人都安插起来,大家猜知道你的本事,才有更多人愿意来依附,更多人真心实意为你办事,否则那些个读书人,一个个轻蔑道一句朋比为奸,结果呢?他们做了官,为何也都如此?大官招揽门生故吏,小官呢,四处寻觅大树,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么个道理。这一次,锦衣卫只怕要动动筋骨,得有一批人,提上来,曾健就很不错,这事儿,本官得参详一下,眼下却也不急,周司吏若是有什么建言,随时来找我说说。”

    周司吏明白了,忙道:“大人所言,实是字字珠玑。”

    郝风楼似乎有点享受这种奉承的感觉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世上真正的快感,绝非是男女之爱,也未必来自于什么美酒佳肴,真正的痛快,似乎是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所谓衣锦还乡,所谓金榜题名,说穿了,无非享受的就是那种刮目相看,高高在上的感觉罢了。

    “你下去吧,哦,宫中想必会有消息来,且看陛下什么时候召见,有了人来,立即传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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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的事,在皇帝老子眼里,无非都是麻烦,一个麻烦消停了,另一个麻烦,却又出现,如此反复,教人觉得有些头痛。

    朱棣近来显得老了一些,有时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赘肉感叹一番想一想前事,唏嘘不已。

    只不过他也只能唏嘘而已,即便是贵为皇帝,有些事,也不是他所能改变,从前那些老兄弟,各有各的差事,见了自己时,更加恭敬,这让朱棣有一种错觉,仿佛在朱棣眼里,这些人已经变了一个人,已经变得自己有些不太认识了。

    汉王也是如此。

    朱棣拿着大同的奏疏,不由露出几分冷意。

    这份奏报,是北直隶那边传来的,北京御史上奏,说是汉王到了大同之后,立即与边关各镇的武官打成一片,北平都指挥使居然亲自去大同见汉王,日夜饮宴,很是快活,这还不算,问题就在于,大同知府觉得不是个事儿,不免要腹诽几句,去见汉王,陈说厉害,说是关外蠢蠢欲动,似有大规模兵马调拨的可能,此时殿下理应备战,同时约束边镇官兵,做好万全之策。

    汉王大怒,将这大同知府狠狠抽了一顿,还扬言,本王奉召来此,自有主张,何须你一介州牧官来赘言。

    朱棣见了奏疏之后,实在气得不轻,其实朱棣也知道,汉王的性子,和文官本来就势同水火,这份弹劾奏疏,可能会和事实有些出入,不过牵涉到了皇子,那御史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歪曲事实,料来汉王痛打知府之事,是千真万确,这汉王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怎么到了大同,就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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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建文天子

    自然,对朱棣来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儿子骄横一些,不是坏事,辛辛苦苦打江山,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

    汉王的性子,很像自己,或许换作自己,或许也会这样做。

    汉王骄横,是出了名的,隔三差五都有御史来告状,而朱棣为此,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明知自己儿子就是这么个人,这个儿子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都酷似自己,朱棣理应,更加疼爱才是,一个知府打了也就打了,可问题没有这样的简单,因为这里头牵涉到的,却是朱棣的一件心事。

    朱棣派汉王去边镇的目的,可不是让汉王去和边将们联谊,而是整肃边军的,也就是说,边将日渐骄横,这不但使在面对关外威胁时,大明的边关露出致命破绽,更重要的是,朱棣绝不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汉王没有去整肃军纪,他去了那里,理应知道边镇的诸多恶迹,偏偏,他不但没有去理会,反而是和这些丘八厮混一起,如鱼得水。

    他想做什么?

    朱棣可以容忍汉王任何一个毛病,因为这是他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做什么事,当爹的理应都能忍受,偏偏这一点,却是朱棣决不能容忍的。

    朱棣反反复复,将奏疏看了许多遍,拿起来又丢掉,丢了又捡起来,反复的在权衡,无休止的在沉吟着什么。

    有一种可能,如灵光乍现一般出现在他的脑海深处。渐渐的开始挥之不去了。

    这个人……

    不,这个儿子,是不是已经感觉到了无望。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所以……要效仿自己么?

    边镇数十万精兵,而汉王与边镇的关系又最是亲密,边镇上下,都巴望着汉王能够克继大统,况且这几日,朝廷中所释放出来的信号。分明是要好好整顿边镇,这就意味着,会有许多的人头即将落地。这些人狗急跳墙,与汉王勾搭一起……

    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

    朱棣其实从不担心有人效仿自己当年靖难的行径,因为在他看来。他不是建文。有人想反到造反的祖师爷头上,朱棣会毫不犹豫将这人的脑袋拧下来。

    可是……

    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至亲。

    朱棣眼眸微微眯着,冷冽又温柔,复杂无比。

    他长长叹了口气,正在这时,却有人来报:“陛下,通政司新近送来的两份加急奏疏。恳请陛下立即过目。”

    朱棣听罢,端坐御案之后。手抚案牍,慢悠悠的道:“拿来。”

    两份奏疏递上,这第一份,又让朱棣有些头疼,却是锦衣卫的事,说是指挥使同知,为郝风楼所杀,已有御史捕风捉影,具实弹劾,只是具体内情,却是不祥。

    朱棣看了奏疏,却也只是笑了笑,便搁置一边了。

    这种事,说大很大,同知都敢杀,真是胆大包天了。

    不过朱棣还是决定将此事暂先压下,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因为,朱棣知道,郝风楼看似鲁莽,却绝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敢动手,那么就说明,这家伙肯定会有后招,肯定有足够的理由。

    关于这一点,朱棣很是自信,既然如此,若是自己兴师问罪,反而显得他这天子,不能知人善任,到时候寻个机会,随口一问便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况且……

    朱棣是个很踏实的人,或许在别人眼里,这种事难以接受,他却相信,郝风楼敢这么做,正因为是了解自己,而郝风楼所了解的,必定是要做大事,也就是说,郝风楼虽然只是暂代锦衣卫,可是很明显,他想切切实实的做出一番大事来,要做大事,首要的就是整肃内部,使上下一心,铲除掉内部的掣肘,方才能团结一致,挥如臂使,随心所欲的发挥自己的才干。

    在这一点上,朱棣不禁有些惆怅,自己那儿子,堂堂的汉王,不能做到的事,郝风楼的表现却是如此的果决,在这一点上,汉王和郝风楼相比,远远不如。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朱棣做的就是大事,当然懂,既然懂,那就不要多问,到时候只看这个家伙,最后会把锦衣卫折腾成什么样子,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朱棣竟有几分期待了,他不由莞尔,心情没有沉重,反而舒服了不少。

    郝风楼这个家伙,做人和做事,总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神秘,不到最后一刻,即便连朱棣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惊喜,每每想到这些,朱棣这沉闷的帝王生活,就朵了几许期待。

    “由着他去吧,且看他又要玩出什么来。”朱棣莞尔,将奏疏束之高阁。

    倒是这第二份奏疏,让朱棣猛地心惊。

    他打开一看,便见奏疏上写道:“臣福建漳州知府奏陈,漳州左近,有三平寺,香火旺盛,近来却多有形迹可疑之人,出入其间,微臣听闻奏报,不敢携带,命差役人等,前去查探,探出一年之前,有僧人姓黄,用的乃是建文三年的度牒,此和尚有随扈十余人,虽是僧人打扮,面色却俱都不善,行迹尤为可疑,遇有差役,便露出惶然之色,微臣不敢怠慢,命人拿捕,本以为只是区区蟊贼,谁知拿捕之后,才知事有蹊跷,其中内情,微臣不敢尽言,事出突然,微臣亦是无措,此事牵涉甚大,微臣不敢闻,也不敢继续问,如今已将黄姓僧人人等,俱都解送入京,恳请陛下圣裁。”

    朱棣的脸色,骤然变了,建文三年的度牒……黄姓僧人……不敢闻不敢去问……

    这个僧人是谁?

    其实朱棣不用去问,就已明白。

    当时建文出逃,坊间早有传闻,说是扮作了僧人,紧急出走,朱棣曾命人分析过,觉得确实可信,所以朱棣命人前去鸿胪寺,命人前去调了太常寺所有僧人的资料,尤其是靖难时期颁发了度牒地僧人,命人四处查探,便是想借此,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只是可惜,虽然绝大多数都已经摸清了底细,可是依旧有不少漏网之鱼,一时之间,也差不出什么出处,盖因为那时候太常寺着火,许多存档,俱都不见了踪影。

    这就更加印证了朱棣的猜想,当时靖难已经接近大功告成,建文大惊失色,必定有心腹之人,谋划后事,一方面紧急在太常寺颁发了诸多度牒,与此同时,放了一把火,将所有的踪迹抹去。、

    这些度牒在外,依旧成了身份的证明,可是朝廷这边却又断了线索。

    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想不到他出现在漳州,聊来是本打算坐船出海,可是朝廷决心下西洋之后,觉得不妙,便决心先在漳州隐藏。

    寺庙确实是最好的容身之所,一方面,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轻易查访,又可隐匿于山野,了无踪迹,只是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朱棣不由激动起来,一时之间,竟是一下子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激动的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走动。

    终于……要了却一桩心事了么?

    看着那銮椅,朱棣一时失神。

    叔侄之间,看来是要来个了断了,朱棣突然很想见到那个人,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是不是依旧还怀着国破家亡的愤恨,又或者在逃亡之中,风声鹤唳,早已下破了胆子。

    不过……朱棣意识到,眼下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安排,这件事,首先必须不能让人轻易知道,同时,还要确认这个人的真正身份。

    而能办这件事的,只有两个衙门……厂卫。

    王安已经完了,东厂现在也已混乱,眼下,似乎只有锦衣卫了。

    朱棣突然想到了郝风楼,想到郝风楼,朱棣放心了一些,他不禁微微一笑,抿抿嘴,道:“来……来人……”

    一个内官快速进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棣背着手,目光幽幽,却并不急着开头,似乎还在思量着什么,足足盯了这小内官很久,以至于这小内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时候朱棣才道:“命郝风楼立即入宫,明白了么?立即!”

    “遵旨。”

    朱棣又想起什么,又道:“漳州知府纪灵,朕久闻他的贤名,教化地方,颇有功劳,下条子给礼部,敕他入京,胜任户部郎中,快马加急送去,让他速速入京述职,不得有误。”

    小内官得了旨意,不敢怠慢,飞也似地去了。

    朱棣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摇头,似乎是在想,自己是否有什么疏漏,在确定了方才的话能万无一失之后,才重新回到了御案之后,看着那奏疏,又陷入了深思。

    “朱允文啊朱允文,朕的好侄儿,你我看来就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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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天大的事

    紫禁城接连几匹快马窜出宫去,那宝马载着黄门轻骑而出,宛如一阵旋风,须臾之间,便抵达各处。

    北镇府司照旧是戒备森严,近日纪律一新,连门禁也和平时不太相同。

    “什么人……”

    这太监已经下了马,根本懒得理这些校尉,气喘吁吁的往里头冲:“陛下有口谕,郝风楼立即入宫觐见,陛下有口谕……”

    宫中的人,往往都会气定神闲,好彰显出那么点儿皇家的气度,可是今日,却是心急火燎,像是失了魂儿一样。

    那太监见有人拦,立即取出腰牌,口里大叫,门口的校尉也不拦了,连滚带爬的前去通报。

    郝风楼在堂里听到动静,自也是出来,黄门太监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道:“陛下有急事相召,大人请速速入宫。”说罢,这小太监压低声音:“陛下有要事相商,在宫中已是心急如焚,大人决不可耽搁,车马已经备好,大人这就请吧。”

    郝风楼沉眉,对天子来说所谓的大事,那么势必就是非同小可了,自己哪里敢耽搁,连忙道:“公公先请。”

    这小太监何德何能,配得上郝风楼一句请字,无非,不过是郝风楼的一句谦词罢了。若是以往,以这传唤太监的身份,少不了要说一句,奴婢怎么敢当,还是郝大人先请为好,可是今日这小太监却似是已是忘了规矩,只记得赶紧入宫。竟当真信步动身。

    郝风楼跟着太监走了,北镇府司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会不知情,各家大人那儿,早就收到了消息,一开始是以为因为同知陈新的事,宫中有了动作,可是只得知是太监传召,而非是拿办。大家便不禁起疑,陛下若是震怒,一道旨意下去。立即便叫有司查办就是,莫非还要先面了圣,摔杯为号,方才左右刀斧手杀出么?

    这显然是有悖常理。既然如此。那么臣子犯了这么大的事。不先拿办,却还召见什么?既然召见,就说明要商量事儿,天子会和一个罪臣商量事儿么?太多太多的疑窦,教人起疑,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郝大人没事了。

    还真没事了,就在昨天。动了一个锦衣卫同知,居然什么事都没有。说出来,还真没什么人敢信,可是这确实真真切切的发生,是让人有点儿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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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整整半个时辰,都在焦虑和欣喜中度过,对朱棣来说,今日接到的这份奏疏,实在让他有点儿不可置信,可是奏疏是真真切切的,那漳州知府什么玩笑都敢开,偏偏这种玩笑,绝不敢开,所以朱棣认为,这件事很靠谱,基本上是**不离十。

    可是……该如何处置这个侄儿呢,如何确认这个侄儿的身份呢?如何保密呢?

    漳州知府衙门,必定有人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这一点,朱棣几乎可以确信,除此之外,押送的人可靠不可靠,这一路的安排,会有很多人经手,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传出了消息,一旦闹的沸沸扬扬,对朱棣来说,都是无法容忍的事,至于原因,很是可笑,因为当年靖难之时,朱棣的旗号是清君侧,无非就是,建文没有错,依旧还是个好皇帝,错的乃是以方孝孺为首的一批奸臣,既然是好皇帝,又是自己的亲侄,自己当然不能篡了他的君位,不过建文自己为朱棣解决了这个麻烦,建文跑了,于是朱棣对外宣称,建文被奸臣挟持,最后害了性命,自己呢,为侄儿报了仇,这江山嘛,自然就是自己的。

    可是现在,若是建文出现,会发生什么?那些百官,会肯罢休么?还有诸多对永乐朝不满之人,之所以不敢冒出头来,一方面是朱棣手段老辣,能镇得住这些家伙,另一方面,是这些人缺少旗帜性的人物,一盘散沙,根本就成不了事。

    可是假若……建文出现了呢?

    这不但会使朱棣成为一个天大的笑柄,与此同时,各州各府,未必就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滋事,天下这么大,若是四处闹起来,即便是压得住,也会让人疲于奔命。再加上朝中若是也有人蛇鼠两端,暗通款曲,想到这里,朱棣便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他不由深深吸口气,猛然觉得,事情并没有这样的简单,建文绝对是个很大的麻烦。

    沉吟了良久,朱棣坐下,却听外头有人来报:“海防侯、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郝……”

    朱棣已是不耐烦了,却是焦躁的道:“叫他进来。”

    郝风楼飞快入殿,连忙行礼,道:“儿臣郝风楼,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郝风楼!”朱棣脸色铁青,直接大喝一声:“你可知罪么?”

    郝风楼不敢怠慢,忙道:“儿臣知错。”

    这是一个很小的心眼,朱棣直接兴师问罪,态度严厉,若是郝风楼说自己不知罪,就显得有顶撞天子的嫌疑,顶撞天子,这可不是好玩的,这个世上有这胆子的人不多,即便是郝风楼,也需好生掂量掂量,在没有把握之前,还是小心为妙。

    所以郝风楼并不会去顶撞,但是也决不能轻易认罪,自己都承认自己有罪,那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因此郝风楼的回答是儿臣知错,既维护了自己,又巧妙的将这场小小的危机化解。

    伴君如伴虎,若是没有这么几分心眼,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在这一点上,郝风楼一直小心翼翼。

    朱棣冷哼:“同知陈新,既是朝廷命官,又是锦衣卫骨干,你说杀就杀,不需请旨,如此没有禁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往大里说,说你图谋不轨,你也无话可说,是不是?”

    郝风楼忙道:“儿臣岂敢有什么企图,请陛下听儿臣一言,儿臣自然,将事情说个清楚……”

    朱棣却是摆摆手,道:“这就不必了,你这桩罪孽,暂且寄下,朕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

    朱棣的举动,实在叫人难受,人家既要解释,本来早就有了各种的说辞,专门来告诉你,为何要如此这般,结果你不听,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却全部白费。

    看郝风楼憋得心里难受,朱棣差点乐了,不过他是有心机的人,却是不露声色的道:“今个儿,朕要说的,是一件大事,你看,这里的宫人,都已经屏退了,朕找你商量,是因为信得过你,如今你是戴罪之臣,朕呢,自然要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这份奏疏,你自己看看吧。”

    郝风楼一下子恍然大悟,自己似乎,是被天子耍了,什么兴师问罪,什么不想听自己解释,其实都是为了将来发生的事做铺陈的,这就好像催人干活,胡萝卜还没拿出来,可是这大棒,却先悬在你的头上了,先让你透不过气来,紧接着再告诉你,你得去办事,办的好了,才有重赏,办的不好,就不是办事不利的问题了,闹个不好,就是图谋不轨。

    郝风楼不由有些起疑,天子的性子,他是略知一二,平时的时候,朱棣是个很光明磊落之人,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朱棣不会玩心眼,而是朱棣很聪明的知道,这个世上,许多人许多事,都不配他来玩弄心眼,可是今日,却是如此,那么几乎可以证明,接下来要说的事,绝对不会简单,甚至有可能,牵涉到的,是江山社稷。

    郝风楼立即开始紧张起来,表情凝重,朝朱棣颌首点头,旋即接过了奏疏,认真端详起来,细看之下,郝风楼也吓了一跳。

    建文被拿了……

    唤了一个和尚的身份,被拿的地点是在漳州,这倒没有出乎郝风楼的预料之外,郝风楼一直觉得,大明朝的户籍制度十分森严,所以要逃命,僧人的身份,是最为妥当的,因为一般情况,沿途的管卡不会刁难僧人,另一方面,有度牒在身,可以畅通无阻,而漳州那儿,靠着海,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安排出海,假若没什么动静,那儿崇山峻岭甚多,亦足以藏身。

    至于这知府的其他言辞,也都对的上,比如建文三年的度牒,那建文皇帝,此前不可能为自己伪造身份,必竟他是天子,天子会给自己办一个度牒?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出逃之前,在北军压境时仓促办的,建文三年这个时间,也对的上,如此种种,几乎没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郝风楼放下了奏疏,看向了朱棣。

    他明显能感觉到,朱棣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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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凶名在外

    这事儿实在太大了,不但牵涉到了天子宝座的合法性,更关系到了整个靖难的是非,宫闱之间的内幕,朱棣与朱允文之间的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都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问题。

    说到底,皇权的根本,来自于天,所谓受命于天、即为天子,朱棣的合法性在于,他要诛杀奸臣,而奸臣却将建文皇帝害死,天子蒙难,朱棣呢,又是马皇后的‘儿子’,太祖皇帝在的时候,又似有立朱棣为‘太子’的企图,只不过因为奸臣们反对,这才作罢。

    这个时候,朱棣不登基谁来登基?

    一切的一切,都在于建文,建文必须得是死的,不但要死,而且还得是被奸臣所裹挟,最后被奸臣害死。

    这里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疏漏,那么朱棣便是民贼独夫,便是杀侄的奸臣贼子,一旦这个根本动摇,即便是拥有武力弹压,可是天下两京十三省,如此多的州府,一旦遍地开花,绝不是好玩的。

    人言可畏,人心更是难测,一个不好,都可能酿出问题。

    就说在庙堂之上的这些诸公,别看一个个表着忠心,可若是他们得知建文没死呢?即便是他们不敢有什么举动,却也不能保证一些官场失意之人,退居幕后,为此谋划。

    郝风楼吁了口气,道:“陛下,漳州那边的人,是不是要料理掉?”

    朱棣抚案,目光深沉:“你怎么看?”

    郝风楼摇头:“经手的人太多。若是一不小心,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一旦传扬出去。又突然凭空少了这么多人,反而不妥当。”

    朱棣颌首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郝风楼继续道:“况且,若是有人猜测出了端倪,必定会给自己事先留有余地,以免被杀人灭口,少不得要托付一些最信得过的亲朋好友,一旦出事。好教他们放出消息,所以儿臣以为,杀人。不能解决办法,漳州府这么多的差役,沿途还有护送的卫军,足足数百人。也瞒住消息。是杀不尽,也杀不绝的。”

    郝风楼斟酌着开口,他当然清楚,天子找自己商量,是因为有些话,不能和外臣去商量,因此自己的每一句意见,都十分重要。沉吟片刻,郝风楼继续道:“况且。这消息,肯定捂不住,迟早还会传出去,父皇与其把心思放在捂盖子上,还不如,想想善后之策。比如……这个黄姓的和尚,必定是假的,无论他是否建文,都不能承认。不如……人送到之后,卑下先审审看,若是假的,那再好不过,立即公布天下,若是真的,则密令他来见陛下一面,至于该如何处置,再从长计议。”

    朱棣颌首点头,道:“这样最好,可是朕还是有些担心,你说说看,这个人当真是建文么?”

    郝风楼郑重其事的道:“**不离十了。一方面,那漳州知府可不是傻子,他之所以上报,并非是要邀功,因为此事承担了太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要掉他全家的脑袋,所以若非仔细查验,细细盘问,卑下以为,他绝不敢上报的,即便是上报,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安,可是不报,又怕将来事情传扬出去,天子责问,因此,漳州府那边,决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既然初步确认了身份,出入不会太大。”

    “至于奏疏中所言的细节,以卑下之见,似乎也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建文出逃匆忙,伪造僧人是最好的办法。在漳州藏匿,亦是说得通,所以……卑下以为,这个黄和尚,应当就是建文,没有人会拿这个来开玩笑,这个玩笑,他们也开不起,到时陛下一看便知。”

    朱棣忍不住叹气:“这个侄儿,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他误信人言,非要将朕和兄弟们置之死地,削藩、削藩,他削的哪门子藩?他若只是解了兵权,朕无话可说,可是非要喊打喊杀,侦骑四出,到处拿人,逼得大家家破人亡,逼得朕无路可逃,否则,朕何至于如此?害人者必自害之,这不是朕的错,朕亦所恨,怪只怪他自己,不知好歹,不讲情分。”

    朱棣旋即冷笑:“朕在北平时,听到一个个藩王被削为布衣,又或**而死的消息,心里对这朱允文,早已恨之入骨,只是那时朕为臣,他是君,而今日,朕是官兵,他却是贼,他逃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给朕一个交代。可恨那些无知之人,只是唏嘘建文的遭遇,含沙射影,将朕比作是面目可憎的王莽、曹操,却不知道,朕若不是为当日形势所迫,岂会有今日。郝风楼,你能明白么?”

    郝风楼知道,这是一笔糊涂账,永乐和建文,没有谁是好东西,不过在许多人眼里,却不这样看,朱棣想必,也料到千秋之后,会是什么结局,这才唏嘘,在郝风楼看来,假若那时他是燕王,朝廷削藩甚急,到处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捉拿藩王,又派出大臣前往北平监视,一副要将你置之死地的模样,自己也决不会束手就擒,所谓的愚忠愚孝,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郝风楼身上。

    郝风楼点头:“儿臣明白,陛下毋忧,这件事,儿臣来进行安排,只是不知,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朱棣目光深邃,沉吟片刻之后,一字一句道:“若是真到了情况紧急的地步,不必来请示朕,你大可以自行处置,如果……外间沸沸扬扬,那就……”

    朱棣化拳为掌,切了切自己的脖子,目露出凶光。

    郝风楼道:“儿臣知道怎么做了。”

    朱棣长身而起,背着手看着郝风楼:“你要明白,建文乱不了朕的心志,朕之所以为难,不是因为朕担心什么,也不是顾念什么叔侄情分,所以你办事,不必有什么顾忌。还有,汉王在边镇那儿,似乎有些不规矩,神武卫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神武卫每日都会有一些简报送到郝风楼的案头,近来因为关注大同府,所以郝风楼这儿,倒是有一些消息,不过眼下这些东西,只是一些细枝末节,郝风楼心里想,此时还是不要奏报的好,于是摇摇头:“没什么有用的,儿臣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朱棣笑了笑,挥挥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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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北镇府司,郝风楼一切如常,心里却在琢磨关于那建文的事,他一时失了神,倒是周司吏恰好过来,道:“大人,东城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

    郝风楼在案头后靠着椅子,显得有几分疲倦,道:“又出了什么事?”

    周司吏道:“有个教人拳脚的师傅,和人发生了争执,因为是在酒肆,那酒肆是交了平安钱的,所以有几个弟兄过去调解,只不过……那师傅倒似是颇有背景,后来惊动了汉王府,据闻是汉王府世子朱瞻圻那边派了个亲卫来,要把人领走。”

    郝风楼不由道:“一教人拳脚的,竟还能惊动汉王府,这京师,倒还真是有意思,随便一个人物,都这样有来头么?”

    周司吏道:“不过似乎那位世子爷,知道是锦衣卫,倒是颇为克制,只是索人,还说不是什么大事,砸的东西,一应都是汉王府来赔偿,朱瞻圻此人学生是略知一二的,他的性子,很像是汉王,平时骄横惯了,无风也要生起三尺浪的人物,此次如此低调,似乎是卖了大人的面子,料来他也不愿开罪大人。”

    郝风楼莞尔,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连堂堂藩王世子都不好招惹了,看来自己已经凶名在外,嗯,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郝风楼吩咐道:“人已经放了么?既然肯赔偿,也就不必太过追究,息事宁人吧,还有,那个教拳的师傅,好生的打探一下,看看是什么路数。”

    周司吏连忙点头:“学生已经安排了,东城那边,已经派出了人手,想来也就这几日,会有回报。”

    郝风楼想起什么,犹豫片刻,似乎觉得周司吏此人做是颇为稳妥,便道:“还有一件事,想要交代,过些时日,会有一些钦犯抵达京师,诏狱那儿,人多嘴杂,很是不便,嗯……这些人,会安排在紫金山里,不过锦衣卫这儿,得立即放出一些人去,好生查探一下,看看近来京师,有什么动静,不要大意,任何风吹草动,本官都要知道,明白了么?”

    不能问的事,周司吏是向来不多问的,周司吏连忙点头:“学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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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不似人君

    到了深秋,天气渐渐凉了,中秋节的那一日,京师百姓各置月宫符象,符上免如人立;陈瓜果于庭,饼面绘月宫蟾免;男女肃拜烧香,旦而焚之。

    到了夜里,自是赏月之宴,或携柏湖船,沿游彻晓。秦淮河之上,联袂踏歌,无异白日;这一日倒是有不少人邀郝风楼去秦淮河赏月,自从拿下了东厂,整垮了王安,郝风楼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在锦衣卫内部,声誉更是如日中天,新规的章程已经开始实施,效果倒是显著,上下人等,都开始勤快起来,节前的时候,发了过节的费用,多则二三十两,少则也有三四两,人人喜笑颜开,俱都说郝大人体贴下人。

    其实东厂垮了,锦衣卫又有了油水,又经过了合理的分配之后,大家的心情自然好,免不了大家吼几句郝大人公候万代之类的话,再加上有了章法,大家也乐意去办差,即便是在节庆的时候,一声吩咐下去,打探的锦衣卫亦是不曾停歇,无怨无悔。

    郝风楼对各种邀请,一一婉拒,虽知这时候是与人拉关系的最好时机,只是老父远在凉山,家中没有男主人,自己还是留在府上才好。

    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夜风虽带凉意,却还清爽,在这凉亭之中,吃着瓜果、月饼,斟着小酒,坐在郝母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也惬意。

    一妻一妾各在两边,自是小心伺候着婆婆。这个月陆妍儿的月事没有来,却不知是推辞,还是有了身孕。陆妍儿自是期盼,赶紧生个孩子,只是现在,又不便说,生怕空欢喜一场,想多等几日再请大夫看看,因此心里藏着心事。

    她的一颦一笑。自是被细心的郝母看在眼里,却又不便多问,只是埋怨郝风楼。整日都不着家,总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一起。

    郝风楼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却只得赔笑称不是,香儿便道:“少爷这几日都在忙公务。说是要整肃锦衣卫呢。还有,老爷上次不是来信,说是有一队土司的什么子侄,要送来南京学习么?这事儿是上奏了朝廷的,朝廷可是让少爷安排,这许许多多的事,少爷很忙的。”

    香儿显然没有明白郝母的用意,好在郝母是素来知道她的性子。便不禁笑了,便道:“哦。是么,是我错怪了。”

    说到了老爷,郝母便不禁唏嘘,道:“每次来信,老爷都说那儿好好的,怎生像乐不思蜀一样,他若说不好,我呢,不免担心,可他若是他说好,我便不禁在想,这没良心的,多半是一丁点都没有念家了,这相距千里,一年多不见,也不知那儿是个什么光景,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这中秋佳节,一大家子人,也不能团聚,真是愁人。”

    郝风楼连忙宽慰:“母亲多心了。”

    可又找不到什么言语安慰,倒是陆妍儿乖巧的道:“公公这是担心母亲挂念,这才如此呢,母亲毋忧,公公身体康健,就这些时日,总该回来面圣的,我听夫君说,交趾安稳下来,公公差不多就要请旨意回来省亲了。”

    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家里长短,对这郝府的事,郝风楼反而没有什么留心,哪个厨子好,哪个丫头省心,这些话儿郝风楼自是一窍不通,却耐着心听,只是看夜空上,悬起一盏盏孔明灯,如墨的夜空,便如添上乐儿无数点点的繁星,在天空飘荡。

    一夜过去,自是无话,次日清早,节庆的气氛还没有过去,倒是有人寻上门了。

    “大人,人已经来了。”

    这消息是周司吏亲自来传报的,郝风楼终于决定,将这神武卫的机密泄露给了周司吏,理由很简单,周司吏在经历司公干,同时负责协助自己的办公,这个人有锦衣卫的背景,同时又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可以作为神武卫和锦衣卫之间的桥梁。

    况且这个人很是老成,知道不该说的话,决不会乱说,作为自己的心腹,专司联络二卫,是最适合的人选。

    锦衣卫若是名探,那么神武卫就是暗探,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有些要查探的事,非要合作不可,互通有无,相互印证,效果才能更加显著。

    周司吏已经去了一趟紫金山,心里自是震撼,这才知道在这里隐藏着什么机密,他是极为谨慎的人,知道郝大人对自己没有隐瞒,自己必须闭紧嘴巴,至于神武卫的一些消息,由他负责传递,同时一些锦衣卫的公文,他也会抄录一份,悄悄送紫金山去。

    紫金山那边放出讯号之后,周司吏一早便来了,他心里明白,郝大人对这件事看的很重,所以绝不敢怠慢。

    郝风楼听罢,只是点点头,对周司吏道:“这就备马,随本官去一趟。”

    郝风楼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那个人,终于到了,等了这么久,郝风楼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好奇,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

    他趁着曙光,快马出城,一路抵紫金山,抵达附近的湖泊,到了一处码头,这码头这里,自有神武卫的人乔装接应,等到上了船,再行上山,等抵达山上的寺庙,寺庙外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闲杂人等,除了一部分警戒的侍卫,绝大多数人,都在公房里办公。

    知道郝风楼要来,所以郝三一直在这儿等着,见了郝风楼,连忙过来见礼,郝风楼直截了当的道:“人在哪里?”

    郝三并属神武卫,而是这紫金山的大总管,负责神武卫的后勤,还有这里的匠人,不过这紫金山里事无巨细的事,他都是清楚,必竟瞒不住他,郝三道:“已经有人安排在地牢里。”

    郝风楼抬腿,随后便有神武卫的千户出来迎接,郝风楼朝他点头,却只是抿嘴,并不说什么,这紫金山的地牢,是动用了很大人力物力挖掘的,一开始筹建的时候,只是对外宣称是挖一些地窖,此后等到这里的建筑全部竣工之后,征募来的民夫下了山,神武卫才轮番派人,对这‘地窖’进行了一些扩建和修葺,其实地牢的规模并不大,必竟这儿,确实没什么人可以关押。

    到了地窖口,郝风楼驻足,问道:“负责押送之人,是如何安排?”

    这千户回答:“并没有让他们进入紫金山,而是在官道候着他们,在那儿与他们进行了交割。”

    郝风楼颌首点头,这才屈身,进入了地牢。

    地牢里有一间专门的房间,这里的土腥味很重,四壁又燃着火把,所以通风很是重要,与其他脏兮兮的囚室不同,这儿显然经过了特殊的改造,桌椅俱全,灯火通明,通风也是不错,很是整洁干净。

    郝风楼坐在这里,朝那千户看了一眼,道:“把人提来。”

    千户会意,立即去了。

    郝风楼呢,心里却有些紧张,他要面对的,必竟是历史上如谜一样的人物,这个人,在后世甚至成为史学家争论的焦点。

    朱允文,到底是什么样 的人,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郝风楼屏着呼吸,旋即,门开了,进来的人很是清瘦,脑袋上的戒疤还在,不过他脸色很不好,皮肤有些黝黑,即便是在灯光之下,他的面目也不甚清晰,不过他的五官并不显得可憎,只是……郝风楼有些怀疑,这个朱允文到底是多大年纪。

    按郝风楼的了解,朱允文应当是在二十五岁上下,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只怕年纪已经接近四旬了,他的胡须,黑白参半,并没有接受拷打,可是脸上的皱纹很深,整个人显得很没有生气,甚至于进来的时候,也不曾去看郝风楼一眼,只是垂着头,走进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这就是朱允文?

    郝风楼不由想笑,若是当今天子,知道朱允文成了这个样子,只怕……也会惋惜吧,必竟,这个侄儿是他最大的敌人,而这个敌人竟是如此狼狈,以朱棣的性子,怕是要觉得胜之不武了。

    郝风楼板着脸,一动不动的观察着朱允文,朱允文走进来,虽不愿接触郝风楼的目光,却还算大方,居然直接盘膝坐地,双目紧阖,干瘪的嘴唇,似在颤动,不知是害怕的发抖,还是在默念经文。

    郝风楼微笑,其实他曾想过无数相关于朱允文的形象,不过却发现,想象和现实有那么一点不同,只是他并不在意,现在,自己该开口了。

    “不知高僧贵姓。”

    郝风楼并不急于揭开朱允文的身份,或者说,他宁愿装糊涂。

    僧人淡淡的道:“贫僧姓黄。”

    “哦?却不知法号。”

    僧人道:“法号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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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亡国之君

    空空这样的法名,乍听之下,倒是让人觉得幼稚,甚至郝风楼有些想要发笑,可是细细思量,佛家本就最善讲空字,色即是空,人浮一世也是空。

    这空空之意,亦可解作两手空空之意,曾经君临天下,九五之尊,锦衣玉食,饭来张口,出则乘撵,寝则有万千佳丽为伴,这天大的富贵,如今已经成为过眼云烟,现在却成为逃人,四处漂泊,不知去往何处,步步惊心,朝不保夕,这难道不是两手空空?这个法号,倒是颇为契合朱允文的身份。

    郝风楼甚至很谐趣的想,若自己是他,保不齐也要取这样的法号了。

    郝风楼莞尔一笑,凝视僧人,一直都在观察这僧人的五官,因为在此之前,郝风楼一句看过朱允文的画像。只不过东方的画,更具抽象一些,只求神韵而不求真实,太过真实,反而落了下乘,那些宫廷的画师,本就是名噪一时的大师,他们所画的画,可想而知?

    再加上朱允文的相貌,经过这几年,早就改变了太多太多,这几年四处逃窜,料来吃了很大的苦头,一个养尊处优之人饱经了风霜,早已面目全非,郝风楼仅凭的,只能是眉宇和五官来分辨。

    大致上,整个人和朱允文有很多相似之处,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既然大致能够确认,郝风楼便开始下一步了。

    他淡淡的道:“空空法师听口音,一口纯正的凤阳官话。却不知仙乡何处?”

    和尚沉默片刻:“和尚处处漂泊,仙乡早已忘了,籍贯何处。于贫僧并没有什么分别,和尚只记得自己是空空,遁入空门,皈依我佛,俗世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审问和尚,确实有那么点儿为难。偏偏郝风楼并不愿意动刑,他心里只是猜测着和尚的话,不禁在想。他这是故意要狡辩呢,还是真实的想法,从前的事,他当真忘了么?又或者……

    不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郝风楼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话锋一转,却是问道:“你不是漳州人?”

    和尚摇头:“不是。”

    这一点,他根本就承认不了,因为大明的户籍森严,他若是点点头,锦衣卫可以立即去户部调集黄册,一查便知。

    郝风楼眯着眼,追问:“你既不是漳州府人。可是在度牒之中,却称你是徐州人士。料来,你也不是徐州人吧?”

    和尚沉吟片刻,依旧是老僧坐定之状,颌首点头:“不错,不是徐州人。”

    郝风楼眼眸一张,猛然道:“那么本官……或许可以猜测一二,你的祖籍,乃是凤阳,生地乃是南京,不知空空法师以为呢?”

    和尚那慵懒的眼眸子终于抬起,浑浊的眼眸打量郝风楼一眼,突然笑了:“施主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不开?”

    郝风楼倨傲道:“哦?你看得出来?”

    和尚摇头,叹了口气,道:“施主为何执迷不悟,眼前你所见,所闻的,都是空妄而已,便如黄粱一梦一般,人生一世,便如梦一般,一梦醒来,方知………”

    郝风楼不由想笑,知道这和尚是想岔开话题,却是厉声打断他:“是不是梦,那也只有醒了才知道,即便是梦,那么郝某人要做的,也是好梦,莫非非要随波逐流,做个无关紧要的梦么?假若如此,那这梦,又有什么意义?本官现在在问你的话,你是不是南京人士?”

    和尚唏嘘一阵,却也乖乖的道:“真是,这里是锦衣卫吧,贫僧记得,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便裁撤了锦衣卫,并且当着众臣的面,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只是不曾想,如今,这锦衣卫,又启用了。太祖创锦衣卫的初衷,是因为天下初定,人心难料,为的是一时之计;可是贫僧却是不知,当今天子顺天承命,为何还要重建锦衣卫,大人乃是锦衣卫高官,天子的心思,能猜到万一么?贫僧很想赐教。”

    这句话说的好听,可是话里的疾风之意却很是明显。

    郝风楼意识到这个和尚是个很难缠的人,因为无论如何,这个家伙都希望能够掌控话题,而不是寻常人犯那样,被自己牵着牛鼻子走,可他讥讽天子,言外之意是说天子得国不正,所以才心生忧惧,重建锦衣卫,但求心安,这番话若是自己不反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郝风楼淡淡的道:“太祖在时,天下初定,所以需要锦衣卫,而当今天子亦是雄主,登基不久,平定安南,四海归心,陛下所做的,都是前所未见的功业,这才需要锦衣卫,窥测不法之臣,这些,你一个方外之人,也是可以言道的么?你是南京人士,那么我直说了罢,为何在你度牒中,写的却是徐州,这度牒,本官已经命人查验,确是太常寺颁发,并无作伪,本官只想问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度牒,为何要假冒僧人?”

    和尚叹口气,似乎不愿触及这个问题。

    郝风楼却是笑了,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笑容,虽然郝风楼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份特殊,并不愿动粗,可是他一直铭记自己的身份,他是锦衣卫,是人见人畏的鹰犬,假若这时候,和尚还敢造次,郝风楼并不介意,给此人一点厉害看看。

    说到动刑,郝风楼不算是专家,可是在这神武卫里,自然也有术业专攻的人存在,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便教这和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和尚在沉默,似乎是在权衡什么,随即他抬起眼睛,那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眸竟多了几分精厉,他吁了口气:“大人旁敲侧击,却也辛苦,其实贫僧知道大人想问什么,既然大人非要问,贫僧岂可不答,大人所料的,并没有错,贫僧姓朱!”

    “伪帝朱允文?”郝风楼见缝插针。

    和尚不由冷笑:“和尚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伪帝了么?”

    郝风楼板着脸:“本官只问你是也不是?”

    和尚那目中的精光收敛,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不错,贫僧姓朱,俗名允文二字,贫僧的父亲,素来仁厚,最喜读书,这才取了这个名字,允文允武,三千弱水,家父只取一瓢,并不指望什么文治武功,只求贫僧能通读天下典籍……”

    郝风楼眯着眼,不想听他啰嗦:“那么我来问你,当日宫中火起,却是谁放的火?”

    和尚淡淡道:“已经忘了,许是一些心腹的侍卫吧。”

    “那法师又如何逃出宫去?”

    和尚道:“那时贫僧万念俱灰,早已不知所以然,是一些亲近的侍卫,架着贫僧出走,这一路辗转,贫僧许多事想不开,幸赖一些肱骨之臣忠心耿耿,谋划了一切,那时天下人心不定,沿途关卡,巡查并不严格,才得以流落于江湖,如今,已有三年了。”

    郝风楼道:“据闻……许多人图谋造反,甚至有人,打着你的名义,这件事,你有参与么?”

    和尚摇头:“不曾。”

    见郝风楼冷笑,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和尚道:“贫僧已经累了,也已经倦了,当今天子,乃太祖之子,亦是家父之弟,更是贫僧的叔父,虽叔侄反目,可是江山社稷,终究还是在自家人手里,贫僧知道,当年贫僧定鼎天下之时,尚且败给了这位叔父,今日贫僧已为贼寇,还拿什么图谋不轨,拿什么去反?一切,都已经成空了,这天地之间,贫僧想要的,只是一处容身之地,并不求遮风避雨,亦不求床榻被铺为眠,这一丁点奢求,贫僧自觉地并不过分。还请大人回去告诉天子,告诉他,贫僧不是个好皇帝,也绝没有觊觎大位之心,只求他看在叔侄的情面,让贫僧这本已死之人,再苟活几年,从前的事,贫僧已经忘了,并不曾想起,也不愿想起。江山社稷和祖宗的基业,就让当今皇上,来承担吧。”

    郝风楼见他说的诚恳,将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因为这种对话,是绝不可记录档案,以备将来查询的,一切的谈话,郝风楼都必须死记硬背下来。

    和尚又道:“该说的,贫僧已经说了,今上如今已经拥有四海,天下之大,何必要让他的侄儿,没有容身之地呢?即便是小小洞天,贫僧也会铭记在心,大人,贫僧可以走了么?午时要到了,午课的时间也要到了。”

    郝风楼已经站起来,笑吟吟的道:“来人,送这位高僧去歇息。”

    外头的千户连忙进来,抱拳说了一声遵命。

    郝风楼又道:“预备好一些好的斋菜,切莫怠慢了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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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天家无情

    一番询问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循,郝风楼几乎可以确认,那个和尚,就是朱允文了。

    这是个很复杂的人,即便此人自称是遁入空门,即便是他取了法号空空,一副前世早已忘记的样子,可是郝风楼依然能感觉到,有些事,此人是决不会忘怀的。

    国仇家恨,岂是说忘就忘,这个人,必定此时不断在告诉自己,从前的仇恨,一定要忘记,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绝不可能报仇雪耻,于是他每日念诵经文,却也每日辗转难眠,每日高呼佛号,可是神情之中,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那么一丝的嗔念。

    可是……郝风楼也同样知道,这个人想活下去,是人就有一种求生的**,即便是眼前这个生不如死的人。

    郝风楼不禁摇摇头,忍不住苦笑,待那千户去而复返,郝风楼询问道:“其他的一些侍从,都询问过了么?”

    其实对待朱允文,郝风楼不便动刑,可是对那些随扈,这神武卫就决不会客气了。

    千户道:“都已经开口了,卑下不敢存档记录,不过比对过他们的口供,确实没有什么差错,卑下斗胆以为……这个和尚,几乎可以确定身份了,只不过……卑下发现了个疑问,就是朱允文出京之后,似乎一直在和某些人联络,而这个人,即便是那些侍从也无从得知,对方隐藏的极为机密,可是朱允文那边。既然不提,那么必定会矢口否认,卑下人等。又不敢动刑,所以……”

    郝风楼不由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朱允文还隐瞒着什么?隐瞒的这个东西,可能牵涉不小?”

    千户小心翼翼:“卑下不敢妄测。”

    郝风楼笑了:“你这样是对的,有些事,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咱们是办差。好生办好了这皇差才是正理,至于其他的,暂时都与你我无关。你在这儿,好生照看,他们逃自然是逃不掉的,可也不能让他们受委屈。他们固然是阶下囚。可终究,有资格裁决他们,定夺他们生死的,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所以,现在本官这就入宫觐见,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这就够了。”

    千户忙道:“大人放心。卑下自入了神武卫,就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嘴巴了。”

    郝风楼抿嘴一笑,旋即带着周司吏离开紫金山。

    沿途上,周司吏若有心事,郝风楼侧目看了他一眼,与他并鞍而行,道:“周先生似乎有话想要说?”

    周司吏不禁苦笑:“大人,学生现在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些事,本不该学生这样的人知道的,如今知道之后,心里禁不住有些不安,学生不过是个京师中最不起眼的小吏,承蒙大人看得起,这才有了那么丁点富贵,想不到,竟牵涉进了这样大的事。”

    周司吏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件事太大了,知道的越多,风险就越大,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实在不该有什么好奇心,似他这等老油条的人物,巴不得这种事离他越远越好。

    郝风楼自是猜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了:“好啦,木已成舟,不是有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么?这个差办好了,周先生的前途,包在我的身上,你的性子谨慎,我也很放心,那些告诫你不必胡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多讲了,本官这就入宫面圣,至于卫里的事,你先照看着,不用紧张,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即可。”

    周司吏连忙应下,等过了朝阳门,二人各自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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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并没有以面圣的理由觐见,因为他十分清楚,这段时间,他入宫将会十分频繁,内阁乃至部堂甚至是都察院里的那些人精难保不会有人看出端倪,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所为何事?天子日理万机,为何又屡次三番召见你。

    除非是侍驾的大臣或者太监,一个武官如此,难免不会让那些敏感的大臣们浮想联翩,这些人个个都是鼬鼠变得,最善的就是打探别人的机密,自是小心为上。

    所以到了午门,郝风楼的理由是听闻母后身体有小疾,心又如焚,特来探询。

    通政司那边,立即前去通报,紧接着宫中来人,请郝风楼入宫。

    徐皇后自然而然,也就‘病’,这当然是巧合,郝风楼信步进入了内庭,到了一处廊坊处,左右无人,他并不是昂首前行,而是左右张望。

    果然,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婆娑的树下,朱棣背着手,若有心事,看到了郝风楼,便咳嗽了一声。

    郝风楼连忙上前,高声道:“儿臣听闻母后有痒,特来探望,不曾料想,在此遇到父皇。”

    朱棣朝引路的太监努努嘴,这太监会意,立即退避开去。

    朱棣莞尔笑道:“不必多礼,平身吧,中秋佳节,过的还好吧?朕赏你的月饼,吃过了么?”

    郝风楼感激涕零的样子道:“母亲已经吃过了,儿臣吃了半块,味道……”

    “味道不好?”朱棣笑了,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点头道:“朕也觉得不好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来朕倒是难为了你。”

    这一次,郝风楼其实又耍了个很聪明的小花招,他能有今日,单凭功劳,是不可能的,做功臣容易,可是要做到天子信赖的‘忠臣’,却并不容易。

    比如这一次,天子问他是不是吃过了赏赐的月饼,郝风楼若是说吃了,很好吃,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天子说一,自己就跟着是一,天子说二,自己就跟着说二,这不免,就显得有那么点儿过于‘圆滑’了,谁都不喜欢圆滑的人,尤其是天子,因为天子跟前,这样的人太多太多,数都数不过来,并不缺郝风楼这么一个。

    于是郝风楼的回答却是不好吃,要知道,对于天子来说,不过是个月饼而已,其实你说好吃和不好吃,都没有什么妨碍,朱棣显然不会是个神经病,只因为你觉得他赐你的月饼不好吃,就收拾你。

    郝风楼说不好吃,在天子看来,却恰好显示出了郝风楼的‘真性情’,谁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真性情,因为真性情的人,跟你拍起马屁来,才更让人愉快,朱棣非但会不以为意,反而,会觉得郝风楼这个人很是耿直,甚至觉得郝风楼诚实可靠,而在一些重大问题上,郝风楼是不会和驻地唱反调的,而那时候,耿直可靠的郝风楼所提出的一些意见,却与天子不谋而合,于是乎,又一种情绪自然而然的产生,那便是惺惺相惜。

    人的情绪,很是复杂,郝风楼对与朱棣关系的培养,一直都很上心,这些年的潜移默化之下,时常在一些很不经意的事情上给予了天子极好的印象,自然而然,这圣眷,即便是那些日夜伴驾在天子身边的人,也未必能够比的过。

    朱棣其实当场,并没有觉得什么,也只是莞尔一笑而已,只是对郝风楼的印象,更根深蒂固了一些。他笑吟吟的道:“好吧,说正事,你此番入宫,可见到人了么?”

    郝风楼立即板起脸,道:“儿臣见到了。”

    朱棣背着手,显得有些焦虑:“可以确认么?”

    郝风楼点头:“几乎可以确认,所有一切,都十分吻合,眉宇和五官,与画像上也都酷似,只是这几年,他风声鹤唳,老相毕露,不似从前的风采。儿臣与他对谈了几句,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所以………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此人便是建文。”

    朱棣心情更加复杂,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打探建文的下落,只是真正找到了人,反而有那么点儿疑虑了,他沉默了良久,才问:“他怎么样了?”

    郝风楼道:“很不好。”

    朱棣冷笑:“是啊,和朕做对,若是他还过的很好,岂不是说朕无能,他还说了什么?”

    郝风楼沉吟片刻:“说请陛下饶他一命,从前的事,他都已经忘记了,永远都不会记起,看在叔侄的情分上,给他一个洞天之地,苟全于世。”

    朱棣在树下踱了几步,笑的更冷:“话虽如此,可是当年,朕若是靖难不成,他肯留朕的性命么?不要忘了,湘王是怎样死的,湘王,难道就不是他的叔父?现在走投无路了,无处可去了,这才想起了叔侄的情分,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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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天子见天子

    郝风楼没有做声,只听朱棣竭斯底里的在咆哮。

    显然,天子动了真怒,这些年来,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发泄。

    他咬着牙,厉声道:“当年的时候,这小子虽只是太孙,其实却非嫡长孙,他的母亲吕氏,不过是个妾室,论起来,这血统的亲疏还不及朕,朕说了什么?这是太祖皇帝的意思,是太祖皇帝听了这小子的蛊惑,才致如此,可是太祖皇帝既然决心让他来克继大统,朕身为人子,能说什么?还不是以叔父的名义,乖乖称臣,视他为君上,对这毛头小子三跪九叩。”

    “假若是如此,那也罢了,这口气,你真以为朕咽不下去,郝风楼,朕告诉你,朕咽的下去,朕在莽莽原野上,为了猎狼,可以卧在雪中数日,每日只和雪块和干粮,朕为了大明的江山,什么苦没有吃过,南京城那些文武百官在歌舞升平,是朕一次次奉旨出关,和北元鏖战……”

    朱棣说罢,捋起了长袖,露出结实的手臂,手臂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看到了么?这一道,是追袭布布尔花伤着的。这一道,是北平大营哗变,朕亲自横刀弹压留下的,这一道……乃是袭辽东时留下的,你可知道,冰天雪地里,两只靴子都灌满了雪,雪水融化,化为冰水,浸泡着双脚,长达数日之久的感受?你可知道,大雪倾盆,上不得马,牵马而行。而在这莽莽雪原上,长达数月寻觅不到敌踪的感受?你可知道,当你又累又饿。探哨吹起牛角,准备迎接敌袭的感受?你不知道,朱允文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朕知道,朕在那儿,呆了许多许多年,为的不过是太祖皇帝的一句话。为的不过是,藩王守天下的承诺。朕告诉你,朕不但守住了。朕杀的敌酋,比你所见的所有人都要多,建文元年闰月,北元叩关。朕亲率燕山卫出击。与贼鏖战数日,那一次,朕中了箭矢,摔落下马,鲜血泊泊,躺在那厚厚的雪原上,朕很冷,很困。很想觉睡去,再不醒来。朕听到周遭的心腹亲卫在朕的身侧不断呼喊。模糊之间,看到有人给自己端来烈酒,也听到了张玉的喊杀,听到朱能的怒吼,那时候的朕,即便是死,也没有遗憾,因为朕知道,这江山姓朱,朕也姓朱,这万里江山,朕不来守,难道靠那些只知道摇头晃脑的读书人,靠那些满是铜臭的商贾,还是那庙堂之上,白日仗义执言,夜里醉生梦死的文武百官?不成,他们都靠不住,朕不来守,这大明,就安享不了太平。”

    “可笑啊可笑……”朱棣的眼里竟是流出泪来,泪痕在脸颊上的落出痕迹,络腮胡子被泪水打湿,他狠狠一拳砸中树干,树木簌簌,旋即恶狠狠的道:“可笑的是,就在这时候,朕的那位好侄儿,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任用一群书呆子,让这些书呆子为他出谋划策,齐泰、方孝孺,一个个都在谋划削藩,朕在前头性命相搏,他们在后头暗箭伤人,周王获罪、湘王获罪,天下的藩王,他的那些个叔父,哪一个没有获罪,朕怕啊,朕不怕死在沙场,不怕迎面死在那些凶狠的北元铁骑的马刀之下,朕怕的是,突然一道弹劾的奏疏,诉说朕的数十道罪状,旨意抵达北平,朕不但成了阶下囚,更成了十恶不赦之徒。周王是个懦夫,他乖乖的伏法,湘王倒是有几分硬气,可惜太蠢,宁愿全家**,数十口通通死于大火,也不肯负隅顽抗。朕不一样,朕不是他们,建文要夺走朕的一切,那么朕,就要取他的性命!”

    朱棣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不杀此子,如何消朕心头之恨,如何对得起湘王,对得起张玉的在天之灵,这么多人,都以为这个小子,而死无葬身之地,朕不杀他,将来大行之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这些人?”

    “郝风楼,你听到了么?去,取他项上人头,朕要让他死,要将他的脑袋,送到太庙去,朕要亲自去太祖灵前,告诉太祖皇帝,他错了,大错特错,假若当时,太祖皇帝选的不是这个小子,岂会有今日这般骨肉相残,又怎会到今日这个田地,去……去吧,你亲自去斩下他的头颅,也要亲自将它,送到朕的面前!”

    郝风楼不敢回答,朱棣的失态,让他有几分尴尬,他猛地意识到,这似乎是朱棣的家务事,而自己,似乎有些陷进去太深了。

    “怎么,你不说话?”

    “儿臣万死。”郝风楼立即,立即竖起了招牌式的标准回答。

    朱棣皱眉:“怎么,你想说什么?”

    郝风楼道:“儿臣想说的是,要杀一个朱允文,何其容易,陛下一个旨意,儿臣片刻功夫,便可将他的人头带到,可是……陛下……”

    朱棣深深看了郝风楼一眼,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说的是,朕已经失态了,怕朕一时过激,而失了分寸,是么?”

    郝风楼道:“陛下圣明,岂会失了分寸……”

    朱棣摆摆手:“不要说这些,你去安排吧,朕打算见他一面,就在………奉天殿里……对,朕就要在那儿见他,如何布置,外朝那边,你说了算,内朝这边,朕会安排。”

    郝风楼点点头,其实他能体会到朱棣的本心,朱棣其实和朱元璋的性子有些相同,在外人眼里,都是杀人魔头,却殊不知,他们虽然杀人如麻,对身边近亲的人,却还不错,朱元璋如此,朱棣也是如此,所以从一开始,他能体会到朱棣对朱允文恨之入骨,可是依旧能感受到,在这刻骨之恨的背后,却又有许多复杂的情绪。

    在奉天殿召见朱允文,确实是一种泄愤的办法。

    奉天殿与其北部的华盖殿、谨身殿在宫中称之为三大殿,乃是一些重要朝会和廷议的场所,当年建文没有少在这里召见大臣,朱棣完全可以选择在宫外,甚至便衣去紫金山见朱允文更为稳妥,而选在这里,对朱棣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

    郝风楼行了礼,道:“儿臣遵旨。”

    朱棣摆摆手,脸色变得冷俊起来,淡淡道:“去见徐皇后吧,好生探问她的病情,去……去吧。”

    郝风楼会意,抱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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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宫中又有旨意,说是徐皇后染疾,命僧人若干,入宫祈福。

    紧接着太子入宫问安,一干僧众,亦是在锦衣卫的查验之下,入了宫去。

    郝风楼亦是入宫,奉天殿的朝会已经散了,朱棣仍是头戴通天冠,穿着冕服,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郝风楼觐见,口称万岁。

    诺大的殿堂,只有君臣二人,朱棣的情绪却是好了许多,笑吟吟的道:“朕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一宿未睡么?”

    郝风楼正色道:“打了个小盹儿,睡了一个多时辰。”

    朱棣笑了,淡淡的道:“看来你和朕一样,朕也只是睡了一两个时辰,不过……朕今日的精神却比你好,人……来了么?”

    郝风楼道:“已经安排在外头了,是以恩师推举的身份入的宫,不会引人疑窦。”

    恩师自然就是姚广孝,姚广孝是和尚,又是近臣,听闻娘娘染疾,宫中召僧人入宫祈福,推举几个僧人入宫,那也是常有的事,一般情况,确实不会让人生疑。

    朱棣颌首点头,深吸一口气:“来时他是不是已经吓得腿软了?”

    郝风楼摇头:“还算镇定自若。”

    朱棣的虎目,掩不住有些失望,却还是笑了:“看来他还有几分长进,既然如此,那么就宣进来吧,在这里,三百步之内不会有任何人,只有你我君臣,还有一个戴罪之臣。”

    郝风楼点点头,走出去,随后,一个僧人走了进来。

    朱允文进来的时候,举止很是平常,他的目光,留栈在宫中各处,那汉白玉的石阶,那大红的宫墙,那金黄的琉璃瓦,那檐下的勾心斗角,他的眼眸依旧浑浊,可是在这背后,却不知在想什么。

    郝风楼自入宫,一直都在盯着他,显然,朱允文的表现过于镇定,郝风楼甚至在想,在这镇定的背后呢?背后是什么?他会触景生情么?是惆怅还是悔恨?

    郝风楼说不清,只是他倒有些期盼,盼着这天子面前,朱允文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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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开万世太平

    虽是一副淡漠之色,可是朱允文的眼睛却是骗不了人,他一步步走进了奉天殿,在这空旷的大殿里,那金殿之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端坐在此。

    这魁梧的身子,几乎覆盖了宽大的宝座,这个宝座,似乎是为了朱棣量身定做,竟是如此的贴合。

    朱棣的手,搭在案牍上,眼眸半阖,摇曳宫灯之下,整个人仿佛是在打盹。

    朱棣的眼眸,张开一线,宛如射出了一道光,聚焦在了朱允文身上。

    郝风楼一句自动的退到了一边,到了梁柱一侧,尽量避免自己的存在。

    朱允文站着,而朱棣坐着。

    这一对叔侄,此时似乎都在打量对方,双方的眼眸,流露出来的情绪复杂无比。

    仇恨、杀意、颓唐、怨恨……

    朱允文没有跪下,却是闭上了眼睛,旋即合掌,高宣了佛号,道:“阿弥陀佛……”

    朱棣脸色古怪,那满腔的怒火,却突然一下消散了许多,他摸着案牍的手,不禁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旋即捧腹大笑起来。

    清朗的笑声,在大殿之中缭绕,这禁不住的狂笑,亦是包含了无数的情绪,朱棣笑过之后,手指朱允文:“你不是朱允文那个小子……”

    朱允文合掌不动,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反倒是郝风楼大吃一惊,这个朱允文……竟是假的…这怎么可能,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细节,都十分吻合朱允文的身份,包括他的度牒。他的谈吐,他的举止,假若这朱允文是假的,又怎么将自己骗过?况且,又有谁会蠢到冒充建文皇帝,即便是一个傻瓜,怕也不至于愚蠢到这般的地步。都说他郝风楼是疯子,依着郝风楼来看,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疯了。

    既然是假的……那么……

    郝风楼不禁有些头疼起来。自己虽没有拍着胸脯保证过这个人的确切身份,可是在天子面前,却也是言之凿凿,谁知道这个时候。闹出这么一个乌龙。这办事,显然不太可靠。郝风楼自认自己在天子心目中,颇为稳健,谁知今日,竟会栽在这事上头。虽然此事不至于获罪,可是难免会给天子留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郝风楼真胡思乱想,却听朱棣又道:“朕的那个好侄儿,岂会高宣什么佛号。朕的那个侄儿,理应是满口仁义。实则却是阴狠无比,对自己的叔叔,举起刀子,就像是割草一般,哪里会有半分的犹豫,朱允文,你还记得湘王么?湘王可是你父亲的兄弟,是你的亲叔父,他何罪之有,又何至于全家死绝,你还记得朕么?朕哪里对不起你,你非要苦苦相逼,非要让朕死无葬身之地,让朕失去一切,当年的朱允文,真是好气魄,朕和那些你的叔父,只求你能念在宗室之情、骨肉至亲的份上,高抬贵手,即便是让我们做一个富家翁,亦会感恩戴德,可是你呢?你可曾有半分的心软,逼迫自杀的自杀,贬为平民的贬为平民,圈禁的圈禁,哈……好气魄,果然是好气魄。”

    “现在,你何必要假惺惺?当年的朱允文,去了哪里?来啊,你不是要削藩,不是要将朕置之死地么?朕就在这里,就站在你的跟前,你为何此时此刻,反倒念起那可笑的佛号了,阿弥陀佛……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可笑?不觉得一个连骨肉至亲都不能容忍的人,念出这句话,让朕笑话么?”

    朱允文稳当当的站着,抿嘴不语,他的目光依旧看着金殿上的朱棣,仿佛对朱棣的话恍然不觉。

    “你这畜生,也配姓朱?你当政以来,骨肉相残,听信奸佞之词,擅改祖宗之法,太祖皇帝在的那一日,对你何等垂青,呕心沥血,如此的栽培你,你却是朝令夕改,以至天下动乱,君位不保,朕来问你,你死之后,有什么面目,去见太祖皇帝,又有什么面目,在朕面前说话?”

    朱棣的声音,还在梁间缭绕。

    郝风楼却不禁松了口气,原来这和尚依旧是朱允文,而天子所言,反倒将自己吓了一跳。

    朱棣显然是见过朱允文的,虽然是在数年之前,而朱允文这些年饱经风霜,早已不复从前的风采,不过既然眉宇之间有那么依稀的相似,对天子来说,就已经足够来辨识了。

    朱棣见朱允文依旧不语,禁不住喝问:“怎么,你不说话?”

    朱允文幽幽叹了口气,道:“贫僧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陛下为王,贫僧便是盗贼,事到如今,贫僧无话可说。”

    朱棣冷笑:“你当然无话可说,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你还能说什么?怎么?你想跪地求饶,还是以死谢罪?这两样,你自己挑选一样吧。”

    朱允文盘膝坐在殿中,淡淡道:“生杀夺予,皆在帝心,如今陛下为刀俎,贫僧为鱼肉,求饶不求饶,又有什么用,谢罪与不谢罪,又有什么意义?今日既然在这里,那么就恳请,一切都由陛下圣裁,事已至此,贫僧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让朱棣震怒。

    朱棣万万想不到,朱允文这个家伙,到了现如今,还能如此的嘴硬,他胸膛起伏,想来是气的不轻,不禁走下了金殿,一步步朝朱允文走过去,那一双眼眸,宛如刀锋一样。

    凑得近了,朱棣驻足,认真端详朱允文,突然道:“你老了,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朱允文幽然长叹,似乎在唏嘘着什么。

    朱棣又道:“你和朕的皇兄,真的像啊,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记得,皇兄英年早逝,却不知他垂垂老矣时的样子,如今却是知道了。”

    朱棣突然又勃然大怒:“可是你知道么?朕那皇兄虽然也会亲近那些不三不四之人,可是至少,却不曾残害自己的兄弟,对自己的兄弟,友爱有加,你呢?你只是个孽种而已!”

    朱棣说罢,蒲扇般大的手已是狠狠煽在了朱允文的脸上。

    啪……纹丝不动的朱允文受此重击,猛地一下,失去了平衡,他歪歪斜斜的打了个趔趄,却又重新站直,嘴角溢出血来,却又一声不吭。

    朱棣更是大怒,又是一巴掌上去,恶狠狠的道:“怎么,你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博取朕的同情,郝风楼,郝风楼……去……去取鞭子……”

    郝风楼咋舌,他素来知道朱棣有用鞭子抽人的习惯,因此,他并不啰嗦,飞快出宫,好不容易寻了个太监,那太监取了鞭来,郝风楼气喘吁吁的回到大殿。

    朱棣扬鞭,毫不客气的鞭挞在朱允文身上,朱允文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本能的蜷作一团……

    啪……啪……啪……

    那宛如轰雷一般的声响,响彻大殿。

    每一鞭,都破了僧衣,在朱允文身上留下了血痕。

    朱棣气势十足,抽打一下,便大声喝问:“你这孽种……”

    无数污秽之词,都自朱棣的口中出来,直到他打累了,将鞭子丢开,而朱允文,已是浑身血痕。

    朱棣拍拍手,看都没有看朱允文一眼,显然这个朱允文,让他过于失望,朱棣这样的人,永远都是遇强则强,面对强大的敌人,或许会斗志昂扬,可是面对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懦夫,却是提不起他半分的兴趣。

    “朱允文,你要知道,从今日起,你已经不姓朱了,你的法号叫空空?很好,至此之后,你就叫空空,空空如也,不会在有自己的名字,不会再有自己的过去,你要做你的和尚?好,朕也成全你,去紫金山吧,去那兰若寺,这辈子,好生去赎你的罪……”

    朱棣倦了,一脸疲乏,连脚步都有些蹒跚,不得不扶住那汉白玉的金殿盘龙玉柱,一字一句的道:“从前的事,到此为止,朕留你性命,不是因为你是朕的侄子,而是因为,朕还有个兄弟,他曾贵为太子,姓朱名标,今日的事,再不会有人提起,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也休想在出山一步,活吧,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你还是个人,你要求生,朕决不会让你死。”

    交代了这些,朱棣长长吐了口气,又是吩咐道:“郝风楼,这个人,你来安排,给他治伤,想办法请一个信得过的跌打大夫,还有,他在兰若寺的用度,朕也交给你了,这个人,你养起来,朕要让他好好活着,让他看着朕如何创千秋伟业,开万世的太平,所以……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郝风楼复杂的看了朱棣一眼,颌首点头:“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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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妖言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郝风楼这边,总算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不想杀建文,其实叶不是什么缘故。

    他们叔侄的事,自然是他们自己去料理,锦衣卫固然是狗腿子,却也不是什么都做的。

    押着朱允文出去,朱允文遍体鳞伤,走动不得,叫了两个太监抬着,只说这和尚冲撞了圣驾,受了责罚,那些太监看到朱允文的惨状,都是咋舌。

    至于宫中的人认出朱允文,郝风楼倒是并不担心,一方面,当年建文在宫中的时候,风华正茂,固然是有许多太监见过,可是这几年的颠沛流离,早已面目全非,今日又是一阵痛打,满脸血污,便是当年 伺候朱允文的伴驾太监,怕也认不出了。

    出宫之后,马车早已备好了,郝风楼骑马,朱允文乘车,二人径直出城,直接去紫金山的兰若寺。

    在兰若寺里,大夫都是现成的,如今这里已培养了大夫近百人,除此之外,还有三百多个学徒,负责采药、煎药、包扎之类,几个大夫来看过,上了摇之后,朱允文睡了一晚,这才好了一些。

    郝风楼则是留在兰若寺,睡了一宿,第二日醒来,来到朱允文的住处。朱允文被褥子包着,面无血色,虽是好了一些,可是脸色依旧不好,浑身稍微动弹一下,便钻心的痛。

    郝风楼走近床榻,笑了笑:“空空大师,前几日倒是委屈了你。不过你必须明白,郝某人只是奉命办事,你能明白么?”

    朱允文道:“贫僧岂会不知。世间的事……咳咳……贫僧早已看厌了……”

    郝风楼却懒得和他谈这种厌世的话,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榻前,慢悠悠的道:“不过有件事你必须明白,从今往后,你就得住在这兰若寺,决不能离开半步,若是离开了这座山门。郝某人就不会客气。”

    朱允文叹道:“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贫僧只求清净,岂可出了山门。自行去寻烦恼?”

    郝风楼又道:“从今日起,本官负责照料大师,大师需要什么,但可以和这里的总管郝三去说。大师既然要清修。少不得得有人照料你的起居,这些人,我都会安排好的,只是这兰若寺很大,有些地方,可以去,有些地方,却有卫士把守。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还望大师见谅。”

    朱允文含笑:“贫僧岂敢见怪。贫僧早已说了,只求一个清修之所,外间的俗务,贫僧是半分都不想理的。”

    郝风楼颌首点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家相互给个方便,你呢,有什么麻烦,都包在我的身上,我呢,也算是忠君之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哦,是啦,还有一件事,方才见大师进宫,似乎眼中,对那紫禁城,颇有一些生疏,看来,大师是真正的忘记了前事,如此甚好。”

    朱允文忙道:“时间的俗事和俗物,已是过眼云烟,贫僧却是早已抛之脑后,贫僧不敢妄言,那紫禁城,对贫僧来说,确实是生疏了。况且一别经年,不禁让人敢想万千,虽是皈依我佛,却还是有那么丁点念想,触景生情,神情颇有恍惚……”

    郝风楼抿嘴笑笑,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那么,郝某人告辞,大师保重。”

    朱允文忍痛微笑:“大人慢走。”

    郝风楼走出来,外头几个神武卫的头目早已久候多时,郝风楼对他们吩咐一番,交代了一些事,便出了寺庙,朝京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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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若寺的事是解决了,朱允文的事,似乎也有了安排,不过对郝风楼来说,锦衣卫的事,却是不少。

    他和朱允文不一样,朱允文大起大落,惯见了世间百态,所以心情已经平静,名利二字,已经离他远去。可是郝风楼却不同,他抵达北镇府司的时候,便有一大摊子的事在等着他。

    周司吏今个儿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一直在北镇府司门外焦躁等候,来回的走动。

    几个守卫府门的校尉一动不动,眼睛却都盯着周司吏,也是颇为奇怪。

    平素周司吏可是一向稳重的,怎么今个儿,却像是热锅蚂蚁。

    只是周司吏在北镇府司,已经站稳脚跟,如今在经历司里公干,虽然依旧是司吏,地位不高不低,可是谁都知道,此人乃是郝大人心腹,时常都在郝大人跟前走动,眼下锦衣卫的大权又都落在郝大人手里,从前几个核心,如今全部沦为了郝大人的‘下属’这周司吏的地位,自然而然也就水涨船高,即便是佥事、镇抚老爷见了这位先生,也要挂个笑脸。

    是以及格校尉不敢轻易上前询问,权当没有看见,继续做他们的木桩子。

    直到郝风楼到了,周司吏快步接过郝风楼的马,一面道:“大人,东城刚刚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郝风楼器宇轩昂,听了这话,心里便料想,以周司吏的为人,如此仓皇,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禀告了,如此火烧眉毛,会是什么事?越是这样想,郝风楼却越是气定神闲,慢悠悠的道:“周司吏有话要说?走,咱们进里面说。”

    周司吏急于想要把事情禀告,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谨慎的左右张望一眼,颌首点头:“大人先请。”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北镇府司,沿途上的官吏见了郝风楼俱都行礼,满带敬畏,郝风楼则是抿嘴微笑,一一点头回礼,完全不像是火烧眉毛的样子,这倒是让周司吏有点儿干着急。

    好不容易进了值房,郝风楼坐定,叫来一个书吏,道:“上茶,上好茶来,周司吏喜欢吃雀舌,茶房里还有么?就泡一壶雀舌。”

    那书吏飞快去了,郝风楼才好整以暇的看着周司吏,他这漫不经心的举动,倒不是故意想逗周司吏玩儿,而是如今见惯了大场面,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遇事便心急火燎的郝风楼,郝风楼心里清楚,一年前的郝风楼或许只是一个人,自己的情绪和态度其实并不重要,可是现在的郝风楼,代表的却是一群人,自己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都可能影响到无数人。

    这些人如今都关注着郝风楼,郝风楼镇定自若,他们才能安心办差,若是连郝风楼都心急如焚,这些人的心里,只怕也要疑惧了。

    因此高高在上的人,最是擅长于喜怒不形于色,将是兵的胆,一个城府不深,喜怒都写在脸上的人,即便是一时得志,最终这富贵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周司吏,到底有什么事,本官看你的脸色不好,有什么话,不要急,慢慢的说。”

    周司吏却是真急,抿了抿嘴,听了郝风楼的话,倒是镇定了一些,道:“东厂那儿,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抓住了几个读书人,只是暂时,将他们押在城隍庙里……”

    郝风楼皱眉,道:“城隍庙?这似乎不合规矩,这几个读书人有功名?若是有功名,怕是要动用驾贴,到刑科去走一趟了,有了这个,送去诏狱岂不是好?咱们锦衣卫,虽然如今水涨船高,可是该守的规矩,却还是要守,咱们是天子亲军,又不是土匪恶霸,曾健那家伙,本官在为他升任佥事的事留意,他倒是好,又犯浑了。”

    周司吏连忙摇头,道:“这几个读书人,牵涉的乃是妖言之罪。”

    所谓的妖言,其实都是凭着锦衣卫自己判断,某种意义来说,抨击朝廷是妖言,痛骂大臣也是妖言,谈及宫闱更是妖言,只是自建文之始,舆论渐渐放开,这妖言之罪已是形同虚设,现在这世道,除了一些特别忌讳的话题,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人不敢说的了。

    郝风楼禁不住皱眉,虽然作为特务头子,却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因为在他看来,风气到了这个地步,人家发几句牢骚,实在没有动用锦衣卫的必要。

    周司吏深深看了郝风楼一眼:“那几个读书人,在说的是,建文天子,出现在漳州,已被锦衣卫拿了,如今已经收押,建文天子还活着……有几个还说什么正朔,说什么真龙天子………”

    郝风楼一听,一时愣了。

    消息………居然走漏的这么快,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可能……

    郝风楼脸色有些凝重了:“你的意思是,这几个读书人,知道了建文,知道了朱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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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老实一些

    周司吏道:“大人说的不错,看来……消息确实是走漏了。学生……”周司吏脸色显得很难看,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漳州府的一些人,便是神武卫,再就是天子和郝风楼,还有自己了。

    也就是说,传出消息的人,就是这么一些人,漳州府的那些人,性命攸关,按理来说,是不敢有人乱说的。

    而且这些人就算猜出那么点儿端倪,理论上,也未必知道这么多内情,除非是漳州知府疯了,把所有的事都泄露出来,可问题在于,这位知府大人已经被提调入京,现在就在路上,而且还加官进爵,这个节骨眼,他放出任何消息,都极有可能不但乌纱帽没了,甚至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堪忧。

    至于神武卫,那儿知道的也就是一些高级武官,这些人,理应是郝风楼的心腹死党,平时也是闭门不出,就在兰若寺里公干,从前接触到这么多的机密大事,也不曾走漏半分,现在怎么可能走漏消息?

    天子自不必说了,好大人当然也不可能泄露,那么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就是他,周司吏心里叫苦,自从得了这消息,他可是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就知道这么大的机密,实在不是自己这样的人能知道,现如今,果然是出事了。他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睡觉,说了什么梦话,可是随即又打消了这念头,因为自己是极谨慎的人。即便是睡觉,那也决不会草率的在外头睡,在家里。倒是和自家婆娘同床共枕,可是那婆娘外间的事什么都不懂,平时也就只知道说一些家里长短,外头的事,是绝不过问,也绝不说出这些是非的。

    那么……问题可能就没有出在自己身上,可问题又来了。这问题出在哪里,不是他周司吏能决定,而在于郝大人。是否相信自己,假若郝大人起疑,即便自己再如何清白……

    想到这后果,周司吏不禁颤栗。苦涩的道:“大人。这……这个消息,东城那边已经盘问过,说的有鼻子有眼,很是详尽,这就说明,泄露出此事的人,绝不是寻常之人,那些押送建文的差役。那些漳州府的寻常人等,即便是知道建文在漳州被拿获。也不可能知道现在建文在锦衣卫手里,所以,学生以为,能泄露此事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学生………学生平时做事,一向稳当,而且这些年,跟随大人,不曾有过二心,学生绝没有泄露一字半句,大……大人……”

    郝风楼抚案,不禁叹道:“是啊,你说的没错,这些读书人,能说的有鼻子有眼,这就是说,放出消息的人,必定是极为了解内情的,这个人,确实只是寥寥数人,一个是漳州知府,一个是天子,一个是我和你,还有两个,都在紫金山,是神武卫千户和总管郝三,除了别人,其他人即便知道一点端倪,可是许多事情的细节,却并不知情……”

    周司吏吓得满头是汗,连忙道:“学生………学生……”

    郝风楼叹道:“你不必疑惧,这件事,自然会调查清楚,在事情清楚之前,本官依旧还是信任你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这个事是你泄露的,那么要怪,也只能怪本官自己,是本官没有识人不明,才闹出这天大的笑话。”

    说是天大的笑话,一点都不为过,这事儿的后果……十分严重。

    既然那几个读书人知道,这就意味着,此事已经传开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疯狂的蔓延开来。

    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郝风楼几乎不需要动脑,就可以想象到这可怕的后果。

    各种各样的妖言开始出现,一些本就不满的读书人开始蠢蠢欲动,甚至有人会鼓噪起来,请求天子切莫杀侄,一些朝廷命官,不乏有一些脑子糊涂,又或者是利益受损的人,借此惹是生非,一些早已野心勃勃之人,借此机会鼓动百姓谋反。

    天子必竟才初定江山,现在也不过是永乐四年,思念建文的思潮虽然已经强行按下,可是出于对永乐朝的不满,各怀鬼胎的人,大有人在。

    那么宫中会怎么做呢?对此置之不理,建文不露面,那么必定天下群情汹汹,许多人就会想,建文八成,已被天子杀了,从前大家认为建文的死,和永乐有间接的关系,而现在……这杀侄的事,算是坐实了。可是真把朱允文摆出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即便是弄出一个禅让的花样,给朱允文封一个安乐侯,藩王那边,肯满意么?

    那些个宗室,最恨的可就是朱允文,你朱棣要反,大家给你提供精神甚至是物质上的支持,支持你做什么?当然是干掉朱允文这小子,现在天下大定,大家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安生觉了,这倒是好,现在朱允文又供了起来,这不是恶心大家?

    莫说是他们,即便是朱棣,情感上也说不过去,为了靖难,他可是死了许多老兄弟,比如张玉,比如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和朱允文可都是有血仇的,张辅这些人,肯罢休么?说的再难听点,就是那些徐家的人,皇亲国戚,除了一个徐祖辉,其他人只怕是真正把朱允文恨之入骨了。徐达有子四人,长子徐辉祖暂且不表,次子徐添福早卒。三子徐膺绪,世袭指挥使,这第四子徐增寿,在靖难之变时暗助朱棣,被朱允文所杀;为了表彰他的功绩,朱棣敕他的儿子世袭定国公。现在的定国公就是他的长子徐景昌,这位徐公爷既是公爵,又是皇亲国戚,本就傲慢的不得了,现在得知杀父仇人如今被供起来,这还了得,肯定要纠集一群功勋闹起来的。

    朱棣的基础就是这些丘八,怎可能让他们寒心?

    所以无论如何一个选择,都不会有好结果。

    郝风楼甚至可以想象,这件事闹开之后,得知了消息的朱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周司吏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怀疑是他泄露的消息,自己又何尝,不是七上八下,这件事就这么几个人知道,固然天子没有怀疑是自己泄露,可是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却是必然的。

    郝风楼想了想,不禁摇头苦笑,道:“去东城一趟,人在哪里,本官要亲自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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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城这边,寸土寸金,便是城隍庙,亦不会有破败的道理,所以别的千户所,喜欢把人扯去城隍庙里动用私刑,是因为那儿清净,平时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可是这儿的香火却很是旺盛,以至于许多不方便的事,索性是由千户所拿出一笔银子,置办了一个荒废的宅子出来,平时也不怎么修葺,就叫个聋子守住门禁,但凡有事,便把人扯来。

    如今这儿,戒备森严了不少,曾健虽然经常犯浑,可也不是傻子,听到这样的‘妖言’,第一个反应就是布置人手拿人,特意绕过了经历司和刑科,宁可犯了规矩,也绝不肯把事情张扬出去。

    曾健在这儿等候多时,郝大人果然来了,他没有欢天喜地,而是表情凝重的迎上去,郝风楼也懒得和他寒暄,直截了当的道:“人在哪里?”

    “大人,请吧。”

    直接将郝风楼领来一处柴房,三个纶巾儒服的读书人一个个蜷缩在地,有一个校尉按刀看守着,这三人已是面目全非,虽然锦衣卫对读书人动手,素来有些忌惮,可是现在,却没有太客气。

    郝风楼一出现,这三人立即打了个冷战,其中两个向后缩了缩,倒是有个年轻些胆大的,立即大叫:“学生乃是钦州府廪膳生员,学生的恩府乃是太常寺少卿,学生……”

    曾健脾气不好,直接上前,一巴掌甩过去,打的这读书人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后头的话就含糊不清了,大意是说他平时和谁交好,曾在哪个学社,又认识哪些大人物。

    郝风楼脸色平静,却也不制止曾健的暴行,待那生员没了声响,才道:“诸位既是读书人,想必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尔等将来,必定是朝廷栋梁,只不过眼下嘛,这大好的前程还要不要,或者说想不想从这儿活着走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本官前来这里,就是问你们几句话,我问你们答,答对了,就可以走,若是诸位不服,出去之后,自然可以寻你们的恩师、同窗来寻麻烦,只是现在嘛,本官时间不多,诸位最好,老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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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全城围捕

    听了郝风楼的话,几个儒生做声不得,一下子将读书人能屈能伸的性子,一下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若说一开始,这圣人尚且还有舍生取义的豪言壮语,不过后世读书人,显然惜命的多些,只不过这样做,显然脸面上过不去,读书人是很要面子的,于是为了让自己的软弱更有理论上的基础,各种理论也就诞生了。

    什么君子不立危墙,无非就是说,见了强者不脚软,看到了危险不立即逃之夭夭,你便不是君子。至于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之类的话,大致就是如此。

    其中心的思想就在于,我不能死啊,我死了岂不成了冲冠一怒、血溅五步的屠狗之辈,岂不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至于什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突然一下子,变得不重要了,不管这三个读书人心里想着什么,不过确实,面对郝风楼,还有凶神恶煞的曾健时,他们一下子耸了。三人个个身如筛糠,面如土色。

    有个生员犹豫一下,期期艾艾的道:“大人有什么话,但问无妨,其实……我等……呵呵……”干笑一声之后,继续道:“我等也是知晓事理之人,如今我等三人,既然劳动天子亲军相询,料来也牵涉到了家国大事,学生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断不敢敷衍了事。”

    话说到这份上,郝风楼也懒得理他们想的是什么。开门见山道:“你们所传的流言,再说一遍。”

    “这……”想了想,那生员道:“说是建文天子在漳州有了踪迹。当地知府立即命人解送入京,如今这人就在锦衣卫看押,还说天子已遁入空门,如今做了和尚,这些……学生人等,也不辩真假……这………”

    郝风楼眯着眼,心里不由想。地点、人物甚至是时间,大致上都能对的上,自己所料果然没有差。这绝不是几个小吏能够放出来的消息,漳州那边的人,固然知道这个和尚身份不一般,可是未必想到的是建文。即便想到了。又怎么知道京师这边是锦衣卫看押,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们能猜测,可能接手的是锦衣卫,漳州那边要把消息传来,怕也没这么快。

    所以思来想去,问题应该出在京师,可是京师这边。自己的布置极为妥当,泄密的人。到底是谁?

    能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是郝风楼身边至关重要的人物,可谓心腹中的心腹,任何人做出这等事,都让郝风楼震惊。

    郝风楼淡淡的问:“这些消息,你们三人之中,是谁先提起的?”

    “这……”生员显得有点为难了,最后硬着头皮:“是学生提起的。”

    郝风楼目光掠过一丝冷冽:“那你又是从何而知?”

    生员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显然他不想把人招供出来,一旦如此,这名节可就完了。

    可是一旁的曾健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吓得他脸都白了,老半天才道:“是在泸州诗社里传来的。”

    郝风楼追问:“这泸州诗社是什么名堂?”

    生员索性答了:“其实就是一些同乡联谊,主持的,乃是礼部郎中杨晓杨大人,杨大人便是泸州人,平时呢,总是邀一些同乡去吟诗作对,渐渐的,便有人倡议建个诗社,学生虽非泸州人,却是四川成都府人士,偶尔也会被人邀去凑凑热闹,昨天夜里,恰好受邀,便听泸州的文昌兄提及此事,这文昌兄说了,此番建文天子已觅了踪迹,建文天子无辜,天子必定会优渥对待,甚至……还有传闻,说是太祖皇帝本就钦定了建文天子克继大统,而当年天子靖难,寻觅不到建文踪迹,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才勉为其难,登基为帝,如今既然建文天子已经有了踪迹,而当今天子又是纯孝之人,料想,念及到太祖的心愿,退位为议政王,扶保建文天子重新登基也未可知……”

    郝风楼听的身子都凉了,这些读书人,还真是比苍蝇还恶心,也难怪隔三差五,遇到乱世,总有一些脑子发热的家伙,将这些狠狠杀个一批,即便是太平盛世,剥皮充草、廷杖之类的玩意也是少不了的。

    这分明是捧杀啊,先是给朱棣戴一顶高帽子,说他很是孝顺,既然是个孝子,那么太祖皇帝遗诏中既然钦定了建文,这建文若是不重登大宝,岂不是说当今天子不孝。不孝二字,对这个时代来说,极为重要,历朝历代,讲的都是以孝治天下,朱棣登基,改弦更张,正本清源,将建文天子所作的改革全部罢黜,而重新恢复祖制,其实为的就是表明自己才是真正的萧规曹随,是太祖之后的正统。若是天子不孝,那么就真正要天下大乱了。

    况且朱棣当年,打着的可是靖难的旗号,无非就是说,自己是忠臣,因此靖难,诛杀奸臣,辅佐天子。

    这些读书人,唯恐天下不乱,说出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本意就只有一个,大家都知道天子不会退位,既然不肯退,那么这苍蝇,就非吃不可,士子生员们,大多同情建文,是因为建文时,对读书人多有优渥,而永乐朝之后,先是灭方孝孺全族,紧接着又建厂卫,监视大臣和读书人,甚至于一些宫中的太监,也开始水涨船高,分赴各地镇守,也是喧嚣一时,惹来了许多的争议。

    这些读书人,固然不敢当面和朱棣对着干,可是各种恶心人的办法却是有的,你要治罪?这却又有点麻烦,你拿什么治罪,人家不是说了嘛,当今天子纯孝,人家明明是在夸你才是,莫非连马屁都拍不得了?

    郝风楼不禁冷笑,旋身走出柴房,周司吏和曾健连忙快步跟出去,曾健不禁问:“大人,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郝风楼目露杀机:“大逆不道,你说该如何处置?”

    “只是……”周司吏有些谨慎,不禁道:“拿人的时候,有不少人看见,突然没了,就怕……”

    郝风楼侧目看周司吏一眼,冷冷道:“到了现在,还怕人看见?事到如今,堵不住人家的嘴,那就得动拳头了。否则天子养着咱们做什么?锦衣卫不是城隍庙里的城隍,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至于现在,提调人马,立即去杨府,先将那个叫文昌的家伙,找出来!”

    事到如今,郝风楼唯一能做的,就是顺藤摸瓜了,其实现在他并没有什么把握,那个传出消息的人,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到,何其难也,无论泄露此事的是神武卫或者是锦衣卫的人,这些人说白了,都是特务出生,这种人假若当真要传出这等惊天的秘闻出去,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是现在,郝风楼继续硬着头皮做下去。

    他咬了咬:“同知厅、佥事房、经历司、南北镇抚司、各千户、百户所,所有的人,除了必要的坐探之外,上到同知下到最底层的力士,所有人全部要求立即当值,告假的人,全部都要找回来,都要在所辖之地进行点卯,让他们全部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听命行事,告诉大家,京师里出了奸党,这些奸党狼子野心,人数极多,让大家随时做好准备,动手拿人。刑科那边,让吴经历亲自去交涉,该下驾贴的还是要下驾贴,先拿人,再补办也可以,刑部给事中若是不肯下帖子,本官亲自去会会他。”

    周司吏打了个冷战,他当然知道郝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也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不禁道:“大人,人言可畏,想要堵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单凭这些……”

    郝风楼眯着眼,微微一笑:“人的口,当然堵不住,不过眼下既然有此妖言,我等岂可漫不经心,我只问你,眼下这些读书人,最津津乐道的话题是什么?”

    “自……自然是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儿………事关建文……”

    “这就是了。”郝风楼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把话题换一换,建文固然是津津乐道,可是咱们锦衣卫,其实也是一个足以街头巷尾孜孜不倦议论的话题,所以,现在开始准备动手吧。”

    郝风楼说罢,径直出了院落,院落里曾健等人,已是忙开了,各自派出快马,前去下达命令。

    郝风楼却是直接回到北镇府司,在值房里坐定,而北镇府司这里,已经接到了消息,顷刻之间,北镇府司内部,已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之前由于郝风楼的整肃,锦衣卫已经焕然一新,虽然没有脱胎换骨,可是一声令下,却也颇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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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震动天下

    一队队锦衣卫开始回到各自的辖地,所有告假的,也纷纷叫了回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总总的迹象都表明,似乎要出大事了。

    这些锦衣卫,俱都是消息灵通之人,此时突然得了消息,心里都不禁有些忐忑,在锦衣卫内部,这样的情况可是不多,唯一的解释就是,肯定一大事要发生。

    其实即便是天子亲军,谁都不想发生什么意外,只是现在,郝大人已经传令,倒是谁也不敢腹诽。

    千户所、百户所里,俱都人满为患,整装待发的校尉、力士都在屏息等待。

    左河百户所里,就在等待着消息,百户王陵虽然气定神闲的在吃着茶,不过他的脸色却未必好看,现在得知的消息就是随时准备,可是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却是一概不知,不过有小道消息,东城那边似乎发现了点什么东西,说是什么妖言,这位王百户心里便想着,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这好端端的,一个妖言,也要弄的如此剑拔弩张、紧张兮兮?显然不对劲啊。

    其实何止是他满是疑窦,几个总旗的心里,也大概是如此,他们跑来打探消息,旁敲侧击,王陵只能苦笑,你们来问我,我问谁去?

    一炷香之后,便有消息传来,说是东城那边动手了,上百个校尉、力士围了礼部郎中的宅子,破门而入,抓了几个人,紧接着。又破了几个商行。

    其实商行那地方,虽然有个商字,其实却和行商没什么干系。

    这商行起初呢。确实是商贾们离乡背井,到了外地,却因为没有落脚之处,每日住在客栈,多有不便,于是大家凑了份子,在异乡租个宅子。供乡中的一些客商居住,久而久之,一些学子和生员由于要远游。又或者进京赴考,这些未来之星,自然是那些低贱商贾一向巴结的,因为便免不了以同乡的名义。邀他们到商行下榻。这些读书人呢,一开始只是家境贫寒的在那儿聚集,到了后来,由于读书人聚的越来越多,大家住在一起,又是同乡,免不了吟诗作对,谈一些风雅之事。其他的读书人,便也都爱去那儿凑热闹。渐渐的,商行所住的商贾越来越少,却成了读书人的聚集之地。

    这些读书人都有一个特点,一方面都有功名,若是没有功名,人家也未必让你占这个便宜,另一方面,大家都抱团,甚至有一些同乡的‘大人物’,如某个京官,某部堂的一些大员,偶尔也会去关怀一番,终究是同乡,提携后进,乃是传统,而正是通过这些形式,整个京师,就通过同窗、同年、同乡、师生之类的关系,结成了十分严密的关系网,在这关系网之下,既有领袖人物,这种人闭门不出,甚至极少露面,有的是尚书,有的是侍郎,至不济,也是个郎中、主事,下头呢,又有许多小京官,再下头,便是许多的生员,生员们依靠这层关系和商行来结识这些‘大人物’,好得到某些庇护,甚至是提携和提点,而大人物呢,也需要下头的生员们为他造势,有些不方便说的话,不方便做的事,自然也有人去为他代劳。

    任何所谓的同乡、同窗、师生的关系,其实说白了,就是某种利益关系,这些关系错综复杂,如乱线一样缠绕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任何一个,就会惹来整体的反弹。

    动一个商行,拿几个读书人,立即就会有许多同乡出面,而这些同乡,又可能背后会有许多师生的关系,师生的背后,又可能是同僚和同年,王陵虽然只是个小小百户,可是在京师这么多年,哪里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你可以以其他的名义动一个读书人,可是直接去动商行,这几乎就等于,和所有读书人为敌了。

    他脸色铁青,很是凝重,手抚案牍,一时之间,有点失神,这郝大人吃枪药了啊,东厂好动,读书人这马蜂窝可不好招惹,一个东厂,无非招惹的就是一个王安而已,动一个商行,那可就真和全天下的士大夫为敌了。

    真琢磨着,终于有消息来了,一个千户所的力士快马而来,气喘吁吁的拿了一份单子,道:“王百户,立即纠集人马,按图索骥,按这名册拿人,这些人,通通都是妖言惑众之人,断不可姑息,北镇府司的意思是,放走了一个,都要唯你是问……”

    王陵不敢怠慢,连忙查验了手令,二话不说,道:“卑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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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之后,左河百户、校尉,顿时倾巢而出。下一刻,便抵达了一处府邸,数十人将这宅子团团围住,王陵带刀,亲自去拍门。

    府邸里已是风声鹤唳,一个门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期期艾艾的道:“大人找谁?”

    王陵道:“贵府公子张江成在不在?我等奉北镇府司之命,特来拿人!”

    这门房顿时慌了:“我家公子犯了什么事,你们………可有驾贴?”

    王陵冷着脸:“自然是犯了大事,否则何须劳动本官,至于这驾贴,等人拿了,自会给他看,来,进去搜查。”

    一干校尉、力士,早已按捺不住,蜂拥而入。

    这门房尝试去挡,却哪里挡得住,立即被人潮冲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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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大乱,人人自危。

    几乎每隔片刻功夫,就有一个个消息传出来,风声鹤唳,顿时所有人都不安起来,这一次大搜捕,摆明着是冲读书人去的,据说诏狱那边人满为患,哀嚎阵阵,刑部给事中那儿,一开始还是签了几个驾贴,到了后来,却是脸都吓白了,这没完了啊,发了几个驾贴,锦衣卫拿了人,又拿出无数份口供来,一个人攀咬出三四个,这三四个又攀咬出十几个,到后来便是成百上千了,这驾贴,他哪里敢签,索性认真细致的核实,问东问西,无非就是拿着口供,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跟那经历司的吴经历交涉,这份口供,是不是有语焉不详之处,这刘生员,当真说了这些话?会不会是故意攀咬,此事还得再思量思量,不好办啊不好办,是不是要询问一下刘生员的学官,且看他们有没有发现此前有什么眉目………

    吴经历哪里不明白这给事中的意思,无非就是拖延时间,反正积压了这么多,一个时辰核实一份,没有个一年半载,这些驾贴也发不完,等那时候,朝野上下,就该反扑了,说实话,其实不用这么久,也就三两天的功夫,反弹就会出现,这给事中打得是好算盘,根本就不想把自己牵连进去。

    吴经历倒也不急,慢腾腾的和他交涉,详尽的给这位年轻的大人解释,这个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说的口干舌燥,却依旧还是口若悬河。

    而这位刑科的大人呢,却也深谙此中道理,见吴经历并不咄咄逼人,却也心领神会,不断点头,时不时发出感叹:“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本官倒是明白了,不过嘛,这里还有一点斟酌之处,刘姓生员既然妖言,检举的这位王秀才却只说这些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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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洋工的磨洋工,雷厉风行那般拿人的拿人,而在北镇府司,宫中的口谕终于到了。

    这么大的事,宫中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现在到这个地步,若是不传郝风楼入宫,那才是见鬼了。

    郝风楼早已整冠待发,吩咐了几句周司吏,旋即便往午门,立即入宫。

    今日召见的地点是在暖阁,郝风楼到的时候,这里已是人满为患,几个阁臣,都在这里,突然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这些个阁臣,谁也坐不住,从解缙到胡俨,从杨士奇到杨荣,这些人中 固然有急性子,可是再淡定从容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惊吓,这才几个时辰功夫,突然就变天了,紧接着便是乌云密布,雷嗔电怒,这消停的日子,还让不让人过?

    这事儿太大,牵涉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成百上千,几个阁臣无论平时如何勾心斗角,可是此刻,倒也齐心,二话不说,立即来见驾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谁和你讲道理

    几个阁臣的目的,其实很是简单,他们先来见驾,自是要对天子进行试探。

    至少他们要明白,这个命令,到底是不是天子发出来的,假若是天子的中旨,那么事态可就严重了,当今皇上,性子刚烈,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对这些读书人动手,那么自不必说,这事儿很难有回旋的余地,即便这是捅了马蜂窝,也即便会给国家带来伤害,可是只要天子的心意不动摇,那么谁也不可能改变天子的想法。

    可若根本是锦衣卫擅作主张,倒是能让人松一口气,只是几个阁臣终究不是简单之辈,他们接下来不禁会想,这个郝风楼,到底发了什么失心疯,刚刚和东厂为敌,此后又跑来招惹读书人,难道还嫌自己树敌不够多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况且一个读书人或许未必比得上一个皇上跟前的伴驾太监,可是十个呢,一百个呢,一千一万个呢?十万个呢?

    太监说到底,权柄太大,那也是天子的家奴,天子随时可以将他舍弃,可是读书人不同,读书人是臣子,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方,那可是要动摇国本的,天子会任那郝风楼胡闹?

    以此推理,郝风楼这个家伙,必定是傻了。

    不过……无论是解缙还是杨士奇,如今对郝风楼这个家伙,已有了很深的了解,此人看似鲁莽,却是心细如发,看似简单。却总是暗藏机锋,这个人绝对不傻。

    那么矛盾就出来了,这个既没有傻。又做出这等事来,他的企图是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在此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居心。

    聪明如杨士奇,怕也想不明白,一个聪明人既然不会去做傻事,而一旦这个人做了傻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的意图还没有被人领会。

    这其实是很可怕的,在座之人。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且掌控者大明国运的人物,他们即便有再多分歧,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无论是谁。都有一种很强的掌控欲。他们位极人臣,掌握一切,并且制定出计划,呈报宫中批准,然后分发各部执行,每一个计划,无论是按部就班或是雷厉风行,他们都会尽量将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脱离掉自己的掌控的范围之外。可是现在,突然出现郝风楼这么个天大的变数。隔三差五闹出点事儿来,却谁也预料不到这个家伙下一步会怎么走,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难受。

    朱棣呢,心思却又不同,听到宫外生变,顿时愕然,等到知道朱允文的消息已经透露,他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脸色变得更为深沉,眼眸更加深邃,让人有些捉摸不定。

    锦衣卫拿人,朱棣的表现同样是平淡,可是在这平淡背后,却似乎又在权衡着什么。

    几个阁臣旁敲侧击,显然是知道天子对此事的态度,而朱棣当然能明白他们的心思,见这几个阁臣噤若寒蝉的样子,朱棣也只是深沉的笑了笑,旋即,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朱棣在等,阁臣在摸他底细,他却在等摸郝风楼的底细。

    这件事太严重了,先是朱允文的消息泄露,朱棣顿时感到不妙,可越是如此,他越是镇定,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外间的流言蜚语,所表露出来的平静,十分可怕。

    郝风楼进来,行礼,口称万岁。

    朱棣抿嘴一笑,抬了抬手:“郝爱卿坐下说话。”

    郝风楼刚刚落座,立即有人发难,站出来的乃是胡俨,胡俨怒气冲冲,霍然而起,道:“郝风楼,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可知道,你招惹的是什么大事,现在朝野震动,流言四起,到处都有人在抨击锦衣卫擅自拿人,如今被你们拿的读书人,数百上千,这些人,可都是有功名的,俱都是国家栋梁………”

    “皇上……”胡俨含泪,朝朱棣行礼,道:“锦衣卫不能这样做啊,这世间,哪里有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这般拿人的?国家法度还要不要?朝廷养士五十年,煞费苦心,难道今日,就非要闹到让他们离心离德的地步么?”

    胡俨跳出来,其实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内阁这边,肯定得有激烈的反弹,这未必是内阁非要和郝风楼对着干,而是不反弹那么几下,也没法子给下面交代,现在清议闹的这样厉害,内阁无动于衷,这些阁臣,怕都要被骂的体无完肤,这世上,也不尽然都是数十年后那位棉花首辅那样的奇葩,现在也不是成化朝那般群魔乱舞,弹棉花的宰辅,泥塑的尚书,必竟谁也不想被人骂的狗血淋头,遗臭万年。

    朱棣笑吟吟的朝胡俨压压手和蔼可亲的道:“胡爱卿莫要激动,有什么话,心平气和的说。”旋即板起脸,对郝风楼道:“郝爱卿,胡爱卿所言,可是当真么?”

    郝风楼欠欠身道:“陛下,这事儿倒是有的,不过微臣是照章办事,锦衣卫那边,自有它的规矩,既然是查访妖言之事,而如今呢,却是妖言四起,微臣不得已,只得命人动手拿人了。胡大人与其责怪锦衣卫,有这功夫,倒不如去和那些读书人说,让他们休要滋事,也休要妖言惑众。这倒是奇了,有人做贼,大人不去劝贼从善,反倒怪这官兵捉贼,这是什么道理?他们是朝廷栋梁,难道就可以胡作非为?”

    杨荣有些坐不住了,他向来是老成的人,今日却是将他有些惹毛了,他的两个门生,现在还生死未卜呢,杨荣捋须,淡淡的道:“郝大人,敢问他们妖言惑众,是怎么个妖言惑众之法?”

    郝风楼正色道:“有人自称,建文在漳州已经有了踪迹,还说天子命咱们锦衣卫拿了建文,这难道不是妖言?”

    杨荣直勾勾的盯着郝风楼:“只因为这个?”

    郝风楼反唇相讥:“莫非杨大人以为,这还不够严重?建文与天子乃是叔侄,天子会命锦衣卫去拿他么?这些话里,岂不是说,皇上无情无义,更无宗室骨肉之情?”

    郝风楼的口舌倒是颇为厉害,其实来之前,他早有腹稿,所以倒也是临危不惧。

    杨荣却是微微一笑:“不,不,不,天子当然不是拿了建文,只不过是妥善安置而已,建文当政时,树敌颇多,天子是为了保护建文,这才将他妥善安置在紫金山是不是?老夫所知的消息是,建文确实到达京师了,就在兰若寺,这些读书人,未曾有诽谤宫闱之意,倒是郝大人,如此风声鹤唳,却不知是何故?”

    杨荣这番话,顿时让郝风楼大惊失色,即便是朱棣,也不禁压住了眉头。

    朱允文在紫金山,在兰若寺,这件事本就是机密,可是为何,杨荣知道?

    若说此前,那些读书人口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东西,宫中大可以矢口否认,大可以说,这是流言蜚语,锦衣卫出动,狠狠治一治,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这消息接二连三的抛出来,而且每一个消息,都仿佛切中了要害,这已经不是有鼻子有眼了,就好像肚中的蛔虫一样。

    郝风楼不禁道:“杨大人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杨荣莞尔一笑:“外间早已传开了,郝大人却是不知么?哎……郝大人,你是锦衣卫同知,却只知拿人,外间的事,却是一概不知,这锦衣卫,留之何用?将来索性,让内阁来缉拿妖言之事好了。”

    郝风楼不禁看了朱棣一眼,朱棣脸色阴沉,再也无法淡定,显然,这件事已经有些瞒不住了,纸包不住火。

    深吸一口气,郝风楼不断的寻思着应对之策,心里权衡着什么,最后他突然笑了,道:“杨大人,卑下确实有诸多疏漏之处,倒是多谢大人提醒,不过……”

    郝风楼咂咂嘴,看着几个阁臣,心思转的飞快:“这建文的事,暂且不表,诸公在这里,料来也不是为此事而来,既然诸公问起读书人的事,那么……郝某人就不得不答了,其实嘛,他们是什么心思不重要,是不是妖言呢,可不是诸公说了算的,这得锦衣卫说了算,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们不是妖言,我郝某人就是觉得他们有嫌疑,怀疑他们与乱党勾结,偏要拿他们,又能如何?”

    无赖,耍无赖!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锦衣卫的规矩,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律法,你跟他讲律法,这个家伙,居然在这紫禁城,在这暖阁,当着天子和内阁大臣的面,耍无赖了。

    杨荣和胡俨都是气的有点发抖,胡俨站出来,连声道:“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郝风楼,锦衣卫是公器,可不是你的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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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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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