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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txt下载     锦衣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0章 凤凰-飞蛾

    盛大的晚会开始了,名义,这是在大军出征前的一次狂欢,可是稍稍有些权力地位的官员都已知道了瓦剌臣服、金帐汗国归顺的两个大好消息。

    军营里面的士兵不允许离开,可是事先购入了大量的美酒,又宰杀了许多牛羊,除一些自律甚严,不肯饮用酒精饮料的人,大部分人都在喝酒。实际军伍生涯闲时枯躁乏味,战时血雨腥风,在这样的处所,滴酒不沾的人极少,只是喝的多与少的问题,在欢庆气氛的影响下,大部分人都在喝酒吃肉。

    帖木儿饮酒观舞的处所则是另一种情形,帖木儿军中的工兵利用一天时间,搭建起了高大、坚固、宽阔的观演台,重要人物都在台就坐,每人桌前都有酒有肉。虽然一样的放松,可是究竟?结果大汗在座,众多的文武将领、重要人物全都来了,所以没有人敢放浪形骸。

    帖木儿兴致很高,坐在中间位置,由阿尔都沙等重要文武要人陪伴着,杯到酒干,十分爽快。

    他很惬意,他曾向大明洪武皇帝称臣,可是自从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足以同大明抗衡的时候,他这一生想要征服的最大目标,就已定在大明。

    而今,他终于来了,终于战了,这个时候,他又获得了瓦剌的许诺,获得了他最喜欢的义子的臣服,做为一个年迈的老人,他这一生想要追求的一切都将圆满,夫复何求?他又如何不欢喜呢?

    帖木儿从腰间拔出雪亮的短刀,切开一大块手扒羊肉,热气腾腾带着血丝的羊肉吃在嘴里。肥嫩浓香,他忽然觉得自己恍如恢复了三十年前正当壮年时的食欲和……。

    他已经很久没有临幸宠妃爱妾了,虽然他每晚都有至少两个年轻貌美的处子紧紧偎依着他睡觉,可他曾经大振男儿雄风的处所却始终如同一条死蛇,萎缩在他的胯间,他甚至没有让人去爱抚它的意愿,不过,今晚他想试试,他忽然有了一种感动。

    藏风无聊地逛在一大堆的箱笼中间。他很紧张。

    箱笼成堆地堆着,距舞台处有半里地远,边也搭着棚子,再外围,依据地势,观看演出的官兵们就坐在较高的沙坡,他们身下铺着狼皮褥子,矮几放着烤得焦黄流油的羊和牛肉,可是这些从戎的每天的饮食都以肉食为主。对肉的兴趣却其实不大,他们视若珍宝的是酒。演出刚刚开始没有多久,矮几旁边就堆满了横七竖八的酒坛子。

    藏风虽然仅仅负责制造一场貌似意外的失火,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可他依旧很紧张。

    能够被哈里苏丹派来执行这样重要任务的人,固然是不畏死的勇士。可有时候紧张不一定是因为怕死,就像秦舞阳入秦宫,刺杀秦始皇一样,秦舞阳凶悍骁勇,其实不畏死,他也知道入秦宫刺驾,下场唯有一死。他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可是一登秦殿,见始皇威仪,仍是不由自主为之色变。不是他怕死,而是心性的修炼不到。

    藏风同样不怕死,他是哈里苏丹私蓄的武士,早把这条命卖给了哈里,他的囊中现在就揣着一枚毒丸,一旦事有不逮,有被捕之虞,他就会马服毒自尽,以防受刑不过,招出主使。他已存了死志,可是一想到今天要杀的人竟是帖木儿大汗,那个对他乃至他的族人来说神一般的至高存在,他就不消自主地颤栗。

    现在哈里留在夏浔身边的只有他一个人,负责脱手的是夏浔的一班人,而他从未把夏浔当作自己的伙伴,他从骨子里,产生了一种孤独的恐惧,他现在真希望盖邦儿能在他身边,如果有盖邦儿陪他聊聊天,也许他会放松许多。

    军营之外,一处土耳其浴的浴堂。

    一长排的木制浴房,特另外冷清。

    这家浴堂开的比较晚,距军营较近的好位置早就被人盖了,所以这儿比较偏僻,生意也就不大好。今天军中为三日之后大军开拔而大摆庆宴,许多店都打烊了,这儿也不例外。实际因为三天之后大军就要开拔,一些不肯意继续跟着往东去冒险的商贩,已经整束行装,准备明儿一早就离开此地,再往他处经营了。

    好比就搭在这浴堂不远处的一个破旧帐蓬里,印度人拉玛努贾姆就已把他的全部行李都收拾好了,除这顶破帐蓬,他的全部家什也只有一个行囊、一个背篓罢了,背篓里装着他养的几条眼镜王蛇。他躺在沙地,已经安详地睡着了,手还紧紧地抓在他的腰带,因为他真正值钱的工具就揣在那儿。

    他表演蛇舞,只能赚点吃食,这么多天忙碌下来,也不过略有节余,不过前几天他做成了一笔大买卖,他卖出了几份药物,很奇妙的毒药,对方付了他一大笔钱,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足足五枚金币!

    买药的人服装的像个阿拉伯人,从头到尾都裹在布匹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很是神秘。其实拉玛努贾姆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对他也毫无兴趣,因此对方离开不久,拉玛努贾姆也赶紧提起他的蛇笼,背起他的行囊逃开了,一直逃到这个比较偏僻的处所才停下来。

    阿三是个伶俐人,他知道这么神神秘秘地购买毒药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他对对方要干什么没有兴趣,却担忧对方杀人灭口,或者不舍得付给他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再脱手把钱抢回去,那可是足足五枚金币啊!所以他逃到了这里。

    他筹算明天就走,他握着腰带,睡梦中脸还挂着微笑。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故乡,买了好大的一片地,成了村里的田主,还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在他家的院子里,跳舞扭动的是一双眼镜王蛇,然后忽然间就酿成了他和他的新娘,他们扭动着,舞蹈着,突然又一齐呈现在床,裸的,依旧如蛇。

    帐蓬里,熟睡中的阿三裤裆位置渐渐支起了一个小帐蓬。小帐蓬里好象有一条蛇,正在奋力地想要钻出来……

    那排土耳其浴堂空荡荡的浴房内,静静地坐着三排武士,成环形围绕着中间的那盏油灯。

    窗子都用黑色的布蒙了,以防灯光泄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他们全都穿戴鲜红色的战袍,膝横着一柄弯刀。只要在这军营附近生活过三天的人城市知道,别离身着红、黄、蓝、白、墨五色战袍的士兵是帖木儿大帝的明日系侍卫军队。依照中原汉人的说法就御林军。

    可是帖木儿的御林军需要如此诡秘、如此鬼祟地藏在这里么?

    盖邦儿赫然在列,并且坐在最中心的位置。

    灯下阴影处。摆着一枚通行令牌。

    盖邦儿用降低的声音说着话:“原本,我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志而来,如果他们失败,我们要负责拼死把他们救出来。可是,他们所采取的手段是深入中军大营。这样,如果一旦失败,我们就是全部死光,也不成能救他出来。

    来不及请示殿下了,我们对计划稍稍做了一点忙乱动。藏风目前还留在里面,如果他们能成功杀死目标,且能安然退出。藏风就负责把他们带到这里,我们扮成卫队与他们一起离开,离开之后……,哼!再叫他们永远消失!”

    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他们走失落了一个姓刘的。怎么办?”

    盖邦儿冷冷地道:“姓刘的是往别失八里运送器械的,这正是自投罗网,只要这里成功了,殿下那边马就会策动叛乱,重掌兵权,这姓刘的又如何逃得失落?”

    那个人不说话了,盖邦儿“嘶”地吸了一口气,又道:“如果行刺失败……我们就趁着官兵搜索的混乱机会离开这里,及时通知殿下应变!至于现在,我们唯有期待!”

    唐赛儿场了,表演精彩的大型魔术,场地两侧熊熊燃烧的篝火堆以及台的灯光,照得舞台一片通明,可是没有人看得出唐赛儿魔术的奇妙,精彩的魔术连帖木尔都啧啧称奇,连连叫好。

    藏风远远看见唐赛儿登场,更加地紧张起来,晚风带着习习的凉气,他额头的汗水却涔涔而落,为了避免同样守护箱笼的其他马戏团的人看见生疑,他踱到了棚下阴影处,扶着杆柱向那台看去。

    舞台两侧燃着两堆篝火,为了避免火烧向舞台,燎燃舞台高搭的彩棚的丝绸布帛,舞台搭建的位置是在风头,火苗子被风刮着飘向看台标的目的,坐在高高的看台面和左右的沙坡面,不会被火盖住视线,可藏风站在下面,视线便受了这火苗的阻隔。

    火苗一起一伏,藏风目不转睛地看着,台身着彩衣的唐赛儿那小小的身影忽隐忽现地与火苗交织在一起,好象一只火中舞蹈的凤凰,或者……飞蛾!

    唐赛儿的表演结束了,藏风抹了一把额头,一手的汗水。

    唐赛儿退到后台之后,藏风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火折子,拼命地朝看台看,寻找唐赛儿的身影。看台标的目的的光线比较暗,并且前后十几排,宽有半里宽的席位坐满了王侯将相,不时还有各种侍奉酒肉美食的仆从走来走去,他哪知道唐赛儿在不在、在哪里?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对焦急之中的藏风来说,恍如只是过了一刹那的功夫,一个小丑突然舞着火流星场了,藏风的心猛地偷停了一拍,刹那之间,恍如日月星辰、世间一切,都突然静止了,他眼中看到的,只有那登台的小丑和他手中舞动的流星。

    “终于……脱手了!”

    藏风身边没有人,他还是心虚地掩了掩身子,然后一咬牙,拔出了袖中的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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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1章 冷箭

    火折子使劲抖了两下,又奋力一吹,火苗子便窜了出来,藏风马上把火折子塞到毡布下面,那里早被他塞了一团浸了油的破布,火势刚一燃起,他就迅速放下毡布,快步走到一边。

    他的心嗵嗵直跳,有种窒息般的感觉。他紧张地往台上瞟了一眼,那个小丑依旧卖力地表演着,火流星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三枚火流星恍如三个火环,小丑的手很稳,藏风见了不由暗叫一声惭愧,比起这位大明国公,他的养气功夫真是差得好远。

    他又向看台上望了一眼,看台最低一层与舞台平齐,越往后越高,帖木儿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但是因为那里的光线太暗,他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

    那个位置很好,能够看清楚舞台上的表演,舞台上的人也能够看见看台上的人,但是以当时的火器射击距离,是无法对看台上的某一个人进行准确射击的,当时的火器,根本没有那么准确的射击精度。弓龘弩也不成,即便最强劲的弓龘弩也无法在这个距离之内进行直线仰射,必须要走抛物线,可是看台上主要人物的头顶都搭着拱形的木棚。

    要刺杀帖木儿,除了策反他身边的近侍,也许这世上只有那个神奇的小姑娘才办得到了。藏风曾经看到过她那神奇的隐身术,她就在帐中,可是自己走进帐时,却根本没有看到她,直到她自己走出来,藏风才吓了一跳,因为当时唐赛儿就在他身边。

    当然,她需要借助一些小道具,比如衣服的颜色,不过这个看台从早上就开始搭建了,当时唐赛儿曾经跑过去,像一个普通的贪玩的孩子一样,看着那些士兵搭建看台,当她返回以后,哈里派来的伪装成裁缝的三个人整整忙碌了一天,按照她的设计要求制作出了四条薄布的披风。

    藏风看不到她,这让他心里感到很安慰,他这个有心人尚且看不到,别人一定更加看不到,这小丫头现在应该已经潜到帖木儿身边去了,他甚至看到,应该是帖木儿的那个人举起了杯子,正在大口地喝酒,远处的火光映在他的金杯上,闪闪发光。

    箱笼处的火烧起来了,这些箱笼里放着的都是各种轻易简便的道具、衣服以及今晚的表演暂且用不上的杂物,都是一些易燃品,大概是因为有毡布盖的缘故,火势并不大,沤出的烟却不小,滚滚浓烟顺着风飘向了看台。

    有人惊呼起来:“起火了,起火了!”

    夜色下起火处特别的明显,看管箱笼的几个人赶紧跑来,有人把那着了火的毡布一掀,呼地一下,火苗子腾空而起,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快灭火!快灭火!怎么起火了?”

    “一定是沙坡上那些士兵燃起的篝火,火星飘落了下来!”

    众人忙着救火的时候,有些脑瓜机灵的人已经开始推卸责任了。

    藏风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像别人一样忙着救火,这一片沙坡上的士兵看到下边着火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冲下来救火,烧的左右不过是马戏团的一些箱笼,周围没有其他可龘燃物品,不会引起不可收拾的火灾,没有将领的命令,他们只当这里燃起了一堆更大的篝火,谁会在乎呢?甚至有些喝多了的士兵,眼见火势汹汹,浓烟滚滚,看得乐不可支,拍手大笑起来。

    “嗖!嗖!”

    箱笼上方搭起的棚顶突然传出两道破空之声,不过声音并不大,火烧起来之后被风吹的火苗子呼呼作响,现场又一片嘈杂,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但是看台上却马上引起了轰动。

    这里的火势已经被看台上的人注意到了,不过这里就算都烧光了,也不致于对别处有什么影响,今晚的气氛十分欢乐,帖木儿的心情尤其好,他只瞟了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过并未做出什么指示,于是舞台上那边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接着表演起来。

    等到浓烟弥漫到看台上,引起一片咳嗽声时,帖木儿才觉得有些扫兴,皱皱眉头吩咐道:“叫那一侧的士兵们帮忙,赶紧把火灭了,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他的话音一落,旁边马上站起一人,准备去传达大汗的命令,就在这时,前边过道上一个托着炙烤的香喷喷的牛肉走过的仆人忽然哎呀一声仆倒在地上,盘子脱手飞出,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烤牛肉砸到了一位将军的脸上。

    “他娘的,你长不长眼睛!”

    那个将军被烫得哇哇大叫,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但他只骂了一句就惊叫起来:“刺客!有刺客!”

    他开始还以为那个仆人只顾看侧面看台下的火势,失足跌倒了,可是一眼望去,却赫然见到那个摔倒的仆人肋下露出一截手指粗的箭杆,那人还未断气,正在痛苦地呻吟,他哪还不知这人是中了一枝冷箭,所以立即叫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第三排座位上,一位学者身边的酒坛“蓬”地一声粉碎,酒液四溅,那白胡子的老学究喝得醉眼朦胧,倒没因为酒坛碎了而大惊小怪,可酒坛一碎,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嗡嗡声,仿佛一群马蜂飞来,那学者扭头一看,就见一枝狼牙箭紧贴着他的左臂插在木制的椅子靠背上,箭羽犹在嗡嗡发颤。

    这位学者一看大骇,酒都醒了大半,别看他偌大年纪,身子一窜,整个人就像狸猫儿一般灵活,一下子就伏到了过道上,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开,一边放声大叫:“有刺客!有刺客!快保护大汗!”

    呼啦啦一阵甲胄乱响,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披甲武士猛地扑来,执盾持刀,将帖木儿团团护在中间,几面大盾把四面八方挡得风雨不透。中间两个身高力大的武士一把架起帖木儿,刚刚挪出座位,铿然一响,三面大盾又把他的头部也护住,像一座移动的堡垒般迅速移向一边。

    看台上一片骚动,众人纷纷伏低以避冷箭,也有那胆大的拔刀站起,四下寻找敌踪,此时两侧沙坡上的士兵们只看见看台上一片混乱,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人站起来抻长了脖子往这儿看,还有一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抱着酒坛子仍在谈笑狂饮,根本没有注意周围和看台上发生的变化。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小丑也看到了看台上的混乱,这时他哪还能从容表演下去,他愣愣地站在那儿,有些失措的样子,不知道是该退到后台,还是继续表演。用来表演的三枚火流星已然落地,火苗子燃烧了几下,变得奄奄一息了。

    藏风拿着一块破毡巾假意救火,实在却是在煽风,拖延着别人救援的速度,他的眼角一直梢着看台上的动静,这时忽见看台上一片骚动,文武大员们狼奔豕突、乱作一团,不由心中一紧,暗叫糟糕:“坏了,莫非唐赛儿露了行藏,已然被人发现?”

    帖木儿年纪已经大了,再加上一条腿是瘸的,行动缓慢,可那些侍卫担心他再遭敌手,拖着他移动的飞快,那过道本就狭窄,又是桌子又是椅子,地上还有人乱放的酒坛子,帖木儿被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护着,左右和前后两排持盾武士联成一座移动的堡垒,护着他一路飞快地撤过去,几乎脚不沾地,贴木儿的膝盖在桌角凳角酒坛子上一顿磕碰,淤青了好几处,好不痛楚。

    帖木儿这一辈子几曾这么狼狈过?尤其是被人这么架着逃跑,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小孩子般可笑,当他被拖到侧厢退席的宽阔过道时,隐忍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猛地站住,奋力一挣,厉声咆哮道:“放手!我就在这里,谁能杀得了我?”

    侍卫们不敢松懈,仍旧将四下里护得风雨不透,却不敢再架起盛怒中的帖木儿。帖木儿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厌恶地挥开飘到面前的浓烟,愤怒地下令道:“把刺客抓来见我!咳咳……”

    那位几乎中箭的学者旁边座位上是一位将军,他用前边的座椅为掩体,正蹲在那儿掩蔽,听到帖木儿大帝愤怒的咆哮以后,他探头看了看那枝箭,略微一比它的角度,便指着看台右前方火起之处大声道:“箭是从那儿射来的,刺客在起火之处,快派人去抓!”

    帖木儿奋力推开护在前边的两个侍卫,往那火起处冷冷地瞟了一眼,又看看混乱的看台,怒声道:“一个刺客,就吓得三军失色么?都坐回去,继续看表演。此事不许张扬出去,叫人把那失火处的所有人控制起来,立即审问!”

    宰相阿尔都沙闻声忙道:“是,臣等遵命,只是……大汗万金之躯,绝不可涉险,还请大汗回帐休息,否则,臣等不敢领命!”

    贴木儿年纪大了,视力、心脏、脾肺都已衰弱,还有皮肤和血液方面的疾病。身体虚寒,所以常需要美丽的少女用体温来暖和他的身子,由于饮食习惯以肉食为主,而且嗜酒,他还有高血压、心绞痛等慢性疾病,这时激愤之下只觉胸闷气促,确实不宜再留下来。

    他愤怒地挥挥手道:“没有人可以击败我,战场上不能!行刺暗杀更不可能!刺客要抓活的,我要知道幕后真凶是谁,我要夷其全族!”

    “遵命!我的陛下,请陛下回汗帐歇息,演出会继续,狂欢会继续,凶手,也一定会抓到!”

    “哼!”

    正在喜悦之中的帖木儿骤遇这样扫兴的事,气得脸色铁青,他一摆手,便转身向看台下行去,周围的侍卫持着大盾,护成一个箱形遮蔽,紧随着他移动起来。

    阿尔都沙转身回去,走到帖木儿的位置上,按膝一坐,沉声吩咐:“所有人回到座位,演出继续,今晚的事不许张扬!”

    他把手往那已被扑得只剩零星火苗侧厢箱笼处一指,又冷冷地道:“那些人,全都抓起来!马戏团的所有人,演出之后全部扣下,直到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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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借刀

    “统统不许动!”

    那些人刚刚扑灭火势,一队身着红sè甲胄的shì卫就蜂拥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沙坡上有个士兵大着舌头,兴灾乐祸地笑道:“看呐,这些可怜的家伙,本来能够得到大汗慷慨的赏赐的,结果却因为失火而扰了大汗的兴致,这下可要吃苦头了。”藏风一见士兵们拥来,惊慌之下已将那毒丸握在掌心,忽地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心中一动:“莫非看台上的sāo乱只是因为这一场火?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暴lù。”

    但有一线生机,谁又想死,藏风一念之下,那枚毒丸又藏回了袖中。

    一个shì卫长沉着脸下令道:“把这些人统统带走!”

    舞台那边同时冲去一队黄sè战袍的shì卫,今日的总班主阿当罕正忐忑不安的当口,却接到了继续演出的命令,阿当罕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些看守箱笼的人全被押走了,不知道失火事件触怒大汗,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喜的是大汗既然命令继续演出,想必结果不会太糟。

    他赶紧把傻傻地站在台上的小丑唤下来,派了一个驯兽师上去,连声嘱咐道:“卖点力气,哄大汗开心,要不然,不要说赏钱没了指望,没准还要吃些苦头,快去快去,大家都听着,上台后卖点力气!”那个训兽师赶紧架着鹦鹉背着猴,牵着一头山羊走上台去。

    涂了一脸油彩的小丑下了台,把鼻子上顶着的红球一摘,大发牢sāo道:“阿当罕,你是怎么搞的,怎么箱笼那儿还起了火?本来演得好好的,今晚只怕要白辛苦一场了!”

    同当罕苦笑道:“别列克夫,你以为我想出这种意外吗?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火,看来大汗很生气,我们这儿所有的人现在都被士兵给看住了,大家好好表演吧,我们多卖卖力气,也许大汗一高兴,会不再计较我们的失误。”

    那个扮小丑的是另一个马戏班的班主,听了阿当罕的话,他不高兴地嘟囔了两句,四下一看,问道:“塞哈智呢?叫他班里的那两个漂亮姑娘出来,和娄的两个罗斯姑娘联手跳一场艳舞吧,希望大汗会喜欢。”阿当罕无奈地道:“塞哈智?今晚的演出才到一半,他就突然发了癫痫,他的人照顾着他出去寻医就治了。”“我的上帝!今天晚上真是事事不顺!”别列克夫烦恼地揪了一把头发,把头上那顶可笑的小丑尖帽也揪了下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赶快从其他戏班里找几个身材好的姑娘出来,我们马上排一场动人的艳舞,没有男人不喜欢这个,希望大汗会开心!”

    “好好好!”

    阿当罕也顾不得身为总班主的威严了,活象一个小跑堂儿似的,屁颠屁颠地奔向其他戏班的帐蓬。

    藏风等人被带到一顶巨大的帐蓬里面,外边有持弋握刀的士卒把守着,几个倒霉蛋惶惶不安地低语着,不知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心怀鬼胎的藏风贼眼乱转,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不要怕,只是失火,不会受到过份的惩罚的,顶多挨上几鞭子。演出马上就结束了,离贴木儿毒发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一定来得及逃走的!”

    就在这时,一个鹰勾鼻子的将军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shì卫走向大帐,门口的shì卫立即肃立叫道:“把阿秃儿将军!”

    “嗯!”

    把阿秃儿沉着脸答应一声,缓缓踱进帐来,凌厉的目光从几个马戏班打杂的伙计身上冷冷地扫过,所有的伙计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把阿秃儿“嚯嚯”地笑了起来,他轻轻鼓着掌,笑道:“高明,不愧是演戏的啊,瞧瞧你们,多么无辜、多么可怜……”把阿秃儿的脸sè突然一沉,大声吼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活着离开吗?”

    他把手向前狠狠一指,仿佛把一柄刀子狠狠捅进敌人的心脏:“行刺大汗,还想活着离开?不用对我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不管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区别只是……”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冷的光芒,yīn森森地道:“区别只是,你想痛痛快快地死,还是受尽酷刑而死!谁干的,站出来!”藏风一听心就凉了:“完了,唐赛儿果然失手了!”他藏在袖底的手,立即握紧了那丸毒药。一个小丫头,只要一吓,就能把他们都供出来,就算她不肯招供,一旦弄清楚她是哪个戏班的,这个戏班的所有人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他很清楚,今晚真的死定了!

    “不招,是吧?”把阿秃儿冷笑:“来人,把他们捆起来,立即用刑!”站在两个马戏团伙计后面的藏风突然一抬手,闪电般地把毒药塞进了嘴巴,把阿秃儿一直注视着每个人的异动,见此情形立即喝道:“抓住他,掏出他嘴里的东西!”几个士兵立即一拥而上,将藏风扑倒在地,藏风也不反抗,只是死死咬住嘴巴,几个士兵用尽手段,就是*不开他的嘴,士兵们急了,用刀鞘狠狠抽起他的脸颊,刀*”啪啪”地抽在脸上,片刻功夫,两颊就一片赤肿,再抽几下,已经皮开肉绽,藏风依旧咬紧牙关,死不张口。

    一个士兵恼了,叫人把藏风的头死死地按在地上固定住,然后拔出短刀,用力一插,撬进他的牙缝,也顾不得割伤嘴chún或者刺伤舌头,短刀用力一拧,一阵叫人牙酸的声音传来,短刀摩擦着牙齿,竟将藏风的嘴硬生生地撬开来。

    但是藏风的嘴里只有因为抽打和割伤造成的鲜血,短刀刚一撬开,便从他喉咙里涌出一滩滩的乌黑sè的血液,那个持短刀的士兵看看藏风的眸子,颓然抽出短刀,刀抽出来,藏风的嘴巴依旧张着1一双死鱼般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帐顶。

    那士兵在藏风身上蹭了蹭刀,起身道:“将军,他死了!”

    把阿秃儿背着手站在那儿,冷冷地向一个马戏团的伙计问道:“死掉的这个家伙,是哪个马戏团的人?”那个伙计被这一幕惊得面无人sè,他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回回……………,回将军大人,他……他是……”

    把阿秃儿听清了马戏团的名字之后返身便走,人走到帐口,淡淡的声音才传进来:“全都杀了!”“噗噗噗!”帐中立即传出一阵锐器入肉的声响,伴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火把把不断劈砍剁下的动作映在帐壁上,仿佛在上演一出可怖的皮影戏,然后那幕布就染上了点点桃hu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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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离开?”

    把阿秃儿从总班主阿当罕嘴里问清塞哈智等人的去向之后脸sè大变,立即下令道:“传讯示警,全军戒备!”“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一长两短,各处箭楼立即接力传讯,号角声此起彼伏,向全军传扬开来。遵照帖木儿汗的指示,把阿秃儿本不yù在大军即将开拔赶赴战场之前的狂欢之夜,搞出太大的动静来,可是刺客的同伙既已离开军营,为防他们逃走,不得不通知外围营防进入战备,禁止附属在军营周围的任何平民离开。

    阿当罕惊恐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把阿秃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开始后悔当这个总班主了,如果他不是总班主,何须面对这个叫人看着就异常恐怖的将军呢?

    “他们的住处,你知道?”“是是是!”阿当罕已经不会说第二句话了,只是不断地答应。

    把阿秃儿转身唤道:“失吉忽突忽将军!”

    另一位佩刀的将军走上前来,同样一脸的杀气!

    把阿秃儿对他的好朋友失吉忽突忽严肃地吩咐道:“带上你的人,叫阿当罕领着,立即去把他们抓起来!如果在他们的住处找不到他们,就拆毁所有的帐蓬,对所有人进行搜查!”失吉忽突忽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两个士兵一推阿当罕,喝道:“走!”

    “糟子!”

    听到号角声,盖邦儿脸sè大变,今夜全军狂欢,营中却突然传出警示的号角,必然是发生了重大变动,盖邦儿当机立断,立即揣好通行令牌,喝道:“马上离开!通知殿下应变!”一行人匆匆离开浴堂,在浴堂后面,早就栓好了马匹,其中本有几匹是给塞哈智他们留着的,这时空马全部弃下,他们翻身上马,便策马如飞地向外面驰去。

    此时,表演已接近尾声,士兵们还全然不知在看台上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刺杀大汗事件,但是一些将领们已奉命开始行动,加紧了内内外外的防备。原本许出不许进的中军大营此刻戒备森严,进出皆需令牌,认牌不认人!

    失吉忽突忽匆匆来到中军大营出口,刚刚探手入怀,脸sè就变了。

    那位守营的将军盯着他的脸sè,自己脸上的神气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失吉忽突忽猛地跳了起来,怪叫道:“我的令牌不见了!我丢了通行令牌!”

    “嗵!”

    一束灿烂的烟huā飞上半空,炸成一片绚烂。

    刹那之后“嗵!嗵!嗵!”一束束烟huā就以刚刚升空的这束烟huā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升空,当绚丽的烟huā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时候,更远处就又炸开了一束新的烟huā,一束束烟huā以中军大营里升起的警示烟huā为核心,迅速扩展到了全军每一个角落。

    堪堪冲到外围防地的盖邦儿突然看见空中的烟huā,突然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希聿聿一声长嘶。

    盖邦儿的脸sè苍白如纸,他知道,这是最高级别的战备命令,不但寄宿军营周围的商贾无法离开,就算是持有令牌的士兵也休想离开,除了持有大汗亲手颁下的金批令箭,插翅也飞不出去了!!。

第823章 完美刺杀

    “已经查出刺客的身份了么?”

    帖木儿坐在他的宝座上,仿佛高高在上的天帝,虽然他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可是他的呼吸却很急促,那粗重的呼吸,听起来就像一头卧在林下喘息的老虎,一头老虎,即便它正懒洋洋地趴在那儿打呼噜,又有谁敢忽视它的存在呢?

    巨大的汗帐内,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无数身着薄衫、妙相毕lù的美丽少女和那些面白体胖、颌下无须的太监们都匍匐于地,一脸的诚惶诚恐。

    恭立在帖木儿前面的把阿秃儿将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把藏风服毒自尽、其同伙已逃出大营,目下正在搜索的情况向帖木儿大帝说了一遍。

    略一犹豫之后,他又硬着头皮把他的好友失吉忽突忽丢了令牌的事禀报了大汗,但他马上补充说明,说他已经采取了必要的补救措施,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备讯号,敌人即便偷了令牌也难以逃走。

    此时,他业已发现自己的令牌失窃了,但是他不敢说,盛怒之下的大汗如果要他死,只是一句话的事,反正因为失吉忽突忽丢失令牌的事,能够采取的补救措施已经做了,即便是说出真相,于整个事件也没有助益。他是中军的警卫将领,他已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又弄了一块令牌。

    帖木儿余怒未息,他的愤怒倒不是因为今晚受人刺杀,虽然他已是一头年迈的老虎,可他一生所经何止百战,更危险的场面他也见过了,哪会把一次蹩脚的刺杀放在心上,他恼怒的是他正在高兴的时候,这件事却扰了他的兴致。

    他冷冷地一挥手道:“刺客一定要找到,要挖出他们的幕后主使,不过此事无需让三军知道,真是扫兴!”

    “是是!臣遵命!”

    把阿秃儿如释重负,连忙向帖木儿鞠了一躬,快步退了出去。

    帖木儿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痰音,那位跪伏于座倚旁边的金发罗马公主连忙捧起痰盂,膝行两步,挪到他面前,双手将痰盂高高捧起。

    帖木儿像拉风箱似的又咳嗽了几下,吐出一口痰,扭头对宦官大总管盖乌斯吩咐道:“马上把哈密特给我叫来,我的哮喘病又犯了,xiōng闷的要命!”

    身体肥胖的大太监盖乌斯连忙答应一声,颤着一身肥肉走了出去。

    此时,帖木儿军营边上,盖邦儿率领二十四名死士正在竭力冲杀。

    前边一步之遥就是生和自由,但是他们冲不出去,敌人源源不绝,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盖邦儿挥刀死战,身上的伤口不断地流血,身边的战士一个个倒下,而敌人却在不断地增加,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帖木儿的军营从布局来说,是三层同心圆的结构,核心部分是军队的大营,这是内圆,当然,这内圆又按不同的兵种和派系的远近,划分出了复杂的布局。

    同心圆的第二层,则是从各处汇聚与此,为军队服务的商贾和随军家属的聚居区,在最外围还有一支军队驻防,他们维护着这座军营式城市的秩序,这支军队主要有萨巴达尔民兵组成。

    帖木尔的军队以突厥、méng古裔战士为核心,大量的游牧骑兵是他的大军中最强大的力量所在,其次是从被征服地区征募的军队,特兰索克萨尼亚人,土耳其人,印度人、伊朗人、呼罗珊人和西斯达尼斯人、阿富汗人、土库曼人,阿扎贝亚尼斯人、bō斯人,伊拉克人、亚美尼亚人等等。

    这些军队都有他们最擅长的战术战法,众多的兵种共同构成了帖木儿的军队体系,此外就是他的萨巴达尔民兵了,这时所谓的民兵不同于现代对民兵的定义,他们同样都是最卓越的战士,武器配备也相当齐全,只不过他们全部由步兵组成,最擅长城防与攻城。

    这支军队驻扎在最外围,将他们的军队主力和为军队配套服务的游商坐贾们全部保护在内,平时他们并不禁止人员的自由出入,其作用仅相当于城门的守军,负责维持这里的秩序,但是当警备的命令下达之后,他们就立即“封闭”了城门,把整座军营变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铁桶。

    盖邦儿已经无法退却,他这一路冲过来时声势太大了,[baidu锦衣夜行贴吧]而且萨巴达尔民兵的瞭望哨已经看到了他们,此时如果突然退回去,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可是硬着头发走上去,因为最高警备命令已经发出,又一定会被挡住,绝对不可能离开。

    这个时候,盖邦儿坐在马上,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他真的很想疯狂地大笑。

    真的太搞笑了,如果他不是心切离开,而是见机不对,立即脱去伪造的军服埋进沙土,再换回普通的衣服,混在这十数万的平民中间,要找出他们来可不容易,也许他们的自由会被限制几天,但是最终有很大机会脱险,可现在却是他主动把脖子伸到了敌人的屠刀之下。

    可是,虽然可笑,他有得选择么?他不知道在帖木儿的军营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示警的情况来分析,所谓天衣无缝的刺杀已经宣告失败,他当然要第一时间逃走,通知殿下应变。他的价值,不是保全自己和这二十四名死士,而是保全殿下。

    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可是他也是个帖木儿帝国的军人,他很清楚这支军队中的事情,对方既然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备命令,那么就算是有公务在身的士兵也是统统不许离开了,这条命令发布,很显然是因为已经有人发现令牌丢失。

    前边出不去,后边马上就会有大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出来,而且像他们这样游弋在外的“士兵”肯定会受到重点盘查,因为令牌丢失,也就意味着刺客将扮成自己人。虽然火焰讯号无法把丢失令牌的号码准确地告诉前面的守军,但是从中军大营出来盘查的这些士兵们却是一定会知道的,那时候……

    盖邦儿没有第二个选择,他只能拔出刀,像一匹掉进陷阱的狼,红着眼睛吩咐他的人:“杀!冲出去一个是一个!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去!”

    萨巴达尔民兵的战斗力很强悍,尽管抱了必死之心,但是盖邦儿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他们就像一群义无反顾的飞蛾扑进火焰,挣扎是徒劳的,盖邦儿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

    汗帐内,哈密特医士给帖木儿做了很细致的检查,安抚他道:“尊敬的大汗,您不必担心,您只是饮了太多的酒,情绪又过于jī动,所以今天哮喘发作的特别厉害,请大汗服药之后尽快缓和情绪,好好歇息一下就会没事的。”

    这时帖木儿已经喘得更加厉害了,他苍老的面孔胀得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听了哈密特的话,帖木儿只是向他打了一个赶快用药的手势,哈密特便马上打开了药匣。

    因为他是帖木儿的主治医师,帖木儿所患的各种疾病平时都是由他来治疗的,所以对帖木儿所患的各种慢xìng疾病他都很清楚,相应的各种成药也都是早已配好的。这时急忙拿出一包治疗哮喘的药粉倒进杯子,又加了几勺蜂mì,刚刚搅拌均匀,呼吸困难的帖木儿就一把抢过杯子,将药液一饮而尽。

    也许是这药真的具有奇妙的作用,也许是心理作用,帖木儿很快就觉得舒服多了,心不再跳得那么急促,也不再有那种拼命地吸气,却难以把空气吸进肺腑的感觉,xiōng闷的情况减轻了许多,帖木儿轻轻地抚着自己的xiōng,脸sè缓和下来。

    哈密特合起药匣,对帖木儿道:“大汗,您请休息吧,今晚臣就睡在您的帐外,如果大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可以召唤臣进来!”

    “嗯!”

    帖木儿对医师、学者们不大摆帝王架子,他轻轻点点头,哈密特就提起药匣退了出去。

    内shì总管盖乌斯赶紧跑上来,像轰苍蝇似的挥着手,尖着嗓子道:“出去,都出去,叫大汗好好休息,你们两个,赶快shì奉大汗睡下!”

    被盖乌斯指定的两个今夜负责为大汗暖身的美丽少女留了下来,其他女子和内shì则全都退了出去,宽阔的大帐里立即变得空dàng起来,两个少女轻轻搀起帖木儿,为他宽衣解带,盖乌斯将帐中的油灯一一熄灭,最后只留下案上的一盏牛油巨烛的灯火。

    他最后一个走出去,蹑手蹑脚地走到帐门口,回头一看,两位美丽的姑娘已经把帖木儿大帝脱得一丝不挂,把他那具苍老的身躯扶áng去,盖乌斯忙放下帐帘儿,打了个哈欠,回自己帐中休息去了。今晚,他也偷空喝了好多葡萄酒,酒劲上来,好困呢……

    一夜狂奔,急如星火。

    天边,此时已隐隐泛起一丝白光,因为片刻不停的狂奔,马匹已经口吐白沫,再也迈不动步子了,如果这时硬催着它们继续走下去,速度也要其慢如牛,而且这些马将活活累死。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一处山口,一座小山,不是很高,因为附近没有居民,没人上山伐木砍柴,所以树木滋生,十分繁密。

    据说是犯了癫痫的塞哈智此刻坐在马上,脸sè灰突突的不太好看。虽然他事先服了解药,离开中军大营后又马上进行了催吐,而且他服下的毒药剂量不足,完全不足以致命,可是还是被折腾的够呛。

    没办法,他们之中没人能把癫痫发作模仿的惟妙惟肖,而且还要瞒下那么多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江湖艺人,为了把发病做得逼真、毫无破绽可寻,塞老板只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他吃的是哈里送来的几种毒药之一。

    陈东和叶安也累得够呛,近三个时辰不停歇的狂奔,两条大tuǐ都木了,屁股颠得生痛,可这时候还不能歇息,众人赶到山口后,陈东立即驱马闯进了山谷。

    清晨的山谷中,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射下,仍旧是黑沉沉的,陈东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狼嚎,狼的嚎叫在山谷中回dàng了许久,一片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牵着几匹骏马快步向他走来。两下里汇合,急急低语几句,便一起赶出了山谷,这牵马的人赫然正是刘玉珏。

    两下碰面来不及客套,夏浔立即下令:“换马!”

    众人纷纷下马,一个个两tuǐ发飘,头脑发晕,就好象一条小船正乘风破浪,而他们就踩在那小船的甲板上。

    长途奔袭的情况常见,可是哪怕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人,所谓的长途奔袭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跑的这么快,不管是怎样的奔袭,总要保持人和马的战斗力的,这就注定了不可能用冲刺的速度狂奔,而他们却是用冲刺的速度足足跑了近三个时辰,马固然要累死了,他们也快颠散了身子。

    稍稍适应了一下之后,他们就开始了紧张的准备,身上的黑sè战袍全部脱下集中到一块儿塞进了茂密的树丛,他们换上了普通的西域行旅的装束,马背上的鞍鞯全部卸下来换到那些体力充沛、精神饱满的马身上,然后一巴掌拍下去,将那些疲马轰散。

    随即众人上马,一阵风似的又急驰而去……

    天边一抹红云变得越来变艳,越来越亮,突然,似乎那太阳奋力一跃,突然就跃出了云彩,一道灿烂的阳光顿时洒遍大地。

    药杀水(即今锡尔河)的河面上,金蛇万道,欢快地扭动着。

    哗哗的流水声,送着一艘轻舟随bō而下。

    河水湍急,几乎不用划桨,小船儿以最快的速度逐着bō涛冲下去,只须控制着尾舵不让小船打转或撞上礁石就足够了。

    阿东和叶安都来自江南水乡,不但会水,船也使得好,此时他们正轮番控制着尾舵,掌着舵不费多大力气,可他们实在是精疲力竭了,所以得两个人轮番操作。其他人则四仰八叉地倒在船舱里面,就连西琳和让娜也不例外。

    真的是太累了,身子已经颠散了架,实在是顾不得形象。好在她们是脚朝着船头的方向,船头只有她们的男人和小丫头唐赛儿,所以姿势纵不雅观,别人也看不见。

    可怜的塞哈智本来是体魄极强健的一个人,可是此刻他正趴在船帮子上,就像一个被人强暴了一百遍的女人,脸sè腊黄,气喘吁吁。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塞哈智这老货晕船!

    除了船尾的陈东和叶安,唯一一个还坐着的,就是夏浔。

    夏浔也很累,但他实在是太兴奋了,所以他没办法躺下,他要坐在船头,迎着风,看着浪,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干爹,人家的屁屁都颠成八瓣了,都麻了……”

    唐赛儿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向夏浔撒jiāo,夏浔哈哈一笑,说道:“来,干爹给揉揉!”

    大手盖在富有弹xìng的光滑小屁股上,手感很好,夏浔像揉面团儿似的揉起来,唐赛儿眯起眼睛,舒服地shēn吟一声,趴到了他的怀里,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这一夜她还没有合过眼,纵马奔驰,筋疲力尽,真的是累坏了。

    “国公,咱们……成功了吧?要是不成,我这罪可就白受了!”

    塞哈智已经吐无可吐了,他俯在船帮上干呕了一阵,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正扑在他的脸上,满脸是水,倒是清醒了许多,他也顾不得擦脸,懒洋洋地翻身,躺回舱中,有气无力地向夏浔发问。

    整个计划,每个人都只了解其中的一环,知道整个计划全部内容的,只有夏浔和刘玉珏两个人,所以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是何目的,也不太清楚别人都做了些什么,难怪有此疑问。

    夏浔的手还搭在唐赛儿的小屁股上,不过已经改揉为拍了,他轻轻拍着唐赛儿的小屁股,微笑地看着前方。宽广的水面上金蛇万道,不断地被船头压到船底、辗碎,而前面依旧是扭曲的无数条金蛇,两岸是一人多高的芦苇和野草,随着船的行过,不时有野鸭等飞禽从草丛中飞起,生机无限。

    夏浔缓缓地道:“我的计划,是从我发现哈里苏丹目前的困境开始的……”

    一开始,夏浔就知道帖木儿帝国内部的jī烈斗争,这些事早在他赶赴西域途中,搜集帖木儿帝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上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最初是想利用这一点与哈里苏丹达成协议,双方在战场上进行合作,打击哈里的竞争对手沙哈鲁,在打击左路军、成全哈里苏丹的同时,也达到了歼灭敌人的目的。

    当然,要达成这一合作,前提条件是哈里苏丹要把他安全送返西凉。

    但是意外的是,四皇子沙哈鲁和皇太孙皮儿?马黑麻竟然抢先动手,向帖木儿进言,谗构哈里苏丹拥军不前,图谋不轨。哈里苏丹不敢擅自出兵,其实是因为他那位天才堂兄的前车之鉴,不想进军被人谗言,没想到谨慎不前,还是受人谗言,竟然马上就要被人剥夺兵权。

    这个时候,哈里苏丹马上就要失去兵权,没有了跟夏浔合作的本钱,当然不可能再跟他合作。这种情况下,夏浔唯一的下场大概只有被哈里苏丹解赴帖木儿帐前,成为帖木儿大帝夸耀战功的又一件战利品。在这种情况下,夏浔马上根据最新的形势,提出了第二个合作计划:刺杀帖木儿。

    对哈里苏丹来说,失去兵权,回到撒马尔罕,已经失势的他,在面对层出不穷的暗杀手段时,很大可能将离奇暴毙,而答应与夏浔的合作,失败了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如果成功的话,他将不只生命得到保障,还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将称王!

    而神示,恰恰也证明了这一点,叫他对此深信不疑,他岂能不答应?

    这时候,他就恢复了一个政客的谨慎、严密和冷血,他答应与夏浔合作,但是暗地里却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刺杀失败,他就尽力救出夏浔,以此功劳投奔大明,他将获得更多的利益。如果成功,他却不希望夏浔再活着,有把柄在他人之手,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哪怕有一天他的王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这件丑闻也不宜公开。

    所以,如果夏浔行刺成功,他派去接应夏浔的死士,将马上摇身一变,成为杀死夏浔、泯灭罪证的工具。

    而夏浔对此早有预料,中国是有数千年历史的古国,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精彩纷呈,杀人灭口的把戏他见多了。什么一旦成功,由他牵线搭桥,篡位成功的哈里苏丹将得到大明的结盟,需要有人引见么?不管任何一个人成为帖木儿帝国的王,只要愿意向大明臣服,大明都会欢迎的,这一点他清楚,哈里苏丹也明白。

    所以,他要刺杀贴木儿,需要借助哈里苏丹的帮助,可是在事后,哈里苏丹要过河拆桥的时候,他就得想办法给自己再搭一座桥,从而保证功成身退,安然而返。

    这个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他必需闯过重重警戒去刺杀一位君王;他必需把这位处于严密保护下的君王成功击杀;他必需把这刺杀伪装成一个自然死亡;他必需保证在杀人现场全身而退;最后,他必需摆脱自己的“盟友”,安然逃脱!

    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难度如此之高的任务,为此,他绞尽脑汁,直到偶然听刘玉珏说出军中解除禁酒令的条件,才想出了一个明暗相间,寓杀于不杀的绝妙计划。

    刘玉珏被郭奕轩收为学生的时候,夏浔还没有想出刺杀计划,但是等他想出来之后,刘玉珏的新身份也被他充份利用上了,在他授意之下,刘玉珏做为郭奕轩的学生,自告奋勇地跟着运输车队离开了军营。

    刘玉珏离开不久,就故意与押运的官员发生冲突,悻悻地“返回军营找他的老师告状去了”,然后他就开始了逃亡路线上的马匹、船只、衣服和食物等物品的紧张筹备。

    “雪莲花”大马戏团的成立,打响了他们的知名度,使他们有资格为伟大的帖木儿汗表演节目;瓦剌的“妥协”和金帐汗国的“臣服”,促使帖木儿大帝兴高采烈,解除了禁酒令大肆庆祝。然后,他们精彩的演出就正式开始了……

    进入大营后,夏浔先叫唐赛儿窃取了通行令牌,但是并非只有一枚,而是两枚,一枚交给了盖邦儿,另一枚则悄悄留下来。然后他支开另一个监视者藏风,叫藏风去看守箱笼,等待自己动手的信号。

    随后,表演开始,塞哈智利用自己身为班主的便利条件,把他戏班的陈东、叶安、西琳、让娜乃至唐赛儿的表演都安排在中前段,等唐赛儿表演一结束,他就服毒突发癫痫,让戏班的人抬着他匆匆离开了后台,而此时守候在箱笼处等着放火的藏风还瞪着大眼等着夏浔的讯号。

    离开中军大营之后,夏浔他们没有返回住处,而是赶到刘玉珏为他们准备好的另一处地方,换好事先备好的服装,骑上马,利用令牌离开了军营,此时藏风正在看台上寻找着唐赛儿的身影,为她根本看不见形影的高明的隐身术而赞叹不已。

    再接下来,小丑登台了,这个小丑根本不是夏浔。可他脸上有浓重的油彩,还有一个红球状的大鼻子,谁还认得出他是谁呢?藏风站立的位置很远,就算没有这些装扮,他也无法看清表演者的五官。夏浔与塞哈智约定的讯号是小丑上台表演,挠头的时候就开始放火。

    这个小丑不是夏浔的人,但是小丑的表演,又有哪一个没有脱帽挠头、装傻卖呆的动作呢?于是,当台上的小丑挠头的时候,台下的藏风便点火了,可怜的藏风根本不知道他比台上的那个小丑更像一个小丑,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弩箭射上看台,行刺暴lù。这时候夏浔等人早已离开军营,狂奔出半个多时辰了。

    安放箱笼的棚子是戏班的人搭建起来的,陈东和叶安都有参与搭建,这两个自幼做杀手的人,要制作两具匣弩毫无难度,军营周围的商贾和工匠很多,皮匠、裁缝匠、铁匠等等,比比皆是,陈东和叶安早就从不同的铁匠那儿打造好了各种备用的零件,把它们混在那些道具箱子里运进了中军大营。

    这些精巧的零件分开来看,负责检查的士兵根本看不出它们的用处,马戏团的道具箱子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所以这些东西被顺利带了进来。

    陈东和叶安把两具匣弩安装好后,利用搭建棚子的机会把它们装在了棚顶,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帖木儿汗的准确座位,由于看台的设计,他们即便知道了也无法进行准确的瞄准,但是这一点并不重要,夏浔的命令是把箭射上台就好,管它能不能射死人,只要能制造混乱就行。

    匣驽安装好后,牵机引线固定在棚顶的木制支架上,火势一起,即便火还没有烧到棚顶,升腾而起的高温气浪也能燎断引线,藏在棚顶毡布下的匣弩就会立即发射。

    夏浔在引火之物中先行动了手脚,他在一些箱笼中塞了装了药草的布囊,这些药草燃烧之后没有别的用处,只是能叫有哮喘病的人yòu发哮喘发作而已。所以,这看台的位置,事先也考虑了风向问题,由于有照明用的火堆不能燎着舞台的要求,这舞台的方位自然由他们来选择。

    藏风点火以后,药草沤出的浓烟飘向看台,紧接着火势变大,烧断引线,匣弩发射,普通的意外失火变成了蓄意谋杀,帖木儿的人当然要抓凶手,放火的藏风死定了!紧接着帖木儿的军队就会搜索他们的下落,惊弓之鸟的盖邦儿会认为行刺失败,直觉的反应就是马上逃离。

    夏浔唯一无法确定的是,令牌失窃的把阿秃儿和失吉忽突忽是否会第一时间发现令牌丢失,从而在第一时间就发出最高级别的警备令,而盖邦儿如果看见最高级别的警讯,知道令牌失效,是否会放弃突围,换回平民服装潜伏到平民中去。

    不过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此时他们已经离开,盖邦儿已经无法实施对他们的杀人灭口计划,而且盖邦儿那些人将被迫滞留在军营里,他们要重获自由最快也得几天以后,那时夏浔一行人早已逍遥在千里之外了。

    行刺暴lù,又惊又怒、情绪jī动的帖木儿又曾大量饮酒,这时再吸入yòu发哮喘的烟雾,他的哮喘病一定发作的比平时还要厉害,所以,他一定会叫来他的主治医师给他吃药,而真正刺杀帖木儿的毒药,就在帖木儿最信任的医士哈密特的药匣里。

    要接近帖木儿不容易,可是要接近能接近帖木儿的人却不难。

    唐赛儿最初的生病,辗转托人向医术高明的哈密特医士求助,事先打听到哈密特的喜好以及他的家庭情况,甚至连唐赛儿的名字都改得和哈密特的女儿一模一样叫做萨拉,这一切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让唐赛儿能够被哈密特接纳,能够亲近哈密特。

    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唐赛儿把从印度阿三那儿买来的毒药放进哈密特医士为帖木儿大帝治病的药里面去,帖木儿会毫不怀疑,心甘情愿地喝下足以叫他致命的毒药。

    真正动手杀死帖木儿大帝的人,就是帖木儿自己!

    这毒药是从眼镜王蛇的毒液中提炼出来的,这种毒药如果不能直接入血的话,发作起来比较慢,它需要一个吸收过程,同时由于通过吸收方式进入体内,毒xìng变的柔和起来,发作时没有太多的体表特征,而且即便发现及时,也再难救治。

    这就像服用了过量的金鸡纳霜或者急xìng酒精中毒,一直到现代,以现代的医术几乎也是没有救的,根本没有任何的特效药,反倒是比它们厉害的多的像砷毒一类的剧毒反倒有特效药,很奇妙,这大概是药物里的辩证法吧。

    当然,这种毒药如果剂量小一些,一般不会致死,它的作用是麻痹神经,叫人全身肌肉松驰,动弹不得,心跳也会变得极其缓慢,呼吸近乎停止,进入假死状态,那个印度阿三有时就会用它来表演一些奇妙的功夫,比如把自己埋在土里或者浸入水箱,但是表演这种危险节目时他需要助手。

    唐赛儿所放的药量已经足以致死了,更何况这是一个被毒烟yòu发了比平时还要厉害得多的哮喘病的人,即便是对常人来说不足以致命的药量,也足以取走他的xìng命了。

    帖木儿喝下药水后,治疗哮喘的药物最先发生作用,他会觉得哮喘已经得到了抑制,这个疲惫不堪的老人此时会选择休息,紧接着这种提炼之后的蛇毒被他的身体缓慢地吸收,药力渐渐发生作用,让已经睡着的他全身松驰,心跳趋缓,就连咽喉处的肌肉也松驰下来,使他无法呼喊、无法呼吸,而他的哮喘此时还没有真正痊愈,他将在睡梦中窒息死亡,死得无声无息。

    当他死亡以后,以当时的医疗水平,即便是采用解剖手段也是很难查出他真正死因的,哈密特医士的医术很高明,却也很能看出问题。更何况做为帖木儿的主治医士,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即便是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他除了竭尽所能地进行掩饰,难道还会说些别的么?

    夏浔将整个计划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微笑着道:“我这是借哈里派来的人之手,杀掉哈里的人;借帖木儿的人之手,杀掉贴木儿!你明白了?”

    塞哈智听的目瞪口呆,他的大脑一时半晌还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尽管夏浔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通。塞哈智正想再问个仔细,忽然xiōng中一阵翻腾,他马上一头扑到船边,继续干呕起来。

    坐在船尾的陈东和叶安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唯有心悦诚服的钦佩。他们是杀手,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杀人可以这样杀。与夏浔所用的手段比起来,他们以往引以为傲的那些杀人手段简直幼稚可笑的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刘玉珏比他们跑的路程比较少,歇了一阵已经恢复了体力,他坐起身子,钦佩地看着盘膝坐在船头的夏浔,他的背影在刘玉珏眼中就像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大哥,接下来会怎么样?”

    夏浔淡淡地道:“首先,帖木儿完了……”

    帖木儿的寝帐里,蛇一样偎依在帖木儿身边熟睡的两位姑娘已经醒来,年轻的姑娘总是嗜睡的。她们惊奇地发现,平时会比她们起的早的帖木儿大汗依旧在熟睡,他的身子是冰凉的,这不稀奇,大汗的身子一向冰凉,像个死人一样,要不然何须她们天天用体温暖和他的身子呢?

    但是当她们抬起头,看到帖木儿的面孔时,两声尖叫就从她们喉间响了起来,这尖叫是那么的凄厉,把睡在帐外shì候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只有帖木儿一动不动,他张着眼睛和嘴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夏浔继续道:“哈里苏丹一定还派有人在外围监视着帖木儿大营的动静,但他已经无法第一时间得到帖木儿的死讯,犹疑不定将使他坐失良机。

    帖木儿军中主要是皇太孙的拥戴者,但皇太孙皮儿?马黑麻如今正远在阿富汗,他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却是赶回撒马尔罕路途最遥远的一个;

    四皇子沙哈鲁既然参与了对哈里苏丹的构陷,帖木儿军中一定有他的耳目,他将是第二个得到准确情报的人,可是最有准备的人却是哈里苏丹,三个人可谓各有优势,接下来,他们就会像救火一样冲向撒马尔罕,然后在那里展开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至于我们么……”

    夏浔拍拍西琳修长浑圆的大tuǐ,微笑道:“宝贝儿,咱们怎么回去,就要看你们这两个西域通的本事了!”

    唐赛儿揉揉眼睛,从夏浔怀里爬起来,mímí糊糊地道:“干爹叫我干啥?”

    夏浔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阳光满天,彩霞绚丽,药杀河水滚滚东流,一叶扁舟乘风而去……!。

第824章 三国·战国

    夏浔等人乘小舟驶出数十里后,河道便非东行,这里有一个转弯处,水势趋缓,河岸上有几户渔家。刘玉珏利用有限的时间所设的最后一个补给点就在这里。他们沉舟登岸,找到寄放行李和马匹的渔家,继续东去。

    此时他们行路已经不用太着急了,因为这时帖木儿已经死亡,帖木儿帝国的人最关心的是汗位谁属,谁还在意昨晚行刺未遂的几个刺客呢。

    夏浔等人准备先到阿里麻里,再到吐鲁番,然后向哈密进发,由哈密王派兵把他们送过八百里瀚海,再到敦煌,由敦煌入嘉峪关。这条路不是直线,其中迂回转折处甚多,因为当时西域很多地方是没有人烟的,随便东行将没办法得到饮水和食物的补给。

    同时,有些汉唐时候的道路已经废弃,比如敦煌以南、于阗以东地区的道路,曾经是丝绸之路,于阗就是丝路南道上的一座重要城镇,交通发达,可是后来受战乱影响严重,渐渐失去了它的历史地位,其附近东行的道路也为之断绝。

    元末明初以来,哈密取而代之,成为西域之襟喉,于是这一段的商旅设施空前改善,夏浔考虑如果从他来时的路返回,经罗布淖尔回去,需要穿越的沙漠距离更长,没有大商队帮助无法走完全程。而且这要经过哈里苏丹的地盘,虽然哈里苏丹会急着赶回去夺位,可是他在那里一定还有手下,动静大了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夏浔选择从沙哈鲁的左路军和哈里苏丹的右路军之间的缝隙里不断迂回穿插,直至赶到哈密。这整个过程,需要一个熟悉西域地理的向导,否则不知道怎么走、不知道哪条路能走,他们最终还是要死在沙漠里。西琳和让娜对西域地理非常了解,同时又精通西域语言,所以要想返回非她们不可。

    这一路行去跋涉数千里,走了已不知多少个日夜,他们的交通工具也是一换再换,从马到车,再到骆驼。旅途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枯躁无聊的,触目所及尽是弋壁沙漠,伏在骆驼背上睡一觉,醒了睁眼一看,还是大漠弋壁。偶尔看到几只动物在身边跑过,都觉得特别亲切,至少那是一个活物。

    不过对夏浔他们来说,他们的每一步,距故乡都是越来越近,希望和信念给了他们充足的动力。辗转迂回,路途本来就遥远,这种长途跋涉又绝不可以每日疾行,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们已经过了阿里麻里、吐鲁番等大小城市,即将赶到哈密。

    这时候,已经进入炎炎夏季,骆驼上面搭了遮挡阳光的盖子,尽管阳光虽然不能直射到身上,那种酷热还是叫人喘不上气来。牲口行进的速度更慢了,即便带足了水,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亏得他们选择的这条道路水源点比较多,居民村落也渐渐增多,倒不虞迷路或渴死。

    这一晚,他们借宿在一个小山村里,这是一座不高的山谷,山谷外面光秃秃的,一片不毛之地,可是山谷中别有洞天,有很多树木和比人还高的野草,十几幢土坯的房子错落地建在山间,谷中有一汪小小的绿洲,这谷中人得以生存,全赖于此。

    天黑了,满天星光,天气也凉爽下来。

    两个白花花的、妖娆婀娜的身影突然像水妖似的从湖水里钻出来,两双悠长美丽的大腿迈动间,胸前一片荡漾。夏浔的视力很好,这一幕美丽的风景儿看在眼里,顿时叫他一阵口干舌燥。

    洗澡的人是西琳和让娜,这绿洲就在谷中央,而村民的房子建在环谷的山坡上,山坡上的人往下一望,就能把整个湖泊的动静尽收眼底。像夏浔、塞哈智那样的大男人可以光天化日之下,赤条条一丝不挂地在湖里洗澡,她们哪儿敢。

    所以一直等到天黑,她们才先给唐赛儿洗了澡,带她回去睡下,然后两人才宽衣入湖,尽情地沐浴了一番,给她们把风瞭望的自然只能是她们的夏浔夏大老爷了。

    两个女人洗的时间实在够久,夏浔在树下站得腿都快麻了,一见二人跑上岸上,忙提起她们的衣服迎上去:“快穿上!”

    两个女人接过自己的袍子披在肩上,向夏浔甜甜一笑,星光满天,弯月一轮,她们湿漉漉的秀发披在雪白的肩上,一张小脸掩在秀发中间,特别的娇媚。仰脸扬眸,向夏浔一笑时,眸波也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闪闪发亮,美得真像两个出水的精灵。

    夏浔见了欲焰大炽,忽然一把揽住西琳柔腴细软的小蛮腰,把她搂进了自己怀里。这一路上跋涉艰难,住宿条件很差,搭起小帐蓬睡在弋壁滩上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即便偶尔借宿人家,又哪有那么多的房屋让他们住?大部分时候都是男人一间、女人一间挤睡在一起,空守着两个美人儿,夏浔还真没机会跟她们亲热。

    今夜星光月色,无比灿烂,晚风婆娑着湖边的青纱帐沙沙作响,两个裸的美人就在眼前,哪个男人还忍得住?夏浔忽然间就像烈日蒸腾下的火焰山,心和身都热了。西琳被他揽住,心中不由一荡,脚尖儿微踮,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双臂已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的身子仿佛最好的羊脂美玉雕成,蛇一般在夏浔怀里轻轻扭动,不多时,西琳刚刚披起的袍子便落了地,紧接着夏浔的衣服也悄然落地,夏浔背倚着一棵高大的树木,双手紧紧抓着那两团柔嫩而温润、圆润而挺翘的雪臀,恣意爱抚。

    西琳丰满的胸口轻轻摩擦着夏浔的胸膛,让他不时感受到那玉峰的滑腻绵软和那乳珠的细细痒痒的摩擦,性感微翘的嘴唇则像小狗儿似的捉着他的唇,热情地啄吻,一向羞涩腼腆的西琳今天特别热情,大概这特殊的环境和夏浔热烈的爱抚也感染了她。

    夏浔腾出一只手,抓住那调皮地在他胸口摩擦的玉峰,指尖轻陷肉中,雪腻满掌,饱满丰硕,掌心一片绵软,滑韧的触感是那般美妙,他忽然屈指在那乳珠上轻轻一弹,顿时引来西琳战栗似的一下颤抖和一声娇呢呻吟般的轻呼。

    一向内敛羞涩的西琳尚且如此奔放,素来热情大方的让娜就更不用说了,她偎依在夏浔的另一侧,极尽温柔缠绵地亲吻着他的身子,那柔软滑溜的舌尖在夏浔胸口灵活地盘旋了一阵,便带着一种触电似的微痒感悄悄滑下去……

    夏浔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把双腿分得更开,那灵活的丁香小舌正在他的下体尽情地撩拨,让他坚硬的男人权杖在欢喜跳跃中膨胀起来……

    这是一副优美动人的画面,却只有天上闪闪的星辰可以看见。不知何时,他们已换了姿势,西琳双手扶着大树,纤细的腰肢塌成一道虹桥,翘起了那弧线优美、圆润饱满的一轮明月,胸前两只梨形的酥乳因为地心引力而变得更加硕大,它随着夏浔的耸动不住地摇曳,在地上摇出了一串迷幻的影子。

    夏浔紧贴在西琳圆滚滚的臀后,让娜像他的连体人似的紧紧贴在他的背后,饥渴地摩擦着自己的身子。不知过了多久,西琳仿佛一只中箭的水鸟,修长的脖子攸地伸展扬起,那迷人的娇躯紧紧地绷着,嘴里发出一串错乱的呻吟,然后她就扶不住地软软滑倒。

    再接着,那棵幸运的大树也做了旁观者,柔软的草地上,两条人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不一会儿,另一具歇过了气力的也加入进来,今夜缠绵无限,直到让娜尖叫一声,像离了水的美人鱼儿一般,拼命地拍打着她美丽的尾巴——那双修长迷人的长腿,向她的主人表示臣服……

    没多久,一场旖旎的混战又开始了,看来,他们还得再洗一次澡……

    夏浔和西琳、让娜的混战是唯美的,叫人向往的,可是发生在帖木儿帝国的另一场混战就糟糕的很了。

    帖木儿死去的时候,皇太孙皮尔麻黑马正在阿富汗镇压叛乱,突然接到大汗逝世的消息后,他立即率军返回,星夜兼程地赶往都城。

    他的四叔沙哈鲁比他晚了三天才知道消息,沙哈鲁二话不说,立即挥军撤回撒马尔罕,当初东征时,他的左路军姗姗来迟,在三路大军中是行动最迟缓的一个,可是返程的时候,他却发挥出了惊人的行军能力,一日百里,星夜兼程。

    自从夏浔等人奔赴讹打剌之后,哈里苏丹就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盖苏耶丁赶到之后,他寻找种种理由拖延交接兵马的进度,等候讹打剌的消息。他在讹打剌的确还派有眼线,虽然没有人给他通报准确的消息,但是中路军突然撤向撒马尔罕就是一个最明显的讯号。

    中军突然偃旗息鼓地返回撒马尔罕,除了帖木儿可汗逝世,还有第二个原因么?他的人没有回来,却也没人指认他的罪证,这一切都表明,他的祖父死了,刺客恐怕业已全部身死,哈里苏丹立即发动兵变,软禁盖苏耶丁,率大军杀向撒马尔罕。

    皇太孙皮尔麻黑马路途最遥远,但是最先得到了消息。四皇子沙哈鲁比哈里苏丹更早得到准确消息,本应该是第一个赶到撒马尔罕的人,可是瓦剌的马哈木王却突然查到杀死他孙子也先的那支人马正是帖木儿的人,马哈木王勃然大怒。

    他可不像鞑靼的阿鲁台太师那么能忍,儿子死了也能忍气吞声。马哈木立即下令把帖木儿派来,刚刚赶到他的驻地的使者不由分说全部杀掉,然后亲自挥军赶去报仇。离他最近的就是四皇子沙哈鲁的人马,尽管沙哈鲁急于返回撒马尔罕,无心与他恋战,还是受到了马哈木的牵绊。

    这一来哈里苏丹虽然得知消息最晚,兵变夺权又占用了两天功夫,可他拔营起寨的时间并不比沙哈鲁晚多少,三路大军向赛跑似的杀向了撒马尔罕。最后,皇太孙皮尔麻黑马、皇孙哈里苏丹、皇四子沙哈鲁几乎同时抵达撒马尔罕。

    谁先进城,谁则称王,一场大战就在撒马尔罕城下展开了……

    中路军自然是忠于皇太孙皮尔麻黑马的,两军合兵一处,皮尔麻黑马的兵力最多,但是帖木儿出兵以后,留守撒马尔罕的是他的三儿子米兰沙,米兰沙正是皇孙哈里苏丹的亲生父亲,父子二人里应外合,同样占有极大优势,三人之中,反以皇四子沙哈鲁优势最少。

    三方几番激战,最后哈里苏丹因其父在城中为内应,得以杀开一条血路,冲进城去,宣布称帝,举行登基大典。皇太孙皮尔麻黑马眼见事不可为,只得率兵返回阿富汗,在巴里黑以先帝指定继承人的身份宣布称帝,举行登基大典,并号召各路臣民反抗篡位夺权的哈里苏丹。

    一时间,帖木儿亲手创建的世上最庞大的大帝国分崩离析,陷入了无休止的内战。

    皇孙洒黑与大将异密虎歹达结盟,想要在这乱世之中争得一席之位。

    正镇守地方的哈里苏丹的三弟乌马尔起了异心,也想争夺皇位,不料事机败露,麾下大将只罕沙率军叛离,投奔哈里苏丹。

    哈里苏丹的二弟阿不别克尔眼见大哥做了可汗,同样野心大炽,这时却故作忠义,打着忠于大哥哈里苏丹的幌子,发兵攻打三弟的封地孙丹尼牙。

    哈里苏丹的三弟众叛亲离,只得逃去与堂兄洒黑缔结联盟,联手攻打他的二哥阿不别克尔,结果却大败而归。

    阿不别克尔得意洋洋,正想趁机扩大地盘、招兵买马,不想眼见帖木儿帝国大乱,黑羊王朝趁机杀来,打败阿不别克尔,夺得贴不力思与孙丹尼牙两座军事重镇。

    这时,皇太孙皮儿麻黑马麾下的大将哈里塔思又被哈里苏丹重金收买,弑杀了皇太孙皮尔麻黑马,投奔哈里苏丹,哈里苏丹势力进一步扩大。

    哈里苏丹的二弟和三弟鹬蚌相争,结果渔人得利,痛定思痛之下,二人握手言和,决定先从黑羊王朝手中夺回阿哲儿拜展,以此为根据地,结果一场大战,大败而归,老三战死,老二阿不别克尔败走锡斯坦。

    一直示弱观望声色的四皇子沙哈鲁趁机发兵,宣布为皇太孙报仇,攻打锡斯坦。阿不别克尔逃回锡斯坦后,气还没喘匀称,他四叔就杀来了,只得继续跑路。

    沙哈鲁占领锡斯坦后,与他的皇侄洒黑结成联盟,一南一北,夹攻哈里苏丹。

    与此同时,奥斯曼土耳其、贾拉尔、土库曼等被征服的地方纷纷开始复国、收复他们的失地,黑羊王朝和白羊王朝趁火打劫,侵略帖木儿帝国的领土。隶属于成吉思汗长子术赤后裔的金帐汗国则趁机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地盘。

    跛子帖木儿一手建立的大帝国分崩离析,进入了混乱不堪的战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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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章 终至哈密

    夏浔从遥远的西域赶回中原的这几个月间,帖木儿帝国已变成了诸侯争霸的局面,那么大明北疆的朱棣又如何呢?

    朱棣是寒冬腊月发兵扫北的,到此时已经在北疆塞外征战达半年之久。若论战,鞑靼的战斗力根本不是这位骁勇无敌的马上皇帝永乐的对手,但是若论逃,鞑靼却正擅长,于是他们采用了最正确的战术:逃,拖着大明皇帝逃。

    这个战术,脱脱mí失也曾经对他的义父跛子帖木儿使过,帖木儿大帝面对脱脱mí失的逃跑战术,也只能望着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叹气,尽管他拥有庞大的骑兵队伍,他也跑不过脱脱mí失,脱脱mí失当时一路往北逃,拖得帖木儿大帝筋疲力尽,再追下去不用人家打,自己就要累垮了,无奈之下只好收兵。

    此刻,本雅失里和阿鲁台用的正是这一招,他们想把朱棣拖垮。

    逃跑战术确实给朱棣造成了相当大的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补给难以跟上,如果停下来等候补给,敌人又要逃得不知去向,茫茫草原如何寻找?

    朱棣发起狠来,不顾补给全速追赶,清远侯王远押运着粮草,冰天雪地之中紧赶慢赶也追不上朱棣,军中士卒缺衣少食,许多人冻饿而死,永乐大帝朱棣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只能吃少量的素食,剿获的牛羊和军中携带的少量米粮搭配一下,悉数分与麾下将士。

    直到辽东就近筹措了粮草派人运来,才算解了朱棣的后顾之忧。

    鞑靼在逃的过程中,与明军也帝有过交战,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以战败而告终,大小百余战,无一战不败,这种失败,更加促成了鞑靼的逃跑倾向,到后来他们几乎是远远看见大明的旗帜,嗅见明人的味道,就会跳上马逃跑。

    整整一个冬天再加一个春天,双方就是在这追与逃的过程中度过的,偌大的草原成了一个跑马场,双方你来我去,绕着圈儿的跑。

    朱棣眼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最后狠下一条心,以帝王之尊,不顾众将的阻拦,亲自率领一支两万人的轻骑精锐,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撇下步兵主力,连续追了本雅失里二十多天,把本雅失里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逃到斡难河畔,本雅失里都要崩溃了。

    他不想再逃了,再逃下去,他的人马也受不了,而这里又恰是元太祖成吉思汗龙兴之地,很容易鼓舞士气,所以他决心停下来与明军决战!一番誓师,士气是鼓舞起来了,成吉思汗的子孙们也真想在祖宗面前大大的威风一次,但是他们的整体实力较之明军实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尤其是由朱棣亲自统领的这支军队,更是明军精锐中的精锐,双方交战仅仅一刻钟,汉王朱高煦便一马当先,突入鞑靼阵营,随后大明皇帝朱棣亲自挥舞军旗,率中军人马闯入,明军个个振奋,勇不可当。这一通杀戮,只杀得鞑靼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本雅失里仅率七骑仓惶西窜,阿鲁台太师则率主力急急东遁。

    战乱之中,谁还认得哪个是鞑靼大汗本雅失里,朱棣眼见随阿鲁台东遁的兵马众多,便催马向东追去。时值盛夏,兵行大漠,个个挥汗如雨,追的人辛苦,逃得人也辛苦。朱棣却始终不依不饶,他就像一个护犊子的大家长,而且是个蛮不讲理的大家长,我的人欺负你成,你欺负了我的人,我就得找回这个场子。

    阿鲁台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在草原上兜着圈子继续跟朱棣躲猫猫的时候,瓦剌三王兴高采烈地讨赏来了。

    原来本雅失里仓惶逃窜,不辨东西,好不容易逃离了朱棣的魔掌,却一头闯进了瓦剌的地盘,马哈木之子脱欢正率大军屯扎在瓦剌边境,等着捡便宜呢,这一下把本雅失里堵个正着,本雅失里情知落入瓦剌手中将比落入大明手中下场还要凄惨,因此拼死反抗,结果中箭身亡。

    瓦剌三王得知杀死的竟是鞑靼大汗,赶紧派人来向大明表功,他们先讲在西线如何伏击帖木儿帝国的左路军,为此马哈木王的亲孙子也先都战死在沙场上,又讲他们在东线如何配合大明作战,杀死了鞑靼可汗本雅失里,亏耀了一番战功之后,他们就向朱棣献上本雅失里的人头,提出了一连串的邀赏条件:

    瓦剌忠于大明,向大明通报帖木儿军东来在先,伏击帖木儿军在后,又杀死鞑靼可汗本雅失里,战功卓著。因此,请大明皇帝陛下把鞑靼领土分赏于瓦剌三王。又,xxx大汗、元益宗次子的孙子脱脱不花现在大明监管之下,游牧于甘肃,请释归瓦剌。瓦剌部属多从战有功,请加赏赉并赐火器……

    朱棣一看马哈木的来信就火冒三丈,拍案骂道:“混帐东西!巧取豪夺,骄横如此,要打朕的秋风么?要封官、要军器也就罢了,还要元氏嫡裔脱脱不欢,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学阿鲁台,扶一个大汗做傀儡,以统辖xxx诸部,你们当朕好欺么?”

    那瓦剌使者被朱棣骂了个狗血喷头,正伏地请罪的当口儿,实在逃不动的鞑靼太师阿鲁台也派人求见朱棣来了,他要投降!

    阿鲁台若是一味逃去,朱棣总不能追他到天边,再者,草原之地他也不可能久耽,眼下瓦剌野心勃勃,意yù吞并鞑靼领土,不管他同意亦或不同意,只要他一走,瓦剌肯定要对鞑靼下手,若是鞑靼被瓦剌统一,岂非更加势大?

    一念及此,朱棣便顺势接受了阿鲁台的乞降,封他为和宁王,统治鞑靼,为大明属国。

    至此,朱棣北征,鞑靼大汗本雅失里死,太师阿鲁台降,瓦剌三王马哈木、太平、秃孛罗在此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大明的诰封,由xxx西北诸汗国派生出的东察合台汗国此前业已向大明称臣,奴儿干都司又控制了黑龙江、乌苏里江、库页岛等广大地区,北疆一时大靖!

    朱棣志得意满,登上极北之地的擒狐山,在巨石上刻下了一副十六个大字的御制铭:

    “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风尘,永清沙漠!”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西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他的强劲敌手跛子帖木儿已经莫名奇妙地翘了辫子,帖木儿的子孙打成了一锅粥,帖木儿第四子沙哈鲁与他的皇侄洒黑联手,从哈里苏丹手中抢到了河中地区,并派使者向大明称臣。

    哈里苏丹听说之后不敢怠慢,马上也派出使节出使大明,向大明皇帝称臣,争取大明的支持。只等他们的使者一到,大明便要成为昔日xxx大帝国(包括元朝、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伊儿汗国、钦察汗国等)的共同宗主国。

    ※※※※※※※※※※※※※※※※※※※※※※※※※

    朱棣接受阿鲁台的贡品和朝觐之后,整顿兵马,准备南返,夏浔此时刚刚赶到哈密城。

    大明永乐皇帝钦封的忠顺王脱脱,此刻就是哈密之主。他的王府很有西域风格,这是元朝时候哈密王一脉一直居住的王府,曾经因战乱损毁了一部分,后来又进行了修缮和扩建,大明钦封脱脱为忠顺王,叫他回返哈密时,这里又再度进行了一番整修,所以金碧辉煌,十分豪绰。

    脱脱近来心情很好,他的叔叔篡夺了他父亲的王位,从小就把他派去大明做质子,人过中年,才重新返回故土为王,他在这里可谓根基全无,虽然他那死去的叔王没有儿子,可是哈密王室成员却不少,他的叔王经营哈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遥远的金陵,在这里的根基远不如他的那些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们深厚。

    因此,帖木儿东征,他是最担心的一个,因为他的王位全赖大明的支持,如果大明失去在西域的影响,他一定完蛋。可是最近他已收到消息,跛子帖木儿挂了,那个老家伙年老体衰,彻夜狂饮之后已逝世于讹打剌,帖木儿帝国的皇子皇孙们为了争夺汗位打得不可开交,根本不可能也无力再东征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的那天晚上,脱脱足足喝掉一坛子葡萄美酒,一直醉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随后他就发布了一道王命:选妃!

    他算想通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呐!

    夏浔赶到哈密王府,看看那高大的门楣,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尤其是看到门禁处八个shì卫俱着大明军服,他觉得特别的亲切,这一路跋涉,辗转往复,跑到西方兜了一圈,直至今日才算到了哈密,到了这里他才算彻底地踏实下来。

    总算……到家啦!

    叶安大步走上前去,对那守门的官兵道:“有请通禀一声,上复哈密王,就说……”

    那守门的shì卫哈哈一笑,打断了叶安的话:“成了成了,别狐假虎威的,我们知道你干嘛来的,这不还没当上王妃呢么?摆什么谱儿啊,还上复哈密王,嘁!喏,往那边走,从西角门儿进去,先经我们长史大人的手筛选筛选,能不能见着王爷还两说呢,不过嘛……”

    他捏着下巴,贼兮兮地打量刚从骆驼背上下来的两个娉娉婷婷的美人儿,两位姑娘méng着面纱,只看一双眼睛妩媚的紧,模样却看不到,不过两人刚刚从骆驼背上下来时,裙子往身上一绷,那腰身凹陷的浅沟、tún部绷起的线条煞是mí人。就算模样不好看,光这身段儿……,没准长史大人就近水楼台、金屋藏jiāo了。

    叶安听得一怔,愣然问道:“什么王妃?谁要当王妃?”

    那shì卫吞了口哈喇子,惊讶地道:“你们……不是荐这两个女子于我们王爷的么?”

    紧随叶安拾阶而上的夏浔听了把大胡子一翘,指着自己的鼻子,沉声道:“要见你们王爷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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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三封信

    哈密王府的shì卫瞧瞧这个一脸大胡子、商人打扮的大汉,不屑地道:“你是哪个?我们王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这shì卫一口地道的凤阳腔,说的字正腔圆。原来这些王府shì卫都是朱棣遣派脱脱回哈密时,派给他的人马,王府的兵大部分不懂当地土语,却打得一副好官腔。

    “大胆,你可知道……”

    陈东怒气冲冲,刚刚说了半句,就被夏浔拦住了,他是什么身份?自无必要跟哈密王府的一个shì卫较劲,夏浔平心静气地道:“请上复忠顺王,就说杨旭到了!”

    “杨旭?哪个杨……”

    那shì卫说了一半,突然张口结舌,大明辅国公在赴哈密途中遇袭失踪,这事儿整个西域已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夏浔的名字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怎没听过杨旭的名字。

    叶安道:“还有哪个?自然是我大明辅国公到了,还不快去通报?”

    “你……你们……”

    那shì卫见他们这副形像,实在无法跟一位国公联系起来,可是谅来也无人敢冒充这种一戳就穿的身份,那shì卫不敢怠慢,结结巴巴地道:“劳驾……劳粤稍候,我马上……马上禀报王爷!”

    那shì卫一溜烟儿地奔了进去,其他几个shì卫听说眼前这位竟是失踪已失的辅国公杨旭,不由窃窃sī语,纷纷用怪异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却不敢胡乱说话。

    不一会儿功夫,从王府里匆匆奔出一位官员,身着青sè官服,xiōng前绣着鹜莺,袖边袍襟上杂以小碎花为饰,面庞清瘦,颌下三绺微鼻,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他一奔到夏浔身边,隐隐却有一股脂粉气来飘来,看来这位正在王府为哈密王选妃的长史大人身陷众香国里,倒是艳福不浅。

    这位长吏就是原礼部员外郎,如今的忠顺王府长史周安,他惊疑地打量着夏浔,迟疑道:“阁下……是辅国公?下官……本官……曾经见过辅国公大人一面,依稀却还有些印象,只是……”

    夏浔微微一笑,突然自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小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周安吓了一跳,慌忙退后几步,几乎一跤绊摔在台阶上:“你你……你干什么?”

    夏浔抚着自己的胡须,轻叹道:“这胡子,是该刮刮了。”

    夏浔举起小刀,就在王府门前剃起了胡须,那胡子刷刷剃净,原来看着tǐng粗犷的一条大汉,登时充满英气,五官眉宇,十分的英俊,那位长史啊地一声大叫,指着夏萍大声道:“是辅国公,真是辅国公!辅国公大难不死,辅国公回来了,王爷……”

    再安回身刚叫了半声,从迎门的照壁后面就跌跌撞撞地抢出了哈密王脱脱。

    原来脱脱听说辅国公生还,而且就在他的王府外面,也是半信半疑,他想亲自迎出来,又担心万一不实,他堂堂哈密王已然迎了出来,传扬出去,不免叫他那些堂兄弟们看笑话,便赶紧把正在替他选美的长史周安给叫了来。

    周安在礼部当差的时候,倒是见过复浔一面,隐约还有些印象,于是就由他出面辨认真伪,哈密王脱脱就躲在照壁后面听消息,一听周安确认,哈密王赶紧从后边绕了出来,迎着夏浔兜头便是一揖:“哎呀呀,国公啊,你可回来了,朝野只道国公已然不幸殉国……”

    一个揖作下去,他才省起自己是郡王,论爵禄地位比眼前这位公爵要高一品,忙又直起腰来,上前一把握住夏浔的手,亲热地摇了摇:“国公,你……你这半年多来都在何处啊?小王派了人将八百里瀚海都翻遍了,也找不到国公下落,国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皇上若知道了,一定非常开心!”

    夏浔笑笑,说道:“此处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是不是……”

    哈密王“啊”地一拍额头,道:“是了是了,是小王糊涂,国公请,快请入府……”

    当下,哈密王携了夏浔急急入王府,两下坐定,奉上茶来,问起夏浔遇袭之后经过,夏浔倒不便把自己西行种种都说与他知道,他对哈密王说了自己与刘玉珏落荒而逃,在罗布淖尔幸遇商旅队伍,得他们相助,一起赶到别失八里,又遇到流落至此的塞哈智等人,接下来的情形就不便细说了,只说由于大战在即,商旅不行,他们没有及时返回,流落西域数月,直至帖木儿退兵,这才辗转回来。

    饶是如此,也听的哈密王惊叹不已,不住地恭维夏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夏浔却无心与他客套,马上问起自己遇袭之后其他人下落情形,哈密王道:“国公,当时您的人马分散逃离,有那先行逃向哈密的人撞见小王派去恭迎国公的兵马,说明情形之后,接迎的人马立即赴大漠接应,小王得知消息后,尽起哈密兵马,救回了许多将士,唯独不见国公,着实叫人心焦。后来,又有自己辗转逃回的,合计共有八百多名生还者,其余两千多名军士,却是……”

    夏浔的脸sè黯淡下来,又问:“风烈炎将军怎么样了?我那shì卫统领老喷,可……可健在么?”

    一旁周安赶紧道:“国公,风将军大难不死,我们的人马找到他时,风将军背上中了两箭,大tuǐ中了一刀,几乎砍断了骨头,腹部也被一枪挑开,肠子都流了出来,若非几名亲军护卫拼死护着他逃走,恐怕早说……”我们救回风将军后,已把消息报与了宋晟都督,因为风将军伤势严重,不宜移动,所以就留在这里养伤,如今刚刚痊愈,正打算近日返回甘凉!”

    夏浔大喜,忙道:“他现在哪里?”

    周安道:“国公不必着急,下官已派人去风将军住处接他过来了。

    至于大人那位shì卫统领……”

    周安与哈密王脱脱对视一眼,脱脱道:“小王派人赴大漠寻找国公,一路寻捡下去,找回许多冻尸,其中有些已被野兽啃得不辨形容,有些尸身还算完好,后经幸存的将士一一辨认,尽量识出了他们身份,其中有一人就是老喷!”

    长史周安轻叹道:“国公这位shì卫十分英勇,我们的人发现他时,他身上尖卜伤处足有……”

    夏浔突然把手一扬,制止了周安的话,他的脸颊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沉声道:“王爷,下官想借您的书房一用!”

    哈密王连忙站起,道:“是是,国公回来,这是极大喜事,理应马上禀报皇上,皇上得知国公遇劫消息之后,十分悲恸……”

    周安在旁边悄悄一拉他的衣袖,哈密王马上闭口,肃手道:“国公这边请!”

    哈密王亲自把夏浔让进书房,站在廊下悄声吩咐周安:“快去快去,选妃的事先停下来,那些美人儿先寻个地方安置下来,眼下接待辅国公要紧!”

    周安也清楚,虽说眼前这位忠顺王比辅国公官儿大,论权柄、论在皇上跟前儿的地位,可是拍马都追不上,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奔了侧厢。

    书房里,夏浔拈笔在手,略一思忖,便挥笔书写起来,足足大半个时辰,夏浔写下了三封书信,一封是给皇上的,内中也未说的太仔细,主要还是报个平安。一封是家书,他也预料自己生死未卜的消息,必定已给家里带来了极大冲击,可他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先修一封家书,叫家里人放心就是。

    鼻后一封却是给西宁侯、平羌将军宋晟的,这封信里除了简要说明自己平安归来的经过,重点交待了一件事情:“胡商拓拔明德乃帖木儿帝国jiān细,见信后立即将他们控制起来,不许走脱一人,其中更有一个化名胡七七真名于坚的人,此人另有其他身份,却有通敌之嫌,务必控制起来,等他赶到后处理!”

    夏浔对宋晟为国的忠义是很敬佩的,可是是人就有sī心,不管任何事都把自己摆在一个“公”的位置上的英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宋晟当初曾抱过汉王朱高煦的大tuǐ,如今和纪纲是否有交情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不能在信中说的太明白,但是他既然特意点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他料宋晟纵与纪纲有交情,也不敢在此时放水。

    无辜死去的人不能白死,这个于坚一定要付出代价!而且,他要利用此事,把纪纲整倒!

    其实,夏浔倒不相信于坚告密陷自己于死地的事是出于纪纲的授意,以他对纪纲的了解,此人打击政敌虽然不择手段,但是假手敌国势力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纪纲与他势同水火,但是纪纲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又不是身陷绝境需要铤而走险,纪纲不会出此下策。

    再者,他的详细行程,都是到了西凉之后才决定的,就算于坚有心禀报纪纲再做决定,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这件事是出于于坚个人行为当无疑议,可是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一切可以打击政敌的手段都可使用,正如于坚不择手段地对付他一样,他又不是中立的青天大老爷,这件事自然要善加利用。

    纪纲是否有牵连并不重要,政坛上的大动作,哪个不是由小及大,扩大打击面呢?

    因此,拓拔明德这个人证和于坚这个主使,务必得保全,留下他们,就是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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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7章 欲求敲门砖

    夏浔赶到哈密,准备由哈密王派兵送他返回西凉。在此期间,夏浔与伤势刚见痊愈的风烈炎见了面,又探望了一些因伤、残等状况暂时滞留于哈密的将士,临走时自然要把他们都带回甘凉的。

    哈密王脱脱连日来大排酒宴,广邀宾客,为夏浔接风洗尘,庆祝他大难不死,终得脱身。由于强敌已退,西域人心的招揽也不是一时半晌就能办到的事,夏浔在沙洲以铁血手段铲除异己的方法在这里也行不通,所以夏浔对与哈密官僚饮宴欢聚兴致缺缺。

    五天以后,该召见、安抚的人也都见过了,夏浔便要求马上启程,哈密王很希望这位朝中重臣在哈密多住些时日,这对他扩大自己的影响、巩固自己的地位非常有用,不过他也知道夏浔失踪达半年之久,已是归心似箭,因此不敢强留,所以马上便安排驼队骑卒,照应夏浔上路。

    此时,携带着夏浔书信的秘使,已然扮作一个小型商队,先行上路好几天了。

    肃州城里,近日渐渐又兴旺起来,肃州本是酒泉一带最为兴旺的城市,自去年年末以来,因为大战临近,商贾绝迹,一些有条件的士绅都逃离当地,迁往内陆了,所以这里荒凉了许多,现在因为帖木儿帝囘国的军囘队已经撤回撒马尔罕,大战解除,很快又恢复了兴旺景像。

    拓拔明德此刻就在肃州城里,租住在一处庄院。这处庄院,是肃州豪绅马家的一处下院。

    因为担心帖木儿军杀到嘉峪关前,自己遭受池鱼之灾,有条件的甘凉大族年初的时候都撤到关中去了,这里的庄院都只留了几个下人看囘管,这些人以经商为主业,脑筋灵活,此时若有人租住他们的宅院,凭白又得一笔收入,他们自然是肯的。

    为了执行坚壁清野的战略,平羌将军宋晟把沙洲的豪商巨贾都迁到了嘉峪关里,拓拔明德顺势跟着混进了关内,这些沙洲的豪商巨富拖家带口、仆从如云,没有哪家客栈能住得下,再说这西域的客栈大多是大车店,要找个居住条件好的非常困难,所以他们大多选择了租住甘凉豪绅的庄院。

    拓拔明德也装模作样地租下了一处庄院,就是马家这处下院了。

    本来,拓拔明德一直滞留在嘉峪关附近,不肯再往内撤,因为等帖木儿大军杀到时,他要负责里应外合,打开嘉峪关,放帖木儿军入城,孰料左等右等,最后却等来了帖木儿汗病逝,三路大军齐返撒马尔罕,开始内战的消息,这一下拓拔明德可傻了眼。

    当沙洲权囘贵、富绅纷纷返回敦煌的时候,拓拔明德没有急着跟去,因为他在沙洲也没有住处,暂时来说,各方巨贾富绅都忙着重整家园,一时半晌的不会再集结商队赴西方交易,他到了沙洲也只能滞留在那里,与此处又有什么分别?

    再者,他是帖木儿帝囘国驻守别失八里的大将索牙儿哈的亲信,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哈里苏丹殿下得知帖木儿汗病逝以后,已发动囘兵变,软囘禁了前来接收兵权的盖苏耶丁,杀了索牙儿哈,把他的军囘队也掌握在手中,赶回撒马尔罕去了。

    别失八里此刻等于是四分之一掌握在明廷手中,四分之一掌握在瓦剌手中,四分之二在哈里殿下的控囘制之下,他不明情形,一头撞回去的话,焉知不会自投落网,成了哈里苏丹的阶囘下囘囚?因此拓拔明德沉住了气,暂时留在甘凉观望风色。

    前些天,他又收到诸如皇孙哈里苏丹称帝、皇太孙皮尔麻黑马称帝、哈里塔思弑杀皮尔麻黑马,皇太孙一脉的势力已经被沙哈鲁和哈里苏丹瓜分的消息,这一下拓拔明德更加慌张了。

    他是皇太孙一派的人,而皇太孙已经死了,皇太孙的势力业已瓦解,此时自己回到帖木儿帝囘国还能投奔谁?若是他手中握有重兵还有被人招揽的价值,偏偏他现在手中只有一些财货和区区百余名的战士,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拓拔明德现在手中握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同时,拥有百余名的精壮士兵,为了更完美地掩饰他的身份,从别失八里启程之际,他还带了一些女兵,这些女兵来自戴克部落,无论是骑射还是步战,丝毫不逊于男人。这些女兵现在分别扮作他的奴囘隶和家眷。

    拓拔明德东来的时候,由两个女兵统领冒充他的侍妾,其余的女兵则大多扮作侍婢,少数扮作女囘奴,如今有国囘难奔,滞留异域,拓拔明德无奈之下,就将两男两女四个侍卫统领召集起来,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对他们述说了一遍,商议一条出路。

    这几人听说帖木儿帝囘国在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也是吃惊不小,可要问计与他们,那就不用指望了,他们只是骁勇善战的匹夫而已,智计谋略比他拓拔明德还差了一大截,因此四人都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安排,给这支孤军找一条出路。

    拓拔明德苦思几日,竟然真被他想出一个办法:投奔瓦剌!

    帖木儿帝囘国已明显没有他的存身之处了,距离最近的非大明的势力唯有瓦剌。

    可是要投奔瓦剌,并受其重用,重新做回他手握重兵、挥斥一方的大将军,他就需要一块绝对给力的敲门砖,这块敲门砖从哪儿来?最后,他就想到了此刻正游牧于甘凉的蒙古大汗直系后裔脱脱不花。

    他知道,瓦剌现在的力量比鞑靼强大,但是瓦剌想要一统蒙古草原,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一个黄金家族直系血脉的后裔可以号召蒙古各部,黄金家族尽管已成了蒙古诸部贵囘族手中的一个傀儡,但是对许多普通的蒙古人来说黄金家族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号召力的。

    这就像曹操手中的汉献帝,不管他落到哪路诸侯手中,都是一个任人摆囘布的傀儡,可是能够掌握他的人,就能够出师有名,能够招揽民心。鞑靼的力量本来弱于瓦剌,就因为阿鲁台太师控囘制了本雅失里这个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便得以和瓦剌抗衡。

    如果他能把脱脱不花偷出去,送给瓦剌三王立为蒙古大汗,同鞑靼争正统,不但瓦剌三王会重用他,脱脱不花这位傀儡大汗多少也能有些势力,到时候也能为他所用。于是,拓拔明德悄悄打探起了脱脱不花的下落。

    很快,他就通囘过流落在肃州的蒙古人,打听到了脱脱不花和他的异母兄弟阿噶多尔济的下落。这对难兄难弟正在祈连山下放牧呢,他们的部落养了大量的鹿,还开采玉器,部落中的女人还上山采摘雪菇等山珍野味。由于他的身份特殊,肃州卫镇夷千户所就驻扎在他的部落外围,予以特别看顾。

    拓拔明德若想把脱脱不花偷出来,必须得打通关节,即便不能收囘买镇夷千户为其所用,也得与这位镇夷千户拉上关系,才能通囘过他的防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偷出来。于是拓拔明德就以要从祈连山下诸部采买货物为名,千方百计地与这位镇夷千户拉关系。

    这段期间,于坚并不在他身边,到了肃州之后,于坚马上把他在别失八里见到夏浔的消息密报了纪纲,对于那么遥远的地方,纪纲也是鞭长莫及,只得嘱咐他见机行囘事。如果夏浔滞留西域不能返回,那么还是有机可乘的。

    可是等到有关帖木儿帝囘国的消息接踵传来之后,拓拔明德的利囘用价值就近乎于无了。但于坚并没有急着告发拓拔明德,因为拓拔明德一旦被囘捕,招认所犯罪行的话,没准就会把袭囘击夏浔的事情说出来,而这消息却正来自于他。想要杀掉拓拔明德同样很不容易,拓拔明德身边就连一个女人都是骁勇善战的武士。

    刺杀他灭囘口不易,借助甘凉军方的势力抓他,又担心连累自己,这拓拔明德竟成了于坚手中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了。于坚无奈,只得借口回家省亲,先行离开了拓拔明德身边,将自己隐在暗处,然后与纪纲联囘系,叫纪纲速派大队的锦衣缇骑前来,用自己人来解决这个祸囘害。

    如果这时拓拔明德就要离开,于坚投鼠忌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谁知拓拔明德欲投靠瓦剌,竟然打起了脱脱不花的主意。

    于坚离开的时候,拓拔明德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去留,等他决心以脱脱不花投奔瓦剌的时候,于坚已不在身边,失去了这个本地通的帮助,拓拔明德为了和那位肃州卫镇夷千户攀上关系,着实花了许多冤枉钱,最后总算是通囘过本城的一个蒙古人,与这位千户大人攀上了关系。

    此刻,拓拔明德正跟这位刚刚结识几天的镇夷千户邵望心邵大人杯筹交错,喝得酒酣耳热。

    “呵呵,千户大人,在下是头一次到肃州做生意,在这边没什么门路,这件事还要麻烦你代为引荐,多多帮忙,事成之后,在下还有重谢!”

    拓拔明德说罢拍了拍手,帘儿一掀,一个穿一袭石榴红花裙子的婀娜少囘女便从外边走进来,向两人盈盈一福,含羞带怯地瞟一眼邵千户,便姗姗地退到了一边。

    这女人眼窝深深,鼻梁高囘挺,棕色的秀发,五官明艳囘照人,身材修囘长婀娜,只是皮肤略显黝囘黑,可那小麦色的肌肤比之娇囘嫩囘白囘皙的肤色却凭添了几分健康、性囘感与活力,那种健美,与中原女子的美绝不一样,让男人很有征服的欲囘望。

    邵千户双眼一亮,紧紧盯着这个美丽的女人,问道:“这是……”

    拓拔明德道:“哦,在下听说大人此来肃州,要在这儿住上三五天的,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女人照料怎么成呢?这个女人叫比兰,是在下从西域买回来的一个女囘奴,就把她送与大人侍候起居吧,希望千户大人不要嫌弃!”

    邵千户摸囘着唇上的八字胡,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个可人的女囘奴,心中好生犹豫:“我万松岭一向是骗财不骗色、骗色不骗财的,可这异域美囘人儿当真别有一番风味,我要不要破例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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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故乡的云

    大军从哈密出发,一路黄沙…烈日炎炎,十分的辛苦。可是路总有走尽的时候,现在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丛丛树木、翠绿的野草、偶尔的湖泊,以及小小的村落,距敦煌已经越来越近了。

    正行走间,远处突然有一队骑卒驰来,尽着大明服sè,饶是如此,哈密王派来的护卫统领也不敢怠慢,立即带领一队士兵提马迎了上去,两下碰头,交谈片刻,护卫统领便兜马回转,带着来骑中的一人向夏浔车前驶来。

    一辆轻车,顶上有盖,四面无帷,在这炎炎夏日下略显清凉,夏浔和西琳、让娜,还有小丫头唐赛儿就在车上。

    那护卫统领带着来人驰到车驾前,高声道:“国公,罕东卫指挥使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沙州卫指挥使昆季、卫指挥买佳,正在前路十里处恭迎国公,迎候国公入城。”

    “敦煌么,我们就不进去了,本国公归心似箭。你回去,叫唢南和昆季马上准备饮水和食物,安排一队兵马,护送本国公去嘉峪关。

    宋统领,你等一路辛苦,可在敦煌休整几天,便即返回哈密吧,代我向忠顺王致上谢意!”

    “遵命!”两个骑士各得指示,分别拨马而去。

    刘玉珏勒马道:“国公,一路跋涉,将士们都有些疲惫了,我看赛儿和两位如夫人也很是倦怠,反正消息已经传了回去,国公何必急于赶路呢,若在敦煌休息两天,也不耽搁什么。”娄浔摇头道:“这些侥节生还的兵都是西凉人离家这么久,他们牵挂家乡的亲人呐,我的生死消息,朝廷和家里都能尽快得知可他们许多人,家里还不知生死呢,能早到一天也是好的!”

    “是!”刘玉珏闻言不再劝说,夏浔抬眼向远处望去,这里距沙洲城还有数十里地的距离,还看不到敦煌城的轮廓,不过这里已经接近敦煌绿洲,树木和草地间次出现,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小小的村庄。

    夏浔向后仰了仰,环住西琳和让娜的纤腰柔声问道:“你们乏不乏?”两女脸上都méng着轻纱,只lù出一双妩媚动人的大眼睛,闻言向夏浔靠了靠,轻轻地道:“老爷,我们也想快点回家!”

    唐赛儿从后面扑到夏浔身上环住他的脖子,说道:“干爹,我想娘亲了!”

    夏浔无声地点点头,抬眼望去,白云悠悠,忽然也格外地思念起亲人:茗儿、梓祺、谢谢、苏颖、1小荻还有那四个宝贝丫头和他的儿子杨怀远……

    赢家禅堂只有雪莲和妙弋母女二人。

    木鱼“当当当”地滚出老远,一卷经书也被抛到地上。

    雪莲一身素净,盘膝坐在蒲团上。

    比起当年,她的脸颊有些削瘦了原本掌握着孙家药堂经营大权的女强人,经过十年青灯古佛的熏染那气势已被柔和所取代,隐隐有些出尘之意。

    或许是因为十年心如止水,十年素斋修行,除了她的脸颊略显削瘦,下巴尖尖,整个人与十年前看起来毫无二致,仍是三十许人的模样。

    经卷被扔到了地上,木鱼也被妙弋摔坏了,雪莲仍旧盘膝而坐,闭着双眼,对眼前的一切似乎无动于衷。

    妙弋的xiōng膛急剧地起伏着,用颤抖的声音道:“我说过多少遍了,娘!那个人已经死了,早就死了!你听没听进去?如果说我们有错,十年的忤悔,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放下?”

    雪莲依旧闭着眼睛,自从为她修了这禅堂,做了居士,雪莲就独居于此,与世人隔绝,每当她的女儿进禅堂来看她,她都会阖上双眼,就像此刻一样。

    妙弋道:“母亲,你真的是信佛么,你住在这禅堂里,是为了皈依佛祖,还是为了逃避别人,逃避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见我,因为看见了我,你就会想起当年那种种不堪,可是,十年的牢,还不够么?你放不下,你叫女儿又如何放得下?”雪莲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眼帘急剧地颤动起来。

    妙弋的泪水已扑簌簌地流下来:“娘,我是你的罪,你何尝不是我的罪?我们要宽恕自己,也要宽恕彼此,才能真正地放下!娘念了十年的佛,难道还想不通,放不下?如果娘一时还接受不了与女儿面对的现实,或许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妙弋轻轻转过身,低低地道:“国公没有进城,他在城外稍做休整,就继续东去了,娘明白他的意思?盛隆土司对你真的很好,娘这一辈子,总算有了个真心对你的人,娘错结了两次缘,真正的缘份到了,却要放弃么?女儿言尽于此,娘好好想一想!”

    妙弋轻轻走出去,走出禅堂,唐古拉山下的土司老爷盛隆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口匣子。那是他此去西域,特意为雪莲采买的珍宝、首饰和香料。

    妙弋向他轻轻一点头,盛隆便如奉纶音,立即踮着脚尖走进禅堂,仿佛一位要去膜拜菩萨真身的虔诚信徒。

    夏浔护送队伍交接完毕了,他只是与迎候在城外的官员和士绅们稍作言谈,直待哈密官兵与敦煌官兵交接远比,哈密官兵入城休整,沙洲卫指挥昆季亲自带领三千精卒,护送夏浔一行人继续上路。

    经敦煌之畔而过,已经离城数里了,一井沙坡上,夏浔回首望去,但见一城山光,半城塔影,苇溪连片,湖泊处处,澄澈、明净的天空上,洁白的云,任〖自〗由的风将它游移变幻着,仿佛世外桃源般美丽。

    夏浔默默地道:“十年前,你们离开青州伤心之地,自我放逐天涯。今天,我主动离开,敦煌城,我就不进去了。我想,你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宁静,希望我曾经的到来,没有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往事已矣,愿你母女二人,都能放下心灵的包袱,找到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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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宽敝的院落里,一张石台,一条长凳,一个八字胡的中年人正四平八稳地坐在凳上,慢条斯理地喝茶。这个八字胡中年人,赫然就是拓拔明德竭力巴结的那位肃州卫镇夷千户所千户邵望心邵大人。

    他当然不是真正的镇夷千户邵望心,这个西贝货正是当年在凤阳一带混口食的千门高手万松岭。

    当年,夏浔从青州举家迁往金陵,这万松岭见他行囊颇为丰厚,便想在凤阳打他的主意,因为一时人手不足,便找到了在当地施展千术骗人钱财的同行谢雨雳帮忙,不料谢雨雳却知道这个杨旭乃是她自幼许配的夫家,表面答应帮万松岭的忙,暗地里却摆了他一道。

    万松岭在凤阳大狱很是吃了一顿苦头,逃出来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追到金陵,想要以千制千,报仇雪恨。结果客场作战,信息不灵,他又被谢雨雳和她师父惜竹夫人整得死去活来,最后搜刮来的钱财都落入谢雨雳之手,孤身一人、光洁溜溜地逃离了金陵,还以为自己杀了官差,惹下命案。

    万松岭逃亡路上唯恐被官府通缉,便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办法,他刻了个萝卜戳,照着官府衙门信封的格式伪造了一份公函,里面塞上废纸,外面粘上鸡毛,又弄了一套竹筒黄面的包袱往身上一背,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官府的信差。

    那驿站的人每天接待的南来北往的信使多了,哪有这种警惕xìng。

    再加上他们只是负责迎来送往,又不是签发公函或者接收公函的衙门,对公文的外表瞄一眼大概相符也就信了,于是万松岭这个骗子以公门中人的身份“大摇大摆”地一路西去,经河南,过陕西,一直到甘肃,一路上吃喝住宿全在官府所设的驿站里。

    十多年来,万松岭已在这儿扎下了根,还收了几个徒弟,成了当地黑道上颇丰份量的一个人。

    前不久,拓拔明德到处向人打听镇夷千户所的关系,便被他给盯上了,万松岭摇身一变,就又变身成了镇夷千户邵大人。为了取信拓拔明德,他还当着拓拔明德的面进过一次肃州卫的衙门,然后又被衙门里的官员很热情地亲自送出来,拓拔明德就此对他的身份信之不疑了。

    其实,这甘肃之地实行的是与辽东原先一样的制度,即军政合一,不设地方官府,用卫所来统管地方一切行政、司法等各项事宜,所以那衙门口儿只要你有事就都能进得。这万松岭随便找点小事进了肃州卫,却给那办事的官员塞了厚厚的一个红包,那官员过意不去,当然要很热情地送他出来。

    最初,万松岭只想骗拓拔明德一笔钱就算了,不过随后他就发现这个胡商非常富有,而且……非常傻,这么傻的富人不狠狠捞他一笔,岂不是要天打五雷轰么?万松岭贪心大起,便想不只要赚他一笔好处,还想把他用来购买货物的那笔巨款一并骗走,这就需要设一个更大的局才成。

    因此,他的计划…已经拟定,他已使人去招呼几个得力的徒弟,准备与徒弟们联手,做一出大大的好戏,把那胡商巨款都骗到手。十年了,中间又经过靖难之役,想必他当年的案子已不在有人注意,只等这笔巨款捞到手,他就要回故乡去。

    落叶归根,虽然他是个贼,可贼也是有故乡的啊!。

第829章 斗法(月末求月票!)

    春江水暖鸭炎知。

    战争yīn云散去之后,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商场。

    肃州城里最大的贸易胡同已经率先恢复了景气,街市间行旅摩肩接踵,热闹非凡。除了行商坐贾生意往来,茶楼酒肆乃至青楼赌坊也坐落其间,商旅们可以在茶楼中谈生意,生意谈成便可以到酒肆中买醉,酒为sè之媒,醉了就可以去青楼买欢,一夜欢娱之后还可以到赌坊里潇洒一回,一条龙的服务。

    其中,也有一些艺人在这里讨生活,比如陆羽茶楼里说书的木三水就是其中一个。

    木三水身宽体胖,肥头大耳,偌大一个光头,好象香火鼎盛的大寺院里的知客僧人。

    坐在他对面桌前的,却是一个瘦瘦巴巴的小老头儿,一脸的苦大仇深,粗布的衣衫,肩膀上挂一条褡裢,面前摆着一碗还没吃完的大饼泡肉汤。这人是个小行商,名叫冯万顺。

    木三水今天说的书是关于武王伐纣的一段神怪故事,取自南宋时期的《武王伐纣白话》,这就是《封神演义》的前身了,结果那冯万顺听了说他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两个人就这么呛上了。

    此刻,两人就世上有无法术打了个赌,那冯万顺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放进木三水面前的书桌之中,将桌布一盖,木三水张口便来,将冯万顺所写的话一字不错,全都说了出来,惊得冯万顺目瞪口呆。

    他蹭地一下跳起身来,跑到台上掀开桌布瞧了瞧,他亲笔写下几行字的那张纸还好端端地躺在书桌里面,不由好生奇怪。木三水得意洋洋地道:“如何?这世上真有法术吧?我告诉你,我就会这么一手,可我会这功夫,自然就有人懂得比我更加高明百倍的功夫,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那都不在话下,你已输了,拿钱来!”

    冯万顺哪里含得,面红耳赤地道:“你……你这都是邪术,说不定你是个白莲妖人!”

    木三水顿时变了脸sè:“怎么着?扣一顶白莲教的大帽子给我就想赖帐不成,哥几个,叫他知道知道,这条胡同里谁才是地主!”

    木三水话音刚落,几个在茶馆里闪逛的大汉就晃着膀子向冯万顺逼近过来,一脸不善,冯万顺是个舍命不舍财的,死死抓住自己的褡裢……尖叫道:“你们干什么?抢东西啦!勒索敲诈啦,大家快来看呐……”

    饮茶的客人们倒是看着呢,问题是根本没人出来帮腔,眼看那几个大汗逼到面前,就要去抢他罅褡裢,突然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闪身进了茶馆,一眼瞧见木三水,便招手道:“三水,快着,师傅叫咱们去……有大买卖!”

    木三水摆手道:“不急不急,先叫我收了打赌的彩头!”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急了,奔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袍袖,说道:“急事,大买卖,千千呢?”

    “……”

    那瘦脸汉子一听就明白了,他拿起醒木,在桌上“啪啪”地拍了几下,喝道:“夜千千,快出来,师傅叫咱们去,有急事,快着点儿!”说着拖起木三水就走。

    这正主儿都走了,那几个帮闲的大汉不禁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勒索这姓冯的小商人。这时木三水说书的桌下吱呀一声响,桌布一掀,竟然钻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材瘦削,灵活如猿猴,冯万顺看得惊奇不已,他方才看过那桌下,明明空空如野,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钻出个人来。

    叫夜千千的瘦子追着木三水出去了,那几个大汉自觉无趣,互相打个手势,便也出了茶馆,这时一个好心的茶馆伙计才对冯万顺笑道:“今儿你运气好,要不然一定破财。实话对你说吧,这木三水和夜千千两兄弟有一手双簧绝活,旁人说双簧,都是事先将词儿记熟了才配口型,可他们二人,藏在下边的那人哪怕说些上边那人事先不知道的话,上边那人也能将口型配合的惟妙惟肖,除非你一直紧盯着他的嘴巴,或者与他面对面就近坐着,听得出声音并非发自于他口,否则是破绽全无。”

    车此同时,肃州城北门进来几个灰土布的汉子,城门前早有人迎上去,向他打声招呼,笑问道:“公孙大哥,这一趟买卖收成如何?”

    那姓公孙的人道:“嗨,看着偌大一座古墓,好不容易掘开了,却是金银俱无,只拿了一件铜独角兽、一件铜釜甄和铜二股叉、两件铜盆,另外就是大批的陶器,古钱倒是有几坛,却不值几文。我正想再掘一座大的,师傅急着找我们来,有什么大买卖么?”

    那迎候他的人打个哈哈道:“公孙大哥,详情我也不甚了然,不过师傅说了,这票买卖若是成了,这一辈子都吃用不尽!”

    那姓公孙的人听了精神大振:“竟有这样好事?走!咱们赶紧见师傅去!”

    各路人马陆续赶到一处大赌坊,赌坊里摆着十七八张桌子,赌徒们聚拢桌前,吆五喝六,这些人进了赌坊并不理会那些赌徒,只与看赌坊的打手打声招呼,便穿过赌坊到了后院。后院里,万松岭正喝着茶、吃着豆,静静地等在那里……

    宋晟接到夏浔的来信,不禁又惊又喜,他立即派人给京里和正在北疆前线的永乐皇帝报信儿,然后抱着病躯启程,赴嘉峪关迎接夏浔。

    夏浔信中所言,叫他立即控制胡商拓拔明德的事情,他也没有怠慢,他派了三子宋瑛亲自赶往肃州,抓捕拓拔明德,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宋瑛到了肃州,却只抓了一群虾兵蟹将,主要目标拓拔明德和化名胡七七的于坚竟然下落不明。

    他闯进拓拔明德租住的马府下院抓人的时候,拓拔明德的一众手下都在,看样子浑然不知身份泄lù,那拓拔明德并不像是得了消息逃走的样子,因此宋瑛一面派人报信给父亲,一面亲自审讯犯人,希望能逼问出拓拔明德和于坚的下落。

    可这些人都是帖木儿帝国派来的死士,要从他们口中问出消息着实不易,宋瑛迫不得已,只得对他们用了大刑,连夜拷问。

    宋瑛把一座肃州城搅得天翻地覆,抓捕拓拔明德和于坚的时候,宋晟已经在嘉峪关接到了夏浔和他那些幸存的兵士。据宋瑛说夏浔失踪日久,他联同哈密王脱脱各自派兵,把八百里瀚海都搜了个遍,始终找不到复浔下落,以当时情形来看分明是凶多吉少,只得如实禀报皇帝。

    永乐皇帝当时正在大漠里追杀本雅失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今年开春了,得知夏浔的不幸,永乐皇帝很是悲恸,但他当时还不能处置此事,因此他只吩咐宋晟调整军事部署一力担负起西凉防务,同时传旨京中,准备等他战事结束返回金陵,再为辅国公操办后事。

    如今有关辅国公后事的许多准备工作都已完备,谥号、祭文、衣冠冢、葬礼的规模、还准备加封他为汉中王,幸好他及时回来了,若不然等皇帝回京,把他的后事都操办完了,他再活蹦乱跳的窜出来,大明帝国恐怕就要遭逢一桩亘古未遇的难题:死后追封的郡王又活了,这王爵该如何处置?

    随即,宋晟又向夏浔通报了抓捕拓拔明德和于坚的情况,两下里一边交流着这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一面也向肃州赶去。两地本就相隔不远,六七十里地,一天下来,傍晚时分也就进了肃州城。

    进城时,各方官员接迎寒喧,好一通忙碌,才得以入住肃州卫衙门特意为他腾出来的官邸,至于晚宴就得稍候了,一路奔bō,又值夏日,夏浔一行人不说灰头土脸,却也是满面风尘,汗渍斑斑,总得先沐浴更衣,清洁清洁。

    夏浔在西琳和让娜的服shì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轻袍出去,两个美人儿才宽衣沐浴,这厢还没入水,早等得不耐烦的唐赛儿便闯进来,有人陪浴她哪肯一人洗澡,自然要与西琳和让娜同浴。

    两大一小三个美人儿脱得光洁溜溜,嬉水沐浴暂且不提,已经沐浴完毕的夏浔先已到了花厅歇息。

    下人早shì候了茶水上来,这时正好不冷不热,夏浔便往竹藤圈椅上一坐,喝起了茶水。

    此时的夏浔,一身玉sè轻袍,头戴幞头,幞头正中还镶着一块鲜翠yù滴的翡翠,整个人文质彬彬,风流倜傥,就是肤sè显得黝黑了些,饶是如此,叫人一看也是个公子王孙的架势,只是看他手中轻摇的扇子却不免叫人发噱,这位公子摇的不是折扇,却是一只大蒲扇,凉快是凉快了,配着他这一手打扮,可就有些不伦不类。

    又过片刻,已然沐浴完毕的刘玉珏赶了来,本来夏浔这副模样极是英俊了,可是与刘玉珏一比,登时就逊sè好多,刘玉珏白白净净一张面孔,好象晒不黑似的,穿一身月白底子弹墨梅花皂sè镶边交领轻衣,翩翩公子,美人如玉,比起夏浔,实在强了不止一筹半筹。

    “国公,方才西宁侯说,已经打听到了拓拔明德下落,宋瑛带人出城去抓捕了,详细情形还不知道,得等宋瑛回来再说。今晚宴后,请国公先行歇息,这三两天内,宋瑛一定回来,咱们正好在肃州城里先休息几天,这一路不行车马,浑身都觉难受了!”

    夏浔点点头,问道:“可有于坚下落?”

    刘玉珏道:“还没有,恐怕这于坚的下落,也要着落在那拓拔明德身上。”

    夏浔微微蹙起了眉,摇头道:“恐怕不见得!我虽身陷别失八里,但是知道我生死下落的,却也并非无人。嬴战夫妻和于坚都是知道的,但我赶到哈密的时候,哈密王脱脱却是惊讶莫名,完全不知道此前我还活着,那时我就知道,要抓于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刘玉珏在夏浔身边坐下,困huò地道:“国公是说?”

    夏浔道:“赢战夫妻帮了我,却隐瞒我身在别失八里的消息,这倒可以理解。若我生还,自不会忘了他们的恩情,若我身死,他们也不会受了牵连,一旦帖木儿的大军真个攻破嘉峪关,直取中原,他也可以利用与该国的交情保全自己。到后来,帖木儿身死、退兵,尘埃落定,他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因为他这时若说出来,就无法向人解释先前不说的原因。可于坚为什么不说?”

    刘玉珏目光微微一闪,抢着说道:“我明白了!于坚贼心不死,还寄望于国公在别失八里出了意外。他当时正是拓拔明德管事的身份,未来的变化,当时谁也不知道,如果他有机会与拓拔明德再赴别失八里,甚至有机会再置国公于死地!”

    夏浔领首道:“不错,所以,他一定格外注意西域消息。帖木儿帝国内乱、退兵,倒不见得就能确定我还安然无恙,但是咱们赶到哈密,根本无法予以掩饰,他在哈密一定有眼线,现在,他一定已然得到了消息,我现在只担心……”

    刘玉珏道:“国公不必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于坚又能逃到哪里去?”

    妾浔喟然一叹,悠悠地道:“我现在担心的,正是他的那座庙!就怕那庙里的方丈住持,为了保全他的庙,把于坚这个招灾惹祸的小和尚来个杀人灭口,那说……大大的不妙了!”

    刘玉珏的脸sè也凝重起来:“不错!以我冉纪纲的了解,这种事他绝对干的出来!如果于坚死了,只凭拓拔明德这个敌国间谍的口供,恐怕是扳不倒纪纲的。”

    夏浔道:“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扳不倒!所以于坚绝对不能死,还要一定落在我们手中才行!”

    “呵啊……”

    夏浔突然笑了笑,说道:“于坚是个很惜命的人,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现在一定也想到了这种后果,所以他怕落到我手里,却会更担心落到纪纲手里,这样的话,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抓到他!”

    夏浔忽然站起来,摇着蒲扇走到廊下,水磨石砖铺地,四面原木栏杆,构成了一个天井,上边是生长茂密的葡萄藤,遮住了星月,却异常的凉快。

    夏浔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玉门关外,那水都不见的沙滩地里,它扑腾不起来,到了这儿,总该起些作用了吧!”

    刘玉珏跟上来,míhuò地道:“国公说什么?”

    夏浔缓缓地道:“我说……”该跟纪纲斗法了!”!。

第830章 美人情重

    接风宴就设在肃州卫指挥衙门里面,辅国公杨旭、西宁侯宋晟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同时驾临,肃州上下官员十分的紧张,这场酒宴自打知道两位大人将要光临肃州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水陆八珍、奇搓美味,应有尽用,还有丝竹弦乐、歌姬舞娘佐酒助兴。

    西琳、让娜和唐赛儿也自有肃州官吏的女眷在后宅设宴相陪,虽然知道她们只是辅国公的妾室,可国公爷的妾,却也比她们尊贵许多,自然要照顾的无微不至,礼敬有加。

    可是肃州官吏准备如此周全、丰盛的酒宴,按照这些西凉将官非大醉不算尽兴的标准,却不算是让两位贵人尽兴,因为宋晟老将军年老体衰,又身患多种疾病,不克久坐,更不要说是喝酒了,他只在庆祝辅国公安然归来的时候举杯浅浅一酌,此后便滴酒不沾。

    这一来夏浔就成了大家敬酒的主要目标,不过你喝一杯,国公只饮一口,那也是相当给面子了,谁敢拉着辅国公称兄道弟的灌他喝酒?菜过三巡,几位他桌的地方官员联袂举杯,来到夏浔席前刚刚敬完酒,叶安忽然从外边走进来,对夏浔俯耳低语了几句。

    夏浔立即起身道:“各位大人,今日诸位盛情款待,杨某感jī不尽,只是这一路自哈密而来,长途跋涉,不曾稍歇,身子实在是疲乏的很了,几杯酒下肚,竟觉困倦不已,我看宋老将军业已不胜酒力,老将军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行退席,诸位大人嘛,还请肃州卫令大人妥善照料大家务必尽兴!”宋晟早就乏得坐不住了,只是碍着辅国公在,他不好退席,夏浔这一说,宋晟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道:“国公所言甚是,老夫也觉疲乏不堪了,令云霆!”

    肃州卫指挥立即起身道:“末将在!”宋晟向席间一指,说道:“国公安全归来,是大喜之事。只是国公一路疲惫不能多饮,老夫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更加的吃不消,这儿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让大家尽兴要是有喝得不开心的,老夫唯你是问!”令云霆笑着应道:“末将遵命!侯爷放心,今儿谁不喝个痛快,末将就军法处置,打他板子!”轰堂大笑中,众将领起身恭送夏浔和宋晟离去。这两人一走少了上官在座的拘束这些西凉将领反而喝的更开心了。一时间,丢了酒杯换大碗的,宽了上衣赤双膊的,还有那大脚踩了椅子跟人吆五喝六划酒拳的,放浪形骸声震屋瓦。

    夏浔匆匆回到后宅自己住处,就见天井一侧葡萄架下隐隐绰绰立着几条人影,因为那葡萄藤叶遮住了廊下的灯光,一时无法看清他们的模样。

    “国公!”

    两道人影从暗处飞快地闪出来,扑到夏浔面前,同时拜倒,jī动地道:“国公!你可回来了,属下……属下们……”

    那两人声音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藤萝树影下,叶安向对面打个手势,飘然离去,对面数人中立即也有一人与他同时离去。

    对面闪开的那人乃是陈东,陈东和叶安很知分寸,人是他们奉夏浔之命带进府来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分享这个秘密。虽然他们很好奇:为什么夏浔刚到肃州,就知道会有人来见他。但是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个道理从他们在罗佥事麾下做事时就已经很明白了。

    夏浔快步上前,将拜倒的两人扶起,欣慰地道:“失踪这半年,我已被判定死亡。这回到肃州,我盼着你们来,却又担心你们没有来,现在见到你们,我总算是放心了!”

    潜龙是夏浔一手建立的,是他的sī人组织,如藤缠树,随他而生,自然也会随他而亡。夏浔虽然安排了陈东和叶安,一旦有人求见,说出暗号,便接他们进来,其实夏浔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如果他到了肃州,还是没有潜龙的人来见他,那就说明,这个组织已经分崩离析了。

    否则,寻找他的下落,就是潜龙目下最最重要的任务,潜龙绝对不应该在西凉一带不安排人,而且留下的一定是知道他辅国公就是潜龙大老板的核心人物。此刻,这两个人出现在眼前,夏浔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两人趋前拜见,已将身形置于灯光之下,夏浔看的清楚,他们正是自己在潜龙中的两大心腹:徐姜和戴裕彬。

    徐姜道:“得知国公失踪的消息后,对咱们的人的确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尤其是久寻国公不得结果,几乎已可断定国公,属下们着实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局面,当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颖夫人、雳夫人tǐng身而出,代国公接掌了潜龙,茗夫人在财力上全力支持,咱们才稳定下来。”

    戴裕彬道:“奉颖夫人和霏夫人所命,咱们潜龙放下了手头一切事情,所有精干人员全都调到西域来了,只是茫茫大漠,常常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几百里下来渺无人烟,咱们的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要寻找国公下落,咱们潜龙在这儿实在是有心无力”

    夏浔领首道:“我明白,天地之威面前,人力实在是太渺小了,不要说要你们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了,就算是我。哪怕是在别失八里身份尚属〖自〗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限制我的行动,可是就只那沙漠横亘在那里,我就想走也走不了。”

    夏浔安慰了几句,突然抓住戴裕彬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我家中如今怎样了?”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可是在哈密和敦煌的时候,他无人可问,进了嘉峪关后,宋晟也不可能知道他家里的情形,眼下见到自己两个得力手下,虽然有千言万语、诸多消息需要勾通,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还是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这一句话问出口,夏浔的心就怦怦地跳了起来。这半年多来,他流离于外,惊险万分,固然苦不堪言,可他更清楚,他的失踪对他的亲人将造成多么大的冲击。也许,在不幸已经过去这么久之后,他的家人已经从巨大的悲痛中渐渐恢复过来,可思念和牵挂并不会因此而稍减。

    不想,徐姜和戴裕彬鼻了这句话,却分别退了一步,夏浔心中不由一沉,急忙问道:“怎样,我家中……出了什么事?”

    徐姜和戴裕彬没有回答,又后退了一步,而伫立在yīn影下的两个人却悄然向前迈进一步。他们只迈了一步,身子半没于yīn影与灯光之下,灯光也只照着了他们的半边脸,但是夏浔一眼看到就已痴了,他痴痴立在那儿,半晌没有说话。

    徐姜和戴裕彬像陈东和叶安一样,悄然没入夜sè之中,夏浔仍旧与那两个人对视着,痴痴良久,夏浔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动,那两个人脸上更已悄悄爬起两行亮闪闪的泪痕。

    面前站着的,是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一个头戴网巾,身穿青绿sè长袍,革带束腰,风度翩翩。chún若涂朱,眸清神媚,肌肤细腻,白里透红,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灯下一照,尤见姿sè,这样的俊俏公子,若换一身女装,真是要颠倒众生了。

    另一个同样是个书生打扮,比头一个书生稍显丰腴,身穿一袭玉sè直擞,头戴一顶**一统瓜皮小帽,帽沿正中镶着一块上好的美玉,碧绿莹润,迎光一照,翠sè照人。他的脚下穿一双黑sè羊皮小靴,迈步无声,矫健利落,看来是有功夫在身的。

    尽管二人是一身男装打扮,可夏浔如何会不认得,她们竟是谢谢和苏颖。

    谢雨雳泪眼mí离地看着夏浔,忽然一头非到他的怀里,泣声叫道:“相公!”泪水便迅速打湿了夏浔的衣衫。

    苏颖将瓜皮小帽摘下,一头青丝如墨入水,迅速润开,悄然撤落在她的xiōng前,衬得那一张俏脸更加的柔媚,她也扑到了夏浔怀里,将脸颊紧紧帖在他的xiōng口,虽未像谢雨雳一样呢喃出声,却也是泪如雨下。

    两个女子紧紧地抱着夏浔的身子,好象一撤手他就会凭空消失似的,以夏浔体魄之强健,竟有种被勒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葡萄藤搭起的廊道下,西琳和让娜牵着唐赛儿的手,正悄悄地站在那里,唐赛儿对眼前的一幕显然还不是很了解,她张口要叫,却被西琳一把掩住了她的嘴巴,让娜向她悄悄摆了摆手,两个人便拉着她沿原路悄悄地退开了去。直到退出小院,唐赛儿才不解地问道:“西琳姐姐,你怎么不让我说话呀?”

    让娜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嗔道:“傻丫头,等你回了金陵,见到你娘,一头扑到她的怀里,亲昵厮缠的时候,别人跑出来打扰,你烦不烦啊?”

    “不烦啊!”

    唐赛儿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懵懂地道:“我敢肯定,我娘抱着我哭完了,肯定要打我屁股,我还巴不得有人在旁边呢,鼻样我娘就不会揍我啦!”

    西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指在她额头一点,说道:“可是,你干爹不会打你干娘的屁屁呀!”

    “啪!啪!”

    两声脆响,苏颖和谢谢的丰tún上各自挨了一巴掌,麻sūsū的,两个女人的身子好象立即就软了,软软地倒在夏浔怀里。夏浔笑中带泪,却摆出一副大老爷架子,训斥道:“真是不懂规矩!堂堂的国公夫人,怎么抛头lù面,跑到这儿来了?”

    若是在他当面的是茗儿、小荻,此时或许会乖乖地低下头,满足一下他夏大老爷的表现yù,可惜他今儿面对的是苏颖和谢雨雳,这一对女海盗和女江湖虽嫁他多年,又为他生了孩子,那泼辣的xìng儿却并不稍减,夏浔一语未了,两人便一左一右,气鼓鼓地张开两口银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头。

    “哇!谋杀亲夫!”

    夏浔怪叫一声,身形一矮,双手一箍,便紧紧托住她们丰盈的tún部,将两个美人儿像抱小孩似的托了起来,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也不知是谁准备谋杀谁去了……!。

第831章 骗中骗

    天亮了,肃州以东百余甲外的马营堡街面上已有早起的行人走动。

    街巷深处,一株老榆树下忽然有个人影动了一下,慢慢坐了起来。

    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身上穿一件破羊皮袄,如果这时谁能认出他的身份,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流落街头的乞丐竟然就是锦衣卫八大金刚的老幺于坚于千户。

    于坚这一宿睡的很不好,一来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贴着大树睡在地上:二来,他正在逃亡之中,实在是有些杯弓蛇影。这一夜间,巷中偶有行人走动,巷口偶有车马驶过,他都会矍然惊醒,1惶惶地准备逃跑。

    于坚刚刚听说夏浔回来的消息后,心中着实有些失望,不过当时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因为在他看来,虽然夏浔平安归来,却不可能知道当初是他泄lù消息出卖了夏浔。可是等到宋瑛突然包围马家下院,把拓拔明德的人一网打尽,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夏浔刚一回来,拓拔明德就被抓了,这两者之间岂能没有联系?如果是因为夏浔己经知道了拓拔明德的身份,那么他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会不会连自己的事情也知道了?

    手坚毕竟是锦衣卫出身,此事又关系着自家生死,所以警觉的很,他马上派人打听详情,很快他的人就送来了消息,宋瑛点名要抓的有两个人,一个叫拓拔明德,一个叫胡七七。

    于坚听了惶恐不已,决心次日一早就逃离肃州,不料当晚起夜的时候,恰巧被他听见几个手下正聚在一起窃窃sī语,说的正是有关他的事情。这些锦衣秘探当然知道宋瑛点名要抓的胡七七就是他们的千户大人于坚,他们甚至打听到宋瑛之所以要抓于坚,是因为于坚与辅国公遇袭一事有关。

    辅国公遇袭,三千槽士中伏,伤亡惨重。而这三千将士中,大部分都是西凉精骑,宋晟的精锐!夏浔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莫说宋晟和纪纲并无交情,纵然真有交情,宋晟是把西凉精骑当成自己心头肉的,岂能忍受他们受此坑害?

    得到夏浔送来的消息之后,宋晟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立即命令自己的儿子宋瑛,务必要把于坚捉拿归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宋晟并未指明于坚的真名实姓,却正好装聋作哑,以胡七七之名,把于坚的画像贴满了所有的交通要道。宋晟经营甘凉十余载,在这里如同土皇帝一般,他下一道命令,真比圣旨还要管用。

    于坚这一回的作为实在是有些人神共愤了。因为立场问题,锦衣卫的人对他们的大对头夏浔都有些同仇敌忾的感觉,但是即便是打击政敌,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做的,如果你逾越了为人做事的底限,就是与你同一阵营的人也无法容忍。

    锦衣卫虽然身份特殊,却也是隶属天子的上二十二卫之一,是军人,是一个隶属于军队的卫所!纪纲接掌锦衣卫之后,迅速扩张势力,由于人手短缺,手下不少锦衣校尉都是从其它天子近卫中抽调过来的,这其中就包括于坚带出来的这些人,他们都是军人,出卖袍泽战友的事他们无法容忍。

    再者,这种事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三千大明精锐,还有一位国公爷,这桩案子能通天了,恐怕纪纲纪大人也包庇不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被派到于坚身边做事的,一旦事发,于坚的一颗人头能堵上这个窟窿么?说不定连他们也要受到牵连。因此这几个锦衣卫秘密串连,打算绑了于坚去见辅国公和西宁侯,以此洗脱自己。

    只不过,这件事干系甚大,纪纲那边会是个什么态度,他们拿不准。绑了自己的上官,这更需要莫大的勇气,因此几个锦衣卫商量了半宿,还是拿不定主意。

    于坚站在暗处,把他们商量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吓得他心惊肉跳,他不敢再留在宿处,连夜翻墙逃了出去。本来于坚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想逃出肃州向纪纲求援,经此一事,于坚戒心大起,他的部下能能生此异心,纪纲大人又会如何?如果去见纪纲,会不会被纪纲杀人灭。?

    这样一想,于坚竟是不敢再借助锦衣卫的势力。结果,西凉军队到处抓捕他,锦衣卫这个强大的力量不但借助不上,而且能躲多远就得躲多远,昔日威风八面的于千户落得了个过街老鼠的下场。现在他谁也信不过,自然也就不能借助任何一股力量。

    他只能逃,却不知该往哪里逃。

    天亮了,于坚打起精神,继续向东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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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部祁连山,层峦叠嶂,绵亘千里,山下是如碧绿地毯般美丽的草原,马群和羊群仿佛一朵朵云彩飘dàng在这碧绿的草原上。雪白的帐篷散布在青青草地上,如同一朵朵雨后的蘑菇,这是生活在这片水草丰美的大草原上的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正是脱脱不huā所在的部落。元朝灭亡的时候,一部分元朝皇室逃回了漠北,还有一些来不及逃脱的,便成了大明的俘虏,当时脱说不huā与其同父异母的允弟阿噶多尔济还是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来不及随从皇帝逃回漠北,最后就和一部分家将、仆从一起被迁置到甘肃,游牧为生了。

    如今,脱脱不huā兄弟俩已经成年,在这个由许多元朝宗室遗民组成的部落之中,由于他们的身份最尊贵,有皇室血统,所以已经成为部落的首领,他们率领族民,一直游牧在祈连山下。大明军队并不禁止他们与外界贸易往来,但却严格禁止脱脱不huā兄弟二人离开部落,哪怕是短暂地离开部落往城卓中游逛一番也不允许毕竟他的身份特殊。

    所以,脱脱不huā部落与外界交易,一向由其信任的手下去做,脱脱不huā兄弟二人只在朝廷给他们划定的这片草原上生活在部落当中,很少与外界接触。

    可是前几天,部落中负责与外人交易买卖的族人却告诉脱脱不huā,有一个出手很阔绰的大买主,要购买大批的牛羊马匹、山货和玉石等货物,但是这笔生意只肯与脱脱不huā这位部落酋长亲自谈,脱脱不huā十分好奇,在对方答应愿意不辞辛苦亲自赶来部落会唔的前提下,脱脱不huā答应与对方一见,时间就在今天。

    拓拔明德与脱脱不huā会唔的帐蓬就在最外围的一顶白sè帐蓬平帐蓬周围,有些栓马桩和并不算高的篱笆墙,那是夜晚用来圈管牲畜之用的。

    拓拔明德这些天又是金钱、又是美sè,不遗余力的贿略,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镇夷千户所的邵千户不但为他牵线搭桥和脱脱不huā取得了联系,还派人带他们赶来,避免了沿途官兵的刁难。拓拔明德策马来到帐前,立即就有几个左衽长袍的méng古人迎上来,将他迎进帐去。

    帐中只有三个人,首席坐定一人头戴羊皮帽子肥头大耳身材臃肿。拓拔明德见他坐在上首,就知道此人必是该部酋长脱脱不huā。

    瞧这脱脱不huā脑满肠肥的样子,拓拔明德心中便是一阵悲哀:“这可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大元皇帝的血裔啊可是看他的样子,哪还有半分锋锐之气。本该是草原上的一头雄鹰却被大明像养猪似的圈养在这儿,成了这般模样。”

    在脱脱不huā旁边,还坐着两人,一番引见,拓拔明德才知道,这再人一个是脱脱不huā的兄弟阿噶多尔济,一个是平素负责该部落对外贸易的长老满都鲁大人。

    双方寒喧已毕,纷纷落坐,拓拔明德带着他的人坐在脱脱不huā对面的矮几后面,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红sè毡毯,拓拔明德进帐的时候,已经看到帐外正在烹牛煮羊,还有几个身着méng古长袍的年轻姑娘在不远处展放歌喉,再瞧帐中这架势,拓拔明德便知道,如果生意谈成,这是要唤她们进来载歌载舞、大肆庆祝的。

    肷脱不huā首先向客人敬了一杯奶茶,然后一抹嘴巴,用méng古语沉声说道:“听说拓拔先生是常在西域走动的一位商人?你要购买我部落的货物,我脱脱不huā非常欢迎,如果你购买的数量足够大的话,我会给你一个非常优待的价钱,只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同我本人洽谈?这件事,满都鲁足以替我做主!”

    拓拔明德向帐外瞟了一眼,邵千户派来为他们带路的那个校尉,正由他带来的一个shì女陪着,在小河边遛马、散步,两个人谈笑甚欢的样子。拓拔明德微微一笑,向脱脱不huā倾了倾身子,也用méng古语答道:“在下要同脱脱不huā大人谈的这笔生意非常之大,请脱脱不huā大人只留下最可靠的人在身边!、,脱脱不huā把胖肥的大手一摆,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他们是我的兄弟和我的族人,绝对可靠!你要谈计么生意,这般诡秘?”拓拔明德神sè诡谪地道:“大生意,一笔非常非常大的生意,所以,请大人莫要见怪,在说出我的事情之前,我要先验看一样东西,能够证明大人身份的东西!”

    帐中正谈着话,几个骑马的汉子远远驰来,拓拔明德守在帐外的几名shì卫忽见他们策马驰来时,很是警觉地握紧了佩刀,见他们在另一处帐蓬处停下,翻身下马,这才松了口气。那顶帐蓬是灰sè的,与这顶白sè帐蓬只隔一个用篱笆圈起的牲口圈。

    那灰sè帐蓬前面也有人在迎候着,一见那些人到了,马上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去,策马而来的几条大汉都是身材魁梧、形容彪悍的人物,个个腰畔悬刀,还有人背挎劲弓和箭壶。其中一人被其余几人众星捧月一般拱卫在中间,显然是个首领人物,双方对答几句,便有人掀开帐帘儿,将那大汉迎进帐去。

    这条大汉四十出头,黎黑的面庞,颊似刀削颧骨很高,两只狭长的眼睛非常锐利,他提着马鞭大步走进帐去,只见帐中一张红毡两排矮几,几案上还摆着奶茶、奶酪和几盘荤油炸过的面食。

    这人并不客套,大踏步走到左首上处盘膝坐了,仿佛一只秃鹫似的,盯着对面那位衣饰华贵的商人,沉声问道:“你就是拓拔明德?”

    他对面那位刚刚落座的商人向他欠了欠身,微笑道:“在下正是拓拔明德,阁下……就是脱脱不huā大人吧?”脱脱不huā冷哼一声,把马鞭往几案上一扔,微微仰起下巴,倨傲地道:“你有多大的生意,非要我脱脱不huā来与你谈,嗯?”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肃州卫后衙,葡萄架下,石桌石凳,汁水淋漓,一个用井水镇过的西瓜切成了十多块,摆了一桌子,小丫头唐赛儿就坐在石桌前,同那满桌的西瓜奋斗着,她的小肚子吃得已经溜圆,颊上满是西瓜的汁水,看那样子,不把这些西瓜消灭干净,她是不会罢休的。

    地上铺了一捆凉席,夏浔穿着轻袍,赤着双足,就躺在凉席之上,头枕在苏颖丰满结实的大tuǐ上。西琳和让娜面对面地盘膝坐在夏浔左侧,tuǐ上各放了一盘洗过的葡萄,她们一粒粒细细地录了皮儿,再用牙签剔去果核,然后填到夏浔嘴里。

    谢谢坐在夏浔听一侧,幽幽地说着话儿:“听说相公失踪的消息之后,家里几位姐妹真的是,唉,我平时也自认是个有主意的人,那时却像掉了hún儿似的,拿起这个忘了那个,刚刚说过的话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我都如此,更不要说其她几个姐妹了,其实我对大姐一向是不大服气的,可这时候真的服了她……”

    谢谢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府中上下,夫人照样打理的井井有条,往来探视的客人,也都接待得体,没叫外人看了咱家笑话,可背地里,她流的泪一点也不比我们少。

    宴后娘娘最近身子越来越差,头疾发作的越来越厉害,这种时候不但不能宽慰夫人,还得夫人常去宫中探望。

    谢谢真是没用,平素以女诸葛自诩,可这时候,要不是夫人提醒和支持,并且坚持叫颖姐姐和们我们接过来管着,相公一手创建的潜龙心血真要付诸东流了。

    …往西域来寻相公的,就是我们三个了,其余人照料家里,梓祺一身武功,独来独往惯了,我们知道相公的消息之后,一时也找不到她,已经叫人在几处联络地点给她留了。信儿,其实不留消息也无妨的,相公的消息整个西凉已无人不知,梓祺得到消息后,一定会尽快赶来的!”夏浔嗯了一声,不再优哉游哉地享受西琳和让娜的温柔shì候了,他轻轻坐起来,握住谢谢的柔荑,轻声道:“我知道,苦了你们!”谢谢摇摇头,柔声道:“既做了你的女人,自然与你甘苦与共,难道只知享那国公夫人的福么?相公尽说见外的话。只是,相公歇过了今日,是不是该加紧行程,早些回返金陵,也好叫家里人放心。我们在外奔bō,反而好受一些,夫人和小荻她们在家里,反倒更受煎熬,一个个消瘦的……”

    夏浔沉声道:“家自然是要回的,却不急于一时。信使已经派出,等她们得了我安全归来的消息,心事自然可以放下。这一路回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如果先回了金陵,恐怕就要失了先机,所以……………”谢谢纳罕地道:“帖木儿的大军已然退却,相公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夏浔郑重地道:“外敌已然退却,但是,三千将士的血,不能白流!就算上穷九天下黄泉,我也要把于坚挖出来,告祭他们的在天之灵!”祈连山下,那顶灰sè帐蓬里,刀削脸的大汉不耐烦地冲对面那个衣饰华贵的商人道:“翻来覆去的,你要验到什么时候才肯相信?这个地方,谁敢冒我脱脱不huā之名?再说,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还能事先假造印鉴么!你倒底有个什么大秘密与我说?”对面那商人笑眯眯地道:“脱脱不huā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人在这里,难道还能跑掉不成?这件事,真真的非常重要,在下不敢不慎啊!请稍等,我再仔细勘验一番,马上就好!”

    草原上最外侧的那幢白sè帐蓬里,肥头大耳的脱脱不huā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甚么?你要助我逃走,赴瓦刺称汗?”“是!”拓拔明德自案后站起,将那枚金包玉的小小印铃双手捧起,郑重地还回脱脱不huā手里,又退后几步,一liáo袍裾,在毡毯上跪倒,叩首道:“臣的祖父,当年就是大元之臣,在啥刺火州任达鲁huā赤,臣一直希望,我们méng古人能团结起来,重现大元威风。殿下乃我大元益宗陛下嫡系后裔,臣怎忍心让殿下作为大明之囚,生老与此。臣此番前来,

    就是想帮助殿下逃出生天,瓦刺三王一定会欣然迎纳,奉迎殿下为可汗的!”那扮作脱脱不huā的胖子木三水一脸的冷汗,颊上的肥肉都在哆嗦,心中杀猪般惨叫:“师傅,咱只想骗点钱huāhuā而已,怎么怎么一头扎进这样一趟浑水里去了,这可是杀头的买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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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骗子遇见兵

    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如飓风狂飚着一路驰来,马蹄踏处,飞砂走石,马队过处,卷起一条烟雾长龙,声势极为骇人。

    “呜~~呜呜~~~~~”

    镇夷千户所大营的箭楼瞭望哨眼见远远一队骑兵驰来,声势如此之大,不由大吃一惊。他们事先并未接获通知说有哪路兵马由此经过,虽然说这里已是甘凉内部,在他们的辖区之内,不可能突然冒出一支这么强大的敌对武装,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冲击他们的军营,哨兵还是尽职地吹响了警报。

    军营之中,不管是正在操练的,还是正在休息的将士纷纷抓起盔甲武器,匆匆奔向自己的战马或哨位。一个小旗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爬上箭楼,手搭凉蓬往远处一瞧,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一巴掌削到那个尽职哨兵的后脑勺上,没好气地骂道:“干!连咱们的甘凉精骑都不认得了?”

    那小校委屈地道:“小旗大人,我也已经看出来了嘛!”

    那小旗在他屁股上又加了一脚,吼道:“你他娘的还有闲功夫顶嘴!赶快取消警讯,通知千户大人迎候!”

    那小校急忙举起军号,呜呜地吹了起来。

    远远驰来那一队精骑,人人身着鸳鸯战袄,半臂战袍,清一sè的黑sè半身皮甲,身后一排投枪,腰畔挂着短刀,得胜钩上挂着一杆红缨长漆大枪,马鞍的另一侧则是一面小骑盾,策马扬鞭,威风八面,这样的装备,整个西凉也只有宋晟宋大将军的甘凉精骑才有。

    那位正牌的镇夷千户邵望心邵大人忽听禀报,连忙披挂起来,一溜小跑儿地冲向辕门。

    这甘凉精骑人数并不算多,平素都是随宋大将军镇守在甘肃镇,听说宋大将军迎接辅国公归来,去了嘉峪关,应该会带来一支精骑的,只是这支队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祈连山下,又是何人带队,所为何来,邵大人可是一点也没有谱,所以这一路跑去,心中颇为忐忑。

    谁知,等他跑到辕门,却见辕门大开,那甘凉精骑一阵旋风儿似的穿营而过,直扑大草原去了,只卷起烟尘滚滚,呛得他咳嗽连声。过了好半晌,邵大人用力挥了挥眼前的灰尘,才看清几个守门的小兵,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都跟土里刚刨出来的小鬼儿似的。

    邵千户吼道:“怎么回事?”

    那守门的小校莫名奇妙地道:“小的也不知道,咱们的甘凉精骑冲到门前,就扔出一块令牌,喝令小的们打开营门,然后就穿营而过了,小的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去。”

    邵千户没好气地问道:“带队的将官是谁?”

    那小校道:“是咱们的三公子!”

    邵千户听了倒抽一口冷气,他回身看看,见麾下副千户、百户等好多将官也纷纷跑过来,便用力把手一摆,喝道:“没事啦,都回去!该操练的操练,该歇息的歇息,三公子办事,路经此地,都安份着些,可别他娘的给老子惹事!”

    轰走了一众属下,邵千户心神不宁地看看那烟尘滚滚而去的方向,心中暗道:“这是出了啥事了?竟然劳动三公子大驾。似乎……不关我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管闲事,自然天下无事!我还是少打听为妙!”

    ※※※※※※※※※※※※※※※※※※※※※※※※※※※※

    “吁~~~”

    宋家三公子宋瑛率领一千精骑,眼见冲到了安格尔部落前面,忽地一勒战马,骏马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蹄落下,重重地踏在草地上。

    千骑狂奔,带起一股狂风,惊得那些正在悠闲吃草的牛羊一哄而散,拼命地向远处逃去,放牧的牧人急忙大呼小叫地追上去,部落中一些老少牧人纷纷钻出帐子,惊愕地朝这边打量着,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状况。

    宋瑛沉声道:“来啊,给我搜!

    宋瑛身边一员虬须大将立即提马向前闯去,宋瑛喝道:“风烈炎!”

    那员提刀大将一拨马头,赤红的双目看向宋瑛,宋瑛语气一缓,沉声吩咐道:“风将军,拓拔明德和胡七七两人,务必要活的!”

    风裂炎重重地一点头,把手中斩马刀一扬,大声喝道:“搜!活捉拓拔明德和胡七七,其余人等,不肯弃械投降者,格杀勿论!”

    一众甘凉精骑立即如狼似虎地冲进了部落群去,西凉民风本来就粗野好战,能当兵的人更是xìng格粗鲁、杀心极重,经宋晟多年心血造的甘凉精骑更不用说了,绝对是一帮天杀星下凡,关外遇袭的三千精骑是他们的袍泽兄弟,如今自己兄弟被人坑了,坑的这么惨,那种极度的愤怒,纵然有三公子宋瑛压阵,也是要大开杀戒的。

    宋瑛也知道他们一肚子的火,不叫这些大头兵发泄发泄,恐怕要出问题,所以才发出了拓拔明德和胡七七必须活着的命令,至于其他人,管他去死!

    宋瑛严刑拷打问出的消息,只说拓拔明德要去安格尔部落办一件秘密差使,之后就要离开西凉。至于具体办什么事,拓拔明德并没有知会自己所有的手下,宋瑛生怕拓拔明德再闯讯脱逃,马上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至于这个部落有什么背景,他还真不知道。

    因为安格尔部落早在他宋三公子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脱脱不花兄弟俩自幼年时期就被看管在这里,这么多年下来,除了一些有心人和专门为了监视他们而设置的镇夷千户所,安格尔部落酋长的特殊身份早已被其他人所忽略,宋家这位三公子近年来替父亲承担了许多公务,也不曾有任何一桩提及此处,他哪知道区区一个部落酋长是什么身份,既有通敌之嫌,杀他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回事?”

    正在帐中拼命地说服那个胆小怯懦的胖子随他逃跑的拓拔明德忽听战马嘶鸣,蹄声如雷,不由一惊跳起,纵身就往帐口扑去,留在帐外把风的一个shì卫恰好冲进帐来,两下里撞个满怀,那人面sè如土地大声叫道:“大人,不好啦,好多官兵!好多官兵,好象是冲咱们来的!”

    “什么!”

    拓拔明德脸sè大变,推开那个shì卫往外面一看,一张脸登时血sè全无。

    此时,木三水那胖子已把收回的信物递回了毡下洞口,那毡下的人接了金包玉的小钤,便飞快地离去,走到两帐中间处的地下,那人停住,向旁边一人急急问道:“师傅,怎么办?这买卖怕是谈不下去了!”

    洞中自有火把照明,照着旁边一人yīn晴不定的脸,正是万松岭,万松岭恶狠狠骂道:“他娘的,枉我费尽心机,谁知道他不是要做买卖,却是来偷人的,这次真是白费心机!”

    旁边那人却是擅长掘洞盗窃古墓的公孙大风,公孙大风急扯白脸地道:“师傅,眼下如何是好?这些人都不是善类,万一叫他们看出端倪,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万松岭眼睛一转,冷冷说道:“这事得圆过去咱们才好脱身。不过,能给他搅和了,就不能叫他成。老子虽然是捞偏门的,可祖宗八代都是汉人,哪能成全了这帮鞑子,叫他们再来祸害咱们。脱脱不花这边好办,拓拔明德那边,你知会夜千千一声,叫他把这事先拖一拖,拖过今日,再想法子叫他拓拔明德吃不了兜着走!”

    公孙大风答应一声,将印钤交给万松岭,转身就想去通知埋伏在木三水身下洞xué中的夜千千,不料刚刚走出两步,便觉地皮微颤,隆隆之声传来,公孙大风不由变sè道:“怎么回事?”

    他们身在地下,由大声传来的声音听着最是清晰,此时上边帐中还在密议,因为附近本来就有马群牛群奔跑,这里的草原又是起伏连绵的丘陵地势,未到近处看不见驰纵如飞的骑兵,所以上边的人还未发觉异处。

    两个人相视一眼,一起奔回木三水所在帐下,奔到近处,堪堪听见上边有人嘶声大吼:“功亏一篑,被明军发现咱们身份了!”

    “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拼了拼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要拖上我!我……我……我……不管我的事……”

    这是木三水的声音,紧接着就听有人重重地呸了一口:“脱脱不花,好歹你也是大元皇室后裔,有点骨气成不成?别丢了成吉思汗的脸!拿着!”

    木三水杀猪似的叫起来:“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刀、我不要杀人啊!”

    藏在下面的夜千千纵身就要掀开木板跳出去,身形刚刚一动,却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摁住,关键时刻,万松岭终于到了,夜千千转过身,焦灼地对万松岭小声道:“师傅,三水他……”

    万松岭缓缓地摇摇头,冷峻地道:“如果我们出去,必定暴lù身份,那时就是出去一个死一个,谁也逃不得了!三水他……听天由命吧!”

    夜千千重重一跺脚,却也知道师傅所言属实,不敢抗辩。紧接着就听外面叮叮当当地打杀起来,有xxx骂、有人吼叫、有人狂笑,不时还有一声杀猪般的尖锐喊声响起,这声音一响,必定把所有声音统统压下却,却是木三水在纵声尖叫。

    好在这些人迎向帐口却敌,两下里厮杀起来也是在帐口附近,不然的话他们在帐幕之中打斗起来,脚下沉重,一旦跺中木三水原来坐处,听到空洞的声音,必定会发现下边的洞xué。

    万松岭几个人立于洞中,耳听得上方厮杀连天,也不知过了多久,种种声响才终于停了下来,几个人一直屏息听着,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光听那声音,就已是惊心动魄已极,这时听那砍杀声终于停下,他们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长气,这才发觉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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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的会客厅里,宋瑛直tǐngtǐng地跪地那儿,他老子宋晟吹胡子瞪眼,气得破口大骂:“小畜牲,真是个没用的小畜牲!在西凉地头,叫你抓个人,你闹得鸡飞狗跳才找到一个拓拔明德,到现在都无法找到那于坚下落。这也就罢了,你倒是把拓拔明德抓回来呀,你弄具死尸回来……”

    宋晟狠狠一拍桌子,喝道:“有个鸟用!”

    宋瑛委屈地道:“爹,拓拔明德不是咱们的人杀的呀,他是眼见逃脱不得,自己横刀自刎的,我……我有什么办法?”

    宋晟大怒:“臭小子,还敢顶嘴!”

    他飞起一脚踢去,夏浔一把拦住,把暴怒如狮的宋晟给紧紧抱住,拖了回来,连声道:“老侯爷息怒,息怒!”

    宋晟气的浑身发抖:“国公,拓拔明德如何重要,老夫并非不知,他既死掉,那就没了用处啊!尤其是……这浑小子把脱脱不花给砍了,把阿噶多尔济给剁成了残废,这……这要我如何向皇上交待?”

    宋瑛抗辩道:“咱们的人明明白白喊着:‘只拿拓拔明德和胡七七,其余人等但有反抗,格杀勿论!’那个脱脱不花还非得牛b烘烘地跳出来叫嚣,爹,你还不知道咱们西凉兵的xìng儿?他非要这么liáo扯,能有好果子吃?再说,砍他的时候,咱们的兄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呀!”

    宋瑛说完,又不以为然地嘟囔:“脱脱不花又怎么了?不就是一个过气的元朝皇室余孽么?咱大明在北疆杀得元宗室王爷皇子的还少么?这一回皇上亲征,不是还把xxx大汗本雅失里都给宰了么?多大点事儿!”

    “你……你这小畜牲,气死老夫了!真是要气死老夫了!”

    夏浔忙道:“脱脱不花是降臣,贸然杀之,传扬出去的确不妥。不过,三公子所言却也不假,不过是个过了气的皇室后裔而已,死就死了,不甚打紧。”

    他略一思忖,又道:“安格尔部落已受我大明教化、管治四十余年,侯爷应该能控制得住他们,这样吧,先约束该部,隐瞒脱脱不花死讯,皇上那边得实言以告,不过这却算不得三公子什么罪过。我也会向皇上进言的,只要皇上点头,这边给他弄个因病过世,还怕不能瞒天过海?”

    屏风后边,西琳、让娜、谢谢、苏颖再加上唐赛儿,五女俏立,娉娉婷婷,听到这里,谢谢微微摇头,喃喃低语:“不对劲儿,从他所述,颇多蹊跷,怎么会有真真假假两对拓拔明德和脱脱不花,这手段似乎是……,一定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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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有请夫人

    夏浔劝解半晌,好不容易劝的宋老将军消了气,带着他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善后去了,谢谢和苏颖等人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谢谢对夏浔道:“相公,我听宋三公子所言经过,似乎颇有蹊跷,那儿怎么竟冒出一真一假两对拓拔明德和脱脱不huā来?”夏浔道:“不错,我也觉察不对了,可惜当事人大多都被当场杀了,只有一个阿噶多尔济还有拓拔明德的一个shì卫活着,阿噶多尔济断了一手一脚,尚在昏mí不醒,那个shì卫伤势也不轻,详细情形我们暂时无法询问,不过宋三公子所猜的拓拔明德故布疑阵的说法,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谢谢道:“相公,我在屏风后面听宋三公子所言时,忽然觉得,这样的场面,与江湖中一种瞒天过海的千术颇为相似……”

    夏浔神sè一动,忙道:“你是说……”谢谢道:“嗯,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盯上了拓拔明德,把他当成了一头肥羊,想要设局骗他钱财呢?结果这伙骗子并不知道拓拔明德另有一层身份,行骗的关键时刻恰被宋三公子带人破坏。这些西凉兵恨极了这些用yīn谋手段害死他们袍泽的仇人,下手狠辣,以致断了活口……………”夏浔缓缓领首:“不无可能,不过,纵有千门高手参与其中,也与我们要查的人和事情无关。他们只为谋财而已,这事儿只须地方官府去追查便是,我在意的是拓拔明德和于坚这两个人。如今拓拔明德已经死了,而这个于坚……”

    夏浔在室中转悠半晌,摇头叹道:“这个宋三公子打仗会是把好手,可是叫他抓人,与一些jiān细间谍掰手腕,他还真是不成,我看,还是叫人把拓拔明德那些手下移交过来吧,由我亲自审问,务必要弄清楚于坚的下落,如果于坚这边再出什么岔迟,要对付纪纲便更加困难了!”这件事情之中是否有什么骗子混水mō鱼,夏浔并不在乎,他也没那个精力操心这种小事,他需要的是拓拔明德和于坚,这两牟人才是扳倒纪纲的关键,现在拓拔明德死了,夏浔胜算已然大减,只能寄望于坚了,可于坚又下落不明,此人到底身在可处,实在叫人颇费思量。

    比前,宋瑛就用刑拷问过抓获的拓拔明德的人,可是那些人还真不知道,拓拔明德的大总管向拓拔明德本人告假,只要拓拔明德点头答应就成了,他没必要知会手下的人,所以于坚的去向,只有拓拔明德本人及其身边几个亲信才知道,而这些人现在都已死在安格尔部落,要查于坚这边的消息自然无从查起。

    夏浔与爱妻正在厅中就此事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分析着,门口忽然有人高多禀报:“国公爷,宋晟将军求见~~”

    夏浔大为惊讶,宋晟老侯爷这才刚刚离开不久,怎么又回来了?

    夏浔赶紧一摆手,要几个妻妾带着唐赛儿避到屏风后面去,他步出客厅,亲自相迎。夏浔一到厅外,就见宋晟正面sè沉重地立于阶下。

    夏浔刚刚拱起双手,一声:“老侯爷”还未出口,宋晟就一个箭步跃上台阶,急不可耐地抓住夏浔的手腕,把他拖向厅中,口中沉声说道:“国公,恐怕要出大事了!”

    夏浔一脸茫然地被他扯进客厅,疑huò地道:“老侯爷何故如此惊慌?”宋晟道:“小犬莽撞,办砸了差使。老夫气不过,见那两个活口已经救醒过来,便亲自审问,查验死者身份,意外发现……”“嗯?”宋晟长长地吸了口气,道:“脱脱不huā是北元后主脱古思铁木儿的长玄孙,八岁受封台吉,手中有一枚皇室封诰的证明其身份爵位的印铃。当初,脱脱不huā尚是一个幼童,他的家将带着他逃跑途中被我明军捕获,便把这枚印鉴藏了起来,只说逃跑匆忙,遗失在王府里面。

    后来寻之不得,只当是乱兵以之为财货sī匿起来了,那时北元在中原还有许多残存兵马,江南又有张士诚、陈友谅许多余部,外虏未除,中原不靖,也没人在意这件事情。谁知,脱脱不huā一直保留着这枚印鉴,而现在,这枚印鉴不见了!”

    夏浔目光一寒,沉声道:“不见了?”宋晟道:“是!阿噶多尔济招认,当时那拓拔明德说有重大事宜禀报,先需验证脱脱不huā身份。脱脱不huā便取了这印做为信物。脱脱不huā原本把那印铃视如瑰宝,一直秘不示人,可是几十年下来,当年希图北元复入中原的幻想早已破灭,他自觉这一辈子将终老于此,再也不可能离开,这印铃也就不甚重视了。

    再加上当时是在他的部落之中,他也不虞对方使诈,所以就把这枚印鉴当作了信物,谁料对方勘验良久,一直拖延着不做结论,恰在此时小犬率兵赶到,双方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结果……这枚印铃竟不翼而飞了。”

    夏浔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沉吟道:“不翼而飞?”

    宋晟艰涩地道:“是!不翼而飞!”两个人对视一眼,脸sè都冷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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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当时宋瑛带着满肚子杀气的甘凉精骑赶到,领兵的又是在八百里瀚海侥幸生还的风烈炎,真把那拓拔明德一行人看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仇人,对方只一做抵抗,他们就借机大打出手了。

    这时候,分别处于两座帐幕之中的真拓拔明德和真脱脱不huā,都以为同自己正在密议的人就是他们要联系的真正目标。

    真脱脱不huā一见明军杀到,马上与他另外一顶帐中的族人厮杀起来,登时火冒三丈。他虽被控制在祈连山下,限制了〖自〗由,但是大明对他并没有苛待欺压,而且他与外界接触不多,部落之内又因为他尊贵的血统,对他都十分恭敬,所以这脱脱不huā在自己的部落之内可谓高高在上,骄横跋扈已极。

    这样的闲气他几时受过?当即便跳出帐来大声呵斥,那些甘凉士兵正想找机会杀人,又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一见此人出言不逊,当即出手教训,脱脱不huā不肯示弱,马上拔刀还击,两下里便打出了真吹。

    这一通厮杀,真拓拔明德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落在明军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眼见shì卫死尽,自己力竭,生恐被生擒活捉,竟尔举刀自尽,临死之前他还拖了假脱脱不huā、也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木三水一起上路,其用意不过是想把此事闹大,jī起草原上的méng古部落愤慨,给大明找点麻烦。

    而真脱脱不huā这边,却因为一向骄横惯了,不愿向明军低头。那些明军憋了一肚子火气,仿佛一点就着的火药桶,气焰比他更加嚣张,这一通厮杀,脱脱不huā多少还留了手,只伤了几个明军,那明军却不知他手下留情,直接把他剁成了肉酱,就连扑上来援救的阿噶多尔济都被乱刀斫掉了一手一脚。

    当时还有一些伤重的俘虏未死,宋瑛眼见拓拔明德自尽身亡,只得赶紧向俘虏追问于坚下落。不想没有问出于坚下落,却听那些半死不活的俘虏说出一堆他无法理解的话。

    那些人气息奄奄,说话本就断断续续难以理解,何况连他们也是被méng在鼓里的,宋瑛只听这边一个脱脱不huā、那边一个脱脱不huā,这边一个拓拔明德,那边一个拓拔明德,登时就被绕晕了,听了半天他也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想来,这应该是拓拔明德和脱脱不huā密谋不轨,为了掩饰行动,安排了一对假货,真的在一顶帐中密议,假的在另一顶帐中佯做谈生意。不得不说,宋瑛这种猜测在正常情况下还是tǐng靠谱的,不过他却不知道还有第三方势力插手其中,〖真〗实情形比他猜测的还要复杂万分。

    无奈之下,宋瑛只好把这些真真假假、真假难分的人一股脑儿都拿子回来,也不管他们是有气儿还是已经断了气儿,这笔糊涂帐,让他老子去算好了。

    宋晟比他这个虎凿凿的小儿子可强了一万倍,他回去之后得知阿噶多尔济和那个拔跋明德的shì卫已经苏醒,马上开始提审,这两人知道自己的大哥和自己的主将已经死去,计划彻底失败,也就没有隐瞒,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他们各自交待了所知道的实情,供词虽然云山雾罩,叫人听的mímí糊糊的,但是宋晟综合两人的口供,竟然被他分析出了一个大概,他也猜出,恐怕这拓拔明德和脱脱不huā是被有心人给算计了。

    不过同夏浔一样,到了他这个层面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在意的是审讯得来的惊人消息:事隔四十余年,竟然有人打起了脱脱不huā的主意,想把脱脱不huā偷回大漠,奉为méng古诸部的共主,以其黄金家族嫡系后裔的身份,团结各方势力。

    获悉这一计划…后,宋晟很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庆幸,就凭这一节,那脱脱不huā就死有余辜,等皇上知道了,只会对彻底除掉这个祸害感到高兴,不会对他儿子的莽撞过于诘难。不料,他又信口问了一句信物的下落,竟然无人知晓,现场证物中也没有,宋晟的心登时就悬了起来。

    这些人犯带回之后,身上所有物品皆已搜出,都陈列在案上,这些物品中,唯独不见那枚可以证明脱脱不huā乃是大元皇室后裔身份的印鉴,宋晟急忙把当时负责打扫现场的官兵叫上来询问,这些人瞠目以对,根本不知道宋晟所言何物。

    那枚印鉴是镶金的美玉,抛开它的政治价值,本身也是一件极值钱的物件,但是宋晟对自己的甘凉精骑知之甚深,若是普通的士兵还有可能手脚不干净,但是这些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的心腹死士,绝不可能藏匿财物,尤其是在他已经言明这枚印鉴何等重要之后。

    若说清理现场时没有看到这枚印鉴,却也不大可能。因为那两顶大帐是用来会客的,所以帐中陈设非常简单,地上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他们清理现场时先拖出了所有尸体,又进去查看了一遍,地上是否掉落了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那枚印鉴足有成人拳头大小,这么大的一个物件谁能看不见?

    这一下,宋晟真的慌了起来,他把审讯得到的情况对夏浔一说,夏浔也不得不把抓捕于坚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了。于坚固然重要,但那只是他和纪纲政治斗争的一种延伸。事有轻重缓急,纪纲这个祸害比起元遗为祸之烈,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枚印鉴如果落到一个不知其用的人手中,仅仅只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可他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就可以呼风唤雨,利用它给大明造成莫大的麻烦,那时再想消弥这个麻烦,就不知要付出多么重大的代价了。

    在外敌和内敌不可兼顾的情况下,他当然选择首先对付外敌。

    这枚印鉴是断断不容有失的,可是一枚印鉴又没长脚,它能跑到哪儿去呢?

    夏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从已经掌握的情况,他们已经隐隐猜出,有一伙千门高手参与了这一事件,但是在得知印鉴失踪的消息以前,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这些骗子抛在一边,懒得理会!现在看来,这枚印鉴很可能同那伙横空出现的骗子有莫大关系,那伙骗子很可能就是找到印鉴的关键!

    宋晟神情焦灼地道:“国公,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如果有人贪财,撬了这包玉的金子,将那一方玉印磨平了字迹,转手变卖的话倒不打紧。纵然是这枚印鉴完好无损地被人收购,当成传〖家〗宝藏起来,也不打紧,怕只怕,落到有心人手中……”夏浔沉声道:“侯爷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是要查到这枚印铃的下落,要查清这枚印铃下落,恐怕就得先找到那些混水mō鱼的骗子!”宋晟搓着手道:“不错,可是我们对此毫无头绪啊!”夏浔慢慢地踱了几步,面朝屏风,站定身子,扬声道:“夫人对此,有何见解?”!。

第834章 以千制千(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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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中,夏浔蹙着眉头向徐姜问道:“尸体都挂出去半天了,悬赏已提了三倍,怎么还是无人认尸呢?”

    徐姜无奈地道:“国公,西凉不设地方官府,以军人兼理地方政事,军手段难免粗放,百姓们同官府打jiāo道的机会不多,他们畏惧地方上的豪绅大族、地痞恶霸,尤甚于官府。4∴⑧0㈥5那伙骗既然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在地方上一定很有势力。虽然咱们的告示上说只需说明死者身份,既不要其指认同伙,也不会公开认尸人的身份,百姓们还是顾忌重重。”

    夏浔叹了口气,徐姜又道:“国公无需焦虑,老戴正带人hún迹于各处张榜处,那些百姓不敢举报,若是有认得的,sī下里却不免会议论,只消听见哪个认得死者的,老戴会把人带回来!”

    夏浔点点头,吩咐道:“去吧,一俟查清死者身份,咱们就能按图索骥,有什么消息,随时回报!”

    “是!”徐姜向夏浔一抱拳,转身行去。

    他刚离开,肃州卫指挥令云霆便到了,一见夏浔,便苦着脸道:“国公,下官已经遵从国公的命令,关闭了肃州城mén,封锁了肃州城外大小道路,可是……马桶车要出城、菜车要进城,南来北往的客商要走动,百姓们要讨口食,如此禁严一天半天的还成,久了实在是吃不消啊,衙mén口儿已经来了好多士绅,代表百姓请愿,下官快顶不住了。”

    夏浔安慰他道:“令指挥不必着急,这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取消的。”

    令指挥擦了一把汗,问道:“如此封锁,全城已luàn作一团粥,不知禁令几时可以取消禁令,下官讨个实底儿。也好搪塞那些士绅。”

    夏浔道:“等复去勘验安格尔部落事发现场的人回来可以决定,令指挥稍安勿躁,对那些士绅不必jiāo底儿,我这边一有决定,马上会通知你。”

    “这……”

    令指挥刚一犹豫,外边又跑进一个shì卫,气喘吁吁地道:“指挥大人,许多商贾堵住了衙mén口儿,说是严禁出入。原定的jiāo易都进行不得,损失会十分重大,请指挥大人顺应民意,早开禁令!”

    商人虽说政治地位低,但是商人都懂得巴结官宦豪mén,能量实在不小,而西凉地区的商人比中原地区的商人能力更是大上许多,由于这里是以卫所兼管地方政务,两者之间联系并不紧密,与西域民生密切相关的士绅商贾便成为卫所与百姓中间承上启下的人物。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是接替了州县官府的部分职能。

    所以,士绅和商贾都来抗议,肃州头号人物令云霆令指挥也吃不消了。

    令云霆可怜兮兮地看向夏浔,夏浔大手一摆,慷慨地道:“令大人先去搪塞搪塞!”

    “下官遵命!”

    令云霆好象含着一口黄莲。咧着嘴就走了出去。

    夏浔叹口气,绕过屏风,走出后mén,穿过天井,走入轩廊,拐入侧厢一间小厅。

    厅外假山池水,藤萝处处,屋前屋后,huā木处处,shìnòng得颇为园林意境。

    窗都开着。自窗口向室内一瞧,就见一个翠罗衫儿的美人儿,正微微弯腰站在一角,身形纤纤,袅娜如柳。

    夏浔迈步进去。那美人儿“咔嚓”一剪,正好剪下一截huā枝,纤手轻轻拨nòng几下。长颈瓶中几枝看似凌luàn的鲜huā经这纤手一拨,长短疏离。登时有了灵气,美得已可入画了。那旁边的美人儿听见脚步声,tǐng直了身,回眸一睨,明yàn照人,却更胜huā卉几分。

    夏浔道:“你倒好雅兴,依你的嘱咐,这完全禁行的命令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那美人儿正是谢雨霏,谢雨霏掩口笑道:“不是还有令云霆在么?捅了马蜂窝,也是他去挨蜇,相公着急什么?”

    夏浔苦笑:“这的确不是长久之策……”

    谢雨霏颔首道:“妾身知道,这不是在等勘验现场的消息么?”

    她走到屋角,在铜盆中净了手,拿起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回身走向夏浔,问道:“相公,那边几时可以送回消息?”

    夏浔道:“我叫yù珏和陈东他们快马追去了,他们做事细心,又得了你的提醒,如果真有什么蹊跷,一定可以看的出来,无论是否有所发现,他们都会尽快赶回来的,依时间算,应该也差不多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肃州卫衙mén派来shì卫的小丫环急急奔来禀报:“国公爷,刘大人回来了!”

    夏浔大喜,忙对谢谢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夏浔匆匆赶回前厅,就见刘yù珏正提着一只茶壶,对着嘴儿咕咚咚地喝水,刘yù珏平素举止一向斯文儒雅,这样的举动若放在西凉那些xìng情粗犷的大汉们身上毫不奇怪,由刘yù珏来做,就稀罕的很了。

    刘yù珏听见声音,扭头看见夏浔,连忙放下茶壶,一抹嘴巴道:“国公,我回来了,那个地方果然另有玄机!”

    夏浔一看,刘yù珏额头鬓角满是汗水,这一路也不知奔的多急,衣服上还有好多处蹭的泥土痕迹,夏浔也不得客套,急问:“情形怎样?”

    刘yù珏道:“不出大人所料,那两座帐蓬地下果然有条地道,延伸到两座帐下的出口已经被泥土填实了,上边还铺了新沙,若不是事先得了大人的提醒,还真难发现下边有条地道。”

    夏浔问道:“安格尔部落的人事后不曾发现又有人从那里离开么?”

    刘yù珏道:“当时一场大战,把人都吓跑了,好久不敢回来。不过我们找该部的人了解过,那边缘的几顶帐蓬,就是该部平时用来接待来部落购买牲畜、山珍、yù料等各种货物的来客的,前一日确曾有人来部落洽谈生意,暂时借住在那顶白sè帐蓬里,该部的人说那些人是生客,所说名姓我已记下来了。不过……应该都是假的。陈东和叶安已去了镇夷千户所,查勘这几天通过该卫进出安格尔部落的所有人名单。”

    夏浔沉yín道:“嗯,这么说,这些人是头一天占下了那顶白sè帐蓬,连夜掘挖地道,一夜之间,掘好一条地道,残土运走,两边帐下还要布置好暗道出口。既能与帐中人接应,又不为人觉察,机关必定相当巧妙。事后他们逃走,还能记着将出口堵死,尽量毁灭证据,应该是一群行家……”

    他拍拍刘yù珏肩膀道:“好,你先换身衣服,歇息一下,我去处理一下此事!”

    夏浔脚步匆匆回到那间小厅,一进mén便对对谢雨霏道:“谢谢。不出你之所料,那两座帐蓬地下,果然有一条地道。他们很小心,撤走之前,还把两侧dòng口填实了!”

    谢雨霏蛾眉一挑,说道:“如此看来。果然是千mén中人的手笔了,这人应该jīng通李、火两mén的千术。”

    夏浔走过去,揽住她的小蛮腰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对这种人可能的举动,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谢谢,这回你一定要帮为夫的忙,把他们挖出来。那枚印鉴若是落在瓦剌人手中,不啻于凭添十万大军,对我大明平衡鞑靼与瓦剌力量的策略可是极为不利的!

    “啪!”地一声,谢雨霏挥手打落他了自己翘tún上作怪的大手。微晕着脸蛋儿嗔道:“真是的,这阵儿你还有闲心……,说话就说话呗,非得动手动脚脚的,这儿mén窗dòng开。叫人看见怎生好意思!”

    夏浔干笑道:“呃……,习惯动作!”

    谢雨霏哼了一声,转身向桌边行去。这一路走,走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蛮腰款摆,翘tún袅娜。看的夏浔直了眼睛。

    谢谢有意在自家郎君面前卖nòng风情,回眸瞧见他着mí的眼神,心中既满意又开心,偏还白了他一眼,这说道:“这人既是千mén中人,做事手法便一定有迹可循,绝不似那野路出身的骗一般毫无章法。犯了这么大的一桩大案,他一定会马上迁离远地,等风平làng静回来。”

    夏浔也走过去,在桌前坐了,斟了两杯温茶,推到谢谢面前一杯,说道:“可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得手。”

    谢雨霏道:“那他也会走,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心思必然缜密,做事必然谨慎,这一次他没有骗成功,但是此案牵涉重大,死了那么多人,他不走,怎能安心?”

    “你认为,他们已经离开了肃州?”

    “不会,时间上来不及!”

    谢雨霏歪着头,认真地思索道:“他们设计之前,应该就已准备好了退路,一旦得手,立即远遁。而要逃,最快捷的当然是马,但是马匹却不好藏匿财物,所以最好的工具就是车,而且是长途大车。但是一般人家都不可能备有大车,更何况是一伙不事生产的骗呢?所以这车一定是租车行的。”

    夏浔微笑点头,着mí地看着她的模样,虽然谢谢都已是做了娘的人了,可是这时候还是像个小nv孩儿似的,聪明活泼狡黠伶俐,那飞扬神采,就像一只骄傲地摇着尾巴的小狐狸般,说不出的可爱,他的nv人,都是有灵魂的nv,不是huā瓶似的摆设,这是夏浔最为之骄傲的地方。

    谢雨霏没有注意丈夫欣赏宠爱的目光,她很专注地思考着对方可能的举动,缓缓说道:“但是,宋瑛带人赶去,对他们来说,是完全不在计划之中的一个大意外。事情失败,我们又及时封锁了所有要道,他们来不及走掉,那么,他们就会去退租!”

    夏浔接口道:“未必吧,犯了这么大的案,他们躲还来不及呢,还会在乎租车的那点小钱?”

    谢雨霏哼道:“相公好笨,所有的路都封了,任何人不准出入,别的商旅都去退租,偏偏他们不去,这不是摆明了他们可疑么?”

    夏浔恍惚,但转念一想,又蹙起眉头道:“那又怎样,这肃州城是西域通商要道,行旅客商无数,各大车行买卖兴隆生意红火,每日至少有上千人要用车。这些人又散居在各处,既然无辜者退租、疑犯也退租,难道我们要一个一个的去查?”

    谢雨霏道:“要缩小查问范围却也不难,这些骗既能骗得拓拔明德上勾,平素应该就是以肃州为老巢的,他们既是本地人,又是做案之后租车离开,必定担心车行的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一定会易容改扮。扮成外地的客商,像他们这种人,必定备有各种身份凭证和路引,这个难不倒他们。”

    “外地客商?这些商贾中大部分都是外地客商,这范围减不了多少啊?”

    谢雨霏狡黠地一笑:“帖木儿退兵不久,此时就能得到消息,马上赶来恢复经营的客商大部分都不会是头一次到甘凉来做生易的,他们大多是做久了西凉生意,很多人还是此前就有多笔生意积压下来,所以一听战事平息会迫不及待地赶来。”

    夏浔眨眨眼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谢雨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睨着他道:“西凉地广人稀,不及中原平靖吧?”

    “当然!”

    “这里的剪径蟊贼、坑méng拐骗者较中原为众吧?”

    “当然!”

    “所以……”

    谢雨霏慢条斯理地道:“商人们为了安全,载运货物、行走通商,大多会租用合作已久、彼此知根知底的车行的大车。我刚已经说了,此时充斥于肃州城中的商贾行旅,大多是走惯了西域商道的人。做为老主顾,车马行岂能没有印象?我们只查头一回到这些车行租用车马的外地客商,这一下范围是不是缩小了许多?”

    夏浔拍案而起,振奋地道:“妙啊!就这么办,我马上通知肃州卫,对全城所有车马行进行缉查。”

    谢雨霏道:“相公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说过了,他们租车,一定也会冒用其它身份,这样一查。很大可能只是叫他们手中的几份假路引作废,未必就能抓得住他们,狡兔三窟嘛!”

    夏浔一怔,颓然道:“既然如此,何必大费周章。这不是无用功么。”

    谢雨霏道:“怎么就是无用功了?绳不一寸寸勒紧,怎能bī得他们狗急跳墙?我们不但要查,声势还要造的越大越好。”

    夏浔双眼一亮道:“敲山震虎?”

    谢雨霏嫣然道:“车行要查、客栈也要查、对百姓民居。也要发动甲长里长,让那四邻八舍相互监督。包括这悬赏认尸的手段。眼下还没人来举报,不代表一直没有人来。就算一直都没有人来,那伙骗却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不知道,就会握,这种种举措,必然bī得他们心惊ròu跳,不敢在巢xùe中久匿,如果这时候咱们再给他一条活路走,你说他走是不走?”

    谢雨霏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夏浔窃窃sī语了一番,夏浔听罢犹豫道:“这件事……我到是办得到,只是……他们会上钩么?”

    谢雨霏笃定地道:“一个以做老千为生的人,当用骗能达到目的的时候,他会本能地去做!”

    夏浔凝视着这位昔日以千术为生的谢大小姐,眸中渐渐lù出促狭的笑意。

    谢雨霏脸红了,羊脂美yù似的脸颊上泛起两抹羞红,仿佛晕开了两片胭脂,她在夏浔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大发娇嗔道:“看甚么看!讨厌!”

    窗外墙根底下,苏颖打个手势,蹑手蹑脚地退去,她刚一移动,不远处两片碧绿的huā叶乍然一分,从中间探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靥来,随即蹦出一个小小的人儿来,跟着苏颖鬼鬼祟祟地离去。

    “颖夫人,这事儿我们好象帮不上忙啊,他们要抓的是个骗,那骗藏着不出来,我们找不到他,怎么去抓?”

    苏颖没好气地道:“你干爹这不是有人帮忙了么,咱就不要cào心啦!”

    “嗯!”唐赛儿钦佩地道:“真的呢,霏夫人好聪明,我就想不到这么多。”

    苏颖登时打翻了醋坛,酸溜溜地道:“人家是狐狸jīng转世投胎,能不聪明么!”

    唐赛儿垂头丧气地道:“可是……,干爹变的好笨呐,霏夫人这么说,他都好久不明白。我一直觉得干爹聪明绝顶,无所不能呢,唉!”

    苏颖“噗嗤”一声笑,说道:“这世上哪有无所不jīng、无所不能的人?不过,唐丫头,你干爹却还没有笨到那个份儿上,他呀,是故意在那小狐狸面前装傻呢!”

    唐赛儿奇怪地问道:“霏夫人是他娘,又不是坏人,干爹为什么要装傻骗她呀?”

    苏颖笑着mōmō她的头,说道:“傻丫头,谁说一定要对坏人能骗他。我告诉你,这世上有的人是以骗为生,有些人是说过谎话骗人,可是只要是男人,就一定装过傻、骗过人。男人装傻,能骗得nv人犯傻,nv人犯傻,会对他死心踏地,懂么?”

    “哦……”

    唐赛儿挠挠头发,困huò不解地站住了,她没有听懂。

    唐赛儿站在原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míhuò地看着苏颖的背影,过了半晌,突然雀跃而起,兴奋地挥着小拳头:“我明白了,那个骗很厉害,但是霏夫人却能对付他。霏夫人比骗还聪明,却要被干爹骗,所以,干爹是最聪明的大骗!嘻嘻,我就说嘛,干爹怎么会跟大笨熊似的!”

    唐赛儿想通心事,恢复了对夏浔无条件的崇拜,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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