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旅馆
夜幕再次落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奇思妙想号在黄昏过去前，找到了一家旅馆。帕斯塔他们和薛论的运气都很好，及时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而不是在外面露营。旅馆建在大路的不远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是给旅人提供了个歇脚的地方。没有美酒，没有酒女，更没有胡闹的客人，在大厅只有安静地吃着饭的旅人和商人。有人自备了能填肚子的东西，但是也有人点了旅馆的晚餐，至于哪个选择更好，那就见仁见智了。
昏黄浑浊的火光照亮了旅馆，落在了每个人的脸上。不管是旅人还是商人、又或者是落魄的冒险者，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
就算是在这沉闷的大厅，也会有点活跃的声音的。薛论找了个中间的地方，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轻轻抚弄着自己的竖琴，为这旅馆带来了一些宁静的音色。薛论自认自己是个聪明的人，他很清楚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对这个旅馆的客人们来首，现在需要的不是喧嚣的音乐，而是能抚平疲劳的声音。
这并不是能令人感到惊艳的演奏，但是已经足够令人眉头舒展开，让人多看几眼，但是又失去了兴趣薛论作为一个吟游诗人，外表不算难看，但是也不是什么能令人欣赏的类型。在角落的一张圆桌边上，坐着两个孩子，一个大人。帕斯塔坐在朝外的位置，在他内侧的位置上坐着露露娜卡的朱利叶斯。他作为唯一一个成年人，算是用身体挡住了两个孩子，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旅馆或酒馆偶然会有的斗殴或者更糟糕的事情他也能及时护住。这是薛论和他人的看法，至于这三人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露露娜卡的笑容在这昏黄的空间中非常显眼，注意到的人总会忍不住想多瞧几眼这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在她身边的一老一少的男人，可就没这么好的脸色了。朱利叶斯在狼吞虎咽，帕斯塔的手边放着一个木杯子，里面装着浑浊的啤酒。对帕斯塔来说，这啤酒的气味非常刺鼻，而且苦涩得难以入喉。不过对帕斯塔来说，只要这酒渗的不是尿，那都可以喝进去。他已经有很久没喝过啤酒了。不是因为北方无酒可饮，而是因为在死者森林的东部，在那偏僻到草都没有几根的海角上，别说啤酒了，连一点像样的饮料都没有。帕斯塔并不是个嗜酒的人，但是能喝到酒的时候，他是不会放弃的。
而且喝点酒，总能把平日一些压力给释放一下。在马戏团里，压力最大的会是什么人呢？带着面具、以丑态来逗乐他人的小丑。现在帕斯塔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带着面具来讨好他人。
不对，他并没有讨好他人，他唯一需要满足的观众，就一个，那就是露露娜卡。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埃德加先生。”露露娜卡笑道。在他们三人坐的桌子这位置，只要不大声喧哗的话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有什么烦恼的话，让我来帮你分忧一下？我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员工的。”
“不，我没有什么烦恼。”帕斯塔说道，“唯一的困扰是有人喊我帕斯塔或者叔叔的时候，我偶然会反应不过来。”
露露娜卡哈哈笑了起来，“这不是很有趣的体验吗？虽然改了个名字，但是我已经很贴心地给你准备了个不那么难记的名字，帕斯塔和帕丁，我认为前者更合适你。”
“你这话里面有善意吗？”
“当然满是我的善意啊，叔叔。”
“这善意的味道像是毒药。”帕斯塔将啤酒一饮而尽。
朱利叶斯并没有加入到谈话中，他还在对付自己那份晚餐。杂菜浓汤，两个大土豆，这让他有好几次差点吞咽不过来，给噎着了。露露娜卡偶然还会伸出手拍一拍他的脖子，好让他把东西吞下去。当然，露露娜卡不是出于好心，而朱利叶斯也不会多谢她。沃德不能进入旅馆，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露露娜卡也从不担心自己这条狗会去做什么，它总归会跑回来的。
在帕斯塔和露露娜卡谈话的时候，在演奏的薛论望向了这边，露露娜卡刚好和他对上眼。露露娜卡对他咧嘴露出笑容，薛论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当薛论转过头去，继续专心在自己的演奏上的时候，露露娜卡对帕斯塔说道：“你觉得他能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吗？”
“我喜欢这平静的琴声。”帕斯塔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要避开我的问题？”露露娜卡继续追问，“这是一件不能说的事吗，还是你担心他真的能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然后对我们产生怀疑了？”
“如果我担心他能听到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和你这样聊天了。”帕斯塔说道，“或者说，打一开始我就不会让他靠近。但是你很开心地让他靠近了我们。”
“为什么要提防一个吟游诗人呢？他带给了我们很多乐趣……当然，还有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也是该听听这世道变成什么样了。”
“我不认为放一头鹰进来，这头鹰会告诉你什么而且还是一头有主人的鹰。”
听到这话，露露娜卡笑了出来，她的笑声轻柔，但是在帕斯塔和朱利叶斯耳里，听起来就像是恶意的嘲笑。“一头鹰？我可不这么认为，只是一只小鸟而已，而且还是只漫无目的的小鸟。”
“我不知道他是来自哪里的间谍、眼线或是密探。”帕斯塔接着说了下去，“新月帝国，君王堡，北方，维斯共和国，教廷……哪里都有可能，甚至是一间双面、三面间谍也不奇怪。吟游诗人一向是非常好的伪装。”
朱利叶斯嘴巴里还塞着东西，但是他的眼睛已经在跳动了，他就在边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虽然从露露娜卡和帕斯塔两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套近乎的吟游诗人薛论是一个可疑的人，但是他可没想到一个吟游诗人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但是也是最普通的伪装。”露露娜卡说道，“有两种做法，放长线钓大鱼，广撒网多捞鱼……吟游诗人就是后者。至于长线，那可就比较复杂了，那是皇室的游戏……”露露娜卡十指交缠在一起，放在了下巴下面托着，眯着眼睛看着薛论。“那谈起来实在太无聊了，无聊到让人眼皮会打架，还是别谈了。”
“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为什么会有吟游诗人找上我们。”帕斯塔说道，“那份行商许可公文……”
“没人能看得出那玩意是假的，这个我可以保证，虽然它就是假货。”露露娜卡说道，“你应该对我的伪造技术多一点信心，你忘了我是怎么把你那份卖身契约给删掉的吗？”
这对帕斯塔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是露露娜卡的话他确实无法反驳。她既然连带有魔力的契约都能随意修改，那么她想伪造一份许可公文，那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帕斯塔可是见到过的，她在夜晚的时候会钻进那些有过同行的商队的车队中，天知道她去干了些什么。
“反正这小鸟绝对不是因为我伪造公文而把视线投到我们身上的，那也太小题大做了，鸟儿可不是这样用的。”露露娜卡继续看着薛论，脸上的笑意不减，“猜猜这小鸟儿有什么打算，也算是这一路上的乐趣吧。”
第三十七章 兄妹共处一室
夜色变得更浓了，有人已经订好了房间，在那狭小的地方打算将就一晚，也有人还在大厅下面，喝着粗劣的酒，低声谈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孩子来说，现在已经是需要上床休息的时候了。而朱利叶斯和露露娜卡，刚好就是这样的孩子至少外表看起来是如此。
帕斯塔订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当面带菜色的老板娘在晚餐时间前带他们去房间的时候，帕斯塔还能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而且听动静，还挺敏捷的。虽然是令人颇为不安的声音，但是本来就没人对旅馆的环境有期望，而且还是这种在大路边上的破旧旅馆，自然是更加不可能了。
就算是这么一间最便宜的房间，也花了帕斯塔不少银币。有遮挡的屋顶，总比风餐露宿要好的。而朱利叶斯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学不打算住下来的旅人那样，在外面扎营也比住在这种地方要强，他念叨这件事也念了有点久，直到晚间就寝前都还在提起，想来是看到那么多钱币落在别人手里，有点不适应是他自认为的多，帕斯塔和露露娜卡谁也没有在意。
晚餐结束后，露露娜卡他们只是在大厅待了一会，就被帕斯塔带回房间了。在别人看来，这大概只是一个作为叔叔的男子让自己侄子侄女好好休息，不要再在大厅这种可能要变得乱七八糟的地方待着了。不管可能性有多少，在旅馆这种地方，酗酒斗殴的机会总是不少的，哪怕经历了一天的奔波，有些人的精力总是无穷无尽的，特别是对闹事的热情，是永不停歇的。
这是表面上的理由，也是很多人会得出、擅自得出来挂在别人身上的理由。
帕斯塔将露露娜卡和朱利叶斯带回到房间，打开房门，又听到了刚才那熟悉的吱吱声。既然是最便宜的房间，那么有最低限度的干净和舒适，已经让人很满意了。至于老鼠，如果只是听到声音的话，还说不上这房间有多糟糕，除非从那破烂的地板上快速爬过去。
“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帕斯塔对朱利叶斯和露露娜卡说道，接着就笑了出来，“我在说什么呢，还真把自己当一个叔叔了，这里连个外人都没有了。”
“埃德加先生，这是最好的。”露露娜卡已经走到床上坐了下来，在松开自己的靴子系带，“出门在外，你就是我叔叔了，你总不能说没人看到，就不把自己当是我的叔叔了吧？这样的话，也许在一些人眼里，你和我的关系可就会变得比较糟糕了。你知道的，一个壮年男人，一个可爱清秀的小姑娘，表面上是叔侄关系，私底下如果被怀疑……”
“停下，我对这种贵族才会有的笑话和段子不感兴趣。”帕斯塔打断了露露娜卡的话，“我曾经也是教会的人，你说这个的话，我实在无法笑着配合你。”
“那就是我失礼了。”露露娜卡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失礼的样子，“不过，你真的觉得这只是贵族圈子里的事情吗？这可不见得，这种糟糕变态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在平民之中呢？又或者教会之中，难道就真的没有这种肮脏的事？”
露露娜卡这话让帕斯塔难以反驳。他很想说露露娜卡在强词夺理，但是她并没有胡说八道，这种事，不管哪个时代，哪种地方，都有可能发生。
“你看我说得对吧？”露露娜卡已经将靴子脱掉，赤脚盘坐在床上。这简陋而带有老鼠的房间有两张床，算得上是唯一令人满意的地方了，只是三个人要睡两张床的话，自然是不可能的了。至于薛论，虽然说是混熟了，但是他似乎还没有脸皮厚到有一起住的打算。而且在薛论看来，对方还带着女孩家，他也实在不合适凑这个数，再说了，只有两张床的房间住进三个人已经稍嫌拥挤，再凑个人变成四个的话，大概是睡不安稳的。
“这种事哪是需要看身份的，只要心里养着恶魔，那就随时随地可能会发生，而且很多时候人还会视而不见。”
“为什么知道人的心里有恶魔了，也没有阻止？”朱利叶斯有点好奇地问道。他已经把自己背着的十字长剑放在了一边，被布条层层包裹住的十字长剑看起来就像一根棍子，完全看不出剑的轮廓。他坐在了另一张床上，面色其实不是很好，或者说，每一个住在旅馆的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大多数都是赶了一整天的路，疲劳到连价格并不是很合理的旅馆都愿意入住了。
“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恶魔太奸诈狡猾，又或者是因为恶魔身边的人都被蛊惑了？”露露娜卡回答道，这回答让帕斯塔皱了皱眉。朱利叶斯很明显没听明白刚才他和露露娜卡之间谈的到底是什么，而对一个少年人来说，不明白这种事也无可厚非，但是露露娜卡似乎不打算为他解惑的样子，在胡说八道了。“如果你见到这种恶魔的话，不要犹豫，用你的剑去戳死那恶魔。那恶魔就在人的心脏这里，想杀死他很轻松，比戳破一个水泡泡还要简单，只要稍微用点力，把剑尖刺进去就行了。”
朱利叶斯脸上带着怀疑的神色，“如果那恶魔真的住在人的心脏处的话，我这么做了，那个人也会死掉吧？”
“一个被恶魔寄生的人，当然会死掉！”露露娜卡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要把仁慈留给那些成为恶魔走狗的人们吗？那可不是英雄该有的行为。”
帕斯塔可以确信，露露娜卡不但在胡说八道，还打算把朱利叶斯引到糟糕的路上。不管那藏在一些人心中的“恶魔”有多糟糕，但是如果这的按照露露娜卡所说的去做的话，那心里藏着“恶魔”的，可就不仅仅只是被刺的那个人了。如果真的按照露露娜卡所说的那样去做，那么作为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偏激了。
“小子，我给你个建议，你堂妹说的话，一句都不要信。”帕斯塔对朱利叶斯说道，堂妹这身份说出来，更像是在调侃，而不是提醒。
“我有那么坏吗，叔叔？”露露娜卡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
“是的。”帕斯塔回答得非常直接，没有丝毫犹豫。
露露娜卡哼了几声，没有再答话，躺在了床上。
朱利叶斯看着这两人的交谈，有点不知所措，完全插不上话。帕斯塔再次转向朱利叶斯，“早点睡吧，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想着到下面去。你还没有到能喝酒的年龄。”
“为什么？”朱利叶斯觉得自己心思被拆穿了，脸上有点发烫。他确实很想留在下面，而不是像个孩子一样回到房间睡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不是很想和露露娜卡共处一室。也许一些少年人会羡慕，但是朱利叶斯绝对不会因此感到高兴，这比挨打还要难受，天知道露露娜卡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什么的而折腾他。
“你的脸上写满了心里的渴求。”帕斯塔说道，“还有，你脸上根本藏不住心里的事，只会让薛论那样的家伙随便就能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你想成长为一个大人的话，那就好好想想怎么把心事藏好。”
帕斯塔说完后，就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朱利叶斯和躺在床上滚动的露露娜卡。
“我的脸上写着字吗？”朱利叶斯摸了摸自己脸颊，又用力扯了几下。他不觉得自己脸上真的有被写上字，但是每个人好像都能看穿他心里所想一样。
“你脸上没写着字，但是刻着。”露露娜卡说道，“这可比用墨水写上去要糟糕多了，英雄。”
听到英雄这词，朱利叶斯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低落了。现在对他来说，听到英雄一词，绝对不是什么能振奋人心的东西。
露露娜卡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你看我没说错吧，你脸上现在就写着沮丧，谁都能看出来。像你这样的家伙，对骗子来说真是最好的猎物了，谁都能骗你，你谁都骗不了。”
说到骗子，朱利叶斯想到了薛论。“那个薛论，是坏人吗？”
躺着的露露娜卡抬起了头，一脸好奇的样子，“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你们说他是间谍。”
“哦，我还以为你只是一头猪，只知道吃，根本不在意其他事情。”
朱利叶斯叹了一口气，“就当我是一头猪吧，但是我终究是听到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间谍就是坏的？”露露娜卡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你是站在哪边的立场，说这种话的呢？”
第三十九章 吟游诗人的道别
在过了几天后，薛论向帕斯塔他们提出了告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奇思妙想号停在了路边，今天天气还算好，而且在是在凉爽的清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也没见到几支车队，这让奇思妙想号的出发变得比较轻松。昨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将奇思妙想号停在了路边，靠着这马车过了一晚上。到了这第二天，薛论没过多久就说出了这样的道别的话。
“愉快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一去不复返。”薛论对坐在驾驶席的帕斯塔和露露娜卡说道，“虽然很不舍，但是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听到薛论要道别的话，露露娜卡和帕斯塔都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我本以为我能顺路带你进城。”帕斯塔对薛论笑道。至于露露娜卡，只是稍微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很感谢你有这样的想法，你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心人了。”薛论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他的宽檐帽上带着半根残缺的羽毛，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个落魄艺人了。“但是我其实在早些时候，是从君王堡离开的，因为遇见你们，让我又忍不住往那个伟大的城市挪开脚步了。哦，虽然都是车轮子在转动，我没有走几脚路，再次感谢你，帕斯塔先生。”
“薛论先生，为什么不跟我们再去一次那传说中的君王堡呢？”露露娜卡眨着眼睛，脸上有些依依不舍，“也许我们需要一些向导，如果是你的话，我们也放心许多了。”
“可爱姑娘对我的盛情挽留，确实令我有些犹豫。”薛论笑道，“但是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这才是一个潇洒的吟游诗人该有的样子，不然的话，那可就只是个无聊的花花公子了。”
听到薛论这话，露露娜卡轻笑了起来，“你离英俊可差远了，薛论叔叔。你就像是我老家的叔父一样令人感到亲切。”
露露娜卡这话说得让薛论忍不住想鼓掌起舞了，当然，并不是因为称赞的意味。露露娜卡这话可算得上是温婉刻薄了，嘲笑了薛论压根不英俊，而且给她的感觉就像老家的叔父一样……这对才三十几岁的薛论来说，可不是什么听了会开心的话。要论说话的艺术的话，薛论觉得自己还是要向这个还算得上是小女孩的姑娘学习一番。
但是露露娜卡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她的笑容总是让人忘掉不快和烦恼，哪怕嘴巴有点毒，也只会让人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感谢你的赞美，露露娜卡。”薛论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多了。和那些粗俗野蛮的酒馆流氓相比，露露娜卡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完美，只不过这天使说话有点坏心眼而已，“但是出门在外，可不能太过任性，不然你的叔叔会很困扰了。”说着这话的时候，薛论还摸了摸露露娜卡的头，虽然露露娜卡披着斗篷，但是并不妨碍薛论摸到那颗小脑袋。露露娜卡在她的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娇小了，被薛论这么一摸，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在逗弄露露娜卡这事上薛论没有太过分，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我想我不该在这里耽搁你们的时间了，两位，好好保重。”
这时候朱利叶斯从马车棚顶上探出了头来，“薛论先生，你要走了？”
他的反应看起来有点迟钝了，薛论只是笑了笑，对朱利叶斯挥了挥手，“好好保护你的堂妹，朱利叶斯，你可是兄长。”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有一点兄长该有的样子，不过这话薛论是不会说出来的，不然实在太伤人了。
朱利叶斯看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挠了挠脸，“好吧，祝你一路顺风，薛论先生。我会怀念你的演奏和故事的。”
薛论哈哈笑了起来，将自己的竖琴抱在了胸前，轻弹了几下，发出了悦耳的乐声，“这对一个吟游诗人来说，真是最棒的赞美了。再见了，三位，如果有缘，希望我们能再见！”
薛论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在目送薛论离开后，帕斯塔挥动马鞭，让马再次动了起来，奇思妙想号缓慢前进。朱利叶斯将头缩了回去，他坐在马车棚顶上，抬头望着天，一脸无聊惆怅的模样，伸手摸着趴在自己身边的沃德的皮毛。沃德那光滑的皮毛摸起来手感挺不错的，但是沃德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令朱利叶斯提不起太大的兴致。
“薛论叔叔走了，这一路上会少很多乐趣吧。”露露娜卡说道，还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的，我是真的打算让他当我们的向导的。毕竟现在的君王堡，我也不是很熟悉啊。”
“我不认为享受这种乐趣是一件好事。”帕斯塔说道，“看着别人懵懂无知的模样而开心，这是一种变态的快乐。”
“埃德加先生，你是在骂我变态吗？”露露娜卡看着自己这个“叔叔”，脸上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我是在说实话。”帕斯塔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样子，“不针对任何人，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道理，如果有人以为我在说她的话，那大概是误会了。”
“会是这样吗？”露露娜卡维持着笑眯眯的样子盯着帕斯塔看了一段时间，才把视线挪开。“真是无聊，我还以为能吓唬一下你。你和奥尔加似乎不怎么害怕惹我生气了。”她可不是气量那么小的人，只是想吓一下帕斯塔，看他慌张的模样，但是看来似乎是没这个机会了。
“你的兴趣实在太过恶劣了，侄女。”帕斯塔只是笑了笑，说出了让露露娜卡看起来更不开心的话。“那么，你带着一个可疑的间谍在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想得到什么？”
“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身边有一双到处打探秘密的眼睛，我总是会比较敏感的。”帕斯塔说道，“我担心自己会被一些我不是很希望见到的人发现。”
“你太敏感了，埃德加先生。”露露娜卡笑道，“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我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我想就算有人在找你，大概也已经放弃了吧？”
帕斯塔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确实，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是一个落魄的骑士而已，本来就是用过后就能丢掉的东西。而且我这个样子，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能认出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要顺眼多了。”露露娜卡说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下去了，心里想着这是哪里来的迂腐虚伪的臭骑士，心情变差了不少。”
听到露露娜卡这么说，帕斯塔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我没想到当时见到的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老魔鬼。”
露露娜卡对着帕斯塔摇了摇手指，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现在还说我是魔鬼，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帕斯塔咳了几声，像是要把这尴尬的话题给转移掉，互相揭底和回忆不光彩的往事，实在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话题，“这件事能争论很久，但是现在的话我没那个兴致。”
“很好，那么我们来聊一点能让人开心的事情吧。”露露娜卡很配合帕斯塔，换了个话题，“我们英俊潇洒的吟游诗人薛论先生，看来并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图，他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而接近我们而已。没有任务，没有使命，这也是他身上为什么没那么多可疑的臭味的原因。”
“他看起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帕斯塔说道。
“不，我没有在说卫生的问题。”露露娜卡眨了眨眼，“像这种做情报工作的，总有一股令人不快的味道，那是洗不掉的……”说到这，露露娜卡像是反应了过来，“哦，你当然不是在说卫生问题，我在想什么呢？”
帕斯塔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而且看起来带有几分得意。“你认为他杀过多少人？”帕斯塔问道。
“像他那样没什么出息的，最多也就当个收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的眼线了。”露露娜卡说道，“有没有杀人？也许有。但是有没有本事？那大概是没有的。”
“他说过有缘再见，你呢？”
“他大概会混进哪个商队里进入君王堡吧，比起兴趣，还是工作更重要。”露露娜卡说道，“还是不见比较好。”
帕斯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奇思妙想号继续慢慢前进，而君王堡，已经不远了。
第三十九章 君王堡
朱利叶斯是在昏昏欲睡的时候被惊醒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并没有人叫醒他，他是被周围嘈杂的声音给吵醒的。他醒过来的时候，阳光照得他脸颊发烫，但是还不至于把他的皮肤也晒伤。他是在中午吃过东西后变得昏昏欲睡的，因为填饱肚子后的倦意和温暖的阳光带来的困乏，这让他眼睛开合了几十次，最后没抵抗住这睡魔，直接躺下睡着了。因为露露娜卡这些天没有在自己的炼金釜里捣弄什么，棚顶上的天窗是关闭着的，这让朱利叶斯没有了不小心掉下去被煮掉的担心，睡得很安稳，而且没有人来打扰他，身边的沃德也是睡懒觉的主，根本不会去找自己的主人告状。
朱利叶斯抬起头来的时候，阳光虽然已经不像正午那么猛烈，但是还是让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适应了阳光后，他的眼睛慢慢张开，终于看得清眼前的事物了。
他抬起头，望向了前方，用力揉了揉眼睛，只觉自己现在可能还在梦中，没有醒来。但是不管他揉了眼睛有多久，就算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脸皮，也没有从梦中醒来。既然这不是梦的话，那么眼前的一切，应该就是真实的了。
占据了半边天空的城墙连成了一片，将朱利叶斯大半的视野都给遮挡住了。这是朱利叶斯从未见过的画面，那灰黑色的城墙由东至西，完全看不到尽头。奇思妙想号离城墙还算远，但是朱利叶斯已经需要抬起头来仰望这前所未见的东西。它实在太长、太高了，看起来就像侧卧在地上的巨人，而这巨人的身躯被拉长，变成了一个畸形的存在但是如果是一段城墙的话，那么这可以说得上是宏伟了。也许就连宏伟这样的赞美也无法配得上这样的存在。
它像侧卧着的巨人，也像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巨龙。
在朱利叶斯的视线中，不仅仅只有城墙，还有那些往城墙方向前进的人们。徒步的人，骑着马的人，驾驶着马车的人，都在往那个方向赶去。人就像无数的小水滴，正在汇聚到前方的“水潭”中。朱利叶斯就是被如此多的人带来的喧嚣吵醒的。人的吆喝声，马的嘶鸣，还有轮子轮动的声音，甚至还有婴儿的哭叫、低声的祈祷……离得远的声音，离得近的声音，都在往朱利叶斯这边传过来。
朱利叶斯从马车棚顶上爬了下来，走在了路上，小跑到了驾驶席边上。奇思妙想号的前进速度很慢，他就算落地跟在一边，也不会被落下。帕斯塔在挥动马鞭驱赶着前面的两匹马，而露露娜卡坐在他旁边，正低着头，手中拿着小刀子，正在切削一块能一手握住的小木头，木头已经被削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造型。她注意力很集中，似乎没有发现身边的朱利叶斯。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朱利叶斯跟在边上，朝两人问道。露露娜卡总算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抬起头来，手中的小刀子的停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晚餐时间才会醒过来，什么打扰了你的美梦？”
虽然被露露娜卡嘲讽自己像头猪一样只会吃了睡睡了吃，但是朱利叶斯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他现在心里有更加关心的事情。“我们现在在哪里了？”他重复着刚才的话，看起来像是得不到回答就不会停止的样子。
露露娜卡没有再看着朱利叶斯，继续低着头捣弄自己手中的小玩意，木头已经被她切削出了大概的形状，只差细心打磨一下了。“还能是哪里，你这个呆瓜。我们现在在君王堡的城墙外了。”
朱利叶斯眨了眨眼睛，虽然听到了露露娜卡的话，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传说的城市，君王堡。君王堡到底有多有名？在神话故事中，它是由神明建造起来的；在英雄的故事中，他们是这个城市的主人和征服者；在惊奇的故事中，它是故事的背景。
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出名，就算朱利叶斯生活在不同的国家事实上他是新月帝国的子民就算朱利叶斯只是一个村庄的孩子，他也听过君王堡的盛名。
而现在，朱利叶斯终于来到了这个传说的面前，而他还仅仅只是看到了一段看不到尽头的城墙，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是他生活过的村子的几十倍大，还是几百倍，又或是几千倍？他对此已经失去了概念，哪怕只是眼前的一段城墙的高度，都已经足够放下一个村庄贴在上面了。
朱利叶斯仰着头，看着眼前那似乎要高耸入云的城墙，看久后双眼都有点眩晕感了。“这就是君王堡……”他喃喃自语着。
奇思妙想号跟随着前方的人群和队伍，已经来到了城门的前方。在奇思妙想号的前面，还有很长的队列在等着进城。
在朱利叶斯跟在奇思妙想号边上发呆的时候，露露娜卡对帕斯塔说道：“现在我们在哪个门？”
“圣罗曼门。”帕斯塔回道。
露露娜卡皱了皱眉头，“圣罗曼门？我没听说过，是新建造的城门么？”
“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城门了，我还以为你对君王堡很了解。”帕斯塔说道。
露露娜卡用手指敲了敲额头，“让我想想……不，没有印象。它边上是第几军用门？”
帕斯塔思索了一会，才回答了露露娜卡的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第四军用门。”
“第四军用门的边上，应该是圣罗曼奴斯门和利济姆门。”
“如果你所说的圣罗曼奴斯门和圣罗曼门是同一样东西的话，那应该没错了。”
露露娜卡皱着眉头，一脸沉思的模样，“是我记错了吗……这城门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时候改过的呢，记性不好，以前的事快要忘记了。”
帕斯塔觉得这可不是记性差的问题。但是圣罗曼和圣罗曼奴斯的区别，他倒是留在了心里。在这几百年间，这个城门都是被称为圣罗曼，从未听过圣罗曼奴斯，她到底是故意说错了，还是真的存在过这种名字？如果圣罗曼奴斯这个名字是曾经存在过的，那么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帕斯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胡思乱想，但是这确实让他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你在想什么呢？”露露娜卡就像是看穿了帕斯塔的心事一样，脸上笑眯眯的表情让帕斯塔有点难以适应，“你是不是在想，圣罗曼和圣罗曼奴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点好奇。”帕斯塔倒是老实回应了。
“那可就要准备好几百本神学方面的书来解释这麻烦的事情了，对了，还有皇室秘史。”露露娜卡扳着手指数了数，然后摊开了双手，继续说道：“我讨厌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是算了吧，也许你可以找个学识渊博的老修士来了解一下？”
“那就算了。”帕斯塔可不想自找麻烦，要再次回到这君王堡，他的麻烦也许已经足够多了。
“对你我来说，这都是好事。”露露娜卡说道，然后转头望向发呆的朱利叶斯，“别傻眼看着了，上车吧。”
朱利叶斯回过神来，连忙爬上了驾驶席。
露露娜卡低着头，继续捣弄自己手中有了人形轮廓的木头，“走吧，上城去。”
第四十章 第一眼
通过城门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露露娜卡为此而准备好的公文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她的伪造水平确实令人放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要说在通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协调的声音的话，大概就是卫兵们一直落在奇思妙想号上面的怀疑的目光了。奇思妙想号确实有着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造型和体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正因为如此，卫兵们对奇思妙想号进行了一次比较仔细的检查，才将这巨大的马车放了过去。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穿过城门后，帕斯塔对露露娜卡问道，“你只是告诉我们要来君王堡，现在我们到了。”
“先沿着大路前进吧。”露露娜卡说道，“到了地方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反正君王堡什么都没有，也就地方大得匪夷所思，从城门到海港，慢慢走的话，能走个一整天。”
帕斯塔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驱赶马车前进。要说奇思妙想号的速度的话，恐怕比人徒步行走快不了多久，要去海港的话，花的时间可能还要多。有些事情帕斯塔有点在意，露露娜卡这番话，不管怎么听，都表明了她对君王堡还算是熟悉，那么她在君王堡，是不是也有熟悉的人？
奇思妙想号慢慢前进着，宽敞的道路能容得下两辆奇思妙想号并肩前进。道路边上有行人走动，多是褐发目的本地居民，穿着朴素的白色衣服，人人有着不同的神色。有骑着马的骑手在大路上驰骋，也有人群在道路边上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也有人神色匆匆，或许是因为疲劳，又或许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城门这附近，进来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然后往各处散去，向各自的目的地前进。
就算离开了城门，朱利叶斯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了后方，一直扭着头望向后面，久久没有转回来。那宏伟的城墙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让他一直无法转开。
“那很新奇吗？”露露娜卡突然对他开口，这让他转回头来，望向露露娜卡。“那实在是太……”朱利叶斯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在朱利叶斯想着该怎么形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城墙的时候，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很令人惊讶对不对？在很久很久以前，城墙还没那么厚、那么高的，只是很普通的规格的城墙，现在的城邦和堡垒随处可见，但是这里的却被建造成了仿佛能遮挡住天空的规模。城墙有两道，第一道和第二道相比比较低矮，两道城墙连了起来，会让你以为这仅仅只是一道城墙。”露露娜卡开始对朱利叶斯说关于这城墙的事情，“你有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朱利叶斯再次转过头去观察城墙，确实如露露娜卡所说，在城门外看到的城墙和城门内看到的城墙，是有着区别的，内墙看起来确实比外墙高许多，在城门外的时候，外墙和内墙就像融为了一体一样，很容易会让人产生错觉。
“它到底有多长？”朱利叶斯问道。
“从南到北，只要是属于君王堡的地方，都有这面城墙的存在。”露露娜卡回道，“就算是临海的其他三面地方，也有着一段又一段的城墙，还有大量的塔楼依附在城墙上。如果这是一头蜥蜴的话，那么这头蜥蜴的肚皮上有很多能呼吸的孔，而这些孔，就成了我们出入这头老得发臭的蜥蜴的肚子的唯一法子。”
朱利叶斯皱了皱眉，看起来像是无法理解露露娜卡的话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这不是蜥蜴，应该是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巨龙才对，而且还是有着匪夷所思的修长身躯的巨龙。但是在露露娜卡的嘴里，这仅仅只是一头蜥蜴，而且听起来还被贬得一文不值。
帕斯塔插话道：“你似乎对这道城墙有微词的样子。”
“不，我怎么敢有什么不满呢。”露露娜卡笑了笑，“多么伟大的创造啊，它保护了君王堡快一千年了，不管是来自何方的侵略者、征服者，不管是游牧民还是骑士，就算是巨龙和带有鳞片的海民，都无法迈过这道城墙，将君王堡踩在自己的脚下，所有侵略者的血和肉都堆积在城墙之下，成为了这片土地上的肥料。只有伟大的神明才能降临在这个城市……不好意思，我忘了信奉同一个神的光明教会也曾踏足在这，掠夺走了一切能带走的。”
“只有神明和背信者能跨越城墙。”帕斯塔说道，“这是君王堡的居民们牢记在心的一件事。”
“真的只有背信者能跨越吗？”露露娜卡望向周围，看着在行走的本地居民们。这些人神色平静，虽然偶然有几个人惊讶于奇思妙想号的怪异，但是很快就不再关心了，专注在自己的工作、家事上。“真是幸福的一群人啊，这蜥蜴的肚子里就像是时光停滞了一样，让他们没有任何的变化，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一辆马车从奇思妙想号边上经过。平坦且修整过的道路容得下两驾马车并行，但是奇思妙想的体积，很容易让其他同行的马车感觉到一股压迫力，这会让车夫觉得不自在，当然，还包括乘坐马车的人。
露露娜卡转头望向并行的马车，马车颇为豪华，带有金边和雕花，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绝不是寻常人家能坐的马车。当露露娜卡看过去的时候，对着这边的马车窗户被拉开了窗帘，一个褐发的女子和露露娜卡对上了眼。
那是一位颇为漂亮的女子，有着弯弯的眉毛，眼角下垂，却无半分柔弱的感觉，反倒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这是个一眼看过去，就给人坚强的印象的女子，但是过犹不及，也许显得不太有女性的温婉了，反倒是看起来像一个男子该有的表情。
露露娜卡朝女子笑了笑，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一开始女子愣了一下，大概是没反应过来露露娜卡会做出这样的回应，但是随后也对露露娜卡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矜持的样子。这之后，女子便放下了窗帘，没有和露露娜卡有更多的接触。
露露娜卡见没什么好看的了，便把头转回到前方，低着头继续削那根木头。“现在的贵族孩子还是挺有礼貌的，好歹知道给个回应，而不是翻白眼或者直接无视。”
“怎么了？”帕斯塔问道。
“见到了一个不错的好女孩，要说有多好，还不清楚，不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和罗缪欧娜一样鲜明吧。”露露娜卡说道。
“我不觉得对那女孩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被我看上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吗？”
“至少说不上是幸运。”
露露娜卡嘿嘿笑了几声，用手肘推了推在到处张望的朱利叶斯，“上去，你在我身边太碍事了。”
朱利叶斯被露露娜卡推了几下，只能老老实实从驾驶席上下来，爬到了马车的上面，去和还在眯着眼打盹的沃德作伴了。
另一边的马车渐渐拉开了距离，很快就将奇思妙想号撇在后头了。
拉上窗帘的女子过了一会后又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偷偷看向后方的奇怪马车。她平时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但是好奇心让她实在忍不住，便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有什么事情吗，小姐？”坐在她对面的老人问道。老人对女子很客气，从称呼来看，不难看出他和女子是主仆的关系。
“你没看到那奇怪的马车吗？实在匪夷所思，那到底是怎么移动起来的。”女子说道。
“需要让他们让开道路吗？”老人问道，这让女子嗤笑了出来，脸上出现了不悦，“我的架子大到需要一整条道路只为我铺开吗？”
老人马上低下了头，表示歉意，“对不起，小姐，你一向不喜欢这种事。”
“先不说他们没妨碍我，我的名头难道只能拿来欺压平民或是商人了吗？”女子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开心，伸手摸着自己鬓边的一缕头发，“拿名字和头衔去压人，那是我最讨厌的做法。”
说到这，女子对老人继续说道：“但是你找人留意一下这马车，我想知道这到底是去哪里的，他们到底是商人、手工业者还是别人人，这些我要清楚。”
“明白，小姐，但是这是为了……”
“有一点兴趣而已。”女子说道，“有着这么显眼的东西，想来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给我带来一点乐趣吧。”
第四十一章 君王堡的居民
按照露露娜卡的指路，将奇思妙想号驶向了君王堡的北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路上经过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广场，让朱利叶斯大开眼界。那像是要高耸入云的塔楼，还有屹立在广场的雕像，都让他大开眼界，恨不得再凑近一点，想去触碰一下那些存在。只是那些塔楼看起来并不像是闲杂人等能进去的样子，总有卫兵在附近巡逻，那些骑着马披着盔甲和罩袍的骑手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就算到了现在，朱利叶斯对那些骑在马上的人依然带有些许畏惧，因为那高高在上的眼神让人感觉得到压力。至于那些雕像，看起来似乎能接近的样子，但是奇思妙想号可不会停留在这些地方，这让他根本没机会去靠近那些宏伟的雕像。
要说吸引人目光的话，奇思妙想也不逞多让，在这一路上，虽然人并没有在城门附近等着进城的多，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多数是本地居民。这些君王堡的市民们，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着这奇特的存在。这些目光让朱利叶斯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是却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感觉不到恶意，但是也没有善意，只有强烈的陌生感。
在这一路上，朱利叶斯有为这些目光而询问过露露娜卡，“那些人的眼神很奇怪。”
听到朱利叶斯这个问题的时候，露露娜卡很罕见地有了明显的反应，平时的她是懒得回答朱利叶斯的各种听起来挺幼稚的问题的，“怎么个奇怪法？”她抬起头来，一脸很有兴致的样子反问道。
朱利叶斯这时跟在了奇思妙想号的边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跟着马车的跑腿学徒。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想到刚刚经过的那些居民们的目光，总感觉脑后有点发毛。“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是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感觉像是什么在盯着你看？”露露娜卡继续问道，“先告诉我这个，如果你说不出个明确的东西来的话，那么就别问我了。”
朱利叶斯纠结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能想得出来的比喻，“感觉像是……在被一群红眼睛的兔子给盯着。”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朱利叶斯是压低声音的，说出来后，他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实在有点不太恰当，这听起来像是一种侮辱。所以他用有点不安的表情望向了露露娜卡。
听到朱利叶斯这话，露露娜卡倒是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反而看起来有点高兴的样子，“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她转头望向帕斯塔，“你觉得如何，这个兔子的比喻合适吗？”
“为什么要问我？”帕斯塔说道。
“我总不能找个本地的居民来询问这个比喻是否合适吧？”露露娜卡笑道，“这可就太失礼了，问一个同是外来者的人，我觉得更客观一些吧？”
“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吗？”帕斯塔说道。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露露娜卡并没有继续逼问帕斯塔的意思，“那我就把这个当作默认了。”
帕斯塔并没有反驳的意思。露露娜卡再次转向朱利叶斯，“这个比喻还是不错的，很像这个地方的居民该有的心态。既然都是些兔子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你或者说，看着我们这些外来人呢？”
朱利叶斯想问的正是这个，他静静等待着露露娜卡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们害怕。”露露娜卡说道，“自君王堡诞生以来，他们就排斥着外来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外来人就意味着争执、甚至意味着战争。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狮子，盘踞在东方，傲视一切；然后，他们是狼群，守着自己的地盘，谁敢过来，就咬下谁的血肉；接着，他们是毒蛇，用毒液来侵蚀周围的一切，以保护自己那一点地方；最后，他们是兔子，只有两颗尖牙，弱小得令人发笑。”
朱利叶斯听着露露娜卡这话，一头的雾水，他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
露露娜卡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自己是对牛弹琴，“听不懂？没关系，你很快自己也会明白了，只要在君王堡呆久了，再愚笨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感受的。”
朱利叶斯半信半疑，但是又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再缠着露露娜卡追问下去的话，自讨无趣的就是自己了。他回到了马车棚顶上，躺了下去，虽然合上了眼睛，但是没有丝毫的睡意，心里在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朱利叶斯回到马车棚顶上后，帕斯塔说道：“你讨厌君王堡的居民？”
“一群傲慢自大的傻瓜，以为自己还活在几百年前，做着依然是世界中心的美梦。辉煌早已过去，手里连一点光都抓不住，却以为自己烨烨生辉。”露露娜卡回道，“告诉我，这算是愚蠢可笑，还是可怜可悲？”
帕斯塔沉默了好一会，在过了许久才给出了回答，“我想，既愚蠢又可笑，但是却可怜又可悲。”
露露娜卡没有任何顾忌地笑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一个遇到了开心的事情的天真可爱的姑娘。
在下午的阳光变得越发温和的时候，帕斯塔将奇思妙想号驶向了君王堡的北部。如果说这一路上看到的东西令人朱利叶斯感到炫目、但是又令人不自在的话，这北部就给人另一种感觉了。大路从西到东将北部和南部分成了两块，更多的人出现在视野中，建筑扎堆建在一起，民居和商店混杂在了一起，有时候分不清那到底是做生意的地方还是民居。这里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这里的人没有用那种令人不安的眼神看着朱利叶斯，每个人都神色匆匆，像是有很多工作要做的样子，这让他们看起来颇为冷淡。
奇思妙想号无法挤进那些建筑之间留出来的小路，只能在大路边上继续往西前进。奇思妙想号自然也吸引到了不少人的目光，有赤着脚的孩子走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向导，但是都被帕斯塔用一两个铜板给赶走了。
“他们知道我们是新来的。”帕斯塔赶走又一个凑上来的孩子后，对露露娜卡说道：“这意味着侨民区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是新来的。”
“很快我们就不是新来的了。”露露娜卡说道，“放宽心，我们没有什么东西能被骗的……哦，我宝贵的材料还是值不少钱的，这个要小心一点，不能被一些混账给偷了。”露露娜卡想了想，又说了下去，“说起来，对我来说，哪一边才是新来的，这也是要好好想想的问题。”
露露娜卡对帕斯塔问道：“现在侨民区哪里的人是主体？维斯共和国的，热亚人，还是加尼亚人？”
“谁也没有占据主导地位。”帕斯塔说道，“维斯共和国的侨民多一点，但是在北边对岸，还有热亚人的城镇和君王堡遥遥相望；加尼亚人没有什么声音，但是并没有被人忽略。”
“以前打得头破血流的人，现在都其乐融融地聚居在一起了，令人感动。”露露娜卡笑道，“埃德加先生，你是哪边的出身呢？”
“我来自更西边的地方。”帕斯塔的回答很简短，似乎并不是很情愿说自己的事情。露露娜卡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又一个光着脚的孩子凑近了过来，“先生，你需要向导吗？我很熟悉这里，不管是休息还是喝酒的地方我都很熟悉，如果你想去看一些有趣的东西的话，我也能带你们过去！”
帕斯塔本打算赶走这小孩的，但是露露娜卡先开口了，“有趣的东西？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闹鬼传闻的地方？”
第四十二章 矮人和鬼宅
不管是帕斯塔还是朱利叶斯，本来都以为这只是露露娜卡的一番戏言，但是光着脚的小孩，竟然真把他们带到了传闻中闹鬼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闹鬼的地方是一个小院子，在北面临海的地方，但是远离港口，边上是岩石地质，而且地势还挺高的，连作为沙滩使用的价值都没有，作为一个钓鱼点来看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比起在这里钓鱼，或许乘着渔船带着渔网到近海捞鱼要更实际。这是个并无太大价值的地方，最贪婪的商人来到这里，恐怕也会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就算这地方只需要一块金币就能买下来，也不会有人有兴趣，这里实在太偏僻，而且有着传了几十年的传闻：这个地方闹鬼。
这小院子孤零零地坐落在海边，周围并无多少的建筑，就像是和侨民区隔开了一样，只留下了一条勉强能让奇思妙想号同行的道路，这也让帕斯塔轻松了不少。
光脚小孩将奇思妙想号带来了这里。露露娜卡从驾驶席上下来后，给小孩扔了一块银币，“没走错地方，这个就当是奖励你的吧。”
小孩将银币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然后变得兴高采烈起来，说了几声多谢后马上跑掉了，生怕露露娜卡会从他手上将银币抢回去一样。
“对孩子来说，一个银币似乎有点太多了。”帕斯塔也从马车下来，走到马头边上，给马喂干草。
“我本来打算给个金币的，但是那样感觉会害了他，想想还是给个银币合适。”露露娜卡说道，“银币只会让他享受到孩子的奢侈，但是金币，那大概会要了他的性命吧。”
“你对陌生人倒是很亲切。”帕斯塔说道。
“为什么要对不熟悉的人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呢？与人为善，总好过到处惹事，对不对啊，叔叔？”
对露露娜卡的调侃，帕斯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太多。
朱利叶斯从马车上面爬了下来，站在了这小院子的门前。围墙已经斑驳破烂，看不出来有任何防护的作用，如果来了窃贼的话，大概只需要随便一跳就能过去了，不过这种地方，恐怕就算是笨贼也不会来。大门半掩着，看起来像是关不牢的样子，朱利叶斯从门缝看进去，没有看到人。他抬起头来，望向小院子里的房屋，一个带有烟囱的房子，房顶的瓦砖看起来已经掉得七七八八了，能看到房屋的框架。
“这里真的闹鬼吗？”朱利叶斯转过头去，问露露娜卡。
“连真正的死灵都见过了的你，会害怕幽灵这种东西吗？”露露娜卡一脸嘲笑的表情。
“你不会觉得很可疑吗？在这种地方闹鬼，为什么？”朱利叶斯继续说道。
“这地方有伪造闹鬼传闻的价值吗？”露露娜卡说道，“我先说清楚了，这鬼地方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墙壁里可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石，地下也没有藏着一箱箱的黄金。”露露娜卡走到了小院子的墙壁边上，伸出手肘用力撞了撞那表面已经剥落的墙壁，抖落下一层层的灰泥，“把宝贝藏在这种地方几十年，谁会放心？也就只有死人会放心了。再说了，就算死人放心，活人听说这地方有宝物的话，不早把这里拆掉了。”
半掩着的门被打开，这让朱利叶斯被吓了一跳。他没有看到人出现在被打开的门前，但是听到了声音。“这里没有宝物，只有一个流浪汉也不会来的闹鬼房屋，和一个脾气不好的矮人。”
这声音是从较低的位置传来的，朱利叶斯稍微低下了头，终于看到了推开门的人。那是一个矮人，他穿着合身的灰色短衣短裤，露出了两条强壮的手臂。他有着非常浓密的、被编成了三条辫子的胡子，胡子的长度能垂到他的胸前。和他浓密的胡子相比，这个矮人的头发可就没这样的茂密了，头顶光秃，只有两边还有一些稀疏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修士一样，但是矮人可当不了什么修士，也没有矮人乐意干这种职业。
矮人从门内走了出来，扫视了一圈露露娜卡等人，“真是凑巧，我只是打算趁着还是白天的时候过来看看这房子是不是准备倒塌了，想不到就遇到了你们这些生面孔。你们是谁？来这里打算做什么？”矮人说道。他看到了奇思妙想号，抬着头观察起这庞然大物，“真是有趣的设计……是谁制造了这种奇怪的玩意的？而且卫兵竟然还让你们进了君王堡？”
“这可是正经做生意的东西，矮人大叔。”露露娜卡向矮人走了过去，她娇小的个子和矮人差不多可以对视了，“真是奇怪，我记得这里的主人家应该是人类才对，为什么会是一个矮人呢？”
听到这话的矮人摸了摸胡子，手指头在那辫子上捏来捏去，“在早几十年前这里就是属于我的地方了，我花了几枚金币从原主人那里买了下来，这之后那老头离开了君王堡。他去了哪里，我可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已经老死了吧。如果你要找原主人的话，很遗憾，你就连他的亲戚都不一定能找得到，那是个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管的那种。”
露露娜卡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这可就难办了……有些事情本来打算确认一下的，既然人不在了，那就变得麻烦了。”
“人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本来就是如同流星一般短暂的存在。”矮人说道，“要和这些短寿命的家伙做生意的话，契约可一点也不能马虎。你说对吧，老夫人？”
听到矮人这话，帕斯塔和朱利叶斯都有了不同的反应。两人都有点吃惊，但是朱利叶斯显得尤为吃惊，而帕斯塔看起来像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露露娜卡脸色倒是没有怎么变，脸上笑容不减，模仿矮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她光滑的下巴可没有辫子能捏，“这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的吗？我以为我还年轻，别人看不出。”
“这是个人的直觉，不是其他人能学得到的经验。”矮人哈哈笑了起来，“这算是我在短寿种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学来的本事吧。不过老夫人你也差点把我骗过去了，如果你不说刚才那些话的话，我兴许就没有兴趣深思了。”
见矮人笑得这么开心，露露娜卡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没有那么豪放。朱利叶斯看着这两人无端大笑起来，只能口呆目瞪地看着这一切。这个矮人看外表就知道年龄绝对不算少，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矮人，竟然直呼露露娜卡是老夫人。朱利叶斯在钦佩他的勇气的同时，也愈发好奇露露娜卡的真实年龄了，至少她肯定要比眼前这个矮人要年长。
两人笑完后，露露娜卡先伸出了手，“露露娜卡。”
矮人伸出手抓住了露露娜卡的手，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巴里克金杯。你没有姓氏吗？”
“已经忘记了。金币，是个好名字啊。”露露娜卡笑道，“我猜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商人。”
“不，只是个疲于奔波的苦劳人而已。”矮人巴里克金杯用力摇了摇露露娜卡的手作为回应。
第四十三章 愉快的谈话
露露娜卡和巴里克走进了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朱利叶斯和帕斯塔按照露露娜卡的吩咐去安置奇思妙想号了，正在让这马车转到院子的后方去，那边是靠近海边的空地，倒是勉强能让马车停放在那里。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随处可见的杂草，长得有半人高，有些比巴里克还要高了。这些杂草有着锋利的外表，露露娜卡将手伸了过去，指腹在上面滑动，感觉指尖像是在刀锋上游移一般。
巴里克搬来了两张椅子说是椅子也许并不合适，一张正常的椅子是有四条脚的，但是他搬过来的椅子，其中一张只剩两个脚，连站立着的可能都没有，另一张还算凑合，但是没有了椅背。
“这鬼地方，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巴里克将只剩两条脚的椅子扔到了一边，看了看露露娜卡，又看了看剩下的那张还算完好的木椅，“我老妈时常教育我，要尊重敬爱老人。”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而且女士优先。”
“我该生气，还是说一声多谢？”露露娜卡笑道。巴里克摸了摸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我老爹说过，女人生气的时候，不要有任何反抗。”
“你的父母在教育方面真是尽职尽责。”露露娜卡耸了耸肩，然后走到了被巴里克扔到了一边的只剩两条脚的椅子边。她蹲了下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小锤子和钉子。在巴里克这边，因为露露娜卡是背对着他的，这让他看不到露露娜卡在干什么，但是听到那咚咚啪啪的声音，他也猜了个**不离十。
露露娜卡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很快就将锤子收回去了。当她转过身面对巴里克的时候，她手上还拿着一张有着四条脚的椅子。
“不错的木工。”巴里克说道。
“只是业余的爱好而已，和真正的木匠比，还差远了。”露露娜卡说道。
巴里克可不这么觉得，看看这被修补过的椅子，完好无缺，只是陈旧了一点，完全无法想象直到刚才它还只是一块无用的木块。他认为露露娜卡至少比自己手下一些不怎么中用而且还想着怎么偷懒的家伙要强多了。
露露娜卡将椅子搬到了巴里克的面前，坐了下来，巴里克也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身材娇小的露露娜卡和矮人的巴里克面对面注视着彼此。
巴里克搓了搓双手，这是他和别人商谈时的习惯之一，这个地方虽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但是先凑合着吧，他可不想说什么日后再约个好地方相谈，然后趁这个机会搜集一下对方的情报这是对付普通人可以用的伎俩，但是对一个也许比自己要大好几倍的老妖怪，这恐怕是一种怠慢，而且天知道眼前这个披着年轻稚嫩的女孩的皮囊的女人性情如何，如果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可就够巴里克头痛了。
做生意可不能只待在别人的后方，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他也要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本事了。想要了解对方和得到情报，有时候不是靠手下，还得靠自己才行。
“我想你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个有闹鬼传闻的破地方，而且我看夫人你就是冲着这院子来的。”巴里克说道，“那么，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露露娜卡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从自己身上的口袋摸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她将这卷羊皮纸递给了巴里克，“虽然有点久了，但是看了这个，我想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巴里克接过羊皮纸，将它展开在自己眼前。他看了一会后，脸色多了些复杂的神色。当他看完后，将羊皮纸放了下来，看着露露娜卡，“这可真是复杂、麻烦而且有趣的情况啊……这个地方的所有权，原来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我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如果是其他商人的话，大概会把这个当作伪造的了。”露露娜卡笑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伪造一张几百年前的契约。”
巴里克哈哈笑了起来，但是心里可没有那么轻松。他自认自己算是一个聪明人，可没有蠢到在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未知存在面前玩那种花样。他当了商人这么多年，从最卑微低贱的小贩做起，直到现在在侨民区有了自己的地方，可不是只靠着运气的。他有着人类没有的长寿，而且上天给了他一颗和人类并无区别的细腻的心，这让他学会了很多东西，而不是像一个传统的矮人那样粗犷笨拙。他有着常人没有的眼力和经验、还有作为长寿种族的直觉，这让他看穿了露露娜卡是个怎样的存在，至少是看穿了些许。而他手上拿着的这份契约，虽然听起来有点离奇，但是这份东西大概是真的如果露露娜卡没有在几百年前就伪造这么一份东西的话。
但是巴里克是商人，而不是慈善家，有些事情，就算是对露露娜卡，也要说清楚的。“但是夫人，这就是麻烦所在了。”他说道，“我相信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到君王堡这个地方了，虽然我承认这份契约是真的，但是我手上那一份契约，也是真的，而且是从原主人那里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同时也是属于我的。”说到这，巴里克无奈地笑了笑，“虽然现在看来，这是很亏本的生意。”
“因为闹鬼的事情吗？”露露娜卡说道，“有没有想过办法处理？”
巴里克摇了摇头，“没有用，不管是法师还是修士，都找不出源头，那只是一个深夜才会出现的尖叫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了。我把这地方的土地都已经挖过了一遍，也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人对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有兴趣，但是没有宝物，而且声音实在人，这之后就没人愿意来这里了。只是一个声音，就已经让这个地方失去了任何的价值，没有任何人愿意住在这里。”
“这可真是不幸。”露露娜卡说道，“已经发生了多久了？”
“在我买下这地方后没过多久，就出现了这种怪事，已经有几十年了吧。”巴里克说道，然后他那双牛眼大的眼睛直视着露露娜卡，“我想夫人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吧？”
巴里克的眼神很清澈，没有任何的浑浊，看着露露娜卡的时候没有什么闪避的打算。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的话，如果是其他人，总会感觉到些许不自在的，但是露露娜卡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巴里克。“我可以让你这单赔本了的生意连本带利赚回来，巴里克先生。”
“这地下难道真的有宝贝？”巴里克将信将疑的样子，或者说，他完全是不相信露露娜卡的样子。
“你都把地给翻过一遍了，地下哪里还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露露娜卡轻笑了起来，“再说了，谁会这么傻，把自己认为值钱的东西埋在一个地方，几十年没有回来还能放心的？”
巴里克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那么夫人你的意思是？”
露露娜卡的手伸到了背后，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巴里克的手上。那是一个麻布的小袋子，外表看来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巴里克抛了一下这个小袋子，体积不大，但是挺沉的。他不认为露露娜卡会塞石头进去然后拿来戏弄自己，那么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经常接触钱财的巴里克很快就明白了。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露露娜卡，露露娜卡回以一个笑容，“这个地方，你和我都有所有权。我是要把这个地方当作安居的家的，但是这个地方你是花了钱买下来的，问题并不出在你的身上。我觉得比起麻烦繁琐的仲裁，现在就把这事情解决了，更合适一些。不打开验验货吗？”
巴里克将用绳子捆起来的开口解开，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巴里克还是被袋子里的光辉给闪到了眼睛。这是一小袋的金币，金光闪闪，密密麻麻地堆在了一起，每一块都有着漂亮的光泽。整个小袋子被这些金币装满，虽然外表看起来粗劣，但是里面却装着价值非凡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烂摊子一个
巴里克将一块金币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眼前、阳光的底下细细观察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金币表面没有任何杂质，光滑平整，连个雕饰都没有。他将金币夹在拇指和食指间捏了捏，用力搓了几下后，又放回到了眼睛前方。他睁着左眼，闭着右眼，死死盯着这一小块金币。
“夫人，这就是你的办法吗？”巴里克说道，“如果这些金灿灿的小玩意都是真货的话，那我得说，你花钱的方法不是很明智。”
“这个真的很值钱吗？”露露娜卡笑了笑，“对我来说，不过是无聊是铸造出来的玩意而已，根本没地方花。”
听到这话的巴里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他把这空白的金币放进了小袋子里，本打算将口袋给扎紧，但是忍不住又掏出了几枚放在了手掌中。“铸币可不是什么良好市民该有的行为，夫人。”他对露露娜卡说道。
“关于这个。”露露娜卡十指交缠在一起，放在了小腹往上一点的位置，这让她看起来多了些端庄的气质，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和她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天差地别，“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是个好市民呢？巴里克先生，在这金光闪闪的小玩意面前，谁又能当那个良好市民呢？”
“这个诱惑可真大的。”巴里克笑了笑，把玩着手中购得金币，“但是做生意，有时候还是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的，不然没了性命的话，做生意可就无从谈起了。”
“我相信你会收下的。”露露娜卡说道，“不如说，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收下这种东西。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不一定会掏出这个钱袋子。金灿灿的东西会带来富贵，但是给予的对象错了的话，带来的恐怕就是死亡了。”
“你的意思是它们不会为我带来死亡？”巴里克问道。
露露娜卡咧嘴一笑，“你可是巴里克金杯，金子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应该是如同呼吸一样寻常的玩意才对。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天哪，这是一个身上冒着金光的矮人，他可比那些身上满是泥土味和铁水味道的老铁头可要讨喜多了。”
巴里克回了个礼貌性的笑容，“这我要多谢你的赞美了，夫人，但是对我来说，这赞美实在有点令人承受不了。”
露露娜卡叹气，耸了耸肩，“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收下这个吗？那好吧，我这里还有一些双头鹰金币，虽然都是几十年前的破旧玩意了，但是总比现在那些贴着金片假装自己是金币的钱币要强吧……”
露露娜卡伸出手去，想拿回那个装满金币的钱袋子，但是巴里克的手收缩了回去，让露露娜卡抓了个空，“夫人，交易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的话，那可不能反悔的。”
露露娜卡伸出去的手一张一合，只抓到了空气，但是她脸上却满是开心的表情，“这才对啊，巴里克先生。纯度如此高的金币，而且没有任何图案，这可不是最棒的货币吗？没有人会和金子过不去，你也一样。”
“这可不是贪婪，夫人。”巴里克笑道，“既然彼此都认为这个交易很合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做生意这种事，还是要对对方有最低限度的信任的，哪怕对方只是刚认识的人。”巴里克将手掌中的金币塞进了钱袋子里，扎紧袋口后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我也相信你，夫人，像你这样的年长者，总不会玩弄像我这样的诚实人吧？”
“不相信我给你的金币吗？”
“不，我不相信。”巴里克直截了当地说道，但是后面马上接上了另一句话，“但是我相信你，夫人。”
露露娜卡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感谢你的信赖，巴里克先生。”
“彼此彼此，夫人。”巴里克笑道，“做生意这种事，虽然少了不一些顾虑，但是如果能有个信任作为底子的话，还是能让人轻松不少的。”
露露娜卡保持着笑容，没有接话。她不认为巴里克真的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他回去后大概还有不少工作要做的例如摸清露露娜卡的底细、检查金币是否有可疑的地方、还有这个他买下来有几十年的院子是否存在着更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商人总是这样的，露露娜卡并不介意，就算他真的心存疑惑，到最后，大概也只能摸摸脑袋，什么都找不到。露露娜卡自认自己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回到君王堡也没有任何捣乱、做坏事的打算，她只是回来了，仅此而已。
“另一份所有权我明天会带过来。”巴里克说道，然后望了望周围，“这地方的话，我想是暂时没法住下来的，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旅馆很欢迎你暂住。”
露露娜卡摇了摇头，“我这个人不住在自己习惯的地方就睡不好，就算带着枕头也不行，感谢你的邀请，巴里克先生。如果这个生意让你感到满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准备一些东西给我。请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你的话，肯定能很轻松就为我安排好……”
在帕斯塔和朱利叶斯回到院子的时候，巴里克已经离开，只有露露娜卡还在这里。露露娜卡正蹲在一处杂乱生长的乱草边，用手去拔掉那些草。听到了帕斯塔和朱利叶斯的动静，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专心对付手上的除草工作了，“去把那些小镰刀拿过来，还有铲子，别傻站在那里。”
朱利叶斯连忙回到了奇思妙想号边上，把带着点的这些工具带了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有了一把小镰刀，开始给这院子除草，沃德也跑了过来，用嘴巴去咬掉那些杂草丛。
院子并不大，虽然杂草颇多，但是也不是三人一狗无法收拾的程度。这些杂草被堆放在了一边，如果有需要用来作为燃料的地方的话，不失为一种合适的选择。
露露娜卡将镰刀放在了一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口袋，又摸了摸背部。她从自己的背部掏出了手杖，没人看到她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手杖，她的斗篷里应该放不下这么一根细长的东西而没有任何痕迹才对。
“你们进那房间检查一下，看看有哪个地方老化到要崩塌了的，如果有就小心点，如果没有，就检查一下天花板和墙壁之类的地方。我可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墙壁给砸到。”
朱利叶斯有点犹豫，“不是说这地方闹鬼吗？”
露露娜卡有点惊讶地看着朱利叶斯，“小英雄，你真的怕鬼吗？怕到就连大白天都不敢进去？”她摇着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惋惜，但是更像是嘲笑。结果朱利叶斯红着脸，跟着帕斯塔进去了。
露露娜卡转动着手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火红的水晶，嵌在了手杖的前端。她把手杖前端对准了地面，一小束的火焰从水晶上喷射出来，落在了那破旧的地板和缝隙之中。
“除草这种事，还是要做仔细一点才行，不然到时候又会长出来了。”露露娜卡自言自语着，哼着欢快的小调，在院子中走动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打扫干净再作打算
将这荒废掉的院子和房屋整理到能住人的程度，花了露露娜卡他们不少的功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院子的地面被露露娜卡烧过了一遍，那些破旧的地砖被烧成了黑色，好歹解决了杂草生长的问题。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院子中的房屋才是颇为棘手的存在。几十年没人居住过的地方、拥有着巴里克也只是很偶然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他今天和露露娜卡能碰上面，可以说是非常巧合而且缘分不浅了大多数时候巴里克都不会在这附近，他可不是什么痴心妄想的寻宝人，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实在没必要花费太多的功夫，会过来看看也只是习惯使然。
巴里克这笔亏了几十年的生意，到了今天终于连本带利赚了回来，获利甚丰，这大概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而现在的话，对他来说，亏本的似乎变成了露露娜卡。
至于露露娜卡是怎么想的，大概就没人能知道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房屋才被露露娜卡他们三人打扫得能住人，至少是勉强能住人。天花板上还有蛛网，但是至少墙角这些地方已经没有了；不管是地面还是为数不多的家具，都铺着厚厚的一层灰尘，看样子巴里克也很少进来，现在的话，灰尘至少被清扫掉了，虽然大多数落在了清扫的人的身上。
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屋顶上的瓦砖没有了多少，墙壁的表面稍微动一下就会剥落一层墙灰，露出里面的砖头，还有上去那小小的阁楼的时候，那木梯子会发出非常响亮的嘎吱声，让人提心吊胆。
这是个还算不错的好地方，能让三个人住下来不至于显得狭窄，但是在那之前，有很多地方需要修补。
这些工作，自然只能是露露娜卡他们自己动手了，但是肯定不会是今天。
在院子的后方，露露娜卡在从奇思妙想号上搬下书籍和材料，搬进屋子里。马被解开了缰绳，让它们离开了那对它们来说负担过于沉重的马车，帕斯塔找了个地方将它们拴紧，然后给它们准备好了足够的草饲料，让它们能饱餐一顿。
露露娜卡在搬东西的时候，朱利叶斯来到了海岸边。这个地方和礼拜堂的海角有点类似，有着偏高的地势，远离了君王堡的居民聚居的地方。朱利叶斯回头望去，能看到一段段的城墙，还有那些高高耸立着的塔楼。看起来这里似乎像是被孤立在君王堡之外一样，但是它确确实实是在君王堡的范围内，属于君王堡的一部分。
朱利叶斯抬着头望向前方，能看到对岸。君王堡的北面并不是大海，而是一条海峡，海水从黑暗之海来，然后灌进这狭长的海峡里。海水就像一把刀子，刺进了东欧兰大陆的腹部，这也让君王堡有了三面环海的地形。
朱利叶斯看着大海出神的时候，他的背后被拍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到了露露娜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让你看得出神了吗？”
“不，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朱利叶斯说道。海峡虽然波涛激流，但是还算是平静。在狭长的海岸上，有几艘船向西航行。“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来了吗？”朱利叶斯问道。他所指的并不是这个被传言会闹鬼的地方，而是君王堡。如果露露娜卡真的打算在这里居住下来的话，那么他也成为君王堡的居民了。
“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露露娜卡笑着用力拍了拍朱利叶斯的肩膀，“开心点，从今天开始，你也是个有头有面的人了，那些一辈子不会走出村子的人，就算是老头子，今后的见识可都比不上你一个年轻小伙子了。”
朱利叶斯不觉得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自从遇上吟游诗人薛论至少他表面上是这么说的，而露露娜卡和帕斯塔也很配合他后，他就不像以前那样相信那些传说和冒险故事了。不是因为薛论长着一张令人无法信任的脸，虽然知道他真实身份后确实很难令人信任……朱利叶斯不再相信那些故事，是因为有露露娜卡这个好事的家伙在他身边毁灭他的幻想。而这个带着他去经历过比听过的故事还要惊奇的事情的女人，确实有让朱利叶斯无法反驳、也无法再心存幻想的本事。
“这么说的话，这里的居民人人都比城外的人要高人一等了？”朱利叶斯对露露娜卡说道。
露露娜卡听到朱利叶斯这话，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变为灿烂的笑容，“这也是个有趣的说法啊。能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啊，小聪明。”
朱利叶斯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有露露娜卡所说的这个意思，“我没有任何这样的意思，你……”
露露娜卡又用力拍了拍朱利叶斯的肩膀，这次的力道让朱利叶斯半边身子歪到了一边，把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给打断了，“不要谦虚，你跟着我有些时日了，我还担心你实在太蠢，从我这里学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是在那些大男人身上学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大男子性格。”露露娜卡口中的大男人，除了帕斯塔、奥尔加和阿波外，也没有别人了，“现在看来，你还是从我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这嘲讽，就算是我也自愧不如了。”
露露娜卡没有等朱利叶斯再做什么辩解和反驳，向院子走了回去，“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的晚餐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你还呆在这里发呆的话，可就别怪我把你那份也吃掉了，今天我累得能吃下两条烤牛腿可惜根本没有这种玩意让我吃，只有一些硬得咽不下的肉干。”
露露娜卡唉声叹气着，离开了朱利叶斯身边，将朱利叶斯留在了原地。朱利叶斯挺直腰板，揉了揉肩膀，一脸的无奈。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强壮了不少，再也不像当初那样瘦弱，但是露露娜卡依然能让他感觉自己就像当初那个瘦弱的小子一样，完全没有抵抗的力量。
朱利叶斯又看了一眼海峡，然后回头跟着露露娜卡离开了。现在已经黄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第四十六章 夜间的声音
晚餐的时间是在平淡无奇的气氛中度过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帕斯塔将一张凑合能用的桌子搬到了院子中，再多找了一张椅子，三张椅子凑在了边上。房间内还没有整理好，至少在那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天花板下面，没人有胃口吃东西，谁也不想吃到一嘴的灰尘、蜘蛛网或者小蜘蛛。
三人并没有时间能好好准备一顿晚餐，每个人只能吃到干瘪的面包和肉干，还有帕斯塔到附近的水井打上来的水至少水是干净的，让人放心。不过帕斯塔倒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些啤酒，大概是在他外出的时候顺便买来的。
晚餐很快就解决掉了，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露露娜卡走进了屋子里，继续整理去了，还有检查一下房屋的情况。“至少在今晚休息之前要整理出能睡觉的地方，当然，是不会有蜘蛛之类的虫子爬到自己脸上的地方。”露露娜卡是这么说的。
帕斯塔和朱利叶斯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干，只让露露娜卡这个年幼的“女孩”去干活。在夜色开始变浓的时候，露露娜卡点燃了一盏放了许久、刚刚被她添上油的油灯，放在了边上，房屋里有了点光亮，传到了外面。在这孤零零的地方，房屋里的火光成为了唯一的光亮。
直到天上布满繁星的时候，三个人才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屋子里的前厅勉强被打扫干净了，蜘蛛网被捣得破烂，天花板也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今晚的话，三人就打算在这不算大的前厅将就一下了，至于阁楼、两个房间和厨房，那是暂时还没办法使用的。两个房间还没有院子干净，阁楼给人的感觉是随便放一点东西在上面都会导致崩塌，而厨房还有一股异臭，天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三人都找了个合适自己的地方、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躺下了。朱利叶斯躺下没多久，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心绪不宁地爬了起来，这恰好让合上了眼睛有一段时间的露露娜卡给发现了。露露娜卡半睁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半睡不醒的朦胧状态，“你在干啥呢？”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挺迷糊的，朱利叶斯很少能看到露露娜卡这样的状态，但是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注意这个。
帕斯塔盘坐在门口边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又不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朱利叶斯和露露娜卡的动静没有让他有所反应，看起来确实像是真的睡着了，但是不排除他并不想凑合的原因。
“那个闹鬼的传言。”朱利叶斯说道，“现在已经深夜了。”
露露娜卡揉了揉眼睛，听到这话后笑了出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那就继续等着吧。”说完后，露露娜卡转过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朱利叶斯心中不安，但是又不愿意真的嘴上示弱，不然的话露露娜卡大概要嘲笑他好几天。想来想去，朱利叶斯还是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他并不是真的害怕鬼这样的存在，连能动的死人都见过了，鬼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并不值得害怕，他担心的是自己在熟睡的时候，那传闻中的东西是否会潜入到梦中，又或是直接靠尖叫声吓自己一跳。总之，朱利叶斯是绝对不承认自己会害怕鬼的。
合上眼睛过了许久，朱利叶斯才皱着眉头进入到睡梦中，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们三人没有谁的睡相是非常难看的，也没有人会打呼噜。非要说的话，呼噜声大概会比鬼魂的低语要更烦人。
不过当真的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的时候，朱利叶斯的感觉就完全不是这样子了。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朱利叶斯猛地睁开了眼睛。因为心里带着忧虑，朱利叶斯睡着的时候其实并不安生，稍微一些动静可能都能让他睡得不安稳。
他挺直身体坐了起来，开始东张西望。周围的景色和他刚躺下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现在眼前一切并不是梦，也没有任何异样。要说唯一的异常的话，就是在他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
这是一个女声，似乎是在说着话，但是他完全听不明白那到底是在说什么。这个声音并不像死灵那样带着空灵的感觉和嘶哑的嗓音，听起来就像一个女子在自己耳边低声私语一般。朱利叶斯用力揉了揉耳朵，那声音并没有消失。他捂住了耳朵，声音变小了，听起来像是隔着一层膜因为他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如果这也都没有影响的话，那么这个声音恐怕就是在他大脑里面发出来的了，朱利叶斯很庆幸不是这样的情况。
他四处张望，但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如果没搞错的话，这就是那个传言中的闹鬼事件了。除了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有点紧张，朱利叶斯现在反倒不是很害怕了。虽然找不到声音来自哪里，但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在隔壁说话一样，并不阴森恐怖，而且他听不懂这声音在说什么，这让害怕的情绪变得更淡了。
他望向露露娜卡和帕斯塔，两人似乎都在熟睡的样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并不响亮，要让睡得香甜的人起来，似乎确实有点困难。
他东张西望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慌张，但是他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他不觉得露露娜卡和帕斯塔被吵醒后会给自己好脸色，虽然帕斯塔盘坐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只是闭目养神一样。
在朱利叶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听着耳边不断传来奇怪的女声，内心渐渐产生更多不安的时候，背对着他的露露娜卡转过身来，发出了梦呓一般的声音，“信号不好啊……让人心烦啊……”
露露娜卡又在说一些朱利叶斯根本听不懂的话，他听得懂露露娜卡说出来的每一个词和字，但是就是听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着露露娜卡的脸，想起了这一阵子的事。现在这个睡着了的露露娜卡，倒是有了她那张脸该有的表情，而不是平时那个带着魔鬼一样的笑容的巫婆。
在朱利叶斯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也能让他分散注意力不去听那个奇怪的声音的时候，脸朝向他的露露娜卡突然睁开了眼，这一睁眼，把朱利叶斯吓了一跳。
露露娜卡这一睁眼，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更像是本就已经醒了过来，只不过没有睁开眼，就等着现在这个机会想吓一下朱利叶斯。“睡不着吗？”她问道，但是听起来更像是明知故问。
朱利叶斯压低了声音，对露露娜卡说道：“你没听到那个声音吗？”
露露娜卡眨了眨眼，一脸好奇的样子，“什么声音？如果你是说风声的话，现在这个季节，还是在海边的地方，夜晚确实声音挺多的，但是我想还没有到令人睡不着的程度吧？”
朱利叶斯瞪大了眼睛，露露娜卡没听到这个声音吗？难道说就他自己一个听到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吗？
在朱利叶斯变得紧张起来前，另一边的帕斯塔也开口了，把朱利叶斯再次吓了一跳，“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别想那么多，小子我也听到了。”
虽然被帕斯塔也吓到了，但是因为之前有被露露娜卡吓到，这次朱利叶斯很快恢复了过来，而且听到帕斯塔的话后，朱利叶斯皱着眉望向了露露娜卡，“你在吓唬我。”
“那可不是我的问题，是你太胆小了。”露露娜卡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这声音没有风声那么悦耳，确实扰人清梦。”
露露娜卡离开了屋子，没过多久，声音就消失了。露露娜卡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躺下了。
“为什么声音消失了？”朱利叶斯问道，但是露露娜卡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而且因为她背对着朱利叶斯和帕斯塔，没人能看到她的脸。没过多久，露露娜卡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她睡着了至少她是这么向朱利叶斯和帕斯塔表态的。没有人想去试探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懒得理会他们两人。
既然露露娜卡是这样的应对，那么帕斯塔和朱利叶斯也无话可说，一个继续合眼盘坐，一个躺了回去。朱利叶斯合上眼睛后，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女声，耳边只有轻微的风声，还有隐约听得到的海浪声。这些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让他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声音不再
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朱利叶斯睁开了眼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那个女声并不是影响他睡眠的主要原因不过那个奇怪的女声在消失前确实让他有点坐立难安露露娜卡一声不响什么都没有说就睡下，这才是让他难以入睡的原因。露露娜卡既然能让那个女声消失，那么她肯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是这次她依然像上次在死者森林北部的那个奇怪的遗迹那样，什么都不愿意说。
他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露露娜卡，发现露露娜卡和帕斯塔都已经不在了。他走出门，看到了露露娜卡坐在了墙头上。这个院子的围墙并不高，就算是露露娜卡这么娇小的人，想爬上去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而且朱利叶斯并不觉得一道墙会难到露露娜卡，那可以说得上是滑稽的笑话了。
露露娜卡坐在围墙上，面朝外盯着院子外面，背对着朱利叶斯。当朱利叶斯走近的时候，她转过头，望向了他，“昨晚睡得好吗？”
朱利叶斯犹豫了一会，才摇了摇头，“不好。”
“这话说得倒是诚实，如果你说睡得好的话，就连小孩子都知道你是在撒谎。”露露娜卡说道，“而且我可不是小孩子，可没那么好糊弄。不过我被骗了的经验还是有的，那是……”说到这，露露娜卡叹了一口气，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算了，说这个没什么意义，你听不懂。人要是活得长了，总会变得有点嗦，不管是短寿还是长寿的……这是我也无法避免的。”
朱利叶斯问道：“帕斯塔呢？”
“他在院子后面，我让他准备一下，把那两匹马带去卖掉，看能不能换两头骡子。”露露娜卡回道，“这附近有个集市，每天都像过节那么热闹，真过节的时候会更热闹。你想去看看吗？”
对朱利叶斯来说，这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提议。这是城市就像一个小王国，随处都可以见到宏伟的建筑，还有那些人来人往的广场和教堂。昨天进城的时候他没有机会去接近，现在看露露娜卡的样子是打算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那么他现在、今后就有这样的时间和机会了如果露露娜卡允许的话。
朱利叶斯的心情刚刚开始雀跃起来的时候，突然一愣，发现自己差别就被露露娜卡给带歪到别的地方去了。有机会去探索这个城市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另一件他在意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忘掉了。“昨晚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朱利叶斯问道，“然后它还消失了。”
露露娜卡没有回答，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围墙。朱利叶斯明白她的意思，爬了上去。两人坐在围墙上，不管在谁看来，都像是一对贪玩的兄妹坐在上面，也许还在聊一些顽皮事、或是吵嘴。虽然实情完全不是这样。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马上开口，就这样沉默着，看着院子外面。身后是海风和海浪的声音，眼前是能清晰看见的塔楼，就连上面的卫兵都能隐约看得见。这时候已经能看到远处有人群和马车在走动，不过谁也没有往这边过来的意思。这个院子和房屋，看起来就像是脱离了君王堡这个世界。
最后还是露露娜卡先开口了，“今早帕斯塔起来的时候，马上就过来问我昨晚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力也是有有点吃惊，他没想到帕斯塔原来也关心这事，昨晚看他那样子，还以为他并不在意。
“就连帕斯塔都很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你并不需要羞于开口，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露露娜卡笑道，“你也应该感觉得到，帕斯塔比以前更强了对吧？他现在放到外面去，确实是……挺强的，如果说以前有人敢拿一个白银阶级的骑士当棋子一样随意摆弄的话，现在的他，可没人敢这么不自量力了除了一些老怪物吧。”
朱利叶斯心想，这意思是她把自己也当作老怪物来看待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露露娜卡不一定会生气，但是绝对会露出不开心的表情。而她不开心的时候，倒霉的基本都是他。
“这么强的一个人，都过来问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为什么呢？”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自己也没找到那个声音来自哪里。”
“但是你让那个声音消失了。”朱利叶斯说道，“在我们什么都不清楚，一头雾水的时候，你让她消失了。”
“她？”露露娜卡轻笑了起来，“你听得懂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吗？”
“我听不懂，那就像是法师的咒语一样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说得你就像在哪里听过法师念咒一样。”露露娜卡嗤笑出声，“看来薛论那些故事对你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朱利叶斯脸上一红，露露娜卡没说错，他确实被薛论那些煞有介事的所谓“**师咒语”给吓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露露娜卡这时候提起这件事了。
“给你个提醒，以后万一真有机会遇到法师的话，不管是战斗还是逃跑，先跑起来再说。”露露娜卡说道，“自从法师学院这种东西不存在后，书呆子都不存在了，活下来的都是骗子和诡术专家。至于那些老怪物……算了，反正你也遇不上，如果遇上了，就算给你建议，你也活不下来。”
朱利叶斯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露露娜卡经常戏弄他，但是在给他建议的时候，倒是不会乱来，只是有时候语气听起来会像是在嘲笑朱利叶斯一样。
露露娜卡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昨天晚上那个并不是鬼魂，这个帕斯塔可以对你做这个保证，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关于灵魂的东西。然后这地方也没有任何被释放了魔法的痕迹，就连丁点的魔力残渣都没有。那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正是朱利叶斯想要问的问题，现在露露娜卡自己说出来了。
露露娜卡摇晃着脑袋，一副在思索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可爱，“但是要我解释这个，实在太困难了，不说你这个从村子里出来的小傻瓜，就算是帕斯塔，也是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更大可能是完全不相信我，把我的话当作胡说八道。”她侧过头，望着朱利叶斯，“就算是这样，你也想听一听吗？”
朱利叶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露露娜卡伸出了三根手指放在了朱利叶斯眼前，“三个关键词，信号，声音，传告。这三个词连起来的话，你能想到什么？”
朱利叶斯双手抱胸，想了有好一会。最后，他带着不是很自信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号角？”
露露娜卡拍了拍手掌，“吹响号角带来声音，同时也是一个信号，传告给每一个人……不错的答案，没有错。不过很可惜，和我准备好的答案有非常大的区别，大概等同于石头和金子的差距了。”
朱利叶斯皱起了眉头，“我错了吗？而且这个和那个女声有什么关系吗？”
“你的答案没有错，只不过答案并不是唯一的。”露露娜卡说道，“你的回答证明了你根本无法理解那个女声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强行给你解释的话，不是你把我当作胡说八道，就是你会觉得自己疯了。这三个词在你脑中连成了一个号角，但是在我这里，可就完全是另一种东西了……一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理解的东西，至少现在还早着。”
朱利叶斯听着露露娜卡的话，只觉得她是在说些玄乎的东西来糊弄自己。“有没有提示？”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露露娜卡叹了一口气，“那给你最后一点希望吧。那声音来自上面。”露露娜卡伸出手指指向了上方。朱利叶斯顺着露露娜卡的手指往上看，只能看到有云的蓝天。
朱利叶斯低下头，一脸的怀疑神色，“你又在戏弄我。”他完全不相信露露娜卡是在认真和他说话。
露露娜卡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这就是我不愿意给你们解释的原因了，你们会把我当疯子、或者是以为我把你们当傻子了。”她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跳到了院子外面，回过身抬头望向朱利叶斯，“今早帕斯塔也对我说了差不多的话。我没有在戏弄你们，只不过是你们真的无法理解而已。”
朱利叶斯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他视野中出现了往这边靠过来的东西。那是一队车队，带着载货的马车，往这边慢慢赶来。朱利叶斯能隐约看见在车队的最前头，有一个矮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聊天的时间结束了。”露露娜卡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车队，伸了伸懒腰，“这个矮人还是不错的，做事很利索啊。”
第四十八章 过去的故事：修女和小男孩
风声骤起，潮起潮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个小男孩走在海边，海水越过沙滩，又退回到大海中，只留下湿润过的沙子。他赤着脚，踩着沙子上，小心躲过那些尖锐的海螺。海水涌上沙滩、浸过他的脚跟的时候，给他带来一股冰凉感。
在海边走了一段距离，他回头望向来路，看到了那在一个高高耸起的海角，那海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礼拜堂离得远了，礼拜堂就变得更加小了，但是海角带来的存在感依然明显。它看起来像是一只犄角，装在了名为大海的巨人身上。
小男孩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好一段距离。平日的话，他是不会孤零零一人的，身边总有其他的孩子存在，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讨厌的。现在他一个人走在海边，看起来像是漫无目的的样子。
他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海螺，海螺里的小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又或是这是一个早就被舍弃掉的“故居”。海螺中间大两边小，看起来像是一个肥大的笛子。他将这个看起来像是笛子的海螺翻转着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尖利的刺、指尖没有麻痹感、海螺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放在了嘴边，吹了起来。
他这么小心翼翼是有原因的，某个孩子因为玩心大发而捡了个大海螺吹起来后，因为嘴巴中毒躺了差不多有快半个月，听说还差点死了。在那之后，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的孩子们，对海螺这种东西就多了许多的戒备，特别是这附近的。他们的老师教会了他们怎么识别海边的小玩意里，哪些是可以碰的，那些是碰都不能碰的。每个孩子都将老师的教导记在了心里，因为有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身边。当然，还有老师的嘲笑，也让他们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躺在床上半个月、差点死掉的傻子。
小男孩吹响了海螺，海螺发出了浑浊的声音，那听起来并不悦耳，甚至可以说是很难听。他看了看手中这个海螺，摇了摇头，将它扔回到了海里。他并不是专程出来捡海螺玩的，所以并没有任何惋惜的感觉，而且在海边住久了，对这种第一次看到会觉得新奇的东西，慢慢的就会变得习以为常，然后惊讶于下一个人新来的为什么会因为见到一个大海螺或者大贝壳就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虽然他们本就是孩子。对小男孩来说，从新鲜到平常这个阶段，他也已经经历过了。
他继续往前走，往礼拜堂的北方走去。他并不是无缘无故自己一个人出门的，不是因为闹脾气和情绪，也不是想从那个礼拜堂、从那个老师的魔掌手中逃走。他之所以能自己一个人离开礼拜堂而没人陪同，是因为已经有要和他作伴了，那是个足够令其他人感到放心、但是又令人非常担心的人。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只是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礼拜堂了。
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不再向前。他并不是因为累了而停了下来，没有任何歇的打算，只是前方有东西让他停了下来。那不是带有刺的贝壳，也不存在令人恐惧的野兽，让他停下来的，是没有了生气的事物。
那是死人的尸体，在从北面往南飘来。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尸体，因为眼前这个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恐怖，让人根本无法去数到底有多少人倒下了有些尸体，可能连完整的一个人都算不上，要好几个人凑起来，才能算得上是一具。
尸体搁浅在海滩上，没有再继续往小男孩这边飘过来。这片海岸被血染红，连沙子都是红色的，这也让小男孩驻足不前，他可不想被血弄脏脚，所以他站在了还没有被血沾染的地方，带着血的海水就在他不远处，被干净的海水推了回去。
这些尸体中有穿着普通服装的平民，也有披着盔甲的战士，还有衣着华丽的人，不管是哪一种人，现在都死了，躺在了这个海滩上，没有任何区别。
小男孩想起老师的话，死亡是平等的，不管是高贵的、普通的、低贱的生命，在失去了之后，都变成了一个样，那个样子就是死亡。
小男孩并不害怕这种地狱般的场景，他已经见惯了死亡了。他第一次和死亡有个约会，是眼看着那些在记忆中面容已经有些模糊的家人们因为饥荒和寒冬慢慢死去。他比较幸运，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所以最后被救了回来，然后来到了这个礼拜堂。救他的人成为了他的老师，而这个老师是个奇怪的家伙。
“为什么在发呆呢？”声音从他的左边传来，他转头望向那边，看到了从茂密的森林中走出来的少女。少女穿着修女服，披着头巾，将自己裹得密密实实的，没有皮肤裸露在外，只有一张清秀的脸。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脸上带着笑容，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小男孩。
“老师。”小男孩说道。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这个年轻、就算说是孩子都不奇怪的少女，就是小男孩的老师，也许比起老师，她看起来更像是小男孩的姐姐。小男孩很难把眼前这个少女当作姐姐来看待，他的那几位姐姐早已经死去，就连她们的脸也快要模糊掉了，而眼前这个被他称为老师的少女，将她的脸深深地刻画在了自己的心中。
“为什么停下来了？”修女向小男孩走过去，注意到了小男孩并没有穿鞋，“看看你，连鞋子都不穿，就这样跑出来了？我可没说过要你不穿鞋子出来吧？”
“你让我来海边，我可不想让那对鞋子被泡烂了。”小男孩回道。
“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就这样赤脚走进这血水里面吗？”修女笑了笑，“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回去的时候你的脚可会臭得让人不敢靠近。”
“我会洗干净再回去的。”小男孩说道。
“那就随便你了，只要不带着这股血腥味回去，那我就不会把你赶出到礼拜堂外面睡。”修女说道，听起来颇为无情，但是小男孩已经习惯了，她高兴的时候会给所有的孩子甜头，但是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捉弄自己这些比她小的人不仅仅是孩子，还包括其他礼拜堂的成年人们。
对小男孩来说，她不是令人厌恶的坏蛋，但是是个奇怪麻烦的老师。
第四十九章 过去的故事：老师与学生
“你去摸那些尸体，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都扔上海水冲不到的地方，我把尸体推回到海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修女对小男孩说道，小男孩皱了皱眉，看向了大海，“尸体会被冲回来的。”
他的老师是个古怪的人，穿着修女的衣服，对这种亵渎尸体、拿走死人财物的事情没有任何的踌躇犹豫，看起来还很有兴致的样子。
“不，他们不会回来的。”修女走到一具尸体的边上，那是泡肿了的、有点恶心的尸体。她将木棍按在那高高鼓起的肚子上，往大海推去。尸体没有被海浪给冲回来，在修女的木棍离开后，像是有看不见的手还在推动着一般，往大海更深处飘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像是一艘出航的小船，无惧风浪，往远方航行，最后沉入到海底中。
“别在那傻看着，来帮帮我。”修女转头望向小男孩，“我一个人可干不来两个人的活，那太麻烦了。”
接下来，小男孩跟在修女的身边，去掏那些死人的口袋、取下那些对死人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金银饰品。修女将那些被取走了贵重物品的尸体推向大海，目送他们离开，才继续将下一具尸体推向大海。
在过了一阵子后，修女突然开口问小男孩：“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小男孩蹲在一具尸体的边上，抬头望向自己的老师。
“除了风声和海浪声，你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吗？”
小男孩闭上了眼睛，在隐约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人的呐喊声，“我听到了人的声音。”
“那已经不算是人了。”修女说道，“只能算是人的残渣。”
“人死了，就不再算是人了吗？”小男孩问道。
修女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对我来说，人死了，留下来的就只是一堆死物了，但是不管是其他人，还是我的学生，都不是很愿意接受我这个想法。”
小男孩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恐怖的死灵法师才会有的想法，而他的老师，也许比死灵法师还要可怕，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你对死人实在太不尊重了。”他对修女说道。
“这世间的人，连尊重生命这件事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要去尊重死者？”修女说道，“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与其去尊重一堆死物，为什么不能更珍惜一些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呢？将尸骸奉为圣物，却去肆意掠夺、杀害自己的同胞。到底是我奇怪，还是这个世界的人更奇怪？”
“我觉得是你奇怪。”小男孩直截了当地说道。听到自己学生这话，修女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是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确实是我更奇怪一些，生和死也就那么一回事，谁被杀了，谁活了下来，都是已经发生了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死了的人也确实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而已。”
“是灵魂吗？”小男孩问道。
修女摇了摇头，“不是那种东西，死了的人如果没有变成亡灵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活物’的话，那就是真的死了，不存在灵魂那种东西，只有名为灵魂的残渣。那是一段信息，但是绝对不是曾经存在的那个人。”
小男孩歪着脑袋，看起来没有听明白的样子，连手上的工作也听了下来。
修女哼了几声，没有继续再说这个，“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你们这届学生都是些傻子和凡人，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致。不过这也是你们可爱的地方了，至少还愿意听我说。那些不愿意听我说话的人，都是些没脑子的野蛮肌肉男，气得我再也不想见到；那些勉强能听懂的，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狗男女，有些还把我当一辈子的死敌来对待，真是一点良心都没……”
修女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那里说个不停。小男孩并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手上继续摸索着尸体。他这个老师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平时和他们这些小孩子差不多，有时候是坏要比小孩还要幼稚。但是有些时候，老师却会是另一个模样，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在那里唠叨着以前的事情。只看外表的话，她其实并没有比自己的学生要大多少才对的。
修女继续将尸体推进海里，每一具尸体都是一艘平稳的小船，稳稳地驶进了大海，最后沉入到海的深处。小男孩知道，这些尸体会被海里的生物吃掉，最后只剩一副骨架，有些人大概连骨架都不是齐全的，因为身体早就四分五裂了。
对这些事，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家人在自己眼前饿死，而且还是这个年头，就算是一个孩子，也早就习惯死亡其实无处不在的事实了。
两人在海边忙了有好一阵子，直到本还在天上高高挂起的太阳开始下落，天空和大海被染上一层稀薄的黄昏色。
海边的尸体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残余的……算是肉块一样的东西，还有脏器，但是已经不会再影响到这附近的海域了。这些尸体从北方飘来，不知道已经堆积在这里有多久了，如果不是这一对老师和学生在清理的话，再过一些日子，恐怕就会影响到下方的礼拜堂了。
有时候，死掉的人不仅仅只是留下了会**的躯体，他们的残渣也许会活过来，成为令普通人害怕和恐惧的存在。
小男孩躲开了那些恶心的肠子，他可不想踩上那些东西，以前他试过不小心踩过这些人身上的东西，脚上那湿滑泥泞的感觉让他感到十分恶心，差点没吐出来。最恶心的是当时老师在他身边用欢快的语气说着令人有呕吐感的话：“别把肠子给踩爆了，有些人死前没有排泄过，肠子里可是堆满了恶心的东西的。”
当时小男孩还很天真地问过肠子里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听到回答后终于没忍住，把那一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还能是什么呢？就是你们吃过的东西，被消化后要排泄出来的、臭得让人难以忍受的玩意啊。”那时候老师是笑着说这话的，但是说的内容粗俗得把她那种清秀的脸蛋带来的印象毁得一干二净，“我说直白点吧，那是……”
他在老师说出那个词之前，就已经开始吐出来了。
这次的话，他绝对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蠢，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再踩到那些散落在海边的脏器。不过他的老师恐怕想法和他不是一样的。
“小心别踩到那些肠子了。”他的老师在这一次，再次提到了这回事，而且看来她还记得上次的事，“我记得你上次将一段肠子给踩爆了，那气味，那画面……最后我好像还把你赶到了礼拜堂外面睡觉去了？”
“我把脚皮都搓破了，但是你还是把我赶到了外面。”想起这事，小男孩看起来也是一脸的不满，“我闻过了，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对不起，但是那时候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带有味道的。”他的老师道歉倒是很爽快直率，“我知道你不开心，但是把这种糗事当作一件有趣的回忆的话，不是很有价值吗？”
小男孩可不这么觉得。
两人从浅滩中走了出来，走上了没有海水的沙滩上。修女从边上捡起了一个海螺，拭擦干净后，递给了小男孩，“惯例，最后收尾的工作还是你来做。”
“今晚的晚餐？”小男孩问道。
“你会有额外的一条大肉肠。”修女说道，“如果你还有这个胃口吃下去的话。”
小男孩接过了海螺。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他那天连肉都吃不下去，但是现在的话，他已经习惯到能面不改色地吃下那些和人的肠子看起来非常相似的肉肠了。家禽的肉类看起来再怎么像，那也不会是人的肠子，现在的小男孩已经没有那种心理负担了。
小男孩将海螺放在了嘴边，吹了起来。沉闷的号声在这片海滩响起，有淡薄的幽绿色人形轮廓出现在这片被血染红的海边，成群结队走向大海，最后被海水淹没。
听着小男孩的吹响的声音，修女目送着这些曾经是人的残渣离开。
当小男孩停下来后，海边已经不再有那些灵体了。他放下了海螺，看着大海。大海风平浪静，这片弥漫着血腥气的海岸，也平静了下来。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小男孩对自己的老师说道。
“你已经将他们送走了，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修女回道，“觉得悲伤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见过太多的死亡，他比一般的孩子要更为早熟，也看明白了很多东西，死亡不会让他感到害怕，也不会太过悲伤，“会有人因为他们的死而感到伤心吗？”
“当然有的，也会有人因为他们的死而感到快乐。”修女走到了小男孩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希望你不要成为那个因为死亡而感到悲伤或是快乐的人，阿波。”
阿波在走神的时候，被罗缪欧娜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中。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很久以前的梦但是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回忆占据了他的大脑。
如果不是罗缪欧娜叫醒他的话，他大概会继续发呆下去。
罗缪欧娜站在他不远处，手中正拿着一个海螺，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陷入回忆中，是因为看到了罗缪欧娜拿着海螺的模样，和一个小男孩重叠在了一起。不管是年龄还是性别，罗缪欧娜和那个小男孩完全不一样，但是却让阿波看到了昔日的影子。
“对不起，我发呆了，人上了年纪后就是这样。”阿波说道。
罗缪欧娜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阿波先生，这样做的话，真的能安抚灵魂吗？”她问道。
阿波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曾经有人教会了我如何去安抚灵魂，现在我把这个教给你了。能不能让那些灵魂平静下来，看你的天赋了。吹响它。”
罗缪欧娜照阿波的话去做了，她按照阿波教她的法子，吹响了海螺。
那一刻，阿波看到了罗缪欧娜和海螺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他分不清那到底是阳光带来的错觉，还是罗缪欧娜自己散发出来的光辉，但是看到这样的罗缪欧娜，他流下了眼泪。
罗缪欧娜因为阿波的流泪而停止了吹奏，“阿波先生？”她有点惊讶阿波为什么会流泪，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阿波的模样。
阿波没有擦掉眼泪，任由泪水落在脸颊上，“罗缪欧娜，不要成为我这样的大人啊……”
他喃喃自语着。
第五十章 开店
露露娜卡站在院子的门前，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她终于把这个曾经闹鬼的地方修整了一番，变成了能住人的地方了当然，不仅仅只是她的功劳，还有两个专门干粗重活的男性，也需要好好表扬一下。
院子老旧的围墙被推掉，新的围墙被砌了起来，这个院子有了安全的保障，不再是随便来个人都能爬进来的破烂地方了。这要感谢巴里克，这位慷慨的矮人带来了熟练的工匠，为露露娜卡翻新了这院子的围墙露露娜卡“赠送”的魔兽晶体也是让巴里克如此热情的原因之一。
至于房屋的翻新，露露娜卡倒是没有让巴里克插手，在某日巴里克来拜访的时候，曾问过露露娜卡为何要自己如此花费功夫，这些工作她没必要亲自动手的。对此露露娜卡的回答是：“女人总有些小秘密，想藏在自己温暖的家里。我这个人疑心其实挺重的，不是自己做的东西，就不放心。所以我很高兴你能帮忙把院子的围墙给砌好，但是房屋的话，还是我自己动手比较放心。”
对此巴里克以哈哈大笑作为回应，没有表达任何不满的意思。确实有时候保持一些距离感，能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好。露露娜卡有些秘密想藏在自己的新家里，而巴里克这个建议，听起来就像是要了解露露娜卡的秘密一样。
两个老油条，谁也不相信谁，但是要说为此而交恶的话，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划算了。既然这样，那就保持一点距离，能相处得更好。
到了现在，露露娜卡的新家终于被建好了同时，这里也是她的工作室，是她的商店。
她跨过院子的门，走了进去。院子的地板也被重新铺过，不再是那个野草丛生的荒地了，空地上摆放着几个木架子，上面晾着衣服；在另一边的木架子上，挂着各种异色的皮毛，边上还放着几个厚实的木桶，里面泡着各种颜色的奇怪液体。她走到挂着皮毛的架子边上，伸手去搓揉了几下其中一块带着鳞片的红色皮毛，将手抽回来的时候还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没有因为放在阴凉的地方太久而劣化，真是太好了。”露露娜卡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往房子走去，她的狗沃德趴在门的边上，一如既往。她蹲在边上摸了摸沃德的下巴的脖子，还用力按了几下脖子附近，在薄薄的一层黑色毛皮下，没有本该充满弹性的肌肉，只有像是钢板一般的触感。
“沃德，你可别和陌生人闹在一起，被别人发现你与众不同的话，会给你的主人我带来很多麻烦的。”露露娜卡对沃德说道，手继续在摸沃德的脑袋，但是沃德不为所动，就是不知道它有没有把露露娜卡的话给听进去了。
露露娜卡没有在沃德身上耗费太多时间，起身走进了屋子里。房屋被修补过后，前厅已经和最初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柜台挡住了进出房屋内部的门口和通道，柜台外面布置着好几个展览台，上面放着各种奇怪的小物件。墙壁上安装好的货架子摆放着瓶瓶罐罐，有些透明的罐子里装有液体，浸泡着可能会令人感到不安的玩意。
在柜台的内侧，帕斯塔站在那里，弯着腰整理柜台，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个店老板。
“早上好啊，叔叔。”露露娜卡对帕斯塔打招呼道。
帕斯塔看了露露娜卡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我的侄女每天清早都不知道去哪里，这让我很担心。”
“只是出去玩一下而已，君王堡这么多有趣的地方，你总不能把自己可爱的侄女缩在店里，不让她出去玩、整天只为自己的叔叔工作吧？”
帕斯塔挺直了腰板，双手撑在了柜台上，“给你一个提醒，我的好侄女，你的叔叔只是一个员工，这家店的老板，是你而不是我。而且我作为一个店长，竟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店究竟要卖什么，这倒是一件奇事了。”
“要卖的东西不都放在这里了吗？”露露娜卡环视了四周，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是些有趣的小玩具，安全无害。”
“带着一圈铁制荆棘刺的陀螺可不是什么什么安全无害的小玩具。”帕斯塔说道。
露露娜卡将手边的一样小玩具拿了起来，正好是帕斯塔提到的小陀螺。这个小陀螺有着金属的外表，倒三角，低端并不尖锐，是个圆润的造型，但是它外表披着的东西可就没那么友好了，一圈圈的银色荆棘刺缠住了陀螺，将它变成了一个险恶的东西。这绝对不是给孩子玩的东西，只有最恶毒的父母，才会用这种玩意去害自己的孩子。
“你是说这个吗？”露露娜卡将陀螺举在眼前，“这个的话，只是外表看起来危险而已，实际上当它转动起来后，是一点也不危险，缠在这上面的荆棘条会随着旋转散开，会变成美丽的花朵。”
“那花瓣会刮掉血肉。”帕斯塔说道。
“那可不是我想看到的。”露露娜卡将陀螺扔向了门外，这时候朱利叶斯恰好打算进来，迎面见到一个银色的玩意往自己脸上撞来，吓得往后跳了几步。陀螺落地后，没有任何助力开始回旋了起来，那上粗下细的身体化为了银色的小旋风，上面缠着的一层层细长的银色荆棘条散开，果真形成了一朵绚丽的花儿，只是这美丽的花儿令人不敢靠近。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朱利叶斯慌忙取下背上的十字长剑，连包裹的布条都来不及拆开，就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花瓣接触到了他护在自己身前的十字长剑，上面的布条被撕裂开，变成了一缕缕的细线，在空中飞舞，只是短短几秒，朱利叶斯用来包裹着十字长剑的布条变成了一条破布，露出了银色的剑身。那细长的荆棘条在旋转着，撞在同样银色的剑身上，摩擦出细碎密集的火花。
在朱利叶斯被这陀螺挡在门外完全进不去、甚至还有被刮破皮肉的危险的时候，露露娜卡已经走到了另一边墙壁上的货架上，抬着头盯着货架看，“这玩意还是别放在太高的地方比较好。”她将一个罐子拿了下来，放在了边上的展览台上。罐子是玻璃材质的，并不透明，无法看清楚里面的内容物，只能隐约见到里面的东西的轮廓。
“那是什么？”帕斯塔问道。
“娃娃草。”露露娜卡回道，“见不得光，而且脾气挺暴躁的，如果没有鬼叫鱼的骨头的话，拿这个当作原材料制造尖叫女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叫声不会那么尖锐，稍微有点沉闷吧。”
“一样的危险。”帕斯塔说道，“你对安全的看法和一般人有很大的区别。”
“只要使用得当，那就和普通的物件没有任何区别。”露露娜卡笑道，“像这娃娃草，只要罐子不放在高处，避免它从上方掉下来，那就不会吵醒里面的小东西，那么罐子就不会因为尖叫声而爆裂，那么就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我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帕斯塔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要说服露露娜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不觉得自己能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