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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动强

    文昌书院,一下子成为了整个南京城的焦点。

    尤其是到了傍晚时分,这里更加热闹起来。

    那些下值的朝廷命官,居然一个个坐了轿子到了左近,而后带着几个轿夫,掸了掸身上的官服,闲庭散步而来。

    他们既不和外头瞧热闹的人打招呼,也不和里头的人呼应,只是到了这文昌书院附近,人一伫立,身后的差役连忙搬了个小凳子来。随即大人坐下,眯着眼开始打盹儿。

    紧接着,便有差役奉上茶水,大人手上抱着热乎乎的茶盏,并不急着去喝,只是面无表情的闲坐。

    他们就这样坐着,老僧坐定,嘴角似笑非笑,清高自赏之中又带着几分不屑于顾。

    这些人的出现,顿时引来许多人的哗然。

    “那位乃是庶吉士曾舒曾大人,曾大人来了,他是建文一年恩科的进士,那篇《道不远人、不可以为道》的文章便是此人撰写。”

    “曾大人来这里是做什么?既然来了,为何不发一言?”

    “你却是不知,自然是为了保护书院中的生员,怕这些锦衣卫行凶。他不发一言自是为了避嫌,以免被人抓住把柄,人家就是坐在这里,谁能奈何他,又没说什么犯禁的言论,锦衣卫有本事,就动他试一试。”

    “那边是御使杨大人,杨大人一向仗义执言,实乃我等楷模。”

    “还有礼部的堂官江大人,江大人素来低调,没想到竟也来了。”

    “……”

    断断续续的,便有十几个朝廷命官出现,他们像是有了默契,个个搬来了桌椅。摆在院墙下头,而后落座后见了谁也不打招呼,就这么坐着,引来不少人的啧啧称奇,更有不少人翘起大拇指,以至于附近的茶肆、古玩店的伙计都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啧啧议论:“瞧瞧这些如狼似虎的鹰犬,再看看这些奋不顾身的清贵,有乐子看了,这些鹰犬。平素跋扈惯了,今日倒是想看看他们敢不敢对书院动手。”

    锦衣卫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大抵是接触的平民较多,给人不好的印象,再加上有人刻意的丑化。莫说是读书人,便是寻常百姓平时见了亦是胆战心惊。暗地里都忍不住腹诽几句。

    清流不同。清流高高在上,不接地气,靠的是嘴巴和锦绣文章混饭吃,自然满口都是好听的话,字字都是民间疾苦,使人心生敬意。

    郝风楼赶来了。他看着这些大人。倒也没有上前去打话,这里已是围了个水泄不通,仿佛所有人都在瞧着热闹,使得锦衣卫诸人都不由有些泄气。

    周司吏悄悄的拉了郝风楼的袖摆。扯到一边,低声道:“郝千户,咱们还是撤了吧,这毕竟是北镇府司的事,让纪大人来过问就算了,咱们至多一个办差不力,可是委实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还是算了吧。”

    郝风楼嗯了一声,沉吟道:“这件事本可以算了的,可是他们打了人,这笔帐就不能轻易的算了,你没有看到吗?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一走,这颜面就丧尽了,既然上头有了差事,咱们东城千户所咬着牙也要完成,不是因为想要讨好上官,而是要让大家知道,你我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今日若是走了,明日碰到了棘手的事是不是也要退?后日再遇到难处,莫非又要退?若是如此,那么何必要做锦衣卫?只要你们愿意,我尽可以将你们调到其他衙门去。”

    周司吏摇摇头道:“倒不是知难而退,只是这种事……”

    郝风楼眯着眼,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道:“我方才说了,再等一等就要准备强攻,让大家做好准备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有了许多朝廷命官的出现,使不少人胆子变大起来,不少人在书院里放肆吟诗作对,这吟诗作对的内容自然对锦衣卫没有什么好话。

    已经接近了子时,月色如钩,朦胧的月光洒落,依旧照不亮乌黑的大地,好在这里许多人点起了灯笼,打起了火把。

    十二个时辰已经过去,围看的人倒是散去了不少,坚持留下的人并不多。倒是那些坐在院墙下的大人们此时仍然在这儿耗着,一副打算在这儿熬个一宿的样子。

    看这架势,他们打算硬撑了。

    这些人的心思,郝风楼自然明白,无非就是借此来获得名声罢了,这件事过去之后,他们必定会成为人人称颂的角色,在士林之中留下美名,有了这个名望,将来平步青云亦是可期。

    郝风楼大喝一声:“来人,准备。”

    数十个校尉已准备完毕,人手持弓,背后挎着一壶羽箭。

    对付院墙里的人,火铳的效用不大,毕竟火铳乃是平射,会被院墙挡住,而弓箭射出的弧线却是弧线,可以直接穿过院墙,在院落之中落下伤人。

    这些个朝廷命官,一见锦衣卫有了动作,俱都面无表情,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他们估摸着这些锦衣卫只是吓唬吓唬自己而已,应当不会玩真的,否则真要误伤了自己,这麻烦可不小。

    于是大家依旧高坐钓鱼台,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射!”

    郝风楼却是没有犹豫,数十个校尉拉满了弓,哗啦啦的将手中捏着的羽箭射出去。

    数十支箭矢虽然并没有遮云蔽日,却也带着骇人的气势飕飕的穿过院墙。

    紧接着,书院里一下子热闹了,不少的生员都在院落之后,生怕有锦衣卫翻墙或是撞门而入,此时锦衣卫突然射箭,他们猝不及防,竟有几人受伤了,有人发出痛苦呻吟,又有人情急大叫:“柳兄、柳兄,这是怎么了,不好,柳兄中箭了,杀千刀的锦衣卫……”

    那院墙下的朝廷命官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有人忍不住豁然起来,手指郝风楼:“郝风楼,你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你不要命了!”

    更有几个要冲上前来夺去弓手手中的弓箭,郝风楼依然面无表情,大喝道:“将这几个纵容钦犯的官员带下去!”

    一声令下,负责卫戍的校尉立即将他们拦住,直接拖走。

    整件事毫不拖泥带水,郝风楼也早有准备,他依旧命人射箭,紧接着大手一挥,其他摩拳擦掌的校尉便开始动了,无数人冲向院墙之下,准备撞开大门。

    射箭只是掩护,真正的目的却是大门。

    这是最简单的战术,在郝风楼看来,虽然简单,可是对付这些书生却是足够了。

    院墙里聚集了上百个值夜的生员,此时此刻,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射懵了,箭矢的威力虽然不大,可是给人的心理作用却是不小,他们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家连忙远离院墙和大门,有人叫骂,有人生了畏惧之心,撒腿要逃。

    人群之中,却是有人大喝:“走什么,这些鹰犬是声东击西,他们这是要撞开大门,一旦大门被撞开,朱大人便完了,我等平日研习孔孟之道,舍身取义四字,难道还没有读通吗?都不要走,一旦走了便是前功尽弃,我等愧对圣人也!快,堵住大门。”

    呼喊的人竟是书院中的博士胡康。

    文昌书院能在京师立足,自然和朝中的许多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比如这位胡博士,身份就不一般,他既是大儒,同时又是当今翰林侍讲胡广的兄长,因为平素不爱做官,性子懒散,因而早在建文时便已致仕,于是出面与人组织,建了这文昌书院,有人做官是为了权位,有人建书院是为了桃李满天下,不管如何,胡康和胡广这一对兄弟的志向虽然不同,可是目的却是一致。

    这一次锦衣卫围书院对胡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方面,书院声名鹊起,已成为了许多读书人的圣地,另一方面,他的声望也水涨船高,可谓一箭双雕。

    可是眼下,书院眼看不保,这位胡博士终于坐不住了。

    他什么都不怕,自己在朝中有许多关系,足以使他不必畏惧这些锦衣卫鹰犬,在书院的背后又有无数人的支持,眼下只要守住书院,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有利,所以书院绝不容有失。

    胡康的眸中掠过了一丝冷色。

    “郝风楼是吗?久闻你的大名,可是这一次,你却是要失算了,你招惹错了不该招惹的人,捅错了马蜂窝。老夫与你固然是无冤无仇,可是这世上总得有人踩着别人的肩上向上走,你想踩着老夫的肩,老夫倒也想借一借你的肩膀一用。”

    胡康便是如此的心思,他平时在书院之中颇有威严,深得生员的爱戴,此时听了他的话,不少人又冒着零星的飞箭跑了回来,往大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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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不死不休

    一边在拼命撞门,另一边则是在胡康的指挥下抵死顽抗,这大门成了所有人争夺的焦点。

    锦衣卫这边张弓射箭,里头也有人丢出无数鹅卵般的石头,书院里有书生中箭,外头的锦衣卫也有人被石头砸得血肉模糊。

    “他娘的!”郝风楼火了,本以为这些书生只是乌合之众,可是郝风楼现在才明白,在这书院里头有利害的人物。

    这个人能明白自己的意图,而且在这些生员的心目中有很高的声望,足以让这些生员奋不顾身。

    锦衣卫毕竟人少,一时之间强攻不下。

    郝风楼铁青着脸,只好对周司吏道:“把人撤下来。”

    周司吏连忙和几个百户招呼,强攻的校尉无功而返,悻悻然的撤回。

    而书院里头却是爆发了一阵欢呼。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成了英雄,书院里头还有不少人丢着石头,几个满头是血的校尉被人搀扶下去。

    夜色之下,郝风楼的脸色十分冷峻。他能听到书院里头的奚落声音,也听得到那些得意洋洋的挑衅。

    郝风楼冷冷地看着那高高的院墙,沉吟了片刻,召集众人:“让大家歇一歇吧。”说罢,转身到了街的对面。

    对面是个茶肆,不过夜半三更,早已大门紧闭,只是店里的东家未必敢睡,外头吵得这样凶,谁睡得下?

    郝风楼在这茶肆门口站定,立即有随扈会意,冲上前去砸门。

    咚咚咚……

    里头的东家吓了一跳,连忙指使伙计开门。

    郝风楼直接走进去,几个校尉亦是一拥而上。

    在厅中的茶座坐定,郝风楼掏出碎银拍在桌上:“上茶水和糕点。有多少要多少,这茶肆,咱们包了,从现在起,腾出所有的屋子。”

    瞧这姿态,显然这些官爷们是打算在这里落脚了。

    东家不敢怠慢,连忙指挥着伙计开始收拾。

    郝风楼走上了二楼,自二楼推开窗,俯瞰对面的文昌书院。

    天色暗淡,烛火摇曳。郝风楼的眼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感觉。

    他有一种感觉,此时的自己已经成了这些人眼里的笑柄,甚至在庙堂之上,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故意推动了这件事,好看自己的笑话。

    推动这件事的人是谁?

    书院里头。想必也有人借着自己想要获取利益,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功成的又何止是将帅?那些个清流名士。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上位,成为天下景仰的人物?显然,有人一开始,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严祟、刘瑾这样的人物,借此,通过‘痛打’自己来获取声名。

    眼下似乎是进退两难。退,会落为笑柄,被人嬉笑,进。则极有可能捅了马蜂窝,后患无穷。

    周司吏的话是对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趟这趟浑水,早就应该抽身而退。不过……假如当真退了,郝风楼就不是郝风楼了。

    郝风楼的脸上满是冷漠,他冷冷一笑,抽身回去,而此时,店家已经上了茶水,郝风楼坐下,抱着茶盏,轻抿茶水,似乎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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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书院,陷入了某种狂热,自然,愤怒也是不少,这些锦衣卫居然当真强攻了,这些家伙果然是想草芥人命,大家都是有功名之人,他们竟如此肆无忌惮,实在岂有此理。

    十几个受伤的生员已经妥善的安置,叫骂之声也是络绎不绝。

    “那些锦衣卫鹰犬已经疯了。即便是太祖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如此的跋扈,国有妖孽啊,朝廷如此漠视士人,这是败亡之道。”

    “哼,等着看吧,他们有本事强攻,有本事伤人,那么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踩着你我的尸首进来,我等决不后退一步。”

    在明伦堂里,一些个博士和士人聚在一起。许多人面露不忿,也有人闪露跃跃欲试之色。

    有人忍不住道:“诸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锦衣卫已经疯了,我们能守得住几时?”

    “还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那个郝风楼,久闻他向来丧心病狂,胆大包天,不过眼下他既然动了手。那么就要看看他拿什么来善后,他当真以为这天下是他锦衣卫的?当真以为可以逞凶却无人敢追究他的责任?只怕这个时候他比咱们还要不安,这世上凡是大奸大恶之徒,有哪个会有好下场?诸公不必畏惧。”

    “怕就怕再强攻,咱们挡得住第一次,未必挡得住第二次,生员之中有不少人受了皮肉之伤,不能这样下去。”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胡康,胡康在朝中的关系铁,许多朝中的消息,他知道的也是最早。另一方面,他声望也高,地位超然,大家都信服他。

    胡康悠悠然的吃了口茶才道:“姓郝的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善罢甘休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是你死我活也没有错。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何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以我之见,这是朝廷还在观望,眼下也是进退维谷。而现在他们既然率先动了强,这笔账就肯定要算。不过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眼下最紧要的是先保住咱们书院。”

    他顿了一下,胸有成竹的道:“这些都是粗人,秀才遇上兵,有理也是讲不清,眼下当务之急,一是将这些锦衣卫逼到墙角,使他们不敢在书院门前放肆,其次是逼的朝廷立即有所动作,早作决断,至于以后怎么算这笔账,怎么算一算这么多生员被这些锦衣卫射杀,那是几日之后的事。”

    “老夫倒有一策,可以保书院无忧。”

    众人抖擞精神,有人朝胡康长揖作礼,道:“胡先生但说无妨。”

    胡康道:“这明伦堂里不正好有圣人像吗?圣人在这里,我们怕什么?待会儿就让人将这圣人像张贴在院墙上,高高悬起,其他的事就不必理会了。”

    他话音落下,许多人一拍大腿,大叫妙计:“妙啊!把圣人放出来,若是锦衣卫再强攻,毁伤了圣人,那便是十恶不赦,到时候只要消息传出去,必定天下震动,不说曲阜的衍圣公要站出来主持公道,只怕这天下的读书人都要拼命了,国朝除非罢黜儒术,否则不处置郝风楼,天下必定大乱,莫说是咱们寻常的读书人,即便是朝中的衮衮诸公,纵是有人阳奉阴违,纵是有人作壁上观,可是一旦听闻此事,还能袖手旁观?用不了多久,这午门之外就要乌压压的跪个千千百百的人,这郝风楼即便是螟蛉之子,深得帝心,这宫中也非要惩办他不可,书院之围立即消弭于无形。”

    “再有,假若他们不敢动手,那么便只能悻然退去,这郝风楼大张旗鼓,要来书院拿人,结果却是逃之夭夭,到时候且看他还有什么脸皮再敢放肆。先生大才,只此雕虫小技便可退十万虎狼。”

    胡康捋须一笑:“这……不过是拾前人牙慧而已,诸位,我等这便去告祭圣人,请圣人移动尊驾吧,其实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也不愿走这一步,只是眼下事急从权,若是圣人稍有半分毁伤,纵是保全了书院,老夫亦是愧对圣贤了,到时这干系,自是老夫一力承担,宁愿闭门思过……”

    众人纷纷道:“先生言重……”

    书院里头,立即又开始张罗下来,小半时辰之后,有人冒险攀上院墙悬上圣人画像。

    外头的校尉看了个真切,连忙有人小跑着到了对面的茶肆禀告。

    郝风楼倚着茶座打着盹,被人惊醒,听了禀告之后,眼眸微眯起来,他手搭在桌上,立即明白了书院的意图。

    这些人,倒是居心险恶。

    郝风楼冷笑。

    事到如今,他们似乎是不将自己整死不罢休了。

    眼下,自己不整死他们,到时候人人喊打,成为过街老鼠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郝风楼的睡意顿消,旋即长身而起,道:“快,去请周司吏。”

    过不多时,周司吏便到了。

    周司吏已是许多时辰没有睡,眼袋很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疲倦。此时朝郝风楼行了个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郝风楼道:“书院的动作,你知道了吧?”

    周司吏苦笑,道:“学生知道了,学生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眼下到了这个地步,学生以为,还是算了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大人只怕……”

    郝风楼微微一笑:“这些事待会儿再说,眼下我请你办一件事,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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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不顾一切

    次日清早,当好事者再出现时,顿时发现了有意思的现象。

    在这书院的外围,锦衣卫居然退避三舍,只是封锁了附近的所有街道,却不敢靠近书院一步。

    昨夜强攻的事已经传开,不少人自是叫骂不已,以至于衙门里当值的堂官们已经直接开骂了。

    锦衣卫还真的动了手,简直是岂有此理,

    众人义愤填膺,不过到了白日,见这些锦衣卫克制,又觉得蹊跷。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索性远远眺望,又或到附近的酒肆,站在二楼一探究竟。

    最后终于探出了点端倪,原来那书院的院墙上竟悬挂了许多的画像,至于这画像是谁,却是一时说不清,有人暗中议论,倒有点像夫子庙的画像,莫不是孔圣人?

    这么一揣摩,立即就水落石出了。

    必定是孔圣人的画像。

    那文昌书院还真是厉害,竟是想出了这样的主意,还真是秒不可言。众人现在明白为何这些锦衣卫校尉要退避三舍了,有人捋须称赞,也有人觉得不妥,毕竟把孔圣人晾出来,不免有不敬之意,圣人一向都是供奉的,哪有大张旗鼓悬于院墙之上?光天化日,大大不妥。

    可也有人为书院辩护:“若非这些鹰犬仗势欺人,若非他们非要置人家于死地,若非是他们朝书院里射箭,何至于如此?就算是辱没圣人,那也是这些锦衣卫的错,书院之中为了自保只得请夫子出来也是穷途末路,不得已而为之,事急从权,顾不得这么多了。想来圣人在天之灵。必定不会见怪。纵是曲阜的衍圣公,想来也绝不会觉得无理。”

    这样的解释,大家倒是能够接受。

    事情到这个地步,任何手段都已经不在话下了。

    在北镇府司里,纪纲这两日都没有睡好,问题越来越棘手,让他突然感觉到不太妙了,朝廷刚刚给予了锦衣卫特权,这个时候本该是锦衣卫上升期,谁知这个时候就遇到了这么一档子的事。

    纪纲甚至觉得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没有自己开始时所认为的那样简单。甚或于,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从一开始就有人布下了这个陷阱,借着机会狠狠给锦衣卫一个下马威。

    能布置这陷阱的人自然不是小人物,若不是朝中有数的几个重臣。甚至于太子殿下,也绝不可能玩出这样的手笔。

    想到这里。纪纲不安起来。

    郝风楼若是退缩。那么整个锦衣卫就等于是在那些生员面前低头,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为人耻笑,被人看轻。一个没有了威信的锦衣卫,怎么会有威慑力?

    可若是郝风楼发愣,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问题可能更加严重,甚至于整个锦衣卫都会遭致灭顶之灾。

    那些台面上的人物只怕巴不得郝风楼闹出事来,到时候正好抓住把柄,一击必杀。

    今早的消息已经传来。纪纲急得团团转,叹息连连,宫中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意味着陛下还在举棋不定,自己踏错任何一步,或者说郝风楼踏错任何一步,他这都指挥使都有可能彻底完蛋。

    “太子……会是太子吗?”纪纲猛地汗毛竖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太子殿下沉寂太久了,一旦他决定出手,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人,大人……”

    此时,一个书吏跌跌撞撞的进来,这书吏一脸的焦急,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借着惯性直接跪倒在地,道:“外东城千户所传来了消息,他们觉得事情太大,可能和内东城千户所有关,所以立即命人传报,学生也觉得非同小可,必须要禀告才好……”他一时急切,说话期期艾艾。

    纪纲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这书吏道:“外东城辖地,也就是朝阳门那儿传出消息,说是神武造作局有十几个火铳手用马车装着一个巨大的东西进城,外东城的人打探了一下,这东西虽然被东西遮住,不过瞧这样子像是火器。”

    纪纲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他可不是傻子,假若当真是火器的话,神武造作局运进城里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玩的?没有郝风楼的命令,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运这种东西进来?既然如此,那么就可以确认,这肯定是郝风楼的主意,可问题又来了,郝风楼要火器做什么?他吃了没事做,难道只是拿火器来玩玩?

    不可能,绝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火器是用来对付文昌书院的。

    这……纪纲的眼睛都直了,拿火器对付文昌书院,不要命了吗?不说文昌书院已经悬起了孔圣人的画像,一旦动了火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把锦衣卫生吞活剥,再加上在天子脚下动用火器这一条,也足够让整个锦衣卫万劫不复。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疯了。

    纪纲对郝风楼,其实还算是信重的,郝风楼这个家伙什么都好,近来又得圣宠,如今成为了陛下和皇后的养子,前途不可限量,所以纪纲对郝风楼一直都有所照顾。可是在另一方面,纪纲不愿意和郝风楼打太多交道,主要就是这个家伙往往有点不太稳定,就好像火药一样,平时的时候是利器,可他娘的实在太不稳定,天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炸了。

    而现在,显然郝风楼是要自爆了,不但要自爆,还要搭上整个锦衣卫。

    纪纲的眼睛都喷出火来,几乎是咆哮着对这书吏道:“火器?既然是火器,朝阳门的卫兵为何不盘查?为何不截住?外东城疯了吗,即便朝阳门的城门卫放任不管,他们为何不管?”

    这书吏苦笑道:“那些火铳手都是亲军编制,身上穿着的也是亲军的服色,又有郝风楼的调令,城门卫哪里敢去盘查?自然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至于外东城千户所,固然是心里有疑窦,却也不敢去拦截,毕竟谁都知道,近来这些火铳手很吃香,郝千户的关系又比较硬,谁愿意得罪他?再者说了,到底是不是火器,还是未知之数,假若弄错了,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因此刘千户不敢擅专,自然恳请大人做主。”

    纪纲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些千户都他娘的是什么东西,有的千户,屁大的事都不敢做主,谁都不敢得罪,天塌下来都等着自己去拿主意。可有的千户,那杀千刀的郝风楼,则是天大的事,他招呼都不打,就没头没脑的往前头冲,整个锦衣卫若是一架马车,这郝风楼就是一批烈马,也不看看前头是不是悬崖峭壁,闭着眼睛直接往前奔,什么后果都不计较。

    深吸一口气,纪纲道:“现在那东西已经到哪儿了?”

    “只怕差不多要到内城了,指不定已经快到文昌书院了。”

    “那还等什么!”纪纲咆哮道:“备马,带人,带上所有的人手,能带多少带多少,跟老夫走,去文昌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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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东宫里,一个太监脚步匆匆,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储政殿。

    太子朱高炽无论任何时候都穿着朝服,这朝服虽然宽大,却也繁复,里三层、外三层,很难打理。况且现在夏日炎炎,使人闷热。不过朱高炽早已习惯,他坐在殿中,品着茶水,一边手捧书卷,忘情看书。

    储政殿是朱高炽经常落脚的地方,他最喜在这里读书,而这里的装饰,只能用简朴来形容,桌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上头的红漆竟都斑驳。

    若不是这巨大的格局,不知道的,还误以为进入了寻常的百姓人家,可偏偏,这位太子殿下显得很是满足。

    “殿下,有消息了。”

    朱高炽抬起眼来:“那胡康已将圣人的画像悬挂上去了吧?”

    “是,已经悬挂了,锦衣卫退避三舍,不敢近身。”

    朱高炽哦了一声,道:“那还有什么消息?”

    这太监道:“说是神武造作局那边奉了郝风楼的命,不知运了什么东西来,不过有人猜测,似乎是火器。”

    “火器?”朱高炽不由皱眉,道:“不应该啊,他胆子没有这么大,敢在这里动用火器,这是找死吗?”

    这太监连忙道:“可是北镇府司已经惊动了。”

    朱高炽不由笑了:“本宫明白了,郝风楼这么做,是想找个台阶下。这些东西,你不懂,你以为他运火器进城当真是要闹出事端?不,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会做蠢事。他这么做,是做给纪纲看的,纪纲得到消息,还不得吓个半死?多半这个时候就得气急败坏的去文昌书院了,到了那时,指挥使大人出面,制止郝风楼逞凶,少不了还要将他驱走,这郝风楼岂不是正好可以借坡下驴,推掉文昌书院的麻烦吗?哎……可惜……可惜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敢动真格

    朱高炽连道可惜,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这太监乃是朱高炽的伴伴,跟着朱高炽自幼长大的,自是对朱高炽忠心耿耿,许多事朱高炽也不瞒他,甚至于解缙这些人都不知道的秘闻,这伴伴心里也是一清二楚,他忍不住道:“殿下,有什么可惜的,那郝风楼服软了岂不是更好?在一个书院都吓得屁滚尿流,且要看看往后他还有什么脸面来膈应殿下。只怕将来人人都将他当作是笑话看,再没有人将他当一回事了。”

    朱高炽面无表情的吃了口茶,呵斥道:“你懂什么?本宫这是一箭双雕,一是废了锦衣卫,其二便是结果了这郝风楼,你当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简单?哼,周伴伴,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啊。本宫问你,为何本宫要借父皇的圣旨来办朱昌?”

    朱高炽却是自问自答的道:“只是因为本宫糊涂?嘿……之所以办朱昌,就是火上浇油,本来大家对郝风楼不满,现在锦衣卫突然拿人,这士林清议肯轻易放过吗?那礼部的李至刚是个老狐狸,当然也晓得其中的关节,断然不敢将朱昌交出来,可是他也绝不敢和圣旨对着干,所以他既要包庇朱昌,同时又得甩掉这一颗烫手山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朱昌安排去文昌书院。”

    “文昌书院不是衙门,可是地位超然,便是本宫也得顾忌那儿的言论,清议如虎,它能将你捧到天上,也能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锦衣卫那些人除了一个纪纲,再就一个郝风楼,有几个是办事的?纪纲是都指挥使。既然晓得其中的厉害,也未必敢硬碰硬,因此最后这事就得落在郝风楼的身上。”

    “书院那边,本宫已经有了安排,胡康这个人和本宫有些交情,有他在,一切就好办得多了;郝风楼只要围了书院,就肯定要尝试一下强攻,只要能抵住,接下来就将孔老夫子祭出来。”

    朱高炽冷冷一笑。才继续道:“祭出了孔老夫子,这些锦衣卫,包括郝风楼,就得打退堂鼓了,可是本宫不会让他们打退堂鼓。本宫早就让胡康安排今天夜里偷偷放火。”

    “放火……”这周伴伴不由呆住了:“殿下,放火做什么。这不是烧自个儿吗?”

    朱高炽抚案:“谁会认为他们会自己烧自己呢?”

    这一句反问。立即让周伴伴有一种拨云见日一般的明悟,眼眸不禁一亮,道:“殿下的意思是,这火无论是不是锦衣卫放的,在天下人看来都是他们放的?他们不但在天子脚下放火烧书院,想要将无数有功名的读书人烧死。甚至连那孔老夫子也没放在眼里,如此恶行已和大逆不道差不多了,莫说郝风楼是陛下养子,即便是亲儿子。这天下哗然,朝中诸公纷纷色变的情况之下,陛下为了平息天下人的怒火也得将他办了。”

    朱高炽喝了口茶,惋惜的道:“是啊,可惜郝风楼待会儿就要逃之夭夭了,真是可惜了,本来这一次,本宫是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不过……却也无妨,本宫这一次的真正目的还不是一个郝风楼,他终究只是个千户,羽翼未丰,本宫还不至于把所有的心力放在他的身上,这一次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最紧要的是整垮锦衣卫,这锦衣卫和本宫的那位皇弟走得太近了,令本宫如鲠在喉啊,此事一出,天下震动,紧接着满朝文武都得跳出来,各地的布政、提刑、转运、提学、知府乃至于知县都必定要上书,父皇只能废锦衣卫,以正视听,至于纪纲,怕也是要倒霉了。”

    周伴伴道:“殿下高明。”

    朱高炽躺在椅上,却并没有得意洋洋之色,道:“高明?若是高明何至于要如此费尽心机,这世上,高明是没有用的,一言九鼎才有用,假若本宫是父皇,收拾一个纪纲,收拾一个郝风楼,还需花这些心思吗?所以说,为何人人都要做天子,因为做不成天子,连人都做得没有意思,父皇靖难,九死一生,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不想费这个心机,不想去做个高明的人,本宫也不想啊……”他呼了口气,露出痛苦之色,最后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去吧,本宫还要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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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队的是火铳队的百户杨戬,杨戬是个孤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他这十几年来总是被转卖,卖到了乡下就得做苦工,卖给了商贾就得给人端茶递水,挨打是必不可少的,人家吃饭的时候,自己得站着,人家吃完了才能吃点残羹冷炙,这么多年来,他很少能吃一顿饱饭,记忆犹新的一次,就是从前给某个富户为奴的时候,那小少爷吃饭时从不吃肥肉,把瘦肉一咬,便噗的一声将肥肉吐在桌上,若是运气好,在收拾碗筷的时候,杨戬能尝那么几块,那滋味实在好极了。

    此后他成了营地的一份子,吃上了饱饭,每日操练,因为刻苦,人也聪明,很快脱颖而出,而如今终于有了人样。

    他这样身世的人实在太多,几乎每个人都有相同的遭遇,所有火铳队的人或许各有千秋,但是有一点相同,他们十分珍惜眼下,他们宁愿为了保住眼下的生活去上刀山下火海,对那郝千户,杨戬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因为郝千户虽然让他们没日没夜的操练,但是给他们饱饭,还让人教他们读书写字,最重要的是,郝千户将他们当人看。

    杨戬压着车子,这是两匹马拉动的大车,车轴碾过的痕迹很深,有经验的人一看就晓得车上一定押着重物。

    他们穿着亲军的衣衫,招摇过市,自然无人阻拦,一路从朝阳门进去,紧接着进入内城,转道文昌书院,到了快晌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地头。

    这里的人很多,有人见到亲军服饰的人便忍不住义愤填膺,想要挥舞拳头冲上来,杨戬顿时紧张了,他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

    郝千户的命令是,完好无损的将东西运到。这个命令的意思很简单,至少杨戬认知里就是,谁要是让车上的东西有丝毫毁伤,杨戬就要拼命。

    他立即抽出了腰间的刀子,这刀自是神武造作局打造的宝刀,削铁如泥,他冷冷的道:“统统滚开!”

    他如野兽一般,凶光毕露的看向来人。

    这些尝试想要冲撞上来的人呆了一下,嘴里还在叫骂:“鹰犬。”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

    一切顺利。

    送抵文昌书院这边的时候,杨戬到了郝风楼面前复命。

    郝风楼朝他点点头,这位千户大人显得有几分倦容,却勉强对他笑了笑,道:“传令,把这火炮组装起来,校准,喏,看到了吗,对准这书院,不要把炮口调得太高。”

    杨戬没有问为什么,二话不说,便招呼着随来的火铳手们开始动手了。

    他们平时的操练除了体力方面,就是火铳和持刀格斗刺杀了,近来因为铸炮,匠人们调了杨戬等人去帮忙,所以对这火炮的结构,他们是了如指掌的,一群人极为熟稔的将火炮的几个主要结构卸下来,随即开始动手组装。

    好在这火炮远不如明军火炮那样笨重,虽然也有数百斤,却还算轻松。大家七手八脚的将火炮组装完毕,随即开始调教,拿了东西垫高火炮的后座,压低火炮的仰角,之后自然是填装火药,用大号的通铁条将火药填实,再拿着锤子,啪啪的将硕大的炮弹钉入后炮的炮口,使其无缝的嵌入火炮的膛线之中。

    一切准备完毕。

    杨戬上前正色道:“大人,准备妥当了。”

    郝风楼眯着眼,目光幽幽的看着不远处的文昌书院,默然不语。

    文昌书院里,自然有人专门观测外头的动静,里头有专门的门楼,有生员爬上门口上方,这时也看到了外头的异动,便连忙爬下来,大叫道:“锦衣卫拿炮来了,他们拿炮来了,这么大的火炮,他们这是要……”

    “胡说!”有人喝止他:“怕个什么,惊慌失措,哪里有读书人的样子。”

    “可是当真是拿炮来了,炮口就对着咱们,和城门楼子上的火炮长得差不多。”

    “不必怕,这些人拿炮来不过是吓唬我们罢了,怕个什么?你在这儿少待,我去禀告胡博士。”

    过不了多久,整个书院就都听到了消息,一时书院哗然,不过也有许多人不屑于顾。

    这是哪里?这是天子脚下!这是文昌书院!大家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他郝风楼敢动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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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其实今天很累,本来不想码第三章,可是休息到了七点多,想了想,还是码吧,哎,天生劳碌命,这辈子改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你惹到了我了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那胡康已是急匆匆的带着人来了。

    观望片刻,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位胡博士得意洋洋的捋须道:“诸位勿忧,这必定是锦衣卫虚张声势,不必害怕,有孔圣人护佑,他们不敢造次!”

    众人一听,顿时安心下来,于是不少人哄笑起来。

    而这大门外头一切准备妥当,郝风楼亲自上前去,到了大门跟前,周司吏怕出事,连忙跟着几个百户冲上前来,拦在郝风楼左右戒备。

    郝风楼大喊道:“里头的人听着,本官锦衣卫千户郝风楼,奉命拿钦犯朱昌,尔等乃是读书人,必定深明大义,本官公干于此,还请诸位行个方便,立即开门,此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恕罪,只要大家行个方便,郝某人来日必定登门致谢。”

    郝风楼的声音传进院中,众人一听他自称郝风楼,顿时怒不可遏,那胡康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圣人门下,虽是不才,却不敢与你这样的贼子为伍,门是不会开的,郝千户若是想来拿人,大可以自己开门。”

    胡康朝一个生员使了个眼色,那生员会意,冷笑道:“啰嗦什么,这等奸臣贼子,理他作甚。”说罢捡起一块石子,奋力的丢出去。

    有他带头,门口的数十个生员也不客气,纷纷丢出石子。

    无数乱石如飞蝗一般自院内飞出,外头的校尉哗然,纷纷上前。

    周司吏和几个百户奋不顾身的挡在郝风楼的身前,无一不被石子砸中。

    一颗飞石宛如流星一般,却是直接朝郝风楼的面门飞来,几个百户遮挡不及。却是直接砸中了郝风楼的额头。

    砰……

    郝风楼猛地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额头上霎时变得火热起来,那石头弹开,夹带着血迹,而郝风楼的额头也已肿得老高,鲜血顺着伤口处流下来,滴淌在眼睛里,使郝风楼的视线都变得满是血色。

    郝风楼脸色木然,虽是疼得想要咬牙切齿,却只是旋过身去。道:“各回原位,各司其职!”

    在院内无数人奚落的声浪之中,郝风楼走回了街面,立即有人过来为郝风楼包扎,郝风楼却是将他推开。一抹额头,满手是血。他冷冷一笑道:“听命!”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火铳队。顿时都肃然了。

    尤其是火铳队,此时见千户大人带伤,这些孤儿出身的家伙,此时的眼睛都带着几分狰狞。

    外头鸦雀无声,仿佛连那带着阵阵热浪的风都猛地窒息。

    郝风楼一字一句的道:“书院之中有乱党滋事,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来,开炮,其他人等做好准备!”

    火铳队百户杨戬高喝一声:“卑下遵命。”

    火炮炮口宛如狰狞的巨兽兽口,此时对准了书院的朱漆大门。

    轰……

    巨大的声响传出来。炮口一下子闪出火光,紧接着白烟弥漫,刺鼻的气味散播开来。

    地动山摇,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底座的砖石承受不起这样强大的后座,如龟纹一般碎裂开来。

    紧接着,在书院之内,这些还在得意洋洋的生员,原本还在摇头晃脑的叫骂,可是突然听到这巨响,所有人顿时骇然,面无血色,更多人的目光显露着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地开始颤动,有人大叫,可是所有人的耳膜顿时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到人言。

    有人直接趴了下去,更有人忍不住道:“地崩,地崩了……”

    而在须臾之间,朱漆的大门咚的一声巨震,随即破出一道口子,一颗硕大的炮弹便直接飞进来。

    其中一个生员恰好站在门后,只看到眼前一花,随即火炮直接撞来,炙热的火炮刚刚近身便引燃了他的衣衫,而紧接着,这螺旋般高速转动的火炮直接自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没有鲜血,因为这高温的火炮撕裂人的身体,却立即将所有的血肉悉数滚熟,除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这身子只留下半个架子的生员扑倒在地。

    咚……

    炮弹的去势不减,立即飞速前进,直接撞断了仪门的柱子,紧接着又直接穿透了明伦堂的砖墙,人和石墙在这炮弹面前仿佛轻如薄纸,这前头尖细高速旋转的炮弹,不知穿透了多少避之不及的人,无数的断臂和残肢一地都是。

    大地仿佛还在颤抖,刺鼻的气味让许多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而此时,那厚重的大门摇摇欲坠,紧接着,轰得一声倒塌在地。

    大门洞开。

    胡康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根本就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原本智珠在握,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是谁知陡然遇到这样的情况,竟是脑子一片空白。

    郝风楼在外头,亲自拔出了腰刀,他一步步上前,道:“冲进去,捉拿乱党,胆敢顽抗的,统统杀了,其余人等全部拿下,一个个甄别,拿住钦犯朱昌,绝不能让他逃了。”

    一声令下,那刚刚回过神来的锦衣校尉、力士们都打起了精神,和这书院里的人磨蹭了两天,所有人又累又乏,对这些生员满肚子的愤恨,其实就算不待郝风楼放话,许多人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刀剑,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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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纲勒马飞驰,这一路不知差点撞了多少行人,更不知马蹄下踩坏了多少的摊子。沿街许多人本要叫骂,可是一看纪纲的装束,再看身后呼啦啦的飞鱼校尉,顿时吓得脸都青了,纷纷抱头,唯恐避之不及。

    轰……

    那巨大的声浪传来,坐下的骏马受惊,息屡屡的甩起前蹄,纪纲差点要控制不住的一头栽下去,他死命的夹紧马腹,拉死马缰,可是这时候,脸已经绿了。

    炮声……是炮声。

    这炮声何其的巨大,仿佛有毁天灭地之能,毫无疑问,这是郝风楼的炮声。

    “完了,完了……还是迟了一步。”纪纲苦笑,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的魂儿都抽空了一般。

    “大人……大人……”身后的校尉打马向前。

    纪纲铁青着脸,冷冷的道:“不必禀告,本官什么都知道,这书院不必去了,走吧,打道回府,回北镇府司,不,去宫中,去宫中负荆请罪,但愿……不要落个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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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的校尉如狼似虎的冲入了书院,地上趴满了生员。

    有的人晃悠悠的站起来,看着这些孔武有力的校尉如潮水一般涌进来,他们的耳膜受震,只看到对方的口里一张一合,哪里听得到什么,只是那煞白的脸,还有哆嗦的嘴皮子出卖了他们,一肚子想要表现风骨的硬气言辞竟是堵在喉中,说不出来。

    这些站起的人立即被人踢翻在地,地上蠕动的人被靴子狠狠的踩住,抱头痛哭的人则是被提起来,直接赏了几个耳刮子。

    郝风楼顺着人潮一步步走进去,看到这书院里的一片狼藉,面无表情,这时,有人断断续续的道:“哈哈……哈哈………完了,书院完了,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你们这些锦衣卫竟是大胆张狂到这个地步,无妨……无妨……书院没了还可以重建,可是你们这些杀人之人,身上的罪恶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洗刷,书院完了,你们这些恶徒也完了……”

    说话的是胡康,胡康的心智坚定,见到此情此景,见到无数的锦衣卫在此逞凶,见到所有的门生如死狗一般被这些‘恶徒’摧残,他一时膺愤,忍不住大放厥词。

    郝风楼注意到了他,一步步走向胡康,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儒、名士。

    立即有个校尉凑上来,在郝风楼的耳畔耳语:“大人,这是书院的博士,姓胡,在书院极有声望,乃是翰林侍讲胡广的兄长……”

    书院里头的一些重要人物的底细早被摸了个清楚。

    郝风楼听到素有声望四字,陡然就明白,强攻之时稳住阵脚,打退锦衣卫的人,怕就是此人了。

    郝风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触及到额头上的伤口时,仍能传出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他看着胡康,笑了:“胡博士好,事到如今,胡博士还想靠嘴皮子来无谓顽抗吗?”

    胡博士昂起头:“你待如何?”

    郝风楼没有再答话,直接上前,一把抓住胡博士的散乱的头发,扬起另一只手,左右开弓,啪啪几声,几巴掌甩在胡博士的脸上。

    胡博士满口是血,怒到了极点,夹杂不清的大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郝风楼笑了,道:“你惹到我这乱臣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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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被人骂得好惨,比口腔溃烂时还痛心,老虎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以后一定重新做人;那啥,知错能改的孩子有月票奖励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诛杀

    胡康被打懵了。

    他痛得咬牙切齿,固然他指使人用石头砸人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别人会吃痛,可是当郝风楼赏了他几个耳刮子,顿时令他恼羞成怒之余,又带着几分畏惧。

    郝风楼狰狞地扯住他的头发,直接将他拖走。

    这一路,胡康的头皮生痛,嗷嗷大叫,有几个生员见了,奋不顾身的想要去拦截,却被其他的校尉一脚踹翻在地。

    一队队的校尉各司其职,过不多久,便将朱昌搜了出来。

    郝风楼则是将胡康拖到了大门外头,外头自是聚满了人。

    胡康几乎是瘫在地上,大叫道:“郝风楼,我乃有功名的读书人……”

    郝风楼冷笑道:“王子犯发与庶民罪同,更何况是一个读书人,你藏污纳垢,袭击亲军,罪无可赦,以为拿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就可以来做挡箭牌吗?本官屡次三番给你机会,你非但不知醒悟,反而怂恿人对抗亲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如此胆大妄为,可还知道这王法二字怎么写吗?”

    郝风楼按住了腰间的刀柄,道:“你直说了罢,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指使你?你若是肯说便饶你一命,否则我便宰了你!”

    胡康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种事,他自然是抵死都不能认账,几乎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道:“并无人指使,老夫只是基于义愤……”

    郝风楼的脸色木然不动,语气去依然冰冷:“是吗?基于义愤?你看,本官的耐心也是有限,最后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何人指使你?”

    胡康忍不住道:“我的兄弟在翰林中公干,有的门生。有一个在兵……”

    郝风楼的目中掠过了一丝杀机。从他下令开炮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既没有心情也没有多大的兴致去和这姓胡的软磨硬缠,留给他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他冷冷一笑道:“那我奉送一句话给你,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算是白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的那些雕虫小技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郝风楼已经没有兴趣再问下去,按住刀柄的手狠狠一抽,拔刀。双手握住,狠狠下刺。

    漫天的血雨洒落出来,胡康抽搐,眼中掠过不可置信,到死他都不明白。眼前这个千户到底有什么胆子胆敢拿火炮来轰书院,有什么胆子敢对自己动手。

    胡康的身子疯狂摆动。最后像是抽空了一般。一下子倒在血泊之中。

    那些外头看热闹的人,原本议论纷纷,纷纷斥责这些锦衣卫胆大包天,可是突然一下子,所有人安静了,几乎是所有人都是木然不动。

    国子监的监生。京师中的好事者,甚至是各家府邸打探消息仆役。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谁也没有动弹一下。

    随后,他们看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押着一个个人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朱昌,此时的朱昌,乌纱帽已被人摘下,很是狼狈,双脚软了,几乎是被人架着出来的。

    还有几个生员,都是在锦衣卫杀进去时依旧试图顽抗之人,早就被打得面目全非,颧骨高高肿起,鼻血横流,早就没了此前的蛮横。

    几个百户上前道:“大人,人都拿了。”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送去诏狱,告诉那儿的人,日夜拷打,本官怀疑他们牵涉谋反,这件事非同小可,定要水落石出不可。”

    只是想要押走,却没这样容易,须知方才炮响之后,先是有人抱头鼠窜,可也有不少人聚过来瞧热闹,如今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人。

    郝风楼倒是一身轻松,目光扫视着这些人,大喝道:“锦衣卫办事,统统滚开!”

    寂静之后,随即整个街道大乱,无数人抱头鼠窜,一下子功夫,整个街道便已清空了。

    “大人……”周司吏忧心重重的上前,若说其他人都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太多的警觉,可是周司吏却晓得其中的厉害,无论如何,在天子脚下开炮,无视孔夫子,直接冲进去对生员打杀,这都是要命的事,纵然你再有理,那些愤怒的读书人一旦闹将起来,可不是好玩的:“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郝风楼道:“我自是回千户所当值,你去北镇府司复命罢,至于其他人,想来也是乏了,弟兄们都不容易,派一队人押着钦犯去诏狱,再留一队人当值,其它人都去歇了,好生睡个好觉。”

    周司吏摇摇头,事到如今,千户大人还在避重就轻,他只好苦笑一声,作揖道:“学生这就去。”

    众人散去,整个文昌书院已变得门可罗雀,或者说,这里早已没了门,放眼看去,里头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真如发生了地崩一般。

    紧接着,一阵阵痛哭声传来,大家各自报丧的报丧,状告的状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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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南京震动了。

    这一次可不同以往,实在是太过份了。

    夫子庙那儿已有生员去痛哭流涕了,聚众的越来越多,乌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这夫子庙边上就是贡院,又有好几个衙门,若是以往,发生这样的事,少不得要派差役驱赶,毕竟这等地方是容不得喧哗的。

    可是今日,各家衙门出奇的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过份。

    几乎所有的读书人已经开始闹了。

    文昌书院毁了,他们能忍。

    博士和生员被打死打伤了十几个,被下了诏狱的也有十几个,这些……都可以权当是打落了门牙,往肚子里咽一咽也是无妨。

    可是孔老夫子的画像就挂在书院上,据闻这画像已被那些穷凶极恶的锦衣卫撕下,宛如如厕的草纸一般对待。

    不能忍了。

    于是乎,城内各处闻风而动,各种各样的信笺疯狂的自东城传到南城,又从朝阳门送到谷阳门,甚至从南京传到杭州、苏州,一场风暴已经开始酝酿开来。

    这几乎是永乐朝以来,一次最大的串联,无论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还是只读过几本书的寻常教书匠,大家不约而同的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开始反击。

    衙门里总是后知后觉,虽然各部那边是最先收到消息,不过大家并没有急着有什么动作,所有人都在等,等文渊阁和翰林院的消息。

    而在翰林院这边,侍讲胡广的值房里,茶盏啪哒的摔落在了地上。

    这位侍讲大人的嘴张得很大,目瞪口呆。

    来传消息的是几个同乡,也是翰林院的几位清贵,如金幼孜、胡俨、乃至于杨士奇,不管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平时的关系如何,可是既是同僚又是同乡,于公于私都该过来慰问。

    杨荣来得迟了一些,不过也是到了,他只能苦笑,对胡广道:“光大兄,节哀顺变吧。”

    胡广扫视着这些同僚,随即眼泪便落了出来,用吉水话道:“此仇不报非君子也,家兄含冤蒙难,我岂能视而不见,好,好,人死不能复生,可是行凶的生者却该血债血偿。”

    他抖了抖袖摆,正了正乌纱,正色道:“诸公的好意,光大心领,光大还有事要办,诸公,告辞。”

    那胡俨、杨士奇都是吉安人,和胡广的吉水县都是一县之隔,自然听得懂胡广的土话,杨士奇忍不住道:“我已命人前去收敛子安兄的遗骸,光大兄放心……”

    胡广正色道:“家兄的尸骨,我已顾不上了,我现在去的是午门!”

    他说罢,已是拂袖便走。

    谁知刚刚到了门前,便撞到了解缙,解缙是从文渊阁过来的,累得气喘吁吁,这解缙和胡广同是吉水县的同乡,而且两家只是一河之隔,不过数里路的功夫,莫说解缙平时和胡广关系匪浅,即便是和那胡康也算素有交情,这样的交情于情于理得第一时间赶来。

    解缙直截了当的道:“光大有何打算?”

    胡广眼中噙泪,正色道:“无非是不共戴天而已,我不惜此身也要那郝风楼杀人偿命。现在我便去午门,恳请陛下召见。”

    解缙冷冷的道:“节哀顺变的话,我便不说了,我随你同去。”

    胡俨、杨士奇、黄淮、金幼孜四人齐声道:“我们也去。”

    倒是杨荣却是看了杨士奇一眼,他能看得出来,杨士奇并不情愿趟这趟浑水,这杨士奇素来聪明,他既然不愿意,想来必定有什么隐情,只是这时候想不同去也不成了,杨荣平平淡淡的道:“我也去一趟,此事确实太过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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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一个下午都在思索这章的情节,直到现在才算码出来,这一章真的不好写,甚至下一章更不好写,大家看该怎么收拾这个残局更为适当,郝风楼能安然无恙吗?这一章,老虎完全是按照剧情写的,希望不会让大家觉得啰嗦,每个人的心理是重点,才能写出事情的尖锐!真正的争斗还在后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请诛国贼

    夫子庙人潮汹涌,午门的热闹更大。

    文渊阁和翰林的大臣统统到了,这群江西人组成的大臣们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拜倒在地。

    午门亲军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道:“诸位大人,何故如此?”

    不待解缙发言,胡广已是义正言辞的道:“请诛国贼!”

    这四个字振聋发聩,让亲军的脸色骤变。

    大家都不是傻子,能劳动这么多重臣出马,这个国贼肯定不简单,也即是说,此人必定是京师之中了不起的人物,而现在摆出这个架势,显然是打算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亲军二话不说,心急火燎的进去禀告。

    宫中乱作一团,郑和接到消息,吓得面如土色,不消说,这请诛国贼再联想到此前沸沸扬扬的文昌书院的事,用屁股都能想到,肯定和那郝风楼有关。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郝风楼能脱身吗?

    他急匆匆的赶到暖阁,谁晓得这时候,纪纲早已到了。

    这位纪大人脸色铁青,跪在阁中一言不发。

    朱棣则是背着手,来回在阁中踱步,其实方才的炮声,宫中也已经惊动,只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命人去查探,只是查探的人还没回来,纪大人便已经跑来负荆请罪了。

    事情……一下子水落石出。

    朱棣显得很是恼火,没天理啊,好端端的,虽然是奉旨行事,可是宫中举棋不定,你郝风楼难道会不知道?你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捅这马蜂窝?连朱棣下不定决心,都不敢做的事。倒是教你这郝风楼做成了,你未免也太过自作主张,太他娘的嚣张跋扈了。

    天子脚下放炮,这是其罪一。

    打杀生员,这是其罪二。

    损毁圣人画像,这是其罪三。

    三条罪状,无论是哪一条都是要命的。

    朱棣现在火起,恶狠狠的瞪着纪纲,其实对郝风楼,他气不起来。你能气什么,明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愣子,无风卷起三尺浪的家伙,偏偏还让他跑去文昌书院。

    “你……该死!”朱棣冷冷的站定:“你明知事态如此,还让郝风楼出面。你难道忘了他从前是做什么的吗?”

    纪纲咬着牙,只是磕头:“微臣万死。”

    “你当然万死。你死不足惜。朕托付你重任,为的是什么?朕给你们锦衣卫松绑,让你们放开拳脚,为的又是什么?这才几天哪,好嘛,现在朕只怕是非要裁撤锦衣卫不可了。莫非你还要逼着朕下诏罪己不成?”

    纪纲打了个冷战,只是求饶。

    这锦衣卫都指挥使,此时真的是吓坏了,他意识到。其实他这锦衣卫都指挥使不算什么,问题的关键还是锦衣卫,陛下重建锦衣卫,自有他的盘算,而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似乎完全打乱了陛下的盘算,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朱棣恨铁不成钢的道:“还有那个郝风楼,皇后刚刚收养他,朕刚刚做了他的义父,他娘的,他就闹出这样的事,真是不怕天下人笑话吗?宫中的脸面都丢干净了。他这样大胆,为何不把炮架到大明门去,有本事炸一炸大明门看看。”

    牢骚归牢骚,虽然用上了几句国骂,朱棣却还没有失去理智。

    这时候,郑和进来禀告道:“陛下,刚刚接到了消息,有大量读书人齐聚夫子庙,异口同声说……说是……”

    朱棣眯着眼,反而心平气和了,打断他道:“说是要裁撤锦衣卫,要惩办郝风楼是不是?”

    郑和不敢做声,只得默认。

    朱棣道:“聚了多少人?”

    郑和道:“人山人海。”

    朱棣吁了口气,道:“就这些?朕的大臣们呢?朕的那些个大臣们会冷眼旁观?”

    郑和道:“解缙等大人长跪午门之外,请求陛下诛杀国贼,似乎还有不少官员陆续加入,起先是七八人,后来逐渐增加为二十多人。”

    朱棣叹口气,才道:“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等着看吧,朕若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这午门外头跪着的就不是二十人,是两百、两千人。这事儿太大,太大了。朕真是糊涂,当初怎么就举棋不定,怎么就不快刀斩乱麻呢……”

    郑和的脸色更加难看,期期艾艾的道:“奴婢还听说……”

    朱棣皱眉,不耐烦的道:“还有什么?”

    郑和道:“听说翰林侍讲胡广的兄长便在文昌书院,如今……已经死了……”

    死了……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朱棣一屁股坐下去。

    他突然发现,靖难的时候虽然处处危险万分,可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他老半天回不过神来,陡然发现自己面临的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自己不给一个交代,接下来会如何?

    若是妥协,就得把锦衣卫撤了,把郝风楼宰了。这显然有悖朱棣的根本利益,朱棣显然不打算只靠那些个腐儒们来统治他的天下,他不是建文。更何况郝风楼还是养子,朱棣纵然狠得下心,徐皇后那边怎么说?赵王来了书信,还特意问了郝风楼的近况,显然也是将郝风楼当了自家的兄弟。

    朱棣虽是个狠辣之人,偏偏他又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他对敌人狠辣,但是对自己人一向不错,这不是他的性子。

    可是不妥协……

    朱棣掩不住的一阵烦躁,挥挥手道:“去,命人召郝风楼,命人请解缙人等入宫,要喊冤的,别在午门丢人现眼,那做事不计后果的混账东西也别躲起来不敢见人,召集人,召集三法司,请礼部、请吏部,把该请的人统统请来,还有,那文昌书院,也叫人来说个清楚吧,反正不说清楚,他们也打算闹的。”

    郑和道了一声奴婢遵旨,急急忙忙的去了。

    跪在一旁的纪纲听到更残酷的噩耗,心里只是大叫苦也,真恨不得死了算了,他只知道郝风楼放炮,哪里晓得郝风楼连翰林的兄长都已经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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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马急到了千户所,郝风楼早有准备,正了衣冠之后,马不停蹄的赶赴宫中。

    这午门之外,黑压压的人可不少,据说许多重要的大臣已经入宫,可是各衙的中下级官员见上头的大人们来了这里,也就纷纷无心案牍,纷纷往这里来凑热闹了。一方面,他们确实是愤怒,另一方面,却是有了上头的人带头,可以毫无顾忌。

    郝风楼抵达的时候,自然无数杀气腾腾的目光射来。

    郝风楼懒得理他们,他可是佩着御刀觐见,谁敢对他行凶,他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据闻大明朝的官有群殴的传统,所以郝风楼还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好在这里卫戍当值的亲军们晓事,立即分出一队亲军来拱卫着郝风楼进宫。

    一路抵达暖阁,其实一般情况下,朱棣是不会在暖阁接见这么多人的,可是今日,事出突然,天子显然也没兴致移驾。

    在这暖阁外头已经站满了不少待诏的人,解缙等人站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各部的一些大臣,几个亲军都指挥使也在,老丈人陆都督混在里头,看了这位‘贤婿’,只是苦笑。

    书院也来了一个博士,这博士,郝风楼不认得,不过此人看起来很狼狈,身上有血迹也不除去,显然是打算来喊冤的。

    郝风楼到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杀气腾腾的朝自己射来,郝风楼循着目光看过去,正好与胡广的目光触在一起。

    他倒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带微笑,漫不经心。

    他一点都不在乎胡广怎样看他,在他看来,胡康的所为必定有胡广一份,既然想着来害人,就得有被人弄死的打算,等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再来气急败坏,实在可笑。

    已有太监进去通报,紧接着便是朱棣怒气冲冲的声音:“进来,都进来!”

    大家一个个默然,鱼贯而入。分别站定之后,大家行了礼,随即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朱棣眯着眼,打量了所有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郝风楼的身上,道:“郝风楼何在。”

    郝风楼道:“儿臣在。”

    朱棣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他压抑着肚子里的怒火,只得道:“事情原委是你先说,还是书院的人的人先说。”

    朱棣本来是想给郝风楼一点偏袒,不管怎么说,郝风楼也算自己人,这种事自然谁先说谁就占了先机,谁晓得郝风楼却是正色道:“儿臣不敢争先,就请书院来的博士先说吧。”

    朱棣又差点没气个半死,只得道:“好,说罢。”

    一个一副可怜兮兮之色的博士便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书院的师生冤枉啊,还请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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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子从高大上的老虎成了过街老鼠,满眶的眼泪向谁述说,老虎拜倒在地:“老虎不冤,老虎以后一定改!痛定思痛、壮士断腕,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大逆转

    这博士姓刘,此时还惊魂未定,见到郝风楼之后,顿时露出畏色,在书院里,郝风楼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恐怖。

    若不是这个时候,当着天子和诸多大人的面,又得到了许多人的鼓励,刘博士还真不敢出来喊冤。

    而现在,他咬了咬牙,跪倒在地的时候,眼泪便啪哒啪哒的落下来:“这郝风楼胆大妄为,带兵包围书院……”

    他话说到一半,郝风楼突然大喝道:“可笑!”

    方才郝风楼请刘博士先说,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有什么雅量,谁晓得这个时候插了一杠子。

    刘博士不敢去看郝风楼,只是磕头道:“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朱棣心平气和,问郝风楼道:“你为何说可笑?”

    郝风楼道:“他自称儿臣带兵包围书院,这没有错。可是为何不说此前他们包庇钦犯,藏匿圣旨明文捉拿的犯官朱昌?锦衣卫不过是奉命行事,这驾贴也是刑科签发,总是做不得假吧?可是为何卑下的部下曾建前去书院拿人,这些所谓的书生竟是蜂拥而出,将曾百户打了个半死?这是读书人的行径吗?这些是读书人还是强盗?曾百户乃是靖难的有功之臣,此后陛下几次嘉奖,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这些人如此围殴一个公干的亲军百户,儿臣敢问,大明朝的书院是不是都是如此?若尽都是如此,那么倒是有趣了,原来我大明朝文昌之地竟可以藏污纳垢,还可以和官军对抗,他们可以如此,那么儿臣带兵围了书院。何错之有?假若这都是错,那么这天下的官兵尽皆遣散就是,留之何用?堂堂天子亲军受到如此对待,现在行暴之人竟还反咬一口,陛下圣明,是非曲直,想来绝不会只听一面微词,世事如何,自有圣裁。”

    刘博士无语了,倒不是说他认为郝风楼说得有道理。事实上,对他和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显然觉得郝风楼很没有道理。他们自然认为自己做的乃是无比正确的事。朱昌是钦犯,可是在他们眼里却是仗义执言的大臣,曾建虽是亲军。却是张牙舞爪的鹰犬。换句话说,曾建在郝风楼眼里是人。可是在他们眼里就是狗。我辈读书人维护道义,打曾建这等鹰犬又何错之有?

    朱棣脸色淡漠,并不做声。

    刘博士只好道:“这郝风楼不只是带人包围书院,还胆大妄为,几次强攻书院,对书院书生要打要杀。他口称朱昌是犯官,那么即便朱昌是犯官,书院中的书生尽都是赤胆之辈,虽对他们有冒犯之处。可是他们竟是动用火炮轰击书院,那火炮威力巨大,一炮竟是洞穿无数院墙,平射千米,死伤的师生竟有数十人之多,不只是如此,他们冲入书院,殴打师生,书院的博士胡康被这郝风楼随意羞辱,直接扯出书院,手起刀落,身首异处。陛下,自太祖以降,学生不曾听说过有读书人受此侮辱,胡博士乃是高士,身出望族,平易近人,不睦虚华,已教书育人为己任,深得生员的信重,何以这样的人被人随意辱杀……”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广的眼眶已经红了,在场的诸人,不少人露出义愤填膺之色,只恨不得将郝风楼生吞活剥。

    朱棣依然面无表情,抚案不语。

    郝风楼却是深吸一口气,笑了:“他若是高士,那么敢问,是哪门子的高士?他组织人对抗亲军,藏匿钦犯,假若这就是尔等眼中的高士,那么岂不是说我大明的高士都是乱党不成?”郝风楼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额头上的淤肿未消,郝风楼冷笑道:“这就是高士所为吗?我乃锦衣卫千户,陛下多次嘉奖,忠义之后,亦是朝廷的功臣,甚至于徐皇后收我为子,那么敢问,这高士指使人袭击我这朝廷命官,他是哪门子的高士?这样的高士,人人得而诛之,郝某人见一次便要杀一次。诸位,这可是大明朝,历朝历代,可曾有袭击官军、抗旨不尊、藏匿钦犯之人被吹捧为高士的吗?”

    那胡广一听,已是气得发抖,家兄死得冤枉,结果还被郝风楼污为乱党,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此时咬牙切齿的道:“郝风楼,你无耻,无耻,无耻!”

    郝风楼冷笑以对:“无耻之人才会血口喷人,才会贼喊捉贼,既然胡大人出了面,那么不妨就直说了吧,你那兄长带人藏污纳垢,此事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主使?他带人对抗亲军,可是蓄意为之,还是根本就是有人暗中授意?陛下,儿臣今日入宫,就是来弹劾这些奸臣贼子的。那书院既是生员们读书的地方,敢问,是谁的主意收容钦犯朱昌?再有,那自称高士的胡康,对抗朝廷,挑衅和殴打亲军,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暗中指使。此外,据闻胡康胆大妄为,竟是张贴圣人画像于书院之外,他们既口口声声称呼是圣人门生,却如此作践升任,又是何故?儿臣只是个小小的亲军千户,假若亲军可以任这些自称读书人的家伙殴打,既然如此,那么朝廷养二十卫亲军何用?陛下若是不重惩这些无法无天的恶徒,只怕亲军们心中不免寒心,从此之后,谁还敢尽心用命?”

    胡广实在有些失去理智,堂堂翰林,竟是不如郝风楼逻辑清楚。

    解缙看事情不对,生怕胡广再说错话,于是连忙出来大喝道:“郝风楼,你还要狡辩吗?你在天子脚下擅自动用火炮,侮辱圣人,这怎么说。”

    其实在这里辩论再说也没什么用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郝风楼侮辱了圣人,读书人早就对他不满,现在这正好成了导火线,大家非要闹将起来,分明就是逼着宫里息事宁人,查办郝风楼。

    解缙直接捡到了要害,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侮辱圣人的行为,在有人刻意的煽动之下,这件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郝风楼淡淡的道:“圣人的画像,我是撕下来了,这没有错,我之所以放炮,只是因为这些书院的乱党行为太过恶劣。这画像,我正好带着,自请陛下圣裁,至于其他的,多说无益。”

    他从袖子里直接拿出折起来的几张画像,随即恭送到了御案前。

    朱棣的脸色铁青,他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件事不是谁有道理的问题,肇事的双方压根也没打算讲理,这边自称是奉命行事,背后是亲军,将奉命行事的人查办,确实如郝风楼所说,将来再有圣旨,涉及到了读书人,亲军们还敢去办吗?

    而另一边呢则是读书人,读书人已经疯了,聚众文庙,再加上大批的官员长跪午门,侍讲胡广亦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兄长没了,肯定是要拼命的。

    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道理可讲,此前的舌枪唇剑都是假的。

    这才是朱棣头痛的地方,夹在中间,实在难以决断。

    现在郝风楼送上画像,其实这画像也没什么稀罕,朱棣压根就没有看的兴致,不过郝风楼既然郑重其事的奉上,他也只好意思意思,画像竟是有两幅。

    第一幅自是朱棣耳熟能详,这孔夫子的画像即便不是读书人,也是常见。至于第二幅,朱棣漫不经心的拿起来,这一看,眼睛便定格住了。

    他的眼眸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画中的人,身材有些肥硕,相貌普通,不过上头的字却是厉害,上头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化成灰都令朱棣认得:“太祖神主灵牌在此,奸贼退散。”

    朱棣的眼眸眯了起来,他的手化为了拳头,手指节咯咯作响。

    他突然冷笑,抬眸道:“所悬画像是谁的主意?”

    郝风楼正色道:“已经查实,乃是胡康。”

    朱棣又问:“悬挂的画像都在这里吗?”

    郝风楼道:“都在这里。”

    朱棣又去问那刘博士:“郝风楼所说的没错吧?”

    这事却是许多人都知道的,悬挂画像的事不只是书院中的师生知道,便是外头看热闹的人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刘博士倒是不敢抵赖,道:“没有错,只是事急从权,当时这些人强攻书院,打伤了不少生员,实在没有办法,胡博士才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在刘博士看来,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却是料错了。

    朱棣笑了,那笑容竟是十分残酷的冷笑,那眼眸透出来的冷漠教人不敢直视。

    朱棣一字一句的道:“是吗?事急从权,这倒没有错,谁不是事急从权呢。朕的诸位爱卿,你们来说说看吧,这件事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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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第二章俺会尽快送到,就当是赎罪吧,俺弱弱的问一句,过街老鼠能喊两句求月票不,额,不给就算了,别骂人好不,俺一破写书的,天天被读者们左右开弓的打耳光,街头骂到街尾,感觉特悲剧啊,日子都没法过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大开杀戒

    其实朱棣的一举一动都在几个重臣的眼皮子底下。

    时常伴在朱棣身边的人都一清二楚,双方唇枪舌战,道理其实就是狗屁,清官难断家务事,眼下的事比家务事还复杂。至于大家各自的筹码其实也都是虚妄,大臣这边的筹码是文庙中聚众的读书人和午门外的官员,在解缙这些人看来,这些筹码显然还不够。

    因为当今天子不是建文,你的筹码再厚,有方孝孺厚吗?你再狠,能有皇上狠吗?读书人闹得再厉害,敢有方孝孺更有种吗?

    因此是非黑白,皆在帝心,陛下的好恶才是关键。

    解缙察觉到,皇上的脸色竟是变了,他心里顿时警觉起来,心中暗暗揣测那两份画像中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教陛下色变。

    解缙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只是已经迟了。

    当朱棣问到诸卿以为如何的时候,按耐不住的胡广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道:“恳请陛下为家兄做主!”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死硬到底了。解缙亦是出来,正色道:“无论如何,此事非同小可,恳请陛下圣裁,微臣的意见是查办郝风楼,亦息民怨,否则一旦闹将起来,天下震动,大为不妥。”

    其他几个,自然也纷纷出来,那大理寺卿更加不客气,道:“天子脚下无故杀人,仗着有圣旨如此跋扈,即便是有圣旨,为何要杀害无辜?这件事若是不严惩,此例一开,国将不国,人人都效仿,那么置大明律法于何地?陛下仁德。可是也绝不肯纵容奸贼甚嚣尘上,恳请陛下立即惩处郝风楼,以安天下。”

    这以安天下四字说得很重,意思也十分明显,如果不惩处,天下就不安定,郝风楼的罪名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等的是这个结果。

    这一面倒的趋势十分明显,许多武职官员眼下也插不上话,倒是陆征忍不住道:“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他不敢往深里说,只说从长计议,便是希望自己这贤婿混过去,好歹也是女婿,就算再坑。陆征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守了活寡。

    朱棣依旧是笑容满面,他压压手。另一手抠着御案。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假若朕不处置,天下当真会震动,会大乱吗?”

    这话儿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许多人面面相觑,那胡广急了,笃定的道:“若不处置郝风楼。国将不国。”

    他是急红了眼睛,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要挟的成份。

    话说说出这句话,也是他口不择言,不过却是没有办法。兄长就这样死了,不明不白的,杀人的凶手就在自己的眼前,明知陛下对此人有偏袒,若是不用点其他的手段,这大仇如何报得了?此时胡广满肚子的怒火,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朱棣突然诡异一笑,道:“那么朕就看看如何个国将不国吧,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要挟到朕的头上,朕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朕的脚下滋事,不妨就让他们来试一试。”

    “……”

    满殿愕然了,所有人尽都呆滞。

    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不应当如此。

    陛下虽然脾气倔得很,但绝不是一个莽夫,就算不安抚读书人,也不可能火上添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有人感觉到大大不妙了。

    可是他们却觉得冤枉,虽然不妙,可是大家感觉憋屈,陛下的态度怎么就逆转了?问题……出在哪里?

    朱棣已经站了起来,冷笑连连,眼眸中杀机毕现,脸上的横肉猛地抽动了一下,继续道:“谁的脖子痒痒,那就放马过来,朕杀得了方孝孺,就能杀千千万万个方孝孺,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刀硬,尽都可以一试。”

    他似是怒极,一脚将御案踹翻,恶狠狠的道:“朕在这里等着,等着看!”

    说罢,朱棣宛如愤怒的猛虎,拂袖而去。

    郝风楼目送朱棣离开,他早已猜测到了朱棣的反应,朱棣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么就如后世某个逗比英雄的台词一样:“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郝风楼的心里明白,胜利了,这一次自己大获全胜。一切的谋划和布置都没有白费,将自己拖进泥潭的人,只怕现在才是最不好过的。

    只见御案被直接翻在地上,大殿上一片狼藉,而所有人目瞪口呆。

    解缙心里生出了寒意,他当然清楚,陛下那番话绝不是开玩笑,当今皇上在这种事上也绝不可能和你开什么玩笑。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突然发现后脊已是冷汗淋漓。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解缙也自信自己对朱棣有那么八分的了解,原本以为这是必胜之局,谁知却是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明白,难以理解,甚至是感觉糊涂。

    可是,当一幅画随着那御案飘落下来的时候,解缙浑身打了个激灵,一切都明白了。

    是太祖,画像虽然不像太祖,甚至十分拙劣,可是那上头却分明写着‘太祖神主灵牌’的字样,解缙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收缩,一切都明白了。

    也就是说,书院那里不但挂了孔圣人,还挂了太祖。

    这也难怪,难怪会触到陛下的逆鳞。

    朱棣靖难起兵曾经打到济南,当时的济南守将姓铁名铉,这铁铉自是建文的忠臣,却极有才智,他先是坚守,使朱棣失去耐心,紧接着采取诈降之策,诓骗朱棣进城,结果朱棣的性命差点不保,差点被城门的铁闸压成肉饼。朱棣侥幸逃脱之后,勃然大怒,便命人用火炮攻城。

    于是乎,铁大人想到了这个办法,命人在城头上悬挂了朱棣老爹也就是太祖皇帝的灵位和画像,意思就是说,你这逗比,有本事来打你爹啊。铁铉又募壮士,出奇兵,骚扰袭击燕兵,大破燕军。朱棣愤甚,计无所出,只得退兵。

    这一件事之后,朱棣将铁铉恨到了极点,立即暴露出了他残忍的一面,他亲自在殿上令人割下铁铉的耳朵、鼻子,煮熟后塞入他口中,问他滋味如何?铁铉厉声说忠臣孝子的肉有什么不好吃?铁铉仍不屈服,遂受凌迟而死,满门获罪。

    解缙依旧还记得那一幕,或许处死铁铉时,远远不如杀死方孝孺那般轰动,可是那一日殿上朱棣疯狂的样子,却远远比对待方孝孺要厉害得多。杀方孝孺,或许还只是朱棣政治上的考量,是要使天下的读书人屈服。那么杀死铁铉,完全是出于朱棣本心的愤怒。

    若非要说恨的话,当今皇上最恨的人可能不是建文,也不是方孝孺,只怕除了铁铉之外,再无其他人了。

    想想看,铁铉拿着太祖的画像来恶心当今皇上,而现在,书院同样挂出了这画像,使皇上触景生情,勾起他一段饱受羞辱的过去,所谓爱屋及乌,当皇上恨某个人的时候,另一个做出了这个人同样的事,皇上会愿意妥协吗?

    绝不妥协,宁愿大开杀戒!

    解缙的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是一片空白,他哪里想到这件事竟只是坏在一张小小的画像手里。

    只是解缙此时不由在想:“这张画像到底是书院中的人糊涂,还是压根就是郝风楼栽赃陷害,若是前者倒也罢了,遇到了这等蠢人,也算自己倒霉,可若是郝风楼栽赃呢?”

    他猛地又发现,即便是郝风楼栽赃又能如何?这种事根本就说不清,只要郝风楼矢口否认,盛怒的朱棣绝不可能听这些解释。

    换句话来说,解缙明白皇上为了什么而大发雷霆,可是你绝不能点破,你不能跟皇上说,陛下是不是想起了济南那档子事,除非解缙活腻歪了。可不能提济南的事,就不能提太祖的画像,这是一层窗户纸,大家都明白,大家又都得装糊涂。既然如此,你如何辩解,如何告诉皇上,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甚至可能是郝风楼的栽赃陷害。

    “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解缙几乎不忍去看胡广,他的目光只是和其他几个翰林触及了一下,胡俨几个还蒙在鼓里,显然还不知道为何会到这个境地,可是杨荣和杨士奇二人却似乎明白,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画像上头。杨士奇的眼角余光甚至瞥了郝风楼一眼。他似乎看到郝风楼的身后有一只尾巴翘了起来。

    杨士奇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再细思下去,其实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包括了文昌书院闹事,包括了今天的纷争,他自觉的自己是个无关的人卷入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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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给老虎的留言,老虎都看了,谢谢大家依然对老虎的支持,老虎感到很安慰,其实老虎也检讨了,之前的剧情的确是有点缓慢了,这阵子身体不好,前些天一直在打针,脑袋也变得有些迟钝了,老虎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以后在剧情上会多注意,但是老虎写书并不是只码字不动脑的,每一章,老虎都花了很多心思去琢磨构思。最后,谢谢那些鼓励老虎,照顾老虎感受的同学,谢谢你们,因为一直有你们,老虎才一直的能将书写下去,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升任指挥使佥事

    暖阁之中,气氛极为诡异,那些跑来告状的人原本指望这一次弄死郝风楼,谁知正主儿都已拂袖而去,大家想好的一肚子说辞,各种预备好的杀手锏,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反观郝风楼,虽然脸色绷紧,一副凝重之色,可是任谁都能看出这家伙有点得意洋洋。

    其实这一切自是郝风楼的布置,书院那边布置了孔夫子画像的那一刻,郝风楼就突然想到了铁铉,显然布置这个陷阱的人便是想借鉴铁铉来将郝风楼置于死地,而郝风楼当日便让周司吏画了太祖画像,至于画得像不像,其实都无所谓,至于上头的行文,用的乃是寻常公文的行书,作为一个刀笔吏,周司吏的行书没什么所谓的特点可言,有板有眼,就算是查,也难查到什么线索。

    当天夜里,郝风楼命人悬上了这幅画像,书院中的人自然不晓得在墙外又多了一幅画,他们正在沾沾自喜之际,等到天亮,郝风楼立即命人封锁附近的几处街道,保持一定的距离,外头围观的人远远看过去,确实是两幅画,却又一时看不清这画的是什么,于是郝风楼的目的就达到了。

    书院的这些人蒙在鼓里,而外头的人看到的却是两幅画,亲军亲眼所见的也有太祖画像,这件事知道的只有郝风楼和周司吏二人,只要二人不松口,就算朝廷要彻查,谁能保证书院里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人灵机一动,擅自画了太祖的画像悬于墙外?既然不能保证,那么书院里的人至多是语焉不详,就算有人否认,那也不足以取信。

    至于外头围观之人看到的两幅画像,一副是孔夫子。另一幅,谁也说不清是不是太祖,不过想来理应如此。

    这是无头公案,可是只这一幅画,就足以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在这阁中最是难受的,怕也只有胡广了,胡广的身躯微微的颤抖,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兄长不但死得不明不白,便是自己。似乎也有了一种危机感。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一丁点警觉都没有?此时脸色不要凝重起来,正思考着各种可能。

    只是这时候,朱棣并没有回来,回来的却是郑和。郑和手持拂尘,蹑手蹑脚的到了御案旁。扯着嗓子。眼睛扫视众人一眼才道:“陛下有口谕,众卿听着。”

    所有人惊疑不定,却都乌压压的跪倒在地,等候圣裁。

    郑和道:“授大学士解缙为太子太师,光禄大夫,敕命杨荣、杨士奇、胡俨、胡广四人值文渊阁,即日至于文渊阁当值。杨荣加太子少师,杨士奇加少傅,胡俨、胡广二人授太中大夫,金幼孜、黄淮人等授谏议大夫。”

    解缙不由皱眉。感觉到不太对劲了,看上去似乎所有人都升赏,可是很明显,从前这文渊阁一向是他解缙一人当值,现在却一下子又塞进了四人,表面上看,胡俨、胡广二人都是他的人,似乎他依旧大权在握,可是杨荣和杨士奇二人虽然和自己还算友好,却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一旦他们入阁当值,只怕将来这朝中怕是有变数,杨荣这个人一向不肯向人屈服,历来独来独往;至于杨士奇,解缙一向看不透此人,越是看不透,心里越是有戒心。

    陛下此举,是为了什么?

    此时,郑和继续道:“锦衣卫千户郝风楼尽忠职守,勤于王事,加授锦衣卫指挥佥事……”

    这一下,却才是真的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

    升迁……

    怎么可能?就算陛下不收拾郝风楼,也不该升迁!难道就不怕火上浇油?要知道这午门之外,还有那夫子庙里……可有许多……

    解缙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不断的打颤,他感觉到不妙了,甚至,他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郑和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传旨锦衣卫,立即查办犯事生员,凡有滋事之人,尽可便宜行事,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需勤勉尽职,不得懈怠。”

    纪纲听了,喜出望外,忙道:“微臣遵旨。”

    呼……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果然……此前的铺垫都是陛下为了这最后的一份口谕铺垫,让四个翰林入阁,表面上是人人有恩赏,实则却是告诉所有人,老老实实听话,听了话,自然会给你们好处,另一层意思却似乎是警告解缙,千万不要误判形势,能让你入阁当值,就能让别人入阁当值,能让别人入阁当值,说明朕并不必依赖你一个人,随时都可以将你一脚踹开。

    至于杨士奇和杨荣,显然就是两枚埋下的棋子,胡俨是因为资历足够,既然杨荣和杨士奇有份,他自然得有一份。而胡广就值得玩味了,这显然有安抚的意思,不过也只限于安抚而已,这个时候的升赏只代表一个意思:不要闹事,闭上你的嘴巴。

    再之后升赏郝风楼,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意思就是,你们最好不要闹,陛下的主意已经定了,郝风楼升赏,说明他做得对,既然如此,那么就说明那些被锦衣卫炮击而死的生员,被郝风楼处死的胡博士,统统有罪,理当如此。

    这最后自是图穷匕见,宫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你能领会,就乖乖滚蛋,老老实实去读你们的圣贤书,去做你们的逍遥官,可若是敢造次,锦衣卫立即查办,这绝不是开玩笑,既然出了这份口谕,就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掉一批的脑袋,至于掉脑袋的人是谁,那么也只有天知道了。

    在场之人,有人欢欣,有人万念俱焚,却听郑和接着道:“陛下已经乏了,诸公且速速退去,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呼……纪纲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实在是惊险啊,原本以为大祸临头,谁知道现在却是大喜临门,他已是心领神会,率先道:“微臣遵旨。”说罢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锦衣卫的职责皆在帝心,也就是说,锦衣卫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不能清晰的领会天子的意图,而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结果,那么纪纲要做的也就简单了。

    纪纲一走,郝风楼自也拜辞而去。

    留下的人只剩下几个新近的当值侍讲、侍读,和几个翰林。

    大家面面相觑,胡广不由滔滔大哭,老泪纵横。

    众人吁了口气,那解缙走上前道:“光大,走吧,事已至此,何必如此。”

    其他人纷纷劝说,倒是那杨士奇正色,厉声道:“诸公何必学妇人那般惺惺作态,诸公难道不知道几个时辰之后,多少人要大祸临头?我等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吗?事到如今,理应立即派人劝说所有人散去,否则……”他顿了一下,道:“则要日月无光了。”

    这番话令所有人心头一震,便是胡广也止住了恸哭,他冷冷一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吧,我等力所能及,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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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北镇府司里,纪纲并没有召其他人来,在他的值房里,只有他和郝风楼。

    现在的纪纲和刚才判若两人,现在的纪纲杀气腾腾,宛如一只饥不择食的野兽,此时他注视着郝风楼,尽量使自己的面目不显得那样的可憎,勉强笑道:“郝佥事,恭喜。”

    郝风楼谦虚的道:“这只是陛下口谕,正式任命还未下达,卑下不敢当。”

    纪纲莞尔:“好罢,多说无益,此前的事,本官也不想和你纠葛,那是你的事,可是陛下的口谕,你可是听到了?”

    郝风楼正色道:“卑下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

    纪纲眯着眼,道:“这就好。这些读书人,你打算如何弹压?”

    郝风楼道:“先礼后兵。”

    纪纲却是笑了,他悠悠然的抓起案头上的一方徽砚,眼睛看着这乌黑的砚台,悠然道:“郝风楼,你可知道本官此前也是个读书人,读的也是圣贤书?只是那书,本官越读越是味同嚼蜡,大丈夫要取功名,靠四书五经自然可以,可是天下这样的人,都靠那四书五经做敲门砖,不多本官一个,于是本官投奔陛下,与陛下一起靖难,现如今总算功成名就。”

    “可是……”纪纲冷笑连连,一动不动的看着郝风楼,继续道:“可是本官越是坐在这里就越是怕啊,本官怕有人阴谋算计,也怕陛下龙颜震怒,更怕今日的富贵转眼间就无影无踪。所以本官要稳稳的坐在这里就必须得想别人之所想,做别人不忍做的事。你明白了吗?直白一些说吧,陛下没兴致先礼后兵,所以本官不得已,只好先兵后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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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被一对新婚夫妇拉出去唱歌,唱到一半,老虎跑回来赶紧码了第三章,来迟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杀杀杀

    纪纲说罢,坐在了案牍之后,深深的看了郝风楼一眼,才又继续道:“这件事不能假手别人,功劳自然是你我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做成了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是将来免不了要背上骂名。”

    纪纲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道:“话又说回来?骂名算什么东西?本官从不稀罕,就是不知你肯不肯,你若是不肯,本官也不勉强你。”

    郝风楼道:“卑下还有选择吗?”

    这一句反问也道出了郝风楼的无奈,他不愿意被人丑化,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彻底和那些读书人决裂,再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已经得罪,那么索性就得罪到死,得罪到骨子里,让这些人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会毛骨悚然,便夜不能寐。

    从某种意义来说,郝风楼走上锦衣卫这条路,其实就注定要走上这条路,除非他想沉寂一辈子,永远默默无闻,成为路人甲乙丙丁的人物,否则但凡想要出人头地都不免走到今天。

    郝风楼面带残酷,道:“一切悉听大人吩咐。”

    “好。”纪纲笑了,他显然对能拉住郝风楼这个家伙显得颇为自得。

    一份名单已经草拟出来,至于名单中的人物,说出来竟是可笑。

    因为里头的人没有罪名,甚至是完全是抽签式的弄出来,一份京师有功名读书人的花名册里,纪纲随手抄了十几个名字,这十几个人中不乏有名士,甚至是大儒。

    至于罪名,只有一个——从逆。

    这朱笔的大字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意,名单直接送到郝风楼的手里。纪纲道:“夫子庙那边,本官立即提兵弹压,你速去刑部,办好驾贴,随即拿人。”

    郝风楼攥着手中的名单,点点头,扬长而去。

    很显然,这份名单才是重点,这些人有没有罪,说不清。从逆?不可能!可为何如此草率。直接拟了名单拿人?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告诉所有人,锦衣卫是颠倒黑白的,锦衣卫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需要理由,锦衣卫就是要弄死你。没有道理,没有理由。没有辩驳的余地。

    这显然是对付那些喜欢耍嘴皮子的人。喜欢弄些小算计的人最好的办法,要让他们住嘴,要让他们害怕,让他们老实,就是要不讲道理。

    十几个校尉和力士跟着郝风楼直接到了刑部。

    今日的刑部,很是肃穆。

    显然这里已经听到了风声。不少前去午门凑热闹的官员已经被人‘劝’了回来。

    所有人都预感到有些不妙,大家无声的在办公,有的心不在焉的在等待着什么。

    一队校尉冲进来,门口的门丁想要阻拦。随即一个腰牌和一柄绣春刀摆在了面前。

    “锦衣卫办事,滚开!”

    门丁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偶尔也会有锦衣卫来,平时的时候,大家各自恪守规矩,谁也不会如此跋扈,亲军虽是亲军,可这里是刑官部堂,一般人岂敢造次。

    可是今日却大大不同,门丁们后退,不发一言。

    郝风楼已从轿中钻出,龙行虎步,直接入衙。

    沿途所遇的堂官见到了这些突然冲进来的校尉,顿时面如土色,有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呵斥几句,却被同僚拉扯住到了一边。

    刑科的衙门就在部堂里头,刑部给事中吴燕在此当值。

    给事中品级不高,但权利不小,在部堂之中地位超然,今日的事,吴大人自然也是知道,他也是刚刚从午门回来,心里正惊疑不定,猜测着今日之事,朝廷的走向。

    而此时,值房的大门直接被人推开,两个带刀校尉进来,旋即,郝风楼跨槛而入。

    郝风楼的脸上带着笑容,作揖一礼道:“吴大人,多有得罪。”

    吴燕脸色骤变,更加惊疑。

    只是可惜,郝风楼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将一份名册拍在了吴燕的案牍上,道:“北镇府司正在捉拿钦犯,尚需几十份驾贴,大人若是有闲,还请立即签押,行个方便。”

    锦衣卫拿人需要驾贴,而驾贴需要刑科签押,虽然此前,宫中给了北镇府司便宜行事的权利,可是对那些地位较高的人,少不了还要走一走这个程序。

    吴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拿起名册,看到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看到那名字之后红艳艳的从逆二字,脸色苍白如纸。

    他抬眸,愕然的看了郝风楼一眼:“可有圣旨?”

    郝风楼冷冷的道:“没有。”

    吴燕苦笑道:“既然没有圣旨,本官断不敢颁发驾贴,本官若是颁发了,只怕不能见容于士林,从此遭人唾弃,永世不得超生。”

    吴燕说的是实情,他预感到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不出自己的预料的话,将会有许多人遭受无妄之灾。

    可是他绝不能为虎作伥,只要自己发了驾贴,那些愤怒的读书人绝不会让他好受。

    他不是锦衣卫,他是清贵的给事中。

    郝风楼冷笑道:“大人若是不肯,只怕有些事就不太方便了。”

    吴燕心里挣扎,最后却是昂首道:“本……本官……本官大不了告病还乡,大人要驾贴,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委实是一件左右为难的事,可是吴燕却还是打定主意,宁愿告病,宁愿暂时不要这个乌纱也断然不能做这件事,告了病,将来还有起复的可能,一旦做了这件事,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从此遭受同僚唾弃。

    郝风楼却是值得玩味的笑了,道:“是吗?可惜大人的如意算盘却是要落空了,做了官,哪里是大人想不做就不做的?”他大喝一声:“来人,刑部给事中从逆,立即拿下。”

    几个校尉二话不说,已是冲上前去。

    吴燕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脸色惨然的道:“本官无罪,无罪……你们凭什么拿我?”

    郝风楼面无表情,没有做声。

    吴燕已被几个校尉扭住,滔滔大哭的道:“有话好说,这驾贴……我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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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庙。

    大量的读书人乌压压的聚于此,一眼看不到尽头。

    随后,大批的人马开始出现,所有人身披锁甲,手持刀剑。

    马蹄声,甲衣的摩擦声,粗重的呼吸声,竟是掩过了夫子庙前那痛斥时弊的声音。

    连通这里是七条街道,除了一条没有任何布置人手之外,其他街道已是被乌压压的军马宛如乌云一般压了过来。

    骑着快马的快哨呼啦啦的骑着骏马,飞驰在前,高声大喝:“聚众不散者,杀!锦衣卫都指挥使有命,任何人聚众文庙前者,以谋逆论处!”

    “聚众不散者……”

    四十余个快哨,手持令旗,飞马越过拥堵的夫子庙,高声大吼。

    读书人们顿时慌了,有人大叫:“我等不过是请宫中除奸而已。”又有人绝望的大吼:“陈述冤屈,难道也有错吗?”“圣人受辱,为何要弹压我等,如此是非不分……”

    纪纲眯着眼,兵是他从京营中调来的,京营那边的将帅并没有随来,他们显然不愿意做这个坏人,可是纪纲却是气定神闲,眯着眼睛,远远眺望前方。

    他脸色木然,不为任何所动,高高的坐在马上,见时候差不多了,读书人显然还是没有退去的意思。

    纪纲道:“传令,弹压!”

    无数的传令兵飞马传达命令,紧接着,各条街道上乌压压的军马顿时有了动作。

    最前几排,是刀盾手,他们一起大喝:“杀……杀……杀!”

    每一次喊杀,都带着节奏,而每一次喊杀之后,便用刀面狠狠敲击一次盾牌,踩着靴子,跨前一步。

    杀……当……轰隆隆……

    一次喊杀之后,便是金铁交鸣的拍击声,此后靴子轰隆隆踩着石砖的声音。

    此后,矛手挺矛,乌压压的跟上去。

    这气势宛如汹涌的惊涛,拍击海岸线上的磐石。宛如陷入了孤岛,面对那碧波无垠的深海。

    生员们开始混乱了,有人吓瘫,有人面如土色,有人捶胸跌足,有人嘶声大吼:“今日之后再无中国矣。”

    不少人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只有一条街道没有兵丁,许多人不得已向那条街道退去。

    各路军马一步步上前,卷着漫天杀气,所遇的生员,若是不退,立即从盾后捅出长刀,吓得生员们惊叫连连,先是慢慢向一条街道后退,紧接着开始崩溃,无数人争相逃窜。

    半个时辰之后,夫子庙前染了血,一片狼藉,整个街面上除了面无表情,满是肃杀的兵丁,再无其他的人影,便是临街的门面,此时也纷纷关门大吉,无数双带着恐怖和后怕的眼睛透过门缝去悄悄看外头一队队走过的官兵,这一日,南京出奇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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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老虎居然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生日要到了,悲剧,没有时间观念啊,后天就是老虎的生日,那啥,给点生日礼物啊。比如月票啊、打赏啊、订阅啊啥的。额,老虎是不是有点贪心,其实大家喜欢看老虎的书就是最好的礼物!(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痛快

    手持驾贴的东城千户所上下人等开始全城搜捕。

    街面上已经清空,夫子庙传出来的消息使人不安,许多人感觉不妙,生怕受到牵连,因而不敢在街面上,因而整个南京城除了四处巡守的兵丁,只剩下穿着飞鱼服、一窝蜂出没的锦衣校尉。

    一个个宅邸被撞破,先是有人敲门,砸的咚咚作响,紧接着有人大喝:“开门,查水表。”

    “胡说,什么水表……”

    “郝佥事就是这样说的。”

    紧接着有人直接用脚踹门,逮着一个个人出来。

    在文昌书院,此时已被一队锦衣卫拿了,郝风楼穿着钦赐的麒麟服,重新出现在这里。

    所有的生员已经聚集,郝风楼明显能感受到那敢怒不敢言的膺愤,可是他不在乎,他按着腰间的刀柄,不发一言。

    身边的校尉拿出一份名单,大喝道:“生员吴龙,博士王建,生员杨鹤……”

    一个个名字叫出来,那些被叫到名字的人,脸色骤变,边上的校尉便开始拿人。

    于是生员们炸开了锅,有人大叫:“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何不分是非黑白?”

    郝风楼手一扬,立即有上百个校尉拔出刀来。

    局势一下子被控制住了,扯出来的人直接被押走。

    郝风楼看了他们一眼,道:“好生读书,再有造次的,他们便是榜样,你们若是要问他们有什么罪名?那么我便告诉你们,他们犯下的是滔天大罪,诸位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郝风楼已带着一队人扬长而去。

    等到郝风楼押着许多人赶到诏狱的时候,纪纲已经抵达这里。这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校尉和力士提刀出没。

    郝风楼所过之处,无人敢来盘查,校尉和力士见了他纷纷行礼。

    郝风楼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直进入那臭气熏天的牢房。

    在阴暗泥泞的地方,纪纲捋着袖子,此时正将一个生员按在长条凳上,凳上有尖细的倒钩尖刺,那生员后背顿时血冒如注,有人将他困住。他越是挣扎,身后的伤口便不断拉大,血肉淋漓。

    纪纲面色狰狞,手持着一柄匕首,恶狠狠的道:“招认不招认。不招认,便让你做不成人。你只要认了。就给你一个痛快。”

    这生员倒还硬气。大声道:“不曾有罪。”

    纪纲笑了:“有没有罪,并非是你说了算,来,动手。”

    一声令下,边上的校尉拿了一张油纸,打湿之后。覆盖在这生员脸上。

    生员窒息,身体疯狂扭动,身下的尖刺和倒钩撕裂着他的肌肤,鲜血如万千溪水一般滴淌在凳下。

    差不多的时候。油纸打开,生员拼命呼吸,脸色早已发青,一下子昏厥过去。

    另一个校尉直接泼了一盆水在他的脸上,他幽幽醒转,微微眯开眼,随即又被背下的疼痛惹得浑身开始动弹起来。

    越是动弹,越是痛不欲生,越是痛不欲生,就越是妄图动弹。

    短暂的窒息使他浑身大汗淋漓,而这淋漓的汗水浸入伤口,更加剧了痛感。

    纪纲朝他笑了笑,这笑容在别人看来是如沐春风,可是在这生员看来却是无比的可憎。

    纪纲一字一句的问:“招认不招认?”

    生员大口喘气:“招,招认。”

    “那么,你为何要从逆?”

    “我……我……我只是从逆,哪里有什么为何不为何……”

    纪纲冷笑道:“错了,是四月十八那一日,你邀博士王建一起吃酒,酒到酣处,王建对你说,当今皇上倒行逆施,诛杀方孝孺,亲信小人,理应迎立贤明宗室,这些话可是王建亲口对你说的吗?”

    生员痛苦的挣扎,最后道:“是。”

    “同时去的人还有谁?有没有生员赵江,有没有生员梁超?”

    生员的眼中更加痛苦,最后道:“有。”

    “此后呢,此后你们勾结起来,大肆招募志同道合之人,与他们暗中勾结,是不是?”

    “是……”

    纪纲吐出一口气,随即招招手,边上有校尉给他送来了铜盆,铜盆里冒着腾腾的温水,他伸手去洗干了手上的血迹,随即拿了干巾擦拭了几下,吩咐道:“记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命人拿生员赵江,生员梁超。”

    纪纲抬起头,显出一脸疲惫,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郝风楼。

    “郝佥事来了?怎么样,博士王建这些人,拿住了吗?”

    郝风楼来了很久,他一直在边上看着,默不作声。

    准确的来说,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很厌恶纪纲,或许是从前,他和纪纲是‘同僚’,所以纪纲永远不会给自己展露出那一副狡诈和残忍的一面,这种残忍远远超出了郝风楼的认知,而现在,郝风楼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这并非是郝风楼清高,他自己也清楚,纪纲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柄皇座下的利刃,换做是郝风楼,照样也不会在乎指鹿为马,不会在乎颠倒黑白。可是他的本能就是如此,他不喜欢将人当作畜生,随意的凌辱,随意的虐杀。

    杀人和虐杀是两回事,杀人是迫不得已,可是虐杀,显然就是心理的问题。

    郝风楼点点头,眼睛没有去接触纪纲,生怕被纪纲看到自己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情感,他颌首点头道:“拿住了。”

    “唔。”纪纲显得老神在在,他淡淡一笑道:“很好,这一次,你的功劳不小啊。怎么样,本官这审问的技巧如何?要不要试一试?”

    郝风楼面无表情,道:“卑下拿人就好了,这种事实在没有兴致。”

    话里头分明带着几分刺儿,这是郝风楼第一次对纪纲言语‘冲撞’。

    纪纲却是哂然一笑,道:“嗯,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着吧,陛下那边还等着回话,本官想来想去,让你回话最好,陛下终究还是喜爱你的,许多话本官说出来和你说出来的味道不同,你好生回话吧,本官有种预感,这一次咱们锦衣卫只怕要得不少好处了。”

    郝风楼点点头:“卑下告辞。”

    他显然不愿意和纪纲继续说下去。

    纪纲道:“去吧,好生回话。到时卫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郝风楼起身要走,猛地,他看到书吏已经写好了供词,按着那生员的手画了押,那生员依旧被绑在凳上。浑身抽搐,面露痛苦。

    郝风楼的腿迈不动了。

    纪纲道:“你为何还不走?”

    郝风楼道:“微臣有件事忘了办。”

    他走到生员面前。看了生员一眼。分明看到那生员看向他的的眼中夹杂着愤怒和痛苦,郝风楼拔出腰间的刀,狠狠一刀刺下。

    这一刀直接刺入生员的喉头,刀尖拔出来,溅得郝风楼一身的血,那生员倒是死得十分痛快。一下子便失去了声息。

    边上几个校尉不由皱眉,他们显然认为郝风楼有点坏了规矩,无论怎么说,这个生员在他们看来似乎还有用处。

    其中一个忍不住道:“郝佥事。你这是何意,这个生员还可以……”

    郝风楼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道:“卑下在诏狱中办差,忝为百户,叫刘虎。”

    “哦。”郝风楼没有再理他,而是看向纪纲道:“卑下告退。”

    纪纲看着郝风楼做的一切,值得玩味的看着郝风楼,突然道:“郝风楼……”

    郝风楼道:“卑下在。”

    纪纲似笑非笑的道:“心不硬,是做不了大事的。”

    郝风楼笑了:“大人教诲,卑下铭记在心。”他旋过身,便毫不犹豫的快步离开。

    纪纲背着手,目送郝风楼的背影走远。

    他突然哂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少不更事啊……”

    郝风楼几乎是从诏狱中冲出来,一出这里,见到了天日,顿时感觉浑身舒服了许多,他垂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迹,不由皱眉,倒是外头东城千户所的几个人迎上来,纷纷道:“大人,差事办妥当了?”

    郝风楼点点头道:“你们几个陪我去午门一趟。邓百户,你昨夜一宿未睡,先去睡吧。”

    这邓百户名叫邓龙,在东城千户所近来颇受郝风楼信重,他连忙道:“卑下倒是不辛苦。”

    郝风楼冷笑道:“咱们若是都不辞劳苦,这天下人都要遭殃了。所以有些时候,该办事的要办事,可也不能拼着命去干,拿人是为了立威,不是为了心里痛快,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要啰嗦这么多,快去罢。”

    这邓龙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郝风楼说什么,却不得不道:“是,是。”转身要走。

    郝风楼想起什么,道:“诏狱这里有个百户叫做刘虎的,叫人盯着这个人。”

    邓龙打起精神:“大人盯着这人做什么?”

    郝风楼平淡的看了看远处无人的街道,淡淡的道:“看他不顺眼,找个机会叫上来,拉他去城隍庙吧。”

    邓龙道:“卑下明白了,卑下自会布置妥当,保准没人瞧得出来。”

    烈阳如火,这繁华的南京城竟有点说不清的清冷,阳光照在郝风楼的脸上,这带着几分俊秀的脸露出了几分深深的疲乏。

    最后他打起精神道:“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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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陛下的心思

    宫里的戒备也显然增强了。

    虽然不至于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可是从侍卫们的紧张程度,却也能管中窥豹。

    郝风楼一路入宫,进奉天门,至富贵山。

    这富贵山乃是皇家园林,其实算是紫金山的余脉,这里经过修饰,郁郁葱葱,乃是夏日难得消暑的地方。

    只是朱棣并不常来这里,今日却在这无数亭台之中,朱棣悠悠然的坐在山腰上的亭阁里。

    这亭阁设计得极为巧妙,一面临空,临空的地方,窗台面积很大,悉数打开,可从这里饱览山下的紫禁城。另外两侧则是栽种了竹林,透过缕空窗格便能享受那半山之上的山风。

    朱棣今日没有吃茶,而是在喝酒。并不是大杯,而是小饮小酌。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份份奏书,却并不批拟,看过之后便扔到一边。

    有太监躬身进来道:“陛下,郝风楼来了。”

    朱棣懒洋洋的道:“叫进来。”

    郝风楼进来行礼道:“父皇的气消了吗?”

    朱棣莞尔一笑,眼眸透过巨窗,眺望天边的云雾,道:“朕为何要动气?你太天真了,朕是没有气的,朕就算有气,圣旨一下,那些招惹朕动气的人也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方孝孺气朕,朕让他万劫不复,铁铉气朕,那么他现在在哪里?你们太小瞧朕了,朕不是有纪纲吗?有纪纲在,朕肚子里的气早就不在了。”

    朱棣侧目,似笑非笑的看着郝风楼道:“怎么样?跟着纪纲长了不少见识吧?”

    郝风楼听了,心中一阵恶寒,道:“这个见识,微臣觉得还是不要长的好。”

    朱棣的手搭着椅柄。似有感慨的道:“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纪纲这人未免有些不择手段,朕当然清楚。朕用他也正因为如此,治理天下就好像为人处事一样,有些事就得有人出来唱红脸,可是朕不能做这个坏人,骂名朕不在乎,可是有些事不能让朕亲自去做,因此朕才用纪纲。你和纪纲不同,没必要跟着他搀和。你和他是不一样的,认清了这一点极为重要,纪纲和解缙,他们都是朕不可或缺的人,至少眼下是如此。一个是刚,一个是柔。刚柔并济。有张有弛,才有用。朕之所以说你不一样,是因为他们是工具,你是朕的义子,工具可以用一时,终究不能用一世啊。所以你切莫去做工具。你要做人,工具没有喜怒,他们的喜怒皆在朕心。而人却有哀乐,有自己的主见。觉得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人有自己的主见,不是坏事。”

    郝风楼道:“父皇教诲,儿臣记住了。”

    朱棣想起一件事来,猛然道:“书院挂了太祖的画像,虽是大逆不道,可是你依旧命人放炮强攻,为何没有顾忌?”

    这句话显然有几分责怪的意思。这倒也有道理,当年朱棣在济南,铁铉挂住太祖的画像,朱棣纵是怒火攻心,最后却也不得不无功而返。现在你倒是胆大,虽然书院的人可恶,可是也不能一点顾忌都没有。

    纵然郝风楼做出了朱棣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可是现在回过头来,总得有一个解释。

    郝风楼正色道:“书院挂出的虽是他们自认的太祖画像,可是在儿臣看来却并不是太祖。”

    朱棣抬眼看着郝风楼:“嗯?”

    郝风楼道:“其一,假若太祖当真在世,竟然发现自己被一群可恶的生员胁迫,为他们保驾护航,以太祖的性子,早已抄没了他们的九族,将他们剥皮充草,让他们万劫不复。太祖是何等人,岂会受这些人胁迫?”

    朱棣哂然笑了,他是真正经历过太祖朝的,太祖对生员确实一直都带有某种歧视,对这些生员就从来没有客气过,现在细细思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假如太祖在世,只怕采取的手段会比郝风楼激烈得多。

    郝风楼继续道:“这其二,儿臣在宫中曾见过太祖的画像,与那书院中所绘的画像相差千里,上头的具名也只是太祖神主灵位六字,可是儿臣要问,这太祖当真是本朝太祖吗?他们并未写明,是本朝太祖绘制的画像,又和太祖相去甚远,那么儿臣只好斗胆以为这些人所悬挂的许是元太祖,假若如此,儿臣岂敢坐视不理?面对这些供奉元太祖的生员,自然不能客气。否则父皇必定要治儿臣失职之罪了。”

    从一开始,郝风楼就留下了破绽,所以现在朱棣问起,他倒是回答得无懈可击。

    朱棣笑了:“有理,朕当时在济南,怎么就没有想到?”他叹口气道:“所以有人总是说朕圣明、圣明,其实大多数都只是逢迎啊,朕不见得有多圣明。还有纪纲在那儿杀了这么多人,其中不少都是冤枉的吧?滥杀无辜,这笔帐固然是算在纪纲的头上,可是朕明白,没有朕,纪纲不敢胡来,可见朕才是主谋。”

    郝风楼一听,顿时严肃起来,道:“父皇没有滥杀无辜。有些时候杀人就是救人,这些生员无端闹事,为了胁迫宫中,胆大妄为,陛下若是放任他们,那么将来这庙堂之上尽是空谈之辈,对国家当真有好处吗?可若是不受他们的胁迫,他们必定滋生更多事端,闹出更多的事,等到朝廷忍无可忍之时,到时不免血流成河。而陛下现在杀的这些人,固然有冤枉,却也算是杀鸡儆猴,使这些读书人心生畏惧,让他们安份起来,杀了这些人,其实却是救了更多人,省得将来那些无知生员受有心人唆使,今日一闹,明日又是一闹,最后闹到非要不死不休的地步。”

    朱棣眯着眼,道:“你的这些话,朕就姑且信之吧,说了这么多,就该说说你自己了。现如今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你是把人得罪死了,朕和你不同,朕就算动了杀孽,那些酸臭读书人亦不敢如何。可你终究只是个亲军,只怕将来少不得受人攻讦,男子汉大丈夫固然不在乎这些,可是该避的也得避让。”

    “朕敕你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就是想给你留一条后路。你看,这里有最新的奏报,成国公朱能旧疾发作,已不堪为帅,朕已下旨命副将张辅接替他的位置,统帅南征军马,成国公克日返京歇养。你的父亲也已经动身去了安南了吧?”

    郝风楼道:“是的,前几日动的身。”

    朱棣点头道:“本来有朱能在,朕对这安南的事倒是放心,可是张辅嘛,他虽是虎父无犬子,可是终究还尚缺磨砺,安南不过弹丸小国,我天兵一到,自是望风披靡,现如今,安南的诸多州县也确实落在了我大明手里,安南的叛党已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眼下朕要思量的是善后的问题了,张辅不够老成,朕就怕他在安南昏了头。好在那安南的陈王子如今已经恢复如初,身体已经康健,这个时候是该让他回安南去,安抚人心了。”

    朱棣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比张辅稳重一些,虽然有时候未免盛气凌人,可终究还能顾念到大局,所以这一次,朕打算让你以锦衣卫指挥使佥事的名义护送陈王子回安南。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你积攒一些战功,这其二呢,就权当是避一避风头,至于那些得罪人的事,你就不必再管了,自有纪纲去料理。”

    朱棣看了郝风楼一眼,接着道:“朕的意思,你能体会吗?”

    郝风楼能够体会,文昌书院的事既然开了口子,就绝不可能轻易结束,那纪纲现下已是疯了,跟着他一起,不会有任何的好结果,朱棣当然明白,只要郝风楼留在南京,那么文昌书院的事就永远会和他有关,接下来每死一个人,每一个人含冤而死,这笔帐都会算在郝风楼的头上。既然如此,那么就让郝风楼走得远远的,一方面算是去安南刷一下功绩,积累一些资历。另一方面却是远离京师,纪纲既然愿意去做这个坏人,就让他去做就是。

    郝风楼感激道:“儿臣明白。”

    朱棣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在去之前,朕索性就和你琢磨一下这安南的战局吧,你坐下,这是几份从安南送回来的奏书,你看一看。”

    太监搬来个小凳,郝风楼不客气的坐下,接过太监送来的奏书,随即开始细看起来。

    他当然清楚,安南距离这里千里之遥,那里的消息虽然有人送来,可是奏书是否有浮夸,甚至于是瞒报,都需要自己甄别,这其实也是为政者的难处,别看皇帝做得轻松,可是要做个好皇帝,首先就必须得有一双慧眼,若是连是非都分不清,那么也只能任人牵着鼻子走了。

    现在他即将远赴安南,自然要尽量的了解安南的实情,否则贸然前去,被人坑了也算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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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十二点多才到家的,所以只能睡下了,今天其实老虎很早起来了,就是想早点更的,但是这章构思的剧情不好写,所以还是耗了不少时间,现在送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欠揍

    郝风楼简要的看了几份奏书。

    里头的消息都很平常,一封是朱能告病,不过郝风楼觉得里头似有蹊跷,这安南的战事其实基本已经结束,安南大军溃败,眼下无非就是收复州县的问题,安南人几乎没有多少有效的抵抗。

    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可是朱能偏偏在这个时候告病,而在奏书之中又恳求让副将张辅接替主帅,显然,这颇有点放水的嫌疑,似乎有意让张辅来摘这个桃子。

    看到这里,郝风楼忍不住感慨,这世上果然是有个好爹才是王道,有了好爹,人家会自动将功劳送来,拼命的时候,人家把你放在安全的位置上,论功时却将你推出。

    毕竟对朱能来说,他的功劳已经太多,有没有这征安南的功劳,其实都无所谓,可是对张辅来说,有了这个资历,意义却是全然不同。

    想来这里头的东西,朱棣也了然于心,只是都不愿点破而已,郝风楼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去点破。

    只是接下来的奏书却是了无新意,无非是大军已拿下东都升龙,不过另一份奏书之中却是广西巡道御使所奏,这位御使大人随军出发,上了一道奏书,却是说征夷副将张辅拿下升龙之后纵兵劫掠,又掳掠女子玉帛,会计粮储,分官办事,招集流民。为久居计,多阉割童男,及收各处铜钱,驿送金陵”。

    郝风楼忍不住皱眉,朝朱棣道:“陛下,安南要长治久安,天兵这样做,只怕不妥。”

    朱棣道:“你说的是广西巡道张相的奏书?”

    郝风楼点头。

    朱棣叹了口气,才道:“朕当然知道。只是将士忍耐多时,有些时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郝风楼没有做声,心里已是明白,某种意义来说,这是朱棣在背后支持,毕竟这一次劳师动众,花费银钱无数,不拿回一点战利品,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在郝风楼看来,挣钱的方法有很多种。直接劫掠显然是最低档的,与其劫掠,还不如细水长流妥当,明军南下能够进展顺利,某种意义是打着驱逐暴政的名义。既然自称是仁义之师,再加上安南国内有诸多人对胡氏不满。因此里应外合之下。明军几乎是进展神速。可是现在这一纵兵劫掠,却等于是彻底坏了自己的名声。

    只是这等事,郝风楼也不便多言,只是笑道:“陛下放心,儿臣一定妥善保护陈王子回安南。只是不知何时动身才好?”

    朱棣抚案,淡淡的道:“下月吧。等赵王回来,他要就藩岭南,此次让他也去一趟安南吧,这是他自己恳请的事。说是想去见识见识,既然想见识,那也好。到时让他与你同去,你们在一起也好有照应。”

    郝风楼应下来,倒是对赵王有了几分期待。

    其实相比起来,赵王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郝风楼觉得更容易相处,这个家伙许久未见,也不知如何,性子有没有变。

    郝风楼从宫中出来,决口没有提锦衣卫的事,纪纲指望自己在朱棣面前为锦衣卫捞到好处,可是郝风楼却压根不想去提。

    次日清早便有任命前来,正式任命郝风楼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佥事,任命下达,便有许多人前来道贺。

    紧接着,那曾建直接任命为内东城千户,原本他的任命乃是副千户,而这一次似乎纪纲颇有拉拢郝风楼的意思,直接破了规矩。

    于是不少人前来道贺,尤其是卫中的同僚,郝家这边热闹了一阵。

    只是郝风楼得到任命之后并不急着走马上任,似乎对卫中的事不太上心起来,紧接着周司吏和曾建来访,郝风楼在小厅里见他们,三人落座。

    周司吏看了郝风楼一眼,先是道贺道:“恭喜大人,大人年纪轻轻便已是卫中既有份量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他这话既是带着客套,又有几分感慨。

    千户和都指挥使,确实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寻常人想要迈过去没有十年八载,即便是背后有人使劲,那也绝无可能,可是郝大人却只是花费了一年的功夫,这样的速度不说前无古人,至少也算是少有了。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这倒是奇了,你们都恭喜本官,却不去恭喜咱们曾千户,这是什么道理?本官比起曾千户来,那才是汗颜,人家从百户直接越过了副千户,这才多久功夫便一跃成为千户,反观本官比起咱们的曾千户还是差了一些。”

    这话有调侃的意思,曾建连忙苦笑道:“大人就不要取笑卑下了,卑下本已抬不起头来,大人再来取笑,真的无地自容了。”

    郝风楼笑了,喝了口茶才道:“好罢,那只好放过你。近来我有些私事,没有去卫中,卫里的事,我也没兴致去管,人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新官却实在是对不住朝廷,怎么,可有什么消息吗?”

    周司吏心里却是明白,郝风楼虽是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绝不是因为什么私事,肯定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躲起来做逍遥公了。再联想到近来卫里的诸多大动作,周司吏自然能看出一些端倪,他不敢怠慢,如实道:“近来卫中的事儿确实不少,纪指挥使四处捉拿乱党,牵连甚众,前些时日还只是一些生员,现如今连一些官员也牵涉了进去。如今不只是朝中人心惶惶,其实在卫中也是人心惶惶啊。”

    郝风楼漫不经心的道:“这是为何?”

    周司吏道:“大人想想看,这卫中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人不免和外头有些瓜葛,有的千户甚至和一些朝廷命官关系匪浅,千户以上的那些个同知和佥事,谁能保证没有人和外头有联系?许多人其实心里都怕这火最后会烧到自己的头上。”

    郝风楼莞尔一笑,他心里不由想,纪纲要的,怕就是这个效果,一方面借着陛下起了杀机,先震慑住朝廷,另一方面却又压制内部的一些不服,只有让人害怕,生了惧意,有了让人惶恐不安的本钱,这都指挥使的权势才能稳稳当当。

    不过现在的郝风楼已经抽身出来,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成了过客,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前往安南,纪纲无论做什么都和自己无关。他不认同纪纲,也不愿意为他去煽风点火,当人露出了自己的丑恶一面,那狰狞的嘴脸就永远都烙在郝风楼的心里,郝风楼永远都会记住。

    此时,只听周司吏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卫里的一些个大人似乎对大人有些不满?”

    郝风楼淡淡的道:“这话从何说起。”

    周司吏苦笑道:“还不是曾千户的事,大人想想看,大人升任了佥事,本来大伙儿心里都高兴,有的人是发自内心,有的人呢,倒是求之不得,毕竟这东城千户所是个一等一的肥缺,不少人都想染指,现在大人既然位列锦衣卫中枢,位置空了出来,不少人都想安插自己的亲信进去,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便宜了曾千户,这些人的心里会舒服吗?这天下的好事可都被大人占尽了,他们表面上不好说,心里头自然不痛快。”

    郝风楼冷冷的道:“他们怎样想,自然由着他们。”

    周司吏道:“这是自然,只是他们不敢对大人有什么微词,可是对曾千户却未必不会使什么绊子,因而这些日子,学生一直都在告诫曾千户,定要如履薄冰,切莫露了破绽,拉了大人的后腿。”

    曾建忙道:“大人放心,卑下不会给你丢脸。”

    郝风楼笑了,道:“好生用命吧。”

    正说着,郝武却是面如土色的进来,失魂落魄的道:“少爷,少爷,不好了,有人带兵围了咱们家,来了四五十人,其中一个气宇轩昂,却是说少爷偷了他家的鸡,要找少爷算账……”

    郝风楼这一听,怒了。

    岂有此理,你说偷了一只狗倒也罢了,毕竟本少爷爱吃狗肉,可是本少爷最不喜的便是吃鸡,冤枉人还如此不符逻辑,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况且好歹他也是指挥使佥事,手握火铳队,虽然不算是顶级权臣,可是在别人看来,那至少也是个万恶的佞臣,一个万恶的奸臣贼子不出去作威作福倒也罢了,居然还有人敢打上门来。

    不待郝风楼勃然大怒,那曾建已是嗷嗷叫的站了起来,冷笑道:“什么人敢这样大胆,大人少待,卑下出去处置。”

    郝风楼却是压压手道:“走,本官亲自去会会他。”

    一行人到了中门,中门外头果然围了许多官兵,一个个虎背熊腰,杀气腾腾。

    为首一个穿着蟒服,已是从马上落了马,浑身上下显得贵气逼人,背着手,对着郝宅指指点点:“太寒酸了,还没有本王王府的紫怡院大,禄州侯府这金字招牌也显得小气……”于是摇头,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小家子气啊,若是本王住在这里,真要无地自容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疯狂的赵王

    郝风楼见了来人,顿时勃然大怒,呵斥道:“大胆,竟敢在我这里撒泼,瞎了你的眼睛,不要命了吗?”

    来人大笑道:“眼睛没有瞎,化成灰也认得你这个姓郝的家伙。”

    郝风楼冲上去,狠狠一拳锤在这人的身上,笑起来:“赵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便是赵王,瞧他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怕也是刚回来不久。

    朱高燧嘻嘻笑道:“一个时辰前,先是见了父皇、母后,便来寻你这‘皇兄’了,听说你近来很是风光,是了,还娶了妻,哈……可惜啊可惜,你若是跟着我去了河南,只怕这个时候早已妻妾如云了,河南素来多美女,啧啧……”

    郝风楼打断他道:“赵王殿下饶了我吧,妻妾如云我是万万不敢想的,有个七个八个就足够了。”

    朱高燧背着手,不客气的过了中门,道:“嫂子在哪里?我要去瞧瞧,来的时候,我那王妃带了许多水粉,便是要孝敬她的。”

    郝风楼只得领路,一面吩咐人先去通报。

    陆妍听到有人‘拜谒’,反而有些慌了,其实她自觉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官太太,总是过于怕羞,好在有郝母经常提点着,倒也能忽悠过去,而今日郝母恰好却是出去了,一时无措,只得硬着头皮来见。

    这朱高燧到了厅里,倒还算规规矩矩,陆妍福了福身道:“见过殿下。”

    朱高燧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哈……我是来拜谒你的,这礼数都错了。”于是连忙作揖道:“见过嫂子。”

    郝风楼不由失笑道:“你这见嫂子的礼数倒是正经。”

    朱高燧挠挠头,道:“本王高兴。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来打我。”

    陆妍不敢露笑,勉强道:“殿下休要笑话,还请坐下,请喝茶。”

    有人斟茶进来,朱高燧朝郝风楼挤眉弄眼几下,草草吃过茶之后,大家都有些尴尬,索性告辞出来。朱高燧忍不住抹了额头上的汗,道:“见这嫂子。比喝了花酒回去见我那王妃还要紧张,呵……皇兄,难怪你总是对我这嫂子如此茶不思饭不想,果然是个美人儿,有妻如此。妻妾如云又如何?我就不成啦,我那王妃相貌尚可。就是脾气太坏。他爹乃是泰州侯王彪,虎父虎女,一言不合就敢举刀来拼命,我真是汗颜死了,每每被她凌辱,实在不堪。到了外头还要强颜欢笑,父皇母后那儿哪里晓得这些事,还当她贤惠,人人都夸她好。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幸好此次父皇命我去安南,此后再去岭南就藩,我琢磨着,就以那地方苦寒的名义先把家眷留在南京,到时候本王放虎归山,潜龙出水,哈……哈哈……”

    郝风楼苦笑摇头,请他到小厅里去坐。

    二人许久不见,竟是比从前更加热络,或许是因为大家呆在一起都觉得自在,没有外间的尔虞尔诈,没有其他顾忌。

    说到一半,朱高燧一边打量这小厅,一边道:“既然我来了,为何不请我吃酒?快叫人上酒来,痛快淋漓的喝一场,不需要备菜,就干饮如何?”

    郝风楼笑着吩咐下去。

    朱高燧突然道:“此次去安南,你有什么打算?”

    郝风楼道:“什么什么打算?”

    朱高燧道:“你休要瞒我,你是护送陈王子去安南,可是想必没有这样简单吧?”

    郝风楼吁了口气,老神在在的道:“这些事,其实说出来也无妨,陛下的意思只是说护送陈王子,可是另一层意思却是借陈王子稳住安南,当然,只是借而已,稳住安南不是为了他陈王子。”

    朱高燧笑了,道:“看来那陈王子只怕要倒霉了。”

    郝风楼摇头道:“这个陈王子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能从安南逃来南京,又在这里暗中结交大臣,平时一副懦弱之色,实则却是坚忍之辈,并不好对付,在南京,他自然什么都不是,可是回了安南却是未必了。”

    正说着,酒水上来,朱高燧摇头道:“不要说这些事了,我们吃酒。”

    郝风楼只好硬着头皮奉陪,这朱高燧吃酒颇有父兄之风,一杯杯酒水直接下肚,中途并不停歇,连郝风楼都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酒过正酣,朱高燧眯着眼,突然道:“哎……本王终究还是逃不过,从此去了岭南,只怕真要和南京天人相隔了。吃苦,本王倒是不怕,可是有些话,我不和你说,心里便不痛快。我并不嫉恨太子,也不羡慕我的二兄,可是他们能留在京师陪伴父母的膝下,我却要去岭南,有些时候想起来真是灰心冷意,都是父皇母后的骨肉,我也不愿意和他们争抢什么,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如太子有心机,也不如二皇兄那般武勇,所以我从未想过谋夺大位,既然如此,为何就要让我去岭南?实在教人寒心啊,郝风楼,你来说说看,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郝风楼吐着酒气,歪在椅上,笑了:“换做是我?我哪里知道?殿下既然要做个逍遥王爷,有些时候总要想开一些,至于太子和汉王,我说句不当说的话,他们纵然是在南京,可是未必会比你在岭南要快活,世上的事本就难以两全,何必想这么多。”

    朱高燧突然目中噙泪,却不知是不是发酒疯,哽咽的道:“这些话,我何尝不是这样对自己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求,只求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而已,可是……罢……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既然从北平来了南京,从前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有了。我的父皇已经是另一个人,我的兄弟也已死了,嘿……我听到你成了我的皇兄,心里吓了一跳,我不愿意有兄弟,兄弟有些时候连寇仇都不如。宁愿我们还是朋友,不要沾亲带故。你看那宁王和谷王,也是父皇的嫡亲兄弟,现在如何了?想到这里,我便心寒,寒透了心。”

    他无力的站起来,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肯起来,又笑嘻嘻的道:“说了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还是众人皆醒我独醉,是他们都是糊涂蛋,只有我一人看透了;还是只有我一人是蠢材,他们才是聪明绝顶。好罢,就权且当我是蠢材。我宁愿一辈子这样蠢下去,人一直糊涂着。有什么不好?”

    说完。这家伙居然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过去。

    郝风楼叹了口气,却是懒得理他,觉得脑子有些昏沉,便踉跄的走出去,被外头的日头一照。脑子骤然清醒,回头瞥了一眼厅中叉开腿酣睡的朱高燧,不禁摇摇头,忍不住喃喃道:“若换做是我是你。我宁愿和所有人一起醉过去。什么都不求,失去的才会越多。”

    这些话,郝风楼当然不会说,他尽力微笑一下,伸了个懒腰,叫了人来,吩咐道:“将殿下送回鸿胪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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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过了半月,南京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场暴雨过后,天气渐渐凉了,阳光也不如从前炙热,只带着丝丝的暖意。

    南京城的许多地方,都有积水,五城兵马司不得不四处出没,开始疏通。都察院那边出奇的沉默,并不像从前一样弹劾京畿各县人浮于事,以至大雨之后出现诸多乱象,因为那锦衣卫的不断波及,使人透不过气来,所有的脸上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营地那儿已经开始准备了,既然要动身,那么就必定要准备好人手。

    三百个火铳手,郝风楼是打定主意带去的,此外还有百名神武卫校尉,亦是要准备成行。再加上一些工匠也要随行,因此最后郝风楼选定的人手居然超过五百之多。

    奏书报了上去,宫里倒是立即批准。

    朱智凌那边却也上了奏书,竟然也希望前去安南,这大大出乎了郝风楼的预料之外,他不得不极为认真的找上这个公主殿下,态度严肃的道:“此去颇有凶险,而且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子岂可随行?到了那里,我未必能自保,你若是去了,倘若发生了危险可怎么办?”

    朱智凌道:“我去自然是为了保护你呀。”

    “呃……”郝风楼突然有些自卑了,自尊心深深的受到了刺伤,只好叹口气道:“这些话不要四处张扬,嗯,好罢,去安南也好,权且当作是散散心。”

    郝风楼却是在心里叹气,朱智凌有些时候对他太好了,这对朱智凌未必是好事!

    一切准备妥当,陈王子那边也叫人知会过,这位陈王子似乎早有南下之心,此时大喜若狂,自然巴不得立即动身。倒是朱高燧那边磨蹭了几日,大家约定后日动身,清早在朝阳门汇聚。

    至于人马的粮草、器械,俱都已经动身,倒也不必郝风楼人等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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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过生日,不过觉得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我的亲姑姑的女儿,也就是表姐,出意外过世了,所以这几天,老虎带着爹和弟弟,几乎东奔西跑,帮忙善后事宜,昨天也忘了告诉大家情况,只更了两章。说实在的,这个表姐,其实老虎接触并不多,甚至连样子都记不清楚,可是毕竟是很亲的亲人,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今天老虎过生日,也是表姐出殡的日子,清早六点就要出发,凌晨的时候,章节已经码好了,让老婆帮忙修改上传,今天会两更,大家就当作老虎今天过生日,在外头开心庆生,疯玩一天,至于第二章,可能会发得比较迟,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更新不能做到承诺的三章,实在抱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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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