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平静下的潜流
皇后的到来,标志着新政权的最终完整,一切尘埃落定了。
金陵城发生了许多变化。
徐妃正式受金册金印,封为皇后,诏告天下。
一门一后、两国个、两王妃,中山王府赫然再度崛起,重新成为大明第一功臣世家。
但是现在的徐家,仅仅是象征意义上的第一世家了,在地位和声望上,无人能及”但是在朝堂上”已经没有当初强大的影响力。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当今皇帝是个很强势的皇帝,朱元璋也是个强势皇帝,但那并不影响许多朝臣派系的形成。
唯一的原因是,徐家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带头人。徐辉祖无论是治军用兵的本领,还是朝堂上的手段,那都是多年打磨出来的老手,他是做为徐家的继承人,被徐达大将军从小培养起来的,是徐家当仁不让的带头人,但他现在已经被勒令闭门思过”毫无作为。
徐增寿或许是勉强可以做为他的接班人的人选,凭徐增寿的威望、资历,能够得到徐系势力的信服并为其所用”可他已英年早逝。徐膺绪在各个方面的能力很一般,而且一直在地方上做官,没有这个威望。而徐景昌还年轻,大伯虽不管事了,人还活着,二伯也在,做为徐家的晚辈”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建文旧臣正在重新组合,或依附于炙手可热的靖难功臣,或依附被永乐重用的建文旧臣,武将方面,由于中山王徐家和曹国公李家相继淡出军界而丘福、朱能等靖难武臣刚刚上位,武将们对他们也需要一个试探、接触、了解、磨合的过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形成新的派系,军中派系的形成要比朝中复杂的多。
皇后娘娘近来频频设宴款待靖难功臣和建文旧臣的家眷她知道丈夫虽已坐上皇位,但是对这个庞大的帝国还不能做到如臂使指,皇帝高高在上”他的政令和决策,需要文武大臣们去执行,而诰命夫人们”则对这些文武大臣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走走夫人路线,有助于帮助丈夫招揽人心。
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现在也少不得要参加各种宴请北平系旧臣走向自己熟捻的王子们表示友情,建文旧臣则是用这种礼敬表达对永乐皇帝的忠诚。三位皇子有时要一同赴宴”有时要分别赴宴,由于性格和身体原因,那位不大为众人所熟悉的皇长子朱高炽露面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尽管并不大露面,皇长子朱高炽还是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子痴肥到那种地步,而且不管是他的父皇还是他的兄弟,都是身材魁梧彪悍,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人这样一个异类的确是叫人一见难忘的。
不过尽管他太胖了些却绝不是一个蠢人,在有限的几次宴会中,朱高炽所表现出来的风度和谈吐,给金陵系官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皇子,还是一位性情孰厚的皇子博得了文臣们的极大好感,已经有人赞誉朱高炽,说他和当初的懿文太子朱标一样,性情脾气、品格〖道〗德都十分相似。
不过出于身体原因,朱高炽并不大抛头露面,这样一来,皇次子朱高煦就显得异常活跃了。或许他是想替大哥分担责任吧,毕竟,朱棣登基为帝后,为了减小施政的阻力,对顽固的建文忠臣一派进行了血腥清洗”皇后娘娘到京后为了给丈夫挽回形象”正在努力营造一个详和安宁的氛围,频繁宴请命妇,做为皇子,多出席一些宴会,显然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
今天,三位皇子难得又一起露面了,因为今天请客的人是辅国公杨旭。或许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杨旭何以在靖难功臣榜上排名第六,但是三位皇子却是知情人,他们很清楚杨旭为他父皇的江山立下多大的功劳”而且他们本人至少也有两次是依靠杨旭的帮助”才得以保全性命的。
因此辅国公的请柬一到,他们立刻推掉了有冲突的所有宴请,准时出席了。今天宴请的人太多,而且主客是三位皇子,因此夏浔开的不是家宴”而是包下了整座聚贤楼,皇亲国戚、功臣勋卿、朝中文武,云集于此,有好几位是驸马都尉,其中就有梅殷驸马。
梅殷和夏浔只是做了次试探性的交手就偃旗息鼓了,外人对他们之间的斗争还完全没有察觉,就算有所察觉,就算两人私底下已经斗得你死我活”无人不知,这种性质的宴会,还是会邀请对方,还是会谈笑晏晏”如同多年好友,这就是官场,一个完全不同的战场。
可是,不适应这种官场规则的人还是有的。丘福、朱能已经回京,他们也接到了夏浔的请柬”朱能来了,徐景昌来了,丘福没有来。五军都督府一共三位国公,徐景昌毫无疑问是站在夏浔这边多一些的,别看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人,可是在朱能、丘福两个百战沙场的北平系老将面前,他这今后生小子完全没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而徐景昌酷肖乃父,情感重于理智,他也不在乎,懒得去巴结那两位本衙的老资历,他同夏浔比较谈得来,而且夏浔曾经冒死救过他的父亲,虽未成功,这份情,他得承。就只凭这”他就与夏浔亲近的多。再说,通过他的小姑姑,他也知道夏浔对当今皇上一家有过多少次救命之恩”这个人物受到的皇帝的信任,丝毫不比丘福、朱能为少,他倒不了,更不可能砸在自己身上。
而朱能赴宴,倒不是冲着夏浔的面子,朱能回京之后,已经知道了夏浔鞭死五军都督府经历郑小布,贬谪都督佥事谢光胜的事。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明白了,可是夏浔丝毫不留余地的手段让他心中很不舒服,昔日燕王身边近臣之中,与夏浔交情最好的张玉,他和丘福都差一些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昔日那点香火之情也就淡了。
不过,今日赴宴的是三位皇子,他和张玉当初可是燕王府的左右护卫长。三位皇子赴宴,他不能不来。这也是朱能为人老成持重之道,与夏浔纵然有了矛盾,他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官场终究不是战场,要消灭一个人,不需要剑拔弩张,何况,他的不悦”只是让他对夏浔起了反感,倒不致因此就把夏浔当成对头。
而丘福则明显属于性如烈火的脾气,眼里根本不揉沙子。郑小布死不死不关他的事”谢光胜是不走到兰州餐风饮露也不关他的事”当初他到五军都督府匆匆点了个卯”就到地方上接收、整编军队去了,现在他都想不起来那姓谢的和姓郑的是个什么模样。
可他既然已经成为五军都督府的主事人”谁动他的人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他面子”他也懒得给对方留面子,相比起朱能的老成”丘福选择了针锋相对,他就是要明确的告诉杨旭:你得罪我了!
可惜,杨旭今天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点儿,不要说少了一个丘福”就算少了十个丘福”也没人注意到他,何况”今日的焦点,是三位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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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军都弃府里”丘福正召集本衙的几位都督议事。
都督陈暄本来也接到了夏浔的邀请,可惜还没出门,就被丘福派来的人给截住了,无奈,他只好派了一个家人”赶去向夏浔说明情况”然后随那五军都督府的校尉赶回来参加议事。今天特意把他找来,是因为陈暄是水师都督,又曾亲赴沿海防御偻寇,而丘福此番召人议事,就是为了对付倭寇。
丘福马上就六十岁了,比朱能还大了二十多岁,夏浔那个毛头小子当然更不可能放在他的眼里,这也是他尤其不能原谅夏浔冒犯的原因:太不尊重老人家了。夏浔的宴会他没放在心上”但是皇上说的话,他可是时时记在心头。他和朱能回京后,皇上曾单独召见,特意提到了水师的建设和打击倭寇的想法。今天他把陈暄这个了解水师和倭寇情形的都督找来,就是想策划一场针对倭寇的反击。
丘福高踞上座,对陈暄道:“皇上前日召见,曾提及沿海倭寇之猖獗。小小东瀛”弹丸之地,几个流寇,怎么会这般难对付?哼,我看都是建文当朝,重文抑武惹下的祸端!你对本都督说说你了解的情形,我打算对犯我海疆之倭寇,予以迎头痛击,消弥倭患,解圣上之忧。
陈暄道:“大都督,倭寇的武力,远不及我大明水师,不过,我们要对付他们帮艮难,歼灭不易”防守也不易。”
“此话怎讲?”
“大都督,前次辅国公奉旨招史双屿海盗时,下官也曾对辅国公提及此事”辅国公对下官言及的难处也深以为然。我沿海诸卫”,丘福撇撇嘴,不屑地道:“杨旭,哼,杨旭根本不知兵!一个毛头小子,懂得甚么!老夫戎马一生,身经百战”不管是北元精骑还是数倍与己的朝廷大军,老夫都打败过,几个东瀛蛮夷,又算得了甚么?”
别暄一见他如此骄敌,赶紧提醒道:“大都督,这海战与陆战可是两码事儿,当初元人入主中原时,正是武勇最盛之时,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可是两渡东征〖日〗本,都是败得落huā流水,咱们”,他话说到一半儿,看见丘福冷冷的目光”忍不住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丘福淡淡地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就不要说了。水战”本国公的确不曾打过,倭人么,也的确不曾打过交道。可是”打仗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水战陆战,有何区别?你只说说沿海情形就好!”
陈暄道:“是,据下官了解,这些偻寇”多是〖日〗本内战的溃兵、失意的武士、破产的商人、失去土地的农民,生计无着,便结伙侵掠我边疆。下官说他们不是我水师正面之敌,是因为他们的船非常糟糕,他们的舰船最大的只能容纳三百人,小一些的一百多人,更小些的只有几十人。
那船大部分是用大木倨成方形联结而成,联结处不用铁钉,只用铁片,不用麻筋、桐油弥缝,而是用草来堵塞漏隙,费工费料,还不甚坚固,咱们水师的战舰如果追上去”只要一撞”就会散了架。而且他们的船帆和舵都非常简陋,只能驶顺风、不能戗风”遇有戗风或无风时,只能下帆使橹,所以大部分倭寇都是利用春汛和秋汛时进犯我沿悔……,……
丘福不耐烦地道:“船只是用来载人行驶,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他们有些什么武器,“惯于如何做战,你且说说!”
陈暄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丘大都督完全就是个水战的外行啊!海上作战,最重要的就是船,倭寇的船还未了解详细,己方战舰还完全未了解”这就研究对方用些什么武器”有些什么战法了?可大都督问起,陈暄无奈”也只好换了话题,说道:“倭寇弓硬矢利,近人而发,其性凶残,武技也很出色”较之我沿海官军,要胜上一筹。他们有些人只有刺枪挠钩”不过比较出色的武士都是用三把刀。”
“三把刀?”
“是”一把长刀,劈砍起来十分凶猛,又配一把小刀,以便杂用,此外还佩一把利刃,分为两种”长约一尺的叫解手刀,长一尺有余的叫急拔刀”专为近身冉搏之用。”
丘福蹙眉道:“船只一碰就散,武器上也无甚特色,怎会容他们祸害至今?”
陈暄木然道:“因为,他们的船拚不过就逃,大海茫茫,很难追及。他们通常是登岸做战的,以我淅东沿海为例,诸多海卫之中,仅有太仓、观海两个卫所有船,其他诸卫都是陆战的军士,只能据岸防守。可海岸漫长,防无可防,他们一旦登岸,那就是近身做战了。
倭人常以三五十人为一伙”每伙之间相距一两里地,鱼贯而行”形成绵延数十里的长蛇阵,不攻大城大卓,专挑没有城墙的村镇小县劫掠,不容易包围、不容易歼灭”我们兵力纵然占优,却不可能迅速集中到他们登岸的地方,他们一旦登岸,进入村镇,那种巷战的地方”我们的优势就难以发挥出来。
偶尔附近有我大股军队,对他们当真形成了威胁,他们还可以裹挟当地百姓,以老弱妇孺为肉盾,令我们进退两难,从而杀出重围,接着重新进行捉迷藏。而且,他们在当地有些内奸眼线,可以为他们带路,所以对乡间地形之熟悉,更甚于我们的卫所官兵……
若以沿海诸省合力,统一部署运筹,在陆地上处处设防,调兵围剿,同时多造大船,在海上围追堵截,不予其停留之地,要予倭寇重挫,还是办得到的。不过,下官以为,如此劳师动众,仍旧难以触及他们根本……”,陈暄苦笑道:“下官以为”在海上,根本不可能消灭他们,现在不能,以后多造海船,可以远航万里,同样不能。而陆地上,我们也不可能把沿海处处驻兵,沿海地形复杂、村寨简陋,又无法像西北一些地方,筑堡寨纳民众于内,来个坚壁清野,他们出来一百人,哪怕只有一个带着掠夺的财物活着回去,就能再吸引一千个人加入海寇的行列”野草一般”杀不胜杀!”
丘福冷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们能有多少人?”
丘福自幼投军行伍,是个不读书的武夫”可陈暄却是一位儒将”听了这话心中不觉有气,便淡淡地答道:,“隋炀帝三征高丽,以致亡国,不是败于高丽之手,而是因为战争旷日持久”民间耕稼失时、连年兴兵、徭役无尽,以致十八路反王灭了大隋。大都督,陈暄是武人,不怕打仗”倭人是穷叫化子,不怕折腾,可咱大明数万万百姓,折腾不起!”,丘福怒道:“以你的说法”我们拿他们岂不是全无办法了?”,陈暄默然片刻,说道:“上一次辅国公格安双屿海盗时,曾与下官论及东海倭寇……”,他瞟了丘福一眼,见丘福没有反对”便道:“辅国公以为,倭寇根出〖日〗本”要想彻底歼灭他们”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以武力震慑、以〖日〗本对我天朝谋求通商之需求,软硬兼施,迫其配合行动,让倭寇无立足之地。这样,纵有残余,也难成大患。
不过,辅国公还说,堵不如疏,即便以此手段,也只能消弥一时之患”久而久之,倭寇必然再度兴起”盖因利之所至。远的不说,南海现在就有剧盗,武装大船比我水师还要厉害,他们可不是倭人,而是我〖中〗国遗民,可是同样为祸一方”侵扰我沿海居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辅国公说”恩威并济”只是迫使各方配合”让海盗走投无路。要想真正消弥祸患,还须釜底抽薪”我朝如能开海通商,惠泽万民”而做海盗又时刻面临覆亡之险,那么在一本万利和无本万利之间”大部分海盗还是肯放下刀枪,做个顺民的,这样于国于民也有益处。”
丘福见他口口声声都是楞旭”好象对杨旭佩服的很,心中暗自恚怒。
徐景昌那个小混球就不用提了,只知道跟在杨旭身边摇旗呐喊”丢尽了乃祖乃父的脸;朱能那个老滑头,人家都骑到自己头上拉屎撤尿了,居然还要给他面子,赶去赴宴。如今这个陈暄”简直搞不清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人还是杨旭的人了。
丘福忍着气问道:“陈都督,你是武人”还是文臣?杨旭从不曾带过一天兵,他知兵么?他懂得军事么?这些想法,不过都是文人的夸夸其谈罢了。如果每逢犯边之敌,都有这样手段应付,那还要我们武将干什么?”
丘福只是一个单纯的武人”他想的只是如何取得胜利,却不会去想战争是为什么服务,因此视野就很难放在战争之外的解决办法上。i斥了陈暄一番,丘福断然道:“双屿岛群盗不是已受了朝廷招安么?食朝廷傣禄”就要为朝廷做事!
我们在东海,如今已有三个卫所,拥有出海一战的能力,三卫互成犄角,进可攻退可守,以倭人所拥有的那些破烂战船,几乎没有的远战武器”一旦海上遭遇,还愁不能歼之么?至于陆地方面,本督也会妥善布置”除非他们不来,否则”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丘福在帅案上狠狠一捶,睇着陈暄道:“你说,倭人常趁春汛秋汛侵我沿海,冬天,他们不会来吧?”
陈暄道:“也不然,冬季”倭人也有一战之力,只不过比起春秋两季,倭寇要少了许多。不过,冬季仍能来我沿海滋扰的”就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了,他们的船只比较精良,盗众的武力也比较出色,所以,人数井起春秋两季虽然少了,却也不好对付。”,丘福冷冷一笑”huā白的眉毛向上一挑,说道:“好!老夫就先拿他们试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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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儿坐在锦墩上,肘支着桌子,手托香腮,眼睛半睁半阖的,睁阖之间”眼波欲流。
如果你看见她此时的眸光”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媚眼如丝。
皇后娘娘正在宫中宴请二品以上大员和公侯伯爵夫人以及住在十王府的各位公主”因为都是女儿家,这酒的品种就多了些,大多都是果酒,比如葡萄酒、梨酒、枣酒、椰浆酒乃至五加皮酒、蒲桃再、柿酒等等。
茗儿本来不会喝酒,不过看见别人喝的开心,又见那出自哈喇火的上品葡萄美酒醇红鲜艳,色彩诱人,受不得那些夫人们和千金小姐们怂恿,便喝了一盅”结果……,一盅就醉了。轻轻抚着脸颊,脸颊都在发烧的感觉,头也晕乎乎的。
皇后见妹妹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忙听人扶了她到自己宫中休息”茗儿本来颇有醉意,不知怎地,到了这里反而不想睡了,她托着下巴”迷糊了一阵,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打算,这是个好机会呀,一会儿姐姐回来,我……要她帮忙好不好?
这样一想,身上忽然更加燥热起来,“小丫头”想男人”不知羞!”茗儿咬了咬嘴唇,脸颊上浮起两抹醉人的红霞,似乎更烫了!!~!
第461章 求赐
男人在一起喝酒,议论最多的话题是女人。
同样的,一个纯粹由女人组成的酒宴,就算不是主要话题,也必然会谈到男人。
当然,宫廷宴会上的女人都是贵妇、干金,所以谈论的也就含蓄的多,通常是由“我丈夫”、“我儿子”开始的,听他们谈起朝中文武时,哪怕有人稍有只言片语对杨旭不恭,茗儿都会生气,很生气!虽然她不会表现出来,可是真的会气鼓鼓的,相反,如果听到谁赞扬杨旭一声,她就会很开心。
她的喜怒哀乐,不知不觉已经围着那个人转了,热恋中的女孩,就是这样。
此刻,茗儿托着香囘腮,就在想杨旭。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想起,从那个丝毫不给她面子,从她面前取走了火狐皮裘的臭家伙开始;从那个飘雪的冬夜,那个凶巴巴地抓囘住她为人质的胆大包天的男人开始:从地宫里面,他彪悍地用烛台扑破肌肤,用血熄灭火囘药捻子,想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想别人议论他的只言片语……,越想心里越甜,好象吃了蜜。
眼神儿迷离着,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她的心神早已不知飘到哪儿去了,以致徐皇后走进寝宫,唤了她一声不见回答,又在她面前晃了两圈还没发现。徐皇后弯下腰,看着自己小妹脸上两朵桃花似的嫣红,惊奇地笑道:“我的小妹子……,这是怎么了?”
“啊?”
眼前的视线被挡住,茗儿才惊醒过来,下意识地仰了仰身子,看清面前是姐姐,茗儿才长吁了。气,拍着酥囘胸道:“姐姐怎么悄悄走进来了,吓死人了。”
徐皇后又好气又好笑:“谁悄悄走进来了,我都在你面前走了两圈了。”
她拉过一条锦墩,在茗儿身边坐下,打量着她可爱的样子替她把鬓边一缕秀发掠到耳后,柔声问道:“我的小妹子,在想什么?”
“啊!没想什么呀!”茗儿忽然有点心虚起来。
徐皇后浅浅一笑,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嗔道:“你呀,别忘了,姐姐的儿子都比你大,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少装了,快告诉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我……。”
茗儿摇摇头,想想不妥,又点点头眼波一扬看见姐姐似笑非笑的样子一阵羞窘难当,哎呀一声,便扑到了她的怀里。说起来,这位长姐,对她来说,还真是母亲一般的存在。
徐皇后笑着拍着她的后背,然后握住她的香囘肩,让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望着她粉绽桃花似的秀靥,轻轻抚摸着她果冻般粉囘嫩光滑的脸颊,柔声道:“茗儿真的长大了呢这小模样,我见犹怜,何况是男人呢。告诉姐姐,是谁家的儿郎这么有福气呀?”
茗儿羞答答的,不好意思启齿。
徐皇后笑道:“前两天,你姐夫还跟我说起,该帮你说门亲呢,这几天宴请囘命妇皇亲,姐姐还真用心给你打听着呢,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居然自己相中了男人,呵呵,说吧,是谁,小丫头,你不说,姐姐怎么替你做主?”
茗儿垂下了头,害羞地道:“我……,我说了,姐姐不许笑我。”
徐皇后失笑道:“怎么会呢,我们女儿家,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不就是终身相许的人么,这么重要的大事,姐姐怎么会笑你,说吧,是谁家的儿郎呀?你这疯丫头在哪看见人家的,这就喜欢上了?”
茗儿小声道:“其实……,姐姐也认得他的。”
“姐姐也认得?”
徐皇后有些鼻奇,想了几个臣世家的子弟,似乎没有谁能对上号,忍不住道:“好啦,别给姐姐存哑谜啦,快说给姐姐听!”
“他…他就是杨旭啦!”
茗儿说完,羞得无地自容,又扑进姐姐的怀抱。徐皇后一呆,讶然道:“杨旭?谁家的孩子?姓杨,哪位大臣啊?”
茗儿急了,坐直了,娇嗔道:“我就知道姐姐会取笑我,杨旭!杨旭嘛!辅国公杨旭!”
“什么?”
徐皇后愕然,怔了半晌,才道:“不对吧……,姐姐听说,杨旭不是已经成亲了么?我怎么记得他是有妻子的呢,已经病逝了?啊…堂堂中山王府的小郡主,要给人家做续弦?不成!不成不成!就算他是国公这也不成!”
茗儿急得跺脚:“哎呀,我的糊涂姐姐,病什么逝啊,人家……,人家两个夫人,都活蹦乱跳的呢!”
徐皇后恍然大悟:“喔……”原来是妾呀,那倒使得,我的妹子,嫁个国公,倒也般配。只风…他的岁数稍大了点,我想想……”好象他有二十七了吧?你才十五,嗯……”勉强可以吧!”
茗儿道:“没有啊,杨旭两个夫人,都是明媒正娶的,不是妾室!”
“不是妾室?”
徐皇后嗔道:“臭丫头,那你跟我开什么玩笑,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能拿来说笑的?”
“我没说笑啊!”
“没平?”
徐皇后仔细看看妹妹的表情,神情凝重起来,扶住她肩膀道:“告诉姐姐,倒底怎么回事?”
茗儿忸怩地道:“他…他是两个平妻嘛。我想一一一一一一我想也没啥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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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皇后面沉似水,真的有些生气了:“没啥?别的女人就没啥!可你是我的妹妹,咱中山王府的闺女,就算是嫁给皇帝、嫁给王爷的,可有一个还有与她平起平坐的妻子?更何况还是两个!”
“姐姐……。”
“你不要说了!”徐皇后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道:“这个杨旭,也太不像话了!家里两房妻子,还敢招惹我的妹子。欺负你年轻不懂事,花言巧语骗你芳心,真是岂有此理,我饶不了他!”
“姐姐,你去哪儿?”
“我去找你姐夫,把那杨旭召进宫来,不成体统,简直胆大包大你放心,姐姐替你出气,我不会轻饶了他!”
茗儿大惊,赶紧扑过去一把抱住姐姐的胳膊,急得跺脚道:“哎呀,姐姐,你……”你不要去啦!人家……,人家都不答应娶我呢,我还想让姐姐求姐夫赐婚呢。”
茗儿说着,委曲得眼泪吧嗒的。
“什么什么?”徐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仔细看看妹妹确实不像说笑这才拉着她走到桌前重新坐下说道:“来,你从头到尾好好说与姐姐知道,倒底怎么回事?”
茗儿从头到尾,把自己对夏浔的思念和欢喜一股脑儿地倾诉给姐姐知道,然后滑下锦墩,贴着姐姐的大囘腿,眼泪汪汪地道:“大姐,人家真的喜欢他就只喜欢他,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说话他一定听的。”
徐皇后这才明白,敢情只是自己妹子的单相思,她拉起茗儿,怜惜地替她拭去颊上的泪水,轻叹道:“你这傻丫头,好了,这事儿不要想了,你呀,就是一时糊涂,幸亏……,你只说给姐姐知道,要不还不让人家笑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提了,过几天,姐姐亲自帮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啊?”茗儿有些发呆:“姐姐不帮我么?我是让姐姐求姐夫下道旨意嘛,谁叫你帮我选夫君了?”
徐皇后佯怒道:“你这臭丫头,还在死脑筋!杨旭两房妻子,你怎么嫁?”
茗儿嗫嚅道:“那不风…那不是还可以有个正妻嘛,也不算辱没了们徐私…”
“还不算辱没?”徐皇后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可气又心疼:“这事儿,断无可能!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过几天,姐姐叫命妇们把家中未婚的适龄男子都带进宫来,叫你三个外甥设宴款待,你呢,可以偷偷看看,不管喜欢了谁,姐姐都替你做主,那个杨旭,不要想了!”
“我不!我就喜欢他一个!”徐茗儿也犯了犟脾气:“姐姐不帮我,还要拆散我,我不理你了!”
徐皇后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姐姐哪有拆散你,人家不也没说喜欢你么?”
徐茗儿挺起胸膛,不服地道:“我才不信,我哪里配不上他啦?我知道,他和姐姐想的一样,也是觉得,他和我根本不可能,所以才不肯接受!只要姐姐告诉他,你愿意让我嫁,他不就放心了?”
徐皇后吃惊地道:“你怎么如此肯定?你……,你难道已经对他表白过了?”
徐茗儿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忸怩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靴尖在地上画圈圈。
徐皇后一屁囘股坐回锦墩上,喃喃地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子?真是要气死我了,唉!这都是爹娘死的早,家里人都宠着你,把你惯坏了,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徐茗儿跑过去,像小时候向她讨要自己喜欢的玩具时一样,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好姐姐,你帮帮我嘛,姐姐帮了你,茗儿一辈子念你的好。姐姐,人家真的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反正别人我看不上眼,那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儿最讨厌了,姐姐,姐姐……”
“好了好了,你别摇啦,姐姐让你摇的头都晕了!”
“那你答应了?”
“嗯……”姐姐答应没用啊,如果你姐夫不同意……”
茗儿的小囘嘴马上撅得能挂香油瓶儿:“我们家的闺女嫁人,关他甚么事?”
“你……。”徐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叹口气道:“要是人家杨旭不同意呢?”
“不可能!”茗儿肯定地道:“我看得出来,他也喜欢我的!”
徐皇后没好气地道:“你这没羞没臊的丫头!”
茗儿抱着她的手臂,涎着脸撒娇:“这不是在自己姐姐面前么,答应我好不好,姐姐最好子!姐姐……”
徐皇后在她眉心狠狠点了一记,嗔道:“死丫头!成,姐姐替你说说去,可不保证一定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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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情牵心肠
夏浔等文武百官站在聚贤楼下,先送了三位皇子离开,众大臣也就一一向夏浔拱手告辞,夏浔看见胡观,连忙召唤一声,胡观神色不豫地勉强站住。^^
夏浔知道,他为了那民女的事对自己正心存芥蒂,便笑吟吟走过去,说道:“驸马爷,借一步说话。”
夏浔把他拉到一边,说到:“驸马,上一次你那佃户女儿的事……。”
胡观皮笑肉不笑地道:“哦,这件事,我的管家已经对我说过了。那佃户人家欠了债还不上,管事催讨几次无果,便想要他女儿到我府上做丫环抵偿债务。当日我正在燕子矾迎候皇后娘娘,对此全无所知,事后听说管事自作主张,已经狠狠刮斥了他一番。本来,我胡家不是开善堂的,欠了债就当抵还。我胡家佃户逾千,如果哪一家要死要活的我就免了债务,这家业再大,也就败光了。不过既然国公爷插手了,那就另当别论,我已经吩咐管事,免了他家债务。”
夏浔暗道一声“果然上路!”笑容更亲切了:“哈哈,驸马客气了,这么给杨某面子,惭愧惭愧。驸马呀,这儿没旁人,咱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实话了吧,实际情况如何,呵呵,在下心里有数。其实当日杨某也是恰巧路过,这事儿本来不想管的,谁知道你那家人做事太张扬了些,让中山王府小郡主看见了。你也知道,女儿家心软,尤其是对这种事情,杨某寻摸着,我要是不管,郡主年轻气盛,说不定就会把事搞大了,到那时须与驸马脸面上不好看,所以就插了一手。”
胡观听了不禁有些动容,他听家人回复,知道当时夏浔身边确有一位俏丽的少女,当时似乎是她不依不饶,一路追过来的,只是家人也不知她身份,原还以为是杨府的人,如今听夏浔一说才知究竟,原本心中满是不忧,这一下倒真的感激起来。
夏浔察言观色,更加恳切地道:“驸马,你我都是男人,这事儿嘛,我能理解。不过,君子好色,取之有道,再说,冲驸马你这人品、家世、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这一次,是被徐府的小郡主看见了,巧巧的被我撞见,算是压下来了,要是真被张扬开来,就算公主不多加追究,到底是件丢面子的事,驸马以后还须小心从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巧取豪夺呢。
夏浔这话倒不是恭维,单似相貌论,人家胡观比他还英俊了几分,昂藏七尺,五官端正,英气勃勃。央明的官儿,相貌身材都是参考条件之一,选驸马更是跟选美差不多,条件十分苛刻,这胡观确实是个美男子。
得知内中情形,胡观怨气顿消,否听夏浔这话,也就顺耳起来,连忙还礼道:“是是,国公金玉良言,胡某记下了。原来内中还有如此情形,胡某确实不知,国公如此维护,真是…真是感激不尽。改日,改日胡某再设宴答谢再公,国公务必赏光啊。”
“驸马客气,客气了,呵呵……。”
夏浔忙还拱手还礼,他虽不怕胡观,却也没必要给自己乱树敌人,如今把话说开,如果胡观依旧耿耿于怀,那就是胡观不识相了,胡观如此上路,解决了一个麻烦,他也很开心。两下里又谈笑几句,目送胡观乘马离去,夏浔一转身,就看见工部侍郎黄立恭和锦衣卫南镇抚刘玉、珏正站在楼门口候着。
黄立恭是他特意留下的,刘玉珏因何也在,他倒有些奇怪,走回去顺口问道:“玉珏,怎么还在?”
刘玉珏矢身答道:“国公,卑职也正有事要与黄侍郎商量,所蚊也就留下了。”
夏浔恍然道:“哦,是火器匠作的事吧?走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一起往工部一趟吧。”
夏浔的侍卫牵了马过来,刘玉珏连忙抢上一步,从那侍卫手中接过马缰,把马牵到夏浔身边,恭恭敬敬地道:“国公请上马。”
夏浔也没客气,伸手扳鞍,刘玉珏探臂一托,将夏浔送上马去,夏浔从他手中接过马缰,刘玉珏这才走向自己的坐骑,轻巧地纵上战马,一提马缰到了夏浔身边,落后半个马身时,便勒缰侍候,不再上前,俨然杨府家将一般,可是在他做来,却是无比自然,好象夭经地义一般。
工部侍郎黄立恭看在眼里,不由暗暗惊叹,这锦衣卫南镇抚,必是辅国公爷亲信无疑了。辅国公不是他本衙上司,却称卑职而非下官,这就足见彼此关系之亲近了,如今以一衙镇抚的身份,甘为杨旭马僮……”在黄立恭心里,对辅国公的评估便又高了几分。~
他的下人牵过马来,黄立恭翻身上马,下意识地便也落后半个马身,与刘玉珏一左一右,去的本是工部,他这工部侍郎倒成了随从一般。
到了工部,夏浔也没打扰尚书郑赐,而是与刘玉珏一起来到黄立恭的签押房,分宾主落坐,着人上了茶来,夏浔便道:“大报恩寺那边,建造情形如今怎样了,皇上对此十分重视,可延误不得。我今日来,是想听听详细的情形。”
黄立恭知道他找自己,必是为了此事,连忙叫人取来图纸,请夏浔上前,指点着介绍:“国公请看,这慈恩寺旧址,方圆九里十三步,已经完全清理出来了,眼下按照规划,正在打地基。这地基完全是按照宫殿建筑的要求建造的,各处主殿、辅殿的地基,都钉入粗大木桩,然后纵火焚烧,使之变成木炭,更用铁轮滚石碾压夯实。
地面都削去一层,铺以木炭,上边再铺朱砂,以防潮防虫,然后才辅石板,寺墙内,预备建殿阁二十多处,画廊一百余处,经房四十余处。另外,就是拆了这旧塔,建一座九级五色琉璃塔,此塔预备建九层八面,高二十六丈,不要说整个京城,就算是站在数十里外的长江边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塔身贴以白瓷,拱门琉璃门券,门框饰以狮子、白象、飞羊等佛家吉兽,刹顶镶嵌金银珠宝。全文字
角梁下悬挂风铃一百五十二个。塔身内壁雕筑佛金,塔上建长明灯塔一百四十盏,昼夜长明,估计一日可耗灯油六十四斤……。”
说到这儿,黄立恭笑了笑解释道:“这座塔是僧录司左善世道衍大师提议建造的此塔建成,可以成为我大明第一塔!这大报恩寺,凭此独一无二之宝塔,便可名扬天下!”
夏浔点点头,他倒没想到,僧录司还提出了宝塔的改造计划,原以为要保留寺中那座高十余丈的旧塔呢,从黄立恭的介绍夏浔不禁想起了电影《通天帝国》里的那座通天浮屠,此塔如果建成,应该很壮观吧?
夏浔虽然来自后世但是对这座塔全无印象,所以现在只能想象。实际上,这座塔的确建成了,也的确名扬天下,后来的欧州商人、游客以及传教士来到南京,见到这座宏伟壮观的宝塔后,称之为“南京瓷塔。”并且把它和罗马斗兽场、亚历山大地下陵墓、比萨斜塔相媲美,称之为中古世界七大奇观之一。
夏浔之所以对这么一座有名的宝塔一无所知,是因为太平天国内讧的时候,北王韦昌辉担心石达开的部队占据此塔制高点向城内开炮,于是下令把这座举世闻名的宏伟建筑给炸毁了。后人根本没有见到它的壮观气象。
夏浔又问了些情形,整个大报恩寺在工部主持下,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建造,搞建筑,人家黄侍郎是专业人才,夏浔是个外行,也不想多问,除了关注进度,主要是想问问遭遇到些什么困难,这时候就该轮到他出面了,做为主持人,他的主要作用就是与各方面沟通协调,确保工程进度的顺利进行。
刘玉珏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直到夏浔的事情问完了,他才提起自己的事来。火器匠人虽然统由锦衣卫南镇抚司负责了,其实最主要原因还是为了保密,火器可是大明的军工业机密,但是火器匠人只是负责研制、开发、制造火器,许多上游物资、材料都需要其它部门的配合。整个制造过程冶金,锻造、化学很多部门学科,这可不是火器匠人能够独立完成的。
夏浔并不负责这一块,不过对于火器的重要意义,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看得更深远,哪怕是已经敏锐地认识到火器的犀利,不遗余力地推行火器发展的永乐大帝,在这一点上也不如他。听到火器研制,夏浔登时竖起了耳朵。
刘玉珏自觉不自觉的,总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夏浔身上,本来他还担心夏浔对此不感兴趣,怕耽搁他的时间,想要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地提出火器匠人的需求,一见夏浔很有兴趣的样子,便改变了主意,很细致地说起来。
大明虽然男风盛行,夏浔对此显然毫无兴趣,夏浔不喜欢的,他就不会做。所以他不敢让夏浔觉察他的感情,他把一切深深埋在心里,只要能倾听夏浔的声音,或者让夏浔听他说话,他就感到异常的满足和愉悦了,如果他是一个女子,这样的深深眷恋,算是感夭动地了,可惜他是男人,也许他最大苒遗憾,就是自己不是一个女人。
此时,徐皇后已经送了小妹出宫,她越想越觉事情严重,可是丈夫正在谨身殿批阅奏章,在朱棣处理国事的时候,徐皇后是不会用家事私事来打扰他的,她只能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等着丈夫回来,一起商量个办法,拯救那陷入情网的糊涂小妹!
“小丫头不省心呐!”
想起妹妹,徐皇后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小妹子幼失枯恃,再加上年龄差距太大,虽是妹妹,情同母女,可又不能把她当女儿对待,因此徐皇后格件地疼她、宠她,又不似管教女儿般地严厉,只要她想,当大姐的恨不得能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然而,太荒唐的要求,就无法答应了,这不仅仅关系到皇家的尊严、徐家的尊严,从长远考虑,徐皇后觉得对妹妹也不好,一时的头脑发热,在这样的天真少女眼中,似乎只要能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就成了,过日子哪有那么简单,现在想不到,以后苦恼的时候就多了。
也许我们很难理解,在当时,娶人是允许三妻四妾的,不但男人以为天经地义,女人也是习以常,徐皇后不在乎杨旭是否纳妾,又何必在乎他有两个妻子?其实不然,因为妾是没有地位的,在规矩大一些的人家,妾比婢也高贵不到哪儿去,可是沾了一个妻字,那就不同了。
这就好象一个人有过女朋友,两人还发生过关系,对他成家影响并不大,可他都结过两次婚了,再结都三婚了,就算女方不在乎,她父母能不介意么?结果再一打听,这男的不但结过两次婚,而且和前妻的离婚手续都没办好,那女方父心…
夏浔有两房妻室,在徐皇后听来,就是这种感觉。
茗儿此番入宫乘的是轿,坐上轿子,想起终于对姐姐吐露了真情,姐姐也答应帮忙,不由得心花怒放。
小轿荡荡悠悠的,她的一颗芳心也悠悠荡荡起来,恍惚间,似乎自己已经穿起凤冠霞帔,坐上了花轿,耳边还有嘀嘀嗒嗒的锁呐声……。
小丫头越想越开心,越想越甜蜜,可是这种幸福感,却无法找个人来分享,那滋味心…真是难受啊!
她轻轻掀起轿帘一角儿,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街头景色,越来越难遏制自己心中的渴望,突然就鬼使神差地吩咐道:“去辅国公府!”
巧云跟在轿侧,听见小姐吩咐,立即把手一扬,说道:“小姐吩咐,去辅国公府!”
茗儿飞快地放下轿帘,脸红心跳地想:“我……,我是过去看看思杨和思浔,又不是特意去看他,应该没问题吧,我都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呢,枷…应该在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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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恶人难做
工部尚书郑赐不知从哪儿听说辅国公到了,急忙赶到黄侍郎这里,邀请夏浔到他那儿坐坐,夏浔推却不过,只好让刘玉、珏和黄侍郎继续谈他们的,自己随着郑尚书离开了。
刘玉珏与黄侍郎就火器匠作需要工部提供的各种材料、技术一一敲定之后,便告辞出来,此时夏浔仍在郑尚书那里闲谈,刘玉珏见国公正应酬着,只好自行离开了。
他从夏浔那里讨得了解决火器射速的办,解决了目前丙刚成立的神机营面临的最大难题,此事需要马上呈报皇上,这是要由皇上下旨令神机营照办的,作为锦衣卫镇抚使,他不可能直接跑到神机营去指手扑脚。
刘玉珏赶到宫里的时候,丘福正兴冲冲地从谨身殿出来,刘玉珏忙侧身避让一旁,躬身行礼,丘福瞟了他一眼,见是个四品官,也不认得,都未多看一眼,便大摇大摆地出去了。他已把针对倭寇的行动计划‘提交给了朱棣,朱棣业已答应了。
以朱棣的性格,根本容不得别人的侵辱撩囘拨。他镇守北平的时候,还只是一方藩王,就决不肯让蒙古人侵犯他的虎威了。夏浔在青州的时候,齐王曾为户部把银两拿去犒赏北平将士,无及时拨付给他建造王府而发怒,那一次朱棣是因何发兵呢?
就因为在他的戍守营地,边军巡防时,发现一个损坏的马车车轮,那种制式很明显是蒙古人的,于是,他疑心蒙古人又要寇边打草谷,这是事先派人来侦察,于是就挥军北上,来了个先发制人,在彻彻儿生擒胡酋首领孛林帖木儿后,又穷追败兵上千里,一直杀到兀良哈秃城,打得哈剌兀落荒而逃。如今比北元还要弱小的倭人时不时跑到他的地界劫掠一番,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丘福是他手下大将,当初在兴州成立六军时,丘福是前军都指挥使,惯打硬仗、猛仗的主儿,这位将军戎马一生,身经百战,是一员极骁勇的老将,对他的指挥能力朱棣当然是信得过的,对付北元和朝廷那种正规且强大的军队,丘福都胜任有余,对付一帮海盗,朱棣认为已是牛刀小试了。
所以,他只是匆匆看了看丘福制订的计扑,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嘱咐丘福全权处理此事,一定要予倭人以严惩,叫他们晓得大明上国的厉害。全权处理此事,那就是把朱能也排除在外了,丘福根本没把一群日本海盗放在眼里,眼见大已唾手可得,自然满心欢喜。
待丘福离开后,朱棣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内阁转来的奏折也批完了,便想到后宫去歇歇。
朱棣有很严重的风湿病,这是他年轻的时候爬冰卧雪造成的,在北方的时候还好些,因为空气干燥,除了冬天很少发作,可是江南湿气重,一到秋冬时节,尤其令人难熬,那种钻心蚀骨的痛楚实在难受之极,就算膝前放着炭炉,也不能减轻,几分。
可他刚刚站起身来,木恩进来禀报,说锦衣卫南镇抚到了。北镇抚是替他监视不轨朝臣的,南镇抚掌握着他最感兴趣的火器,对这两个衙门的镇抚使,但有求见,朱棣是从不延误的,于是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刘玉珏见了朱棣,立即把正汇同工部研制燧发枪的打算告诉了他,工部本来就可以开发研制一些东西,倒不必事无巨细告诉皇帝,不过要是皇帝对这个也感兴趣,有他说句话,从上而下,那力度自然大为不同。朱棣一听,果然很感兴趣。
他没有接触过燧石和击砧,不过兵刃击碰会溅出火花这种现象他在军中可是常见,听刘玉珏一说,想来大概就是类似的道理,不禁笑道:“好,这燧石击砧若是研究出来,可比临阵举着一支火把方便多了。这件事,朕会关照工部一声,让郑赐那边尽快研究研究这个玩意儿。”
刘玉珏见朱棣甚有兴趣,又趁热打铁地道:“是,不过这燧发的东西要研究出来,怎么也要一段时间,一旦研制成,火锁也要进行相应的改造,如今正在使用的火铣也不能就这么做废了,臣还听到了一个三段击的子,不但于现在的火铣适用,就算研究出了燧发火铣,同样适用,这个子不费一两银子、不需改装武器,就能马上使用。”
“哦,你说说看。”
刘玉珏把云南沐英对付当地土人的象兵时发明的这种射击方一说,朱棣大喜过望:“妙啊,这是黔宁王想出的子?朕在北平时从未听说,是谁这般博闻强记,晓得这样的好办?”
刘玉珏道:“回皇上,这是辅国公杨旭告诉微臣的,刚才那燧发火器的主意,也是辅国公提醒臣的。皇上,臣以为,天下尽多奇人异士,说不定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就会想到一个很巧妙的办,不仅仅是在军伍上,士农工商各个行业莫不如此,可惜,出于种种顾忌,这些妙策不得流传,如果皇上能诏示天下,就如朝廷施政广开言路一般,鼓励天下百姓献计献策,与皇上的社稷江山,必定大有益处。”
朱棣膘了他一眼,问道:“这个提议,不是杨旭教给你的吧?”
“不是,只是臣听辅国公提醒之后,有所感触,才向皇上进言的。”
刘玉珏很小心,生怕自己的提议为皇上所不喜,方才那燧发火枪和三段击的办,也是见皇上赞誉有加,这才说出是杨旭给他出的主意,如今皇上问起,脸上不喜不愠,他也不知皇上心意如何,就不敢承认是杨旭提醒他的了。
朱棣听了微笑起来,颌首道:“好!你有此心,才是认真做事的人。嗯,你提议的很好,这件事,朕会知会解缙,叫他理个章程出来,再诏告天下。”
他捶了捶腿,说道:“好了,朕乏了,要歇歇。”
“是,臣告退!”
刘玉珏躬身退了出去,朱棣觉得双囘腿酸痛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不禁苦笑道:“唉,俺本生于南方,自幼成长于此,如今反倒受不了这里潮囘湿的天气了。这双囘腿啊,真是要命!”
朱棣勉强站起来,走向后宫。
一进坤宁宫,徐皇后迎上来,看见他的脸色,便关切地道:“风湿又犯了么?”
“嗯,湿气太重了,俺这双老寒腿,一到这时候就遭罪啊!”
“快些,多搭几个火盆子进来!”
皇后对小太监吩咐一声,便扶着朱棣到了床边,替他脱去翼善冠、团龙袍,又除去一双靴子,让他在榻上半躺了,将他一双脚搭在自只大囘腿上,一边给他轻轻捶着腿,一边怜憎的道:“你呀,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眼下内阁已有七位大学士,寻常的事交待他们去做就走了,何苦事必躬亲呢。”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朱棣就没有谨身殿中那种威严肃穆了,他很放松地倚着靠枕,微阖双目,懒洋洋地道:“能推出去的,俺已经都推出去了,你道俺不想省心么,可江山初定,方方面面,太多事了,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局,放不开手啊””
朱棣有感而发,这句话出口,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看着丈夫憔悴的模样,徐皇后也很心疼。什么事放不开手,牵一发而动全局?她忽地想到了近日皇城里边关于立储的一些风言风语,本待要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虽说那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立储是国事,丈夫是个有主意的人,身为后宫之主,干政的事不能做。不过儿子们的事问不得,妹妹的事却无妨,于是,徐皇后一边给丈夫捶着腿,一边把今天妹妹向自己吐露的心事给朱棣说了一遍。
朱棣仰在靠枕上,硬硬的大胡子撅起来朝着天,好象睡着了,一声也没吭。徐娘娘有些生气、在他腿上稍用点力捶了一下,娇嗔道:“人家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啊!”
“啊,听到了!”
朱棣指指腿:“这么大劲儿正好,就这么捶。”
徐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那你倒是帮我出出主意啊!”
朱棣茫然道:“出什么主意?她愿意嫁,那就嫁呗!”
“你这是什么话!”
徐皇后沉下了脸道:“杨旭都两房妻室了,我的妹妹怎么能嫁?”
“那不嫁就走了!”
“不嫁也不成啊,那丫头都惯坏了的,上一回辉祖伽…,结果小妹就离家出走了,难道还让她来这么一出不成?”
朱棣无奈地道:“好吧,好吧,那就嫁!”
徐皇后真生气了:“你倒底有没有听人家说话呀,杨旭都两房妻室了,怎么嫁?”
朱棣苦着脸道:“要嫁也是你,不嫁也是你,关俺什么事?你们徐家的闺女,又不是俺闺女,俺当姐夫的掺和这事儿干嘛?俺腿疼,你别折磨俺啦。”
徐皇后试探地问道:“我这不是让你给我拿主意呢嘛,要不然……,你出头说说,叫杨旭把他那两房妻室改了妾?”
“啥?俺不管!”
朱棣一扭屁囘股,靠床里头睡了:“嫁人的是你妹妹,得罪人的事让俺做,俺不干!”
“你管不管?”
“不管!”
“啪!”徐皇后在朱棣屁囘股上拍了一巴掌,朱棣哼唧两声,头都没回。
徐皇后一见,就开始抽抽答答起来:“我爹娘死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小妹子,辉祖犯了错,现在不管事了,增寿鬼…,你说我这当大姐的不替她操心,谁替她操心呀?这没爹没娘的可怜孩芋,你就忍心…”
徐娘娘这一哭,朱棣也没辄了,便坐起来,无奈地苦笑道:“成了成了,你别哭了,俺管,管还不成么?”
徐娘娘一听破啼为笑:“真的?”
朱棣叹口气道:“唉!女人啊,真麻烦!”
此时,徐娘娘嘴里那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已经兴高采烈地走进了杨府大门……。
“郡主有暇的时候,就该多来府上坐坐。郡主也知道,我们辅国公自幼住在山东,受了皇上的宠信,这才才受封国公,在京里,他是没有什么故旧好友的。
要说起来,郡主您和我们国公早在北平时候就是相识,算是我们杨家的老朋友了。我和梓棋本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和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女眷没甚么往来,平时寂寞的很,也很希望郡主能多来走动走动。”
说话的是谢谢,款待茗儿这样的名门贵女,也就谢谢能答对一番,梓棋在这方面可就差了许多。
茗儿浅浅笑道:“姐姐客气了,说起来倒真是的呢,在北京的时候,我跟姐姐还有梓棋姐姐就认得啊,是该经常走动走动。其实呢,姐姐也可以常去我那里走走,有闲暇就来吧,茗儿与那些使相干金们也没多少往来,倒是与两位姐姐性情相投,也想多亲近亲近呢。”
茗儿说着,眼睛便捎到了花厅一角放着的那只木马,那是她小时候的玩具,上次来杨府的时候,送给了思杨和思浔。
刚才到了府上她才知道,两个小丫头随她娘已经回了双屿,既然上了门总不能马上就走,于是就由谢谢来陪坐吃茶了。
“大木马……”要是我生了小宝宝,等他长大一些的时候,他就会骑着木马在那儿玩耍吧?”
茗儿浮想翩翩,恍惚间,墙角的那只木马一前一后地摇动了,木马上面坐了一个头梳冲天辫,穿着红肚兜,胳膊腿囘儿都白白胖胖像一截肥藕的小小子,他在木马上骑呀骑的,发出“咭咭”的笑声。
那模样……,怎么看都是年画上边画的怀抱鲤鱼的大胖娃娃形象
“要是我跟伽…生个宝宝,一定能像他一样英俊、像他一样勇敢,象我一样聪明、伶俐……。”茗儿悠然神往,嘴角便漾起甜甜的笑意。
谢谢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纳罕,这位郡主怎么老走神儿呀?喔,对了,丙才感觉她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气,莫不是喝醉了吧?
茗儿想得开心,甜甜地笑着,一抬头,看见谢谢正好奇地瞧着她,不由嫩脸一热,好象给人看破了心思,有些心虚地摸囘摸自己脸颊,问道:“姐姐看甚么呢?”
“哦,没有,没有,呵呵,郡主请喝茶。”
“姐姐请!”
茗儿端起杯,向谢谢示意了一下,刚将茶杯凑到唇边,小荻就喜滋滋地跨进门来:“少爷回来了!”
茗儿的手一抖,茶水稍稍泼出一些,没有溅到地上,却湿了下巴,茗儿以袖掩着,轻轻一擦唇角,一颗心便慌慌地跳了起来,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问题:“我……,我今天来干嘛了?”
还是那间静室,天气渐渐冷了,坐在那儿的那个人穿的似乎也厚了些,本来就宽宽厚厚的肩膀,这回更显得壮实了,人坐在那儿,有一种渊停岳峙的感觉,他的腰杆儿始终拔着,昏暗的光线中,一双眸子也熠熠地放着光。
“丘福打算征剿倭寇?哼!他久在北疆,以为水上做战同陆地也是一样的么。北方一马平川,有北方的打:云贵深渊大泽。自有山地的打;至于水战,江河湖泊中的水战,与海上的水战也大不相同的。
陈暄是个精于水战的都督,但他也只是精于内河做战而已,到了海上,也算半个门外海。而丘裢,…居然还把陈暄排除在外,他也太狂妄了吧!”
对面有人茶道:“老爷,据小人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因为陈暄在丘福面前屡次赞誉杨旭,令丘福非常不悦,这才弃陈暄而不用的。”
坐着的那人冷冷一笑道:“郑小布没有白白牺牲,总算在杨旭和丘福之间,埋下了一根刺!可对外用兵,却非朝中内争,丘福公私不分,这便输了一半。他不知敌,不知己,骄横狂妄,又输了一半。
因为倭寇被称之为寇,他就真把倭人当成不成气候的水寇了么?呵呵,要是倭寇这么好对付,哪还轮到他来征剿。不过,这对我们倒是个机会,以丘福用兵的特点,素来喜欢先发制人,所以他要讨囘伐倭寇,必是主动出战,东海诸卫中,唯有太仓、观海两卫有海船,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双屿,我们就容易做手脚了!”
“老爷是说六
“不错,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咱们在东海的安排,可以提前发动了。”
对面那人迟疑道:“可是…倭人毕竟是外虏,咱们这时动作,岂非让倭人占了便宜?”
那人淡淡地道:“丘福此战必败,就算没有大败,拖也得被倭寇拖死。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帮他一把,早早做个了断。至于双屿那群海盗”亨!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有什么值得怜悯的?杨旭在军中毫无根基,竟然饥不择食,拉拢一群无恶不作的海盗做他的班底,这样的人,能成什么气候,就让伽…栽在这群海盗身上吧!”
“是!”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对于立储,京中现在如何议论?”
对面那人道:“皇帝似乎果有易储之心,朝野间对此议论纷纷,皇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过…皇帝那边一直还没什么动静。”
“朝中文武,意向如何?”
“很奇怪,朝中文武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文臣们大多倾向于皇长子,而武将们大多倾向于皇次子,从他们平素的言谈里,就能看出来。剩下的人,就是观望声色的墙头草了。”
那人淡淡一笑,说道:“这没甚么好奇怪的!文臣们都是读儒家的书,习儒家的文,科举入仕的“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的道理,早就深深刻在他们心里了。再说,朱高炽虽然体型痴肥,却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很对他们的脾气。朱高煦呢,虽然文采也不差,可他太爱炫耀武力了。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也算是他扬其所长的聪明之处吧,他的文采虽然不错,较他大哥还是逊色一些,况且朱高炽是长兄,就算他文采出众,也难以争取文臣,可若论武,他大哥比他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军中将领们唯一信服的,就是勇武、就是拳头,这朱高炽在军事上面,确有独到之处,有名将之风,再加上他与那些武将并肩作战四年,有袍泽之谊,朱高煦上台,对武将们来说自然要比那位柔弱的皇长子强的多,他们当然会站在朱高煦一边。”
“是,那咱们……要站在哪一迎”
“我们么……站两边!”
“站两边?”
“不错,真正的决定权,在朱棣身上,这兄弟二人谁胜谁败,现在还很难预料,一边押一注,就能搅和得更热闹一些,等到事态明朗,咱们也不会大伤元气。不能把注都押在一个人身上,不能啊”,”咱们M已经输不起了!”
“是,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回复侯爷!”
对面那人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斑斓的秋阳,在半枯的草地上躺着,在凋零的树枝上挂着,在清清的池水上浮着。
因为已是黄昏,那阳光是艳红色的,纵然没有多少暖意,也能给人心中一种暖暖的感觉。
这样的秋阳,映在一张吹囘弹得破的俏囘丽面孔上,便使它愈加生动起来,就好象灯下看美人的时候,凭添了几分风情。如果这美人儿本来就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绝丽乒女,那容颜就真的是明艳不可方物了。
“咳,再公,你这府里,下人还是少了些。”
茗儿忽然觉得唤他国公有些怪怪的,本来都习惯了的称呼,怎么说…
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明白,再过些时日,就要换个称呼了吧?
这样一想,脸又红了。
她也不知,自己鬼使神差的到杨府来干什么来了,心里明明想见他,真见了他时,反而不如以前自然,不由自主地就会害羞。
好在,夏浔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陪着她在园中行走,却故意拉开了距离,茗儿瞧他那副样子,若换在平时,心中只有幽怨、生气,可是现在有了姐姐的承喏,就是另一种感觉了,那是既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躲,你就知道躲,装模作样的,等我姐夫下了旨…”看你还不原形毕露!”
促狭之心一起,还稍带着些小小得意,反而不那么害羞了。
他们正走过一座假山,踏上一座跨池的虹桥。
这个院落,是由苏颖和两个孩子居住的地方。因为她们回了双屿,所以这院中寂寥无人,王驸马这憧宅子虽然小,已经足够夏浔一家人住了,从这个院落再往前去,还有一处小院儿,也是一直空置着的。
夏浔答道:“哦,眼下,不需要雇佣那么多人,呵呵,朝廷分到我府上两百多个官奴,现在还没领回来呢。再有两三个月的时候,辅国公府就落成了,等我搬过去时看看还缺什么人手,再从人牙子那里雇些就走了。”
“哦!”
茗儿漫声应着,心中便想:“国公府两个月后落成,要是姐夫现在就下旨许婚,那M国公府落成之日,正好可以做我的新房吧?嘻,好害羞……”
夏浔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是那种强抑着的,但是又表现无遗的欢喜,她这么开心干什么?出门检着金元宝了么?
夏浔忍不住问道:“郡主,什么事这么高兴?”
茗儿张口欲言,却又忍住,向他嫣然一笑,调皮地道:“不告诉你!”
她感觉得到,夏浔其实是喜欢她的,她也知道夏浔在顾忌什么,如今姐姐答应了自只,那就没有什么障碍了,心事已定,她恨不得大声欢呼,让全世界都为她开心。
不过,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不着急让夏浔知道了,谁叫他那么没胆子的,活该!偏不说给他知道,等皇帝下了旨,嗯……就算给他一个惊喜吧。
夏浔看了她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心中也莫名地有种欢喜,他真的不想看见茗儿在自己面前幽怨的模样,难得她这么开心,夏浔摸囘摸鼻子,便也笑道:“你这小丫头啊…,淘气!”
“你叫我什么?”
茗儿的眸子蓦地放出光来,她停住脚步,眼睛盯着他,眼神变得非常奇异。
上一次夏浔这么叫她,还是两人避难在茅山镇外时,道路封囘锁了,没有吃的,两个人都快饿死了,夏浔叫她独自逃生去,因为只要她出现,官兵是绝不会伤害她的,一定会把她安全送回中山王府。
可她不肯,因为如果她那个时候走出去,就等于变相地告诉别人:夏浔也在这里。而夏浔一旦被抓囘住,那就必死无疑,所以,她宁可饿死,也不肯离开。
当时…”夏浔抱着她,紧紧的抱着他,用很无奈的语气,说得就是这么:“你这小丫头啊”。”那声音里,是很深很深的宠溺,没有身份的隔阂,没有地位的差距,没有其他的顾虑,就只是单纯的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可当他们回来,他在自己面前,就又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外人,一口一个郡主,见了她恨不得隔开八丈远。她喜欢他叫她小丫头,在他面前,她只想做个小丫头,永远是他呵护宠爱的小丫头,而不是一个敬而远之的郡主。
忽然从他口中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尤其是她心结已开,满心欢喜的时候,那种触动,简直如同洪水,立即冲开了她的矜持、她的克制,她压抑许久的情感都流动起来,心尖儿都欢喜的发颤了。
“啊!”夏浔察觉自己叫错了称呼,连忙改口道:“郡主恕罪,是我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茗儿两眼闪闪发光,着迷似的走近:“不是郡主,你刚丙叫我什么,再叫一遍,我喜欢听…心
“你……你……郡主
夏浔有点失措,他终于发现今天小郡主有些异常了,他退了两步,后腰一下子靠在跨池虹桥的石栏上,再也无处可退,就只能停在那里。
下一刻,时光好象无限地延长了,犹如一个正在播放的慢镜头,他看见茗儿款款地迈动脚步,身姿曼妙,以一种十分诱人的步姿向自己悄悄逼近,风吹着她的衣带,裙袂轻轻地摆动,们们盈盈。
茗儿俏囘丽的脸蛋浮起两抹酡囘红,一双眸子就象两颗黑宝石似的闪闪发光:“反正…。”反正马上就是他的人了!”
茗儿想着,那小小的一杯果酒,便在她身体里猛烈发酵起来,让她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勇气却倍增。
她含羞带笑,伸出双手,轻轻环住夏浔的脖颈,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蛋越来越近。
夏浔被吓住了,眼前这个娇美可爱的小姑娘,此刻在他眼里真比张牙舞爪的老虎还要可怕。
绯色的唇囘瓣准确无误地重叠在他的唇上,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凉凉柔柔的感觉,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酒香气……
夏浔石化了一般,根本没有想到躲开。
轻轻地一触,还没来得及品味,唇囘瓣便分开了。
然后,那小丫头脸上便露出困惑、奇怪的表情,她用灵活的小囘舌头舔舔嘴唇,回味似地道:“这“…就是接吻么?好奇怪的感觉
夏浔很无语,不逝…不过自己的心怎么也悸动的厉害?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触,可是这么萌萌的小丫头,说着这么萌萌的话,那感觉回味起来,真比火囘辣的湿吻还要动人,她的人、她的吻,就像一杯极品香茗,是要慢慢品味的。
茗儿眼中闪着欢喜、奇怪的的光,好知”好象食髓知味,还要尝尝?
夏浔的理智终于重新接管了他的身体,他贴着桥栏蹭开,慌慌张张地道:“啊!天色不晚了,郡主也该回府了,我们。我们离开见…”
话还没说完,夏浔已落荒而逃。
“喂!”
茗儿只娇娇地唤了一声,夏浔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茗儿嘟起小囘嘴,嗔道:“真是个胆小鬼!”
不过转念一想,又沾沾自喜地笑起来:“嘻!姐姐都答应我了,你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么,嘿嘿!”
小淑女动了春囘心,就变成小怪兽了。
夏浔匆匆逃到花厅,迎面正撞见谢谢出来,谢谢问道:“郡主呢,已经离开了?”
“哦!她M还在院中游赏。”
谢谢奇道:“哪有你这么陪伴客人的,丢下人家不管了?你还真不拿人家当外人。”
刚说到这儿,肖管事匆匆走进来道:“老爷,二皇子差人送请柬来,有请老爷后天赴宴。”
“啊?又请吃酒!”
夏浔有些头疼地接过请柬,翻开一看,落款只有朱高煦一人,不由又是一怔。大皇子朱高炽虽不常常参与宴请,但是朱高煦代表朱高炽请客,一向是会带上三皇子朱高燧的,他单独请客,这还是头一回。
夏浔忽然觉得手中那片薄薄的请柬,变得沉重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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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难吃的药
对于茗儿小郡主傍晚时候,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家里来,调戏大叔的“恶劣行为,”夏浔的判断是:吃错了药。
可这药到底是什么药,却不好确定。
他当然不会认为徐茗儿是一时冲动。
自从拒绝了她,并且有意和她拉开距离之后,小郡主对他的态度总是幽幽怨怨的。
也许她特殊的生活环境和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成长经历,会给她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大毒数普通女孩的勇气,但是要她主动去吻一个男人……夏浔相信,除非是有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刺圌激,否则她是做不出来的。
就算是以棋棋的爽朗、谢谢的狡黠、苏颖的彪悍,都没主动干过这样的事。
所以,夏浔马上想到了徐家安排她嫁人,只得含泪吻别心上人一类的狗血情节,不过……看她那副喜孜孜的样子,又不像是这么悲剧,不是悲剧难道还能是喜剧?她能有什么喜事,以致于让她如此忘形?
夏浔充份发挥了自己的想像力,一想勇想,还是想不出,便把这事儿抛在一边,专心思索起朱高煦这份请束的用意来。
二皇子朱高煦的这份请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当然知道。且不说他手中掌握着一支秘探队伍,可以打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就算他就是个光杆国公,这事他也能想到,因为争嫡的风声早在金陵传得沸沸扬扬了。
近日来朱高煦高调出现,频频与公侯文武们接触,就是一个讯号,很显然,这次单独宴请朝臣,就是朱高煦在摸底之后,要正式摊牌了。
那么自己去还是不去,该表明一个怎样的立场?
依照史书留下的说法,朱高煦是个暴戾的王爷,同时也是一个愚蠢的王爷,在争嫡过程中,由始到终他就是一个搞笑的政治小丑。
亲眼见证了朱棣登基之后所谓“震古烁今的血腥大清洗”,不管比起前朝还是后朝也不过如此的夏浔,已经很清楚所谓史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从他对朱高煦的了解,他知道不可能依据那个对朱高煦做一个忠实的评价。
朱高煦的军事才能是勿庸质疑的,靖难之初,他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能够独领一军,血战沙场,还数度在危急关头拯救朱棣,这不仅仅是勇敢,更不是什么运气,他不只拥有勇武,而且对战机有着冷静、敏锐的判断力,他的军事指挥才能是十分出众的。
至于说朱高煦争嫡失败后,朱瞻基把这位叔叔关而不杀,然后又很关心地去探望他,于是这位当年纵横沙场、在数十万大军中杀进杀出威风凛凛的汉王殿下就很搞笑很弱智地实施了报复手段,伸出腿绊了侄子一跤,侄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把他扣进铁缸,堆积火炭活活烧死的故事,就更是写给后人看的史记体“小说”了。
皇帝去探望他,想从他身边走到哪儿去?而且还走得那么急,竟叫他给绊了一跤?
要杀人,总要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如此而已。反正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读者去挑皇帝的B昭。所谓史家不受皇帝左右,据实书写历史,最迟从唐朝开始,就是写史的人最大的则了。
朱高煦不是白圌痴,他争嫡时,有很多次筑会元乎打败朱高炽,不只是因为朱棣在长子和次子之中,更欣赏这个很象自己的二儿子,也不只是因为他拥有武将们的支持,他个人也是拥有相当高明的政治智慧的,他的失败有许多偶然因素在里边。
即便在他争嫡失败后,朱高炽的太子之位也一直坐不稳,在那期间,许多拥戴朱高炽的朝廷重臣都被朱高煦搞掉了,朱高炽却无法予以保护。
所以……,”对夏浔来说,现在不是是否站错队的问题,而是即便站对了队,是不是就能寿终正寝,这也很成问题。
置身事外,难啊,朱高煦已经开始逼他表态了,若想置身其中,兼顾天下的同时,还要保全自己,那该如何选择呢?
他原本的经验已经不是百分百可靠了,历史已经出现了微小的偏差,足以令未来谬之千里。夏浔不知道原本的胜利者是否依旧会胜利,原本的失败者是否依旧会失败。
朱高煦如果做了皇帝,未必就是昏圌君,朱高炽只做了一年皇帝,朱瞻基只做了十年,这对父子寿命都比较短,朱高煦的性格脾气酷肖乃父,身体也好得很,如果他能做皇帝,延续一个比较长时间的清明统圌治,或许……可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同样不是昏圌君,那可是仁宣之治啊!应该用无法证明的东西去替代已经得到证明的东西么?这种冒险,他承担不起相应的后果。
再者,三位皇子跟他的关系都不错,不管谁当了皇帝,对他都不致差了,如果硬要做一个选择,与其他皇子的交情也就荡然无存了,值不值得?
夏浔很苦恼,以致吃晚饭的时候,他还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反复斟酌之后又被他一一放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他现在已经体会饵了。
“舟公……,”,樟棋给夏浔碟里挟了一块鱼,见他闷着头只顾往嘴里扒拉米饭,不禁轻轻唤了他一声。
夏浔恍若未觉,樟棋好奇之下,便看了谢谢一眼。谢谢撇撇嘴道:”谁知道他今天怎么了,跟丢儿魂儿似的,、小薪插嘴道:”今天晚上,中山王府小郡主来过,然后少爷就变成这样了。”樟禧好奇地道:“郡主说什么了?”
谢谢笑道:”那倒不是,好象是自打接了二皇子的请束,相公就心事重重了。吃饭吧,他的事。咱们插不上手。”夏浔还在思索:”眼下看来,皇帝心中,是属意于二皇子的,如果不是皇上确有这个心思,他是不会放任易储的风言风α}最快语在京中传播的。
当今皇上春秋鼎盛,怎么也还有一二圌十圌年的皇帝好做,大皇子身体不好,皇上只怕会担心儿子还要走在自己前头,只是这层顾虑,立储就不能不慎重。
何况,靖难四年间,朱高煦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数次救他性命,在感情上,他一定更喜欢朱高煦多些。皇帝放任流言风行,恐怕就是想看看臣子们的心意,毕竟……,皇位能不能坐稳,关键还在于臣子们拥不拥戴。
臣子们之中,武将们肯定是拥戴朱高煦的,文臣当中……,”内阁首辅解绮,我有很大把握左右他的决定,六部之中我至少能影响一半,如果我肯旗帜鲜明地站在朱高煦这边,朱高煦在文臣中的弱势局面就能被……,不成,这样一来,不确定的事就太多了,未来对我,就会变成完全的一抹黑。再说,朱高炽虽然性情仁厚,可是一点都不傻,他仅凭北平、永平、真定三地,就能持续供应皇上十余万大军的辐重军需,逾四年而民力不乏、不生暴圌乱,可见此人深藏不漏啊。
论城府,他比朱高煦高了不止一筹半筹,他能在永乐皇帝倾向于朱高煦的情形下争嫡成功,绝不只是靠运气或者文官们他出几个主意。
对了,道衍大师似乎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别看道衍现在只管着僧录司,似乎对朝政全不关心,可这个和尚在皇上心中的地仙,”如此算来,朱高煦也不是一只好捏的柿子呀。”“相公,相公……,”,到最后,连主张“不要理他”的谢谢都受不了了,夏浔一碗干饭快扒光了,居然没吃一口菜。
夏浔茫然地道:“啊!什么事?”
樟禧嘟起嘴道:”我们哪里得罪相公了嘛,挟菜你不理,说话你也不理,“,”,夏浔深有感慨地道:”唉,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咱们这个家嘛,这官当的……不容易啊……”这时,肖管事蹑手蹑脚地又走了进来,手上又捧着一份请束。
夏浔一看请柬,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这个……,又是谁送来的?”肖管事站住身子,恭谨地道:”老爷,这是定国公送来的请束,邀您明晚赴宴。”夏浔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原来是徐景昌,那就没有问题了。”※※※※※※※※※※※※※※※※※※※※※※※※※※※※※羌笛、胡琴、琵琶、狩鼓……,带着异域风情的欢快乐曲在大厅中回荡,两个头上戴着亮闪闪的首饰,薄纱蒙每,只露出一双妩媚、深凹的大眼睛,下穿喇叭筒裤,上穿窄襟大袖,腰间露出一段雪嫩肌肤的美人儿正在翩翩起舞。
第465章 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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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不是大朝会,夏浔照例不用上朝,可他依旧起的很早。
二皇子的请柬给他带来的困扰,似乎已经被他解决了,当他昨晚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就已恢复了平时的轻松淡然。
洗漱停当,他便与同样一身短打扮的梓棋在后花园里练起武来。几年的婚后生活,似乎没给梓棋造成什么改变,身段依旧那么姣好,肌肉依旧那么结实而富有弹囘性,只是不常见到她的人,若是此时见到她,会感觉她比以前稍稍丰囘腴了些。
少女的身材虽然苗条,其实有些部位发育的总还不是那么完美,只有这时,妙龄少囘妇,滋润,才像刚从蚌壳里剥出的珍珠般光芒润泽;像初绽的花朵沾上了露珠;像一只浆水充足的梨子,透着金黄的油光,秀囘色可餐,与这样的美人儿比武较技,看着她腾挪纵跃,那长囘腿一踢、蛮腰一摆、酥囘胸微颤、莫不赏心悦目。
比起梓棋,夏浔的刀精进的更多,随着他的年纪增长,身体渐臻巅峰状态,由于性情磨练渐趋沉稳,作用到他的刀上,也更加沉稳凝练,梓棋虽然身姿轻囘盈、刀如匹练,但是在夏浔那一口刀有条不紊地反击之下,却已渐渐落了下风。
“小心了!”
梓棋不肯服输,陡然提醒一声,身形拔起,鬼眼刀的威势就如暴雨狂风一般猛然发作起来,刀势虽猛,那每一刀间却如层层茧丝,转折处圆囘润连绵,显见刀已是极为娴熟了。夏浔一声长笑,原本沉稳如山的刀势突然也随之一变,他的刀与梓棋又不相同,每一刀间都有一个明显的停顿,但是停顿的间隙虽然叫人看的清楚,却根本不够叫你发起攻击。
那种停顿,倒似一个苦练了几十年唱的戏曲名家站在舞台上,急急长长的一段唱词出来,字字清楚,满堂皆闻。而这稍稍一顿,换来的却是每一刀都有若雷霆,爆发力十足。刀劈出去,似乎真的带着殷殷滚雷之声,呼啸入耳。
夏浔对罗克敌那惊艳的刀一直心存敬畏,这几年风雨不辍,就是希望自己也能练出那么高明的武。
眼下,他虽然还未达到罗克敌那样的境界,却也踏入了最上乘刀的殿堂,隐隐有了一代宗师的风范。
“赙!”
彭梓棋狂猛的攻势在夏浔更猛烈的反击下冰消瓦解,她团身后纵,双足刚一落地,又腾腾腾连退三步,这才勉强站定,身子还未站稳,夏浔已带着一股疾风掠到了面前,往她臂下一架,稳住了她的身子,低低笑道:“怎么这般不济事,娘子莫非昨夜辛苦过甚了?”
昨晚,夏浔是睡在她房囘中的,虽然做久了夫妻,一听夏浔这样调侃,彭梓棋还是红了俏囘脸,白他一眼,娇嗔道:“去你的,就会取笑我,今晚不许上我的床!”
“哈哈,好好好,为夫错了,夫人莫怪!”夏浔连忙打躬作揖。
“好啦,你们两个,老夫老妻的,还在那儿打情骂俏。”
谢谢出现在园门口,笑吟吟地道:“来吃早饭了。”
夏浔连忙收了刀,与彭梓棋一起走过去。
刚到近前,谢谢突然脸色一变,返身跑到墙角,干呕了一阵,却没呕出什么来。夏浔担心地跟上去,扶住她,轻轻抚着背道:“谢谢,哪儿不舒服?”
谢谢摆摆手道:“没事,想是近日天凉,受了风,脾胃平些不舒服。”
夏浔舒了。气道:“一会儿叫厨下给你熬碗姜汤,祛祛寒气吧。”
“嗯!”感受到丈夫的温柔体贴,谢谢甜蜜地答应一声,向他嫣然一笑。
彭梓禧目光一闪,却突然掠到了谢谢的另一边,一把攥囘住了她的手腕。
谢谢奇道:“梓禧,你干什……,啊!”
突然,她明白了梓棋的用意,立即又惊又喜,满是期待地望着她,任由梓棋给自己号脉。
彭梓棋给她号了一会脉,脸色平静如水,轻轻放下手腕,淡淡说道:“走吧,吃饭去。”
谢谢既想问,又不敢,吃吃地道:“我……,我……,?”
彭梓棋道:“没什么,喝碗糖水姜汤就走了。”
“哦……。”
谢谢大失所望,眸中掠过一丝受伤的神情,怏怏头前行去,看都不敢多看夏萍一眼。
刚刚成亲的女子得不到丈夫的宠爱时是最自卑的,而成亲几年的女子不能生儿育女,那就是最大的心病了。
彭梓禧拉住夏浔的衣袖,有意落在后面,等到谢谢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面,梓琪突然一杷抓囘住夏浔,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晚上,你得陪我,不不不,从今天起,你都得陪我,谢谢都有了身孕,凭什么我没有,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什么?”
夏浔又惊又喜:“谢谢怀囘孕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说,我偏不说,我吃醋!我吃醋!人家也要生孩子!”
夏浔满心欢喜,乐不可支地道:“谢谢怀囘孕了!哈哈哈!我去告诉她,谢谢,谢谢,你等会儿!”
“喂,你别走!”
彭梓禧眼热地追了上去!
因为谢雨霏身怀有孕的事,一大早儿,整个杨家就沸腾起来
肖管事忙着向本地籍贯的家仆打听京城里有名的妇科郎中,没准儿雨霏夫人肚子里就是未来的小公爷呢,这可马虎不得,隔三岔五还不得检查检查,保养保养?佣人们七嘴八舌地给他介绍着。
肖夫人则拉着谢谢的手,开始传授育儿经。小荻跑前跑后,明明人家都知道了家主的喜讯,她还要逮着一个就跟人家说,好象生孩子的人是她似的。
而梓棋则盯紧了夏浔,暗暗打着主意:“从今儿起,就当床鼻了!珍惜每一粒种子,绝不浪费,不给老娘一个孩子,绝不放过他!”
夏浔像个大臣似的坐在那儿,一面受着全家上下不断的恭喜,一面傻笑。而谢谢,则欢喜得流出泪来,肖家娘子一句:“夫人哭泣,对孩子不好。”唬得她又赶紧擦眼泪,夏浔忍不住笑道:“没事儿,哭也分为啥哭,太高兴了想哭就哭呗,比憋着好!”
彭梓棋酸溜溜地道:“哟,你又明白了,女人家的事儿,你懂什么?”
肖家娘子也难得地敢予反驳:“老爷,这么说可不对,夫人身怀有孕,大喜大悲那都不成啊!”
小荻道:“少爷,你又没生过孩子,哪懂这些,这可是大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丫环甲说……,早环乙说…
夏浔吃不消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赶紧告饶道:“好好好,你们都有理,我不掺和了,不掺和了……。”
一家人正闹腾着,门口有人笑道:“哟,辅国公大人府上怎么这么热闹,有什么喜事儿呀?”
夏浔抬头一看,却是木恩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过了晌午,看看时辰,皇上的午休时间应该快结束了,夏浔便换上公服,乘马奔皇宫而去。
一大早,木恩就来传旨:皇上召见,叫他过了晌午去宫里一趟。夏浔悄悄问过木恩,可惜木恩也不知皇上为了何事,夏浔只好揣着一肚子问号朝宫里赶去,他估摸着,皇上召见,不是为了建文帝的下落,就是为了大报恩寺建造的进展,所以把这两方面的资料充份做了个准备。
谨身殿里,朱棣睡个午觉起来,正在批阅奏章。
手头这份奏章,是御使弹劾平羌将军宋晟的,说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罪名,宋晟远在西凉为官,坐在都察院的御使老爷们哪知道他在那边都干了些甚么,弹劾的奏章洋洋洒洒几千字,总结起来其实就四个字:“骄横自专!”
比如某土人部落叛乱,未请旨而出兵平叛,屠其村寨;比如某官员侵占屯田,宋晟处之极刑,同样没有先请示朝廷什么的。
朱棣对此不以为然,宋晟远在西凉,当地土人部落造囘反,若等他快马驰报京师,请了圣旨再去平叛,那还来得及么?再说擅杀官员的事,他孤军远镇西域,若是不能立威,岂能镇住那些骄兵悍将?朱棣自己就当过边军一方统帅,对这些指责自然不屑一顾,提笔便批道:“任人不专则不能成,况大将统制一边,宁能尽拘文?留中不发!”
这份奏章放到一边,刚刚又拿过一份,朱棣心中一动,忽然又把那份弹劾宋晟的奏章拿了回来,重新翻开。
“不对呀,这也太巧了吧?早不弹劾晚不弹劾,宋晟刚一进囘京,就有人囘弹劾他了……。”
朱棣想起这两天得到的一些消息,嘴角便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争斗……,已经摆到台面上了么?”
这时,木恩进殿禀报:“皇上,辅国公奉召来见!”
“宣他进来!”朱棣把那份奏章合上,重重地拍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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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杨旭…………
“坐吧!”
“谢皇上!”
夏浔说了一半的话又噎了回去,欠身在木恩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又向朱棣拱手道:“不知皇上召见,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么?”
“嗯……”
朱棣的脸sè凝重起来,开门见山地道:“近来京中有关立储的言语传得很厉害,朕想知道,你对这事,如何看待?”
夏浔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臣也听到过一些议论,臣觉得,这真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老话儿,照理说,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大殿下就是世子,皇上如今做了天子,大殿下自然就该是太子了,皇上既不立储,必定有所考虑,做臣子的只管静候圣裁也就走了,嚼这舌根子所为何来呀。”
“滑头,杨旭啊,你很滑头!”
朱棣用手指点着夏浔,说道:“这殿上没有旁人,朕既然问你,你就老实答复,你说,朕这三个儿子,谁该当太子啊!”
夏浔的神情也严肃起来:“陛下确有易储之心?”
朱棣淡淡地道:“朕尚未立储,何来易储之说?”
夏浔默然。
朱棣也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也认为,高炽是世子,如今就该顺理成章地做太子?”
夏浔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皇上的心意,臣明白了。皇上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如果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想来也不会问起为臣了。皇上心中对此很是为难吧?”
朱棣沉默片刻,轻轻叹道:“不错,朕不瞒你,这件事朕心中着实没了主意。坦白说,高炽这孩子不错,xiōng襟广阔,xìng情仁厚,有王者之风。靖难四年间,他独镇北平,尤其擅长治理政事,朕对他……,是很难满意的,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这时候,雄才大略的永乐皇帝也不过是个慈祥的父亲而已,说起儿子,满是骄傲和自豪。他看看夏浔,又道:“杨旭,你知道吗朕之所以委决不下,不是因为朕的儿子资质平庸,难以挑出一个可以承继大统的皇子出来,恰恰相反,是因为朕的儿子都太优秀了,三个皇子各有所长无一庸碌所以朕才难以取舍!”
夏浔没有顺水推舟问甚么既然皇子个个优秀,那就依照长幼之序立储的话,朱棣是个精明人,既然他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你再装傻,那就是自找没趣了。于是夏浔也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么,皇上如此为难,是因为大殿下的身体不好么?”
朱棣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高炽自幼体态肥胖,无论如何练体节食,都不奏效,朕请郎中给他诊治过,这是一种疾病,并无良药可治。不过,如果你以为朕是担心高炽走在朕的前面,那就错了,大错特错!朕春秋鼎盛,再活个二三十年,总不成问题吧?到那时候,朕的皇别都已成年了,立高炽为太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朱棣苦笑道:“久病…………能延年呐,朕不是担心他短寿,是担心他长寿!”
“嗯?”
夏浔听了不禁愕然,朱棣道:“高炽是朕的儿子,朕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命百岁,可是……一个身体虚弱、时常生病的皇帝,就只能缠绵于病榻,如何治理这万里江山呐?不错,高炽很能干,这四年多他镇守北平,做了许多事,可北平三地一共才巴掌大的地方,而且他还占了年轻的便宜,以后呢?朕不能不考虑啊!”
朱棣捶着tuǐ,说道:“高炽身体不好,如果再过个一二十年,年纪大了,精力就会更加不济,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每日光是奏章就数以千计,连朕都时常觉得吃不消,高炽能照应过来吗?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闲散王爷,贻养天年的好。”
“除了这个问题,还有高煦。武功方面,你也知道。高煦很像朕。文治方面,高煦一直没有机会接触罢了,其实高煦即便在军中这四年,也没忘记读书,他的书法豪放大气,自成一格,诗词文章写得也很好,尤其是他几次救朕于万难之境,朕曾含蓄地对他说过,一旦成事,yù立他为太子,如今不好食言啊!”
夏浔目光微微一闪,问道:“陛下既然觉得二殿下最好的人选,那么陛下犹豫的是甚么?”
朱棣徐徐地道:“高炽从无任何过失,朕如何废其立储的资格?最重要的是,朕若坏了立嫡立长的规矩,恐怕我大明存在一日,皇室子别就永无宁日了!朕yù立高煦,是虑及眼前,不舍高炽,是虑及后代,唉!家事、国事、天下事;过去事、现在事、未来事……,朕为难呐!”
夏浔长长地叹了口气,动情地道:,“皇上对臣推心置腹,朕如何不肯为陛下分忧。只是……,不敢欺瞒陛下,臣为难之处,也正是这里啊。”
“哦?”
夏浔道:“陛下,您知道,臣和三位皇子关系都不错,不管哪位皇子能承继大统,都不会亏待了臣,臣在皇上立储这方面,绝对不含什么sī心。
其实臣顾虑的,也恰与陛下相同,只是理由,与陛下不尽相同,臣本来是担心,皇长子身体不好,一旦有什么不妥……
可是立二皇子呢,又担心坏了这规矩,让陛下的乎乎孙孙,都为了这皇位争执不休。臣……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取舍的,反正,臣是陛下的臣子,只管尽忠于陛下就走了,臣méng皇上宠信,得封世袭国公,乎乎别别,与明同休的,皇上若指定了哪位皇子为皇储,臣和臣的乎乎别,削,也会依照皇上的心意,竭力效忠就走了!”
朱棣听得有些感动,可是微微动容之后,仔细想想这小子说的虽然好听,一句有用的也没说出来,不禁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朕叫你来就是为了听你表忠心的?”
夏浔迟豫道:“依臣之见,陛下不如…………先放一放……”
“放一放?”朱棣把大手一挥:“朝中文武都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
他拈起手头那份奏折,在御书案上抽打着道:“喏,你看看,平羌将军宋晟远从西凉赶来见朕,“哼哼,大老远的赶来,风尘仆仆的,他就知道事先准备了礼物,巴结着去给高煦送礼。而都察院呢就马上有人上了奏章,弹劾他在西凉骄横自专,具体什么罪名呢?捕风捉影!查无实据!”
夏浔淡定地道:“那又如何,能脱离陛下的掌控么?陛下既然委决不下,何不何不把它轻轻搁下先看一大臣们会怎么做,皇子们会怎么做,有时候远看山穷水复,待得车到山前,却是豁然开朗呢?
“嗯?”
朱棣丢下奏折,站起身来,双袖一卷往身后一背”在殿里轻轻踱起了步子,夏浔见状,忙站随之站起。朱棣沉吟半晌,轻轻吁了口气,领首道:“,嗯”先放一放,也好……”
夏浔听了暗暗松了口气”他昨晚喝了三泡茶,总算把争嫡这事儿的利害关系都想清楚了,这事他不能搀和,至少眼下不能掺和。
家事、国事、天下事,对皇上来说,搅和搅和都是一码事,皇上对他推心置腹不要紧,他要是感jī涕零之下,也来个剖肝沥胆,不管什么话都说,没准儿以后就招来杀身之祸,他跟皇上再亲,亲得过皇帝的亲儿子?人家今天翻了脸,明天还是亲爷俩,他可拼不起呀。
朱棣似乎想开了些,不再那么烦恼了,他瞥了夏浔一眼,说道:“好吧,这事儿就暂且搁下,静观其变吧。朕这里还有一件烦心事儿,却是关于你的,你来帮朕分分忧吧!”
夏浔奇道:“关于臣的?臣有什么事,让陛下为臣烦恼了?”
朱棣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盯着他,冷不防问道:“你和妙锦,可有s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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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带着世子妃张氏和儿子朱瞻基,正在坤宁宫中。
张氏孝谨温顺,shì奉公婆尽心周到,所以一向甚得朱棣夫fù的喜欢,他们的儿子今年已经四岁了,朱棣靖难起兵的时候,这个大别子刚刚出生。靖难四年,朱棣有惊无险,一路磕磕绊绊的却都闯过来了,有时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开起玩笑来的时候,他就说这是他的长孙朱瞻基给他带来的好福气,再加上朱瞻基确实聪明伶俐,被他爱逾掌上明珠。
每天,朱高炽夫fù都带着儿子进宫向父母请安问候,不过父亲上朝早,回来的又晚,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跟母亲聊聊天。前几天因为刚刚进入冬天,小家伙有点不适应,身子有点不适,所以一直没带他来,母后怪想的,今天儿子身子见好,就把他带了来,徐妃一见甚是欢喜,抱着孙儿好一阵稀罕。
此时,朱瞻基脱了靴子,光着小脚丫正在龙凤chuáng上跑来跑去,搞得凌乱不堪,张氏见了刚刚呵斥两句,就被疼孙子的徐皇后制止了,拉着她坐到榻边,婆媳两个叙着家常。朱高炽则坐在椅上,笑眯眯地喝着茶。
徐皇后看见儿子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忽地想起近日流于京师的易储传闻来。这大儿子仁厚老实,身体又不好,做娘的便格外疼爱一些,她知道丈夫更偏爱二儿子多些,二儿子也会来事,有事没事的就来见见父亲,说话大大冽冽的,反而更得丈夫喜欢。
偏偏这大儿子,老实巴交,眼看着太子之位要被弟弟抢了去,还无知无觉跟没事人儿似的,虽然他秉守孝道,每日进宫请安,可一见了他爹,就木讷少语,除了接受父亲询问,就是接受父亲训示,父子俩搞得跟老师教学生似的,这种过于老成的xìng格,也难怪丈夫不喜欢。
“不过……,丈夫可是十分喜欢这小别子的,隔辈儿亲呐!”
徐皇后有心让丈夫和长子亲近一些,便对朱高炽道:“高炽啊,娘跟媳fù儿说会话,你带瞻基去看看你父皇吧。”
朱高炽一听,忙道:“父皇正操心国事,儿子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徐皇后又好气又好笑,这儿子料理政事倒也精明,偏偏这时迟钝的很,便道:“你父皇也甚想瞻基,带过去吧,他现在应该在谨身殿,又没外臣在,让孙儿陪他说说话,就当歇脑子了。”
张氏一听母后吩咐,已经站起身招呼儿子来:“瞻基,过来过来,别跑了,快来穿上靴子,跟你父王去见见皇爷爷,皇爷爷有好吃的点心给你。”
徐皇后瞟了媳fù一眼,心道:“媳fù倒是个明白人,高炽这孩子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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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身殿里,夏浔汗都下来了,他跪在地上,赌咒发誓地表白,他和小郡主绝无隐sī之情,若有只言片语不真,天打五雷轰顶云云…………
男女间的感情,本是两方面的事,可是自打男人主宰了世界,男人之于女人,就成了占有,女人之于男人,某种情况下就成了被占便宜。问题是,有些女人的便宜是不能占的。
而无论是从年纪还是身份上论起来,夏浔似乎都脱不了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嫌疑,如果这个小姑娘的姐夫是皇帝……
夏浔解释的语无伦次,朱棣听得好不耐烦,直接打断他道:“成了成了,你不要说了,俺知道你没huā言巧语,你没占她便宜,俺就问你,要是妙锦有意以终身相许,你……愿不愿意?”
夏浔吱吱唔唔地道:“臣……臣家中已有两房妻室,恐怕……恐怕配不上郡主。”
朱棣被气笑了,说道:“配不配得上再说,俺只问你,愿不愿意!”
“臣……”
“嗯?”
“臣……伏请圣裁!”
“你喜不喜欢,你要俺裁?俺知道你喜不喜欢?哦……”
朱棣突然明白过来,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朕明白了。嗯,妙锦温淑贤良、知书达礼、姿容秀美、大家闺秀,也难怪你会动心。既然你喜欢妙锦,妙锦也喜欢你,那就成了,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朕就来做你们的大媒人,可好?”
夏浔听得晕晕乎乎的,要是朱棣不自称朕,他几乎要以为朱棣当过媒婆了。
其实小郡主秀美可爱,xìng情温婉开朗,夏浔如何不喜欢?可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妻室,以茗儿的家世身份,绝不可能受此委曲,而他有妻有子,肩上担着责任,不能如此率xìng,不管不顾,故而以理智压抑了感情,根本不敢放纵它的泛滥。
此刻,听得皇帝愿意为他保媒,夏浔的心防终于打开,喜得心huā怒放,立即叩头道:“臣……多谢陛下成全!”
这一个头磕下去,他可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敷衍,可是……永乐皇帝反而忸怩起来,吞吞吐吐地道:“咳,朕……给你保媒没关系,给你赐婚也没关系,只是…………,朕……朕还有个不情之请,只要你允了,这如huā美眷,就是你的了!”
夏浔一呆,抬头道:“陛下要臣答应甚么?”@。
第467章 宴无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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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美意,臣感激不尽。但是这种要求,臣不敢应允!”
“不敢?”
“是!”
夏浔沉声道:“非是不能,实是不敢!臣起于微末,两位贤妻不离不弃。梓祺与臣恩爱,因受家中阻挠,竟尔不计身份,随臣南下,幸蒙太祖高皇帝陛下开恩,准我以寻访使身份回返山东,历尽坎坷,这才征得她高堂同意。
雨霏本陈郡谢氏后人,虽然臣当初家道中落,亦不悔婚,后来,曾有一位位极人臣的贵人,欲聘她为妾,也被她拒绝,她对臣情比金坚,贞如冰雪!”
“那人是谁?”
朱棣的八卦之婚熊熊燃烧起来,别看他戎马一生,杀侥相伴,其实闲暇时候却是个戏迷,身体里不乏浪漫细胞,这一声差点问出口。
只是……杨旭正在那慷慨激昂,这么问似乎太不着调了,所以只得强行捺下了好奇心。
夏浔继续道:“自臣效忠陛下以来,孤身匿于金陵,害得她们颠沛流离,偏居孤岛,两女却对臣始终无怨无悔,臣若为了郡主忘却患难夫妻情份,不要说天下人耻笑,就是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古人说,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纵有陛下圣旨,臣瞒得过天地鬼神,也瞒不过自己的一颗良心!”
“呃……”
“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这样的人,陛下也看他不起吧?”
“呃……”
“陛下,这是郡主提出的要求么?”
朱棣吱吱唔唔起来,他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我的皇后横插一脚吧?唉!儿子不省心,老婆也不省心!
夏浔断然道:“郡主身份高贵,以杨旭情形,确实高攀不上,臣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不敢有非份之想!此事,请陛下不要再提了!”
朱棣受他一顿抢白,虽然他的话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了,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可儿……这是人家家事,他是皇帝也不能强迫人家嫁娶啊。
朱棣只得道:“此事,暂且揭过,嗯,不提了,不提了……”
“谢皇上,如果皇上没有其他吩咐,那臣……就告退了!”
朱棣摆摆手,夏浔就躬身退了出去。只一转身,一抹自嘲的苦笑就勾起了他的嘴角:“夏浔!你还真是混帐!贪心不足,还巴望着人家小郡主……”是!小郡主活泼可爱,姿容婉媚,可人来……是什么身份?人家会毫不计较地嫁到你家?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朱棣瞄着他的背影,讪讪的,觉得自己挺没脸的。
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么干不厚道,你看……人家翻脸了吧?这事儿压根就不该管!想当初汉光武帝刘秀这么干了,唐太宗李世民也这么干了,结果如何?咦!还别说,这两个人都是有为之君呐,想来只有有为之君才会闲着没事干,干涉臣下娶老婆……”聊可自慰,聊可自慰!
这时,一个唇红齿白、两眼灵动的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跑了来,费力地翻过高高的门槛,一进门就奶声奶气地叫:“皇爷爷!皇爷爷抱!皇爷爷给点心吃!”
朱棣一看,立即转嗔为喜,快步迎上去,张开双臂道:“哎哟,俺的小孙儿来啦,哈哈哈,快叫爷爷抱抱!”
后边,朱高炽费力地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唤道:“瞻基,瞻基,你慢一些,别摔着,别吵了皇爷爷!”
朱棣笑容可掬地抱起大孙子,在他幼滑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对木恩道:“快点,快点,给俺孙儿拿一匣点心来!”
扭头看见儿子扶着门框迈进殿门,朱棣的一双浓眉登时锁了起来。
“儿臣见过父皇!”
朱高炽弯腰施了一礼,朱棣嗯了一声,板着脸问道:“最近,学业如何?”
“承蒙父皇动问,儿臣近日正读《中庸》……每有疑惑,必与侍讲探讨,请教先生,不敢荒废学业。每日午后,还要习字一个时辰。”
“嗯,为父给你找的师傅,都是学问渊博,品行端方,可以倚任之人。你当敬重遵从,执弟子礼,此正予重道崇儒,不可以皇子自重。”
“父皇教市的是,儿臣明白!”
这对父子,你问我答,有板有眼。
自古以来,当爹的对长子似乎就格外的严格,这对父子更是如此,皇次子朱高煦从小就在父亲面前大大冽冽的惯了,朱棣习以为常,反而喜欢儿子这种不守规矩却天伦之情毕露的表现,可对长子,和那些规矩甚严的大户人家没甚么两样,讲的就是父严子孝。
朱棣“嗯“了一声,见儿子追着孙子进来,就跑这么几步路,额头已经见了汗,这身子实在是虚了点,心中更加不喜,却也不忍再苛责他,便道:“看你这一身汗,去坐坐吧,俺陪孙子。”
“是,儿臣遵命!”
朱高炽在老子面前特别拘谨,连忙身走向一旁的拚子,朱棣瞥了他一眼,愁勉想起方才与夏浔议立储君的说的“搁一搁、看一看”,不由心中一动,吩咐道:“为父累了,那奏章还没批完,你帮为父看看,把重要的先选出来,单独搁在一边,一会儿为父先行批阅。”
“是,儿臣……”
朱高炽正想问问父皇想先看哪方面的奏章,朱棣已对他的宝贝剔子眉开眼笑地道:“走,爷爷带你玩去。”
“爷爷,我要吃点心!”
“小馋鬼,不吃点心就不想爷爷啦?”
“想爷爷!”
“哈哈,那就好,内侍取点心去了,走,咱们先去逛逛御池里新投了不少名贵鱼种,特别漂亮,喜欢钓鱼吗?咱们钓鱼玩去……”
一老一少,兴高采烈地走了朱高炽无奈,只好走到御座旁,依照自己的标准,逐一进行拣选起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朱棣怀抱着朱瞻基回来了,朱高炽连忙起身相迎:“父皇……”
朱棣忙道:“小声些,瞻基困了,在为父怀里就睡着了呵呵你快抱他回去休息一下拿袖子遮着点头,别受了风。”
朱棣把别子小心地交给儿子,朱高炽怀抱着儿子,无向安亲再行大礼,只得欠了欠身,便抱着甜甜睡去的儿子向后宫走去。
朱棣回到御案边坐下,木恩忙端了杯茶上来,朱棣喝了。茶看见尚水批阅的奏章已经分成两摞,一摞搁在御案右侧,用玉镇纸压着面前又有一小摞,想是儿子特意挑出的需要先行处理的奏章了。
朱棣翻开奏章,并不细看,只是匆匆测览几眼便放在一边再翻一份,不一会儿便把儿子特意挑选出来的奏章都简要地看了一遍,朱高炽所选出的奏章,都是关乎农桑、工商、赋税、徭役和赈灾、水利、边塞屯田等方面的,朱棣轻轻叩着桌面,脸上渐渐露出微笑,沉思有顷,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百※※※度※※※锦※※※衣※※※夜※※※行※※※吧※※※
晚上,夏浔依约来到了定国公府。
徐景昌闻听夏浔赶到,亲自出迎,将他高高兴兴接进府去。
夏浔笑道:“定国公太客气了,这些日子大家吃吃请请,太频繁了,有些吃不消啊,要不是你定国公相邀,今儿杨某是绝不出门了。”
徐景昌笑道:“新帝登基,朝纲甫立,迎来送往的事情自然就多些,今日在下设宴,款待的都是谈得来的朋友,大家都是斯文人,不会穷形恶形,逼辅国公吃酒的。”
“哦?定国公还请了哪些人呐?”
徐景昌徽微一笑:“呵呵,国公一见便知!”
跨进花厅,迎面一个小矮子便率先迎上来,满面春风,兜头一揖:“辅国公,大伸望穿秋水,终于把你盼来啦!”
这句话弓得满堂大笑,于是众人纷纷上前相迎,夏浔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竟是内阁首辅解缙,随之而来的是大部分也都认识,翰林院侍讲、内阁学士杨士奇,翰林院侍读、内阁学士黄淮,此外还有杨荣。内阁学士,来了四个。
这几人中,称得上好友的,解缙是一个,在燕王朱棣欲登基时,提醒他应先谒孝陵的杨荣也算一个,其他只是泛泛之交。杨荣本名杨子荣,其实这杨荣,还是朱棣去其“子”字,赐的名字,在内阁中,也是极受重视的大臣。此外,还有张玉之子张辅,户部右侍郎夏原吉。
夏浔满腹困惑,一一拱手还着礼,忽然察觉还有人并未近前,酒席间无须迎他的……”夏浔定晴一看,不由暗吃一惊。
站在席前,向他微笑看来的那人,身宽体胖,神态安详,正是皇长子朱高炽,夏浔赶紧上前参见,此时心中已经全都明白了,别看朱高炽不显山不露水的,他是不动则已,骤一发动,便摆出这样的排场,看来对于争嫡,他也不是无知无觉啊。
“臣杨旭,见过大殿下!”
“呵呵,辅国公免礼,免礼,快快起来。”朱高炽笑吟吟地举手相扶,不让夏浔施礼:“今儿,是景昌请客,我也不称王爷,只以景昌表兄身份赴宴,国公,千万不要客气了,否则,高炽可是喧宾夺主喽!”
“是啊,辅国公,今日定国公邀请的客人,都是性情相投的朋友,就不必讲什么尊卑贵贱了。”这人静悄悄地站在朱高炽落后半步的地方,夏浔一开始只道是朱高炽的侍卫,没有注意他,他这一说话,夏浔才认出来人:“郑和!”
在场这些人中,郑和这个内宦算是职位最低的了,但是郑和出现,意味着哪一方面的势力?夏浔忽然觉得,今天这顿饭,恐怕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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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情决
“啊,郑公公!,夏浔虽刻意掩饰,还是lù出了惊讶的神情。
郑和微微一笑,说道:“辅国公对皇上一家,有数次救命之恩,娘娘一直铭记心头。只是如今不比当初,若是娘娘设宴,专为答谢国公,恐在朝野间引起不必要的议论。今日,大殿下偶然对娘娘谈起,定国公要宴请辅国公,我受娘娘差遣,借定国公的酒,答谢辅国公。”
“不敢,不敢,这都是臣子份内之事,娘娘厚爱了。”
夏浔满口答谢,心中已然明白,皇后娘娘这是瞩意大皇子的,今日派郑和来,不是为了答谢什么救命之恩,显然是想拉拢自己,为大皇子效力。就算不是为了这个理由,也是提醒自己置身事外,莫为二皇子所用。
众人纷纷落座,虽然说了今日是家宴,无需分什么上下尊卑,可是谁又能在朱高炽面前占上首。几番谦让之后,还是让朱高炽坐了上首,夏浔和徐景昌一左一右,依次下去,就是内阁首辅解缙等官员,郑和自然是屈居末位的,别看他在后世名声显赫,在这些朝臣们面前,如今他的品秩显然是最低的。
朱高炽对夏浔很亲切,确实不端架子,不过言语之间,还是透lù出了招揽的意思,只是说得比较迂回隐晦,比如“国公正当壮年,将来还大有作为,可为朝廷立下更大功勋”一类的话,话里隐隐透着招揽和一旦自己做了太子,便会对他封官许愿的意思,但是话说得十分圆滑,就算传扬出去,也是皇子对朝中股肱重臣的赞许和褒扬,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夏浔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态不免放松下来,朱高炽这样含蓄,没有把问题赤luǒluǒ地摆到台面上来,他就不致于被逼着当场表态了,自也可以用些圆滑的外交辞令来应对。不过郑和的出现,还是给了他相当大的震撼。
以徐皇后的脾气秉xìng,对这个xìng情沉稳、敦厚老实的长子显然更偏爱一些,再加上靖难四年间,这对母子在北平同甘共苦,因之更宠爱朱高炽一些,是很正常的。不过皇后把郑和派来,分明就是代表了她的心意,显然,她不只是感情上偏爱长子一些,而且在行动上,在争嫡的立场上,她已经明确站在大儿子一边了。
夏浔很清楚徐皇后在朱棣心中的位置,徐皇后之于永乐皇帝,犹如马皇后之于洪武皇帝,影响力是十分巨大的,虽然迫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刮,徐皇后不好明确向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朱棣也不可能不考虑皇后的意见。
道衍呢?除了徐皇后,对皇帝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位皇帝心中亦师亦友的佛门高僧了,如果他也站在朱高炽一办…,有鉴于此,夏浔不好明确表白自己要置身事外,态度上就有些含糊。
酒过三巡,徐景昌便令家中舞伎歌舞以助酒兴,看了一段歌舞,夏浔有些内急,便向朱高炽告罪一声,起身由家人陪着如厕。夏浔刚一走,徐景昌便凑到朱高炽耳边,低语道:“表兄,辅国公态度暖昧,始终不肯明言支持,这…”
朱高炽微微一笑,小声答道:“景昌,不要着急,辅国公已然位极人臣,我如今只是一个皇子,对他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他能有如此态度,已是难能可贵了。不可迫之太急,如果今天这顿酒,能让他心中稍生犹疑,不会投向二弟的怀抱,那就足够了!”
徐景昌见朱高炽神sè从容,当真一集不急,只得无奈住口。
政治上,虽有后夭磨砾的经验,可是有些事,也是讲究天份的,朱高治就是个很有政治天份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太受父亲喜欢,如果拉拢朝臣太过了,jī起父亲的反弹,反而弄巧成拙。他是皇长子,占着先天的优势,又有母亲的宠爱,只要没有大过失,父亲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他要尽力争取的,是让朝臣们保持中立,这也容易被朝臣们接受,可以事半功倍的作用,父亲春秋鼎盛,来日方长,何必逼着群臣表明立场呢。
凭心而论,朱高炽确实是xìng情沉稳,秉xìng敦厚,但老实不代表没有yù望、没有脾气、没有心计。他一直谨慎小心,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可父亲却偏爱二弟,对他态度恶劣。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丹功,始终不得父亲的欢心,他何尝没有怨恚。
他是世子,皇储本该就是他的,如今父皇迟迟不立太子,弄得臣子们议论纷纷,许多人都望风投向二弟,把他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叫人非议,叫人嘲笑,他何尝没有愤怒。可他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于皇长子这天然的身份,自己的劣势就在于没有父皇的偏爱。
因此,他不能像二弟一样肆无忌惮,更不能像二弟一样用赤luǒluǒ地手段笼络群臣,同样的事朱高煦能做得,他这个兄长却做不得。他只能在不卑不亢、不文不火之间,让那胜利的天平,一点点倒向自己。
不过,徐景昌这么热忱,朱高炽还是很感动的,他在武臣中没有多大影响,张辅勉强算是一个,徐景昌算是一个,可这两人都是袭父职而来,眼下在军中还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也是他难得公开lù一次面,竭力向夏浔施压的原因。
夏浔看似哪方面都沾点边,哪方面都涉入不深,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双屿卫,以此为桥头堡,开始了涉足军界的第一步。他还年轻,谁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他会走得多远?那些带兵的老将与二弟有袍泽之情,争取不来的,他现在只能向夏浔下手,惮于父亲的威严,手段还必须得温和。
他也不容易啊。
他拍拍徐景昌的肩膀,俯耳过去,微笑道:“有些事,点到即可,过犹不及!”
“啊!国公!”
夏浔回来,巧巧的就撞见了茗儿小郡主。
当真是好巧,徐景昌在中庭宴客,女眷们住在后宅,眼下已华灯初上,小郡主却出现在这儿。
夏浔对茗儿是既想见又怕见,上次与她在桥上一wěn后,更是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照理说,他也不是情场初哥了,**之事都不知经过了多少,没有道理因为小丫头那么青涩的一个wěn而念念不忘,可这小丫头偏就liáo动了他的情丝。
然而,这想入非非,却被朱棣一席话给泼醒了。是啊,小郡主也许是真的喜欢他,可是以郡主的身份,岂能让别的女人与她分享妻子的尊荣和名份。夏浔的心冷了,本来就不敢让它萌芽的那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更为茗儿那样蛮横的要求而心生不悦。
见到茗儿出现,夏浔先是一怔,脸sè就冷下来,他拱拱手,僵硬地道:“郡主!”
茗儿很开心,夙愿就要得偿,得与心上人长相厮守,那种欢喜充溢了她的身心,以致于一向机敏的她,竟然忽略了夏浔脸上的冷漠。她欢喜地迎上前道:“我,。””知道景昌今日请人吃酒,却不知道你也来呢!”说着向那家仆挥挥手,家仆连忙知趣地离开了。
夏浔淡淡一笑,说道:“郡主还有事么,如果没有旁的事,杨某就回席上去了。”
茗儿一呆,终于察觉有些不对劲了,她看看夏浔的脸s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啦?”
夏浔冷冷地道:“我不可以生气么?”
茗儿眸bō中带着些许困huò:“谁惹你生气了?”
夏浔道:“郡主何必明知故问呢!”
“嗯?”
茗儿拧起了秀气的眉毛,诧异地道:“你不如”,是在说我吧?”
夏浔寒声道:“承méng郡主抬爱,杨旭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岂能一无所察?奈何,相逢恨晚,杨某已然有了妻室。而且,杨某不愿做那狼心狗肺之人,贬妻为妾,只为迎娶郡主。郡主身份高贵,杨旭自惭鄙陋,是高攀不起的!”
茗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地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夏浔一拂袖子,举步便走,那衣袖带着一阵微风拂在茗儿身上,却像一柄千斤重锤,一下子把她的心都击碎了。茗儿嘴chún发白,陡然喝道:“杨旭,你给我站住!”
夏浔站住,并不回头,只是冷冷地问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茗儿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他的前面,面对面地看着他,一双眸子méng上了闪闪的泪光:“你,。””说我自视高贵?你,。””说我逼你贬妻为妾?”
她的身子瑟瑟地发起抖来,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似的沿着脸颊滚滚而落:“杨旭,在你眼里,我徐妙锦就这般不堪么?是,这是我自作自受,谁叫我自轻自贱呢!我活该!”
晶莹的泪水一颗颗落在xiōng前,就象一根根针扎在夏浔的心里,震撼与惶恐之中,忆起与茗儿相识以来种种,她的秉xìng、她的为人””。”夏浔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莫非,。””莫非……”不是你向皇上提出来的?”
茗儿扬起下巴,固执地道:“谁说不是?就是我提的!”
夏浔苦笑道:“郡主,你莫见怪。当时,。””当时我一听,心中很是愤怒,一时发昏,也未多想,。”””
茗儿截口道:“所以,我徐妙锦在你心里,就成了这般龌龊不堪的女子,是么?不错,我是自视高贵!这高贵,不是爹娘给我的家世!不是中山王府的地位!这高贵,是一个女孩儿家的教养!徐妙锦虽然顽劣淘气,却也幼承家教门规!从五岁就,我就有两个教养嬷嬷,每天教导我,一个女孩儿家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十二岁起,我就每日入宫接受女官教诲,学习行止知耻,动静法度!”
她越说越伤心,珠泪滚滚,哽咽着道:“这高贵,是一个女孩儿家的骄傲和矜持、名份和清白!可是为了你,这一切我都置之不顾了,我把一个女孩儿家的尊严和骄傲,轻贱如尘土,只为博你的欢心,换来的就是你这般轻贱?杨旭,你好!你好不是东西!”
她扬起手掌,“啪”地一记耳光,扇在夏浔脸上,夏浔被打呆了。
“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茗儿噙着泪水说罢,转集飞奔而去。
夏浔呆呆地站在那儿,些许酒意都被打醒了。望着撒泪而去的茗儿,他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坤宁宫里,徐皇后一个头两个大。妹妹眼泪吧嗒的,看着心疼啊。她也是好心为了妹妹的终身打算,谁知道,…会闹到这步田地?昨儿晚上,就被丈夫给好一顿埋怨,今儿一大早,妹妹又来这么一出。
徐皇后哄着妹妹道:“茗儿,你别哭了。是姐姐错了,姐姐,。””本想着让你嫁得风风光光,省得叫人闲磕牙,都是姐姐不好,一时昏了头……””
“跟姐姐没关系!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啊”,”
茗儿抽抽答答地道:“我是恨那个混蛋!他自以为是!他以人为非!他夜郎自大!他没有良心!”
听着妹妹有些孩子气的话,徐皇后忍不住想笑,可她不敢笑,这个小妹子外柔内刚,要是笑出声来,后果不堪设想。徐皇后连忙顺着妹妹的意思劝道:“是是是,杨旭这小子不是东西,不识抬举,咱不跟他一般见识,这事儿,也是姐姐思虑不周,回头让你姐夫去说和说和,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枷”,”
“回旋什么?”
茗儿霍地抬头,决然道:“我徐妙锦就是嫁不出去,跟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要再跟我提起他!”
徐皇后忙又改口道:“好好好,那姐姐帮你选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婿,人品相貌,都要超过他杨旭一百倍的!”
茗儿摇头道:“我不要,我不想在金陵待着了。”
徐皇后慌了,连忙问道:“那你去哪儿?”
茗儿黯然神伤,幽幽地道:“姐,我想去凤阳,到,归园,住段时间。”
徐皇后舒了口气,轻轻地抚mō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也好,出去散散心,回头,我叫景昌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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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秀才的剑、武士的刀
一行健骑赶到秦淮河畔,夫子庙前,河畔停着一艘画舫。
画舫巨大,起楼三层,飞檐翘角,美仑美奂,仿佛一座可以移动的彩楼,令人一见惊艳。
此舫就叫“惊艳楼”,而且这等巨大的画舫整个秦淮河上独此一家,所以舫上连旗号都不用打。
夏浔勒马端详,这里就是朱高煦请客的地方么?比起乃兄的犹抱琵琶,这朱高煦的确是爽快多了,这位二殿下不但公开以自己的名义散发请柬,而且时间就定在光天化日之下,仅是这种堂堂正正的气势,就比朱高炽强了不是一筹半筹了。
眼下虽已初冬时节,秦淮河上却是四季春光,倚栏红袖,莺歌燕舞。这“惊艳楼”虽非著名的金陵十六楼之下,但是名气极大,哪怕是在这金粉繁华之地的六朝古都,“惊艳楼”也是众多王孙公子富商巨贾趋之若骛的好去处。
原因很简单,这儿上档次。这儿一个烫酒的老翁,没准就能和你进士举人秀才老爷拽几句文、吟两首诗,一个青衣婢服普普通通的小丫环随意歌舞一番,没准就有一代舞蹈大家的风范,这儿的姑娘可能不是秦淮河上最美的,但是论才华,冠绝秦淮。
因此,不要说那些出则禅客书童,入则佳肴美姬的贵人,对月弹琴、扫雪烹茶的名士,便是那些惯常在粉头堆里飞来飞去的花花公子,时不时的也愿意到这儿来逍遥一番,这种地方才代表着风雅,才代表着品味。
夏浔打量那画舫一番,刚刚下马,就听马蹄急骤,又是数骑骏马飞驰而来,到了面前勒马停住,两下里打个照面,定晴一瞧,来的正是淇国公丘福。
两下里微微一愣,夏浔脸上便慢慢浮起微笑,轻轻拱手道:“丘老将军,久违了!”
丘福脸sè微沉,只将双手一拱,一句话都没说,便扳鞍跳下马来。
“哈哈,丘公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啦!”
闻讯出舫相迎的朱高煦正将二人这番举动看在眼里,立即高声说道。今天,朱高煦换着一身潇洒的常服,头戴一顶幞头,身穿月白sè道袍,漫步走下画舫,原本英武不凡的相貌,举手投足间竟带了几分飘逸儒雅之气。
朱高煦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丘福和夏浔牢牢把定了,哈哈笑道:“丘公还为郑经历、谢佥事那两个小人怪罪辅国公么?这可就是你丘公的不是了,当日情形,小王略有耳闻,那般情景,换作丘公你,能忍得么?辅国公也是让无可让啊,不然的话,你道辅国公就肯得罪你犟老头么,是不是啊,辅国公。”
“殿下称臣文轩就好,殿下面前,臣可不敢把这国公二字挂在嘴上。”
夏浔对朱高煦笑道,又瞧瞧另一边犹自沉着脸的丘福,说道:“杨旭与丘老将军是老相识了,有什么事不好商量呢,当时丘老将军若在都督府中,杨旭焉能自作主张?当然,老将军若在,也不会容那小人从中作祟了,奈何老将军当时身在外地,不知几时才能回京,众目睽睽之下,杨某也是别无选择啊。”
朱高煦笑道:“看看,我就说吧,文轩不是不把你丘公放在眼里,而是情非得已。你们两位同殿称臣,都是朝廷巨擘,理该和睦友好,齐心为朝廷效力,为了两个上下勾结,勒索大臣的小人失和,岂不令人痛心?”
丘福撅起胡子,冷哼一声道:“老夫回京后,却也没见他来赔个不是!”
这就是肯下台阶了,夏浔立即顺杆儿爬,笑嘻嘻地道:“老将军这可是错怪杨旭了,杨旭非是不肯向老将军赔不是,实在是老将军xìng如烈火,一身虎威,在下怕登你的府门时,老将军余怒未消,一顿老拳下来,杨旭这身子骨可吃不消!”
丘福听了又哼一声,似笑不笑,僵硬的脸sè却缓和了些,朱高煦笑吟吟地道:“人常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两位国公哪位不比宰相还要尊贵?这等小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今日小王作东,咱们就来个将相和。丘公要是余怒未息呢,一会儿多灌文轩几杯,咱们从酒上找回来,哈哈哈,二位请!”朱高煦抓着二人手臂,亲亲热热登上船去。
船上有丝竹雅乐靡靡之音隐隐传下来,一到船上,声音就更清晰了,待三人进了船舱,就见宽敞如殿的画舫里,两行妙龄少女,步摇叮当,手挥云袖,双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正在翩翩起舞。船舱上首、两侧,摆开一行几案,案后零散坐着些人,谈笑说话,十分热闹。
朱高煦道:“好啦,最后两位贵客也到了!”
众人纷纷起身迎上来,夏浔移目扫去,只见成国公朱能,驸马王宁、胡观,富阳侯李让,都察御使陈瑛、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都来了,这些官员今日全都穿着便服,此外还有几位大人面目不甚熟悉,看他们行止步态,皆是赳赳武夫模样,料来是些带兵的将领了。
夏浔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两位皇子拉拢的人物还真是壁垒森明,朱高炽请的人不是学士就是御使、shì郎一类的文官,而朱高煦请的人物不是武将就是公侯勋卿。若说文臣,只有一个文臣堆里谁也不敢惹、谁也不愿亲近的陈瑛。
两边都认为和自己这一阵营的人没有利害冲突,可以进行拉拢的,只有自己一个,这是优势,却也是劣势,一个弄不好,那就里外不是人了。
“来来来,大家坐,不要搞文人那些繁文缛节!”
朱高煦爽快地笑着,轰大家入座。他是个带过兵的将领,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干净俐落。待众人纷纷落座,他便击掌令人传菜,一道道美味佳肴立即由一个个秀sè可餐的shì女们传递上来。这些女人可都是真正的江南美人,身段窈窕,姿容秀气,五官眉眼未必是一等一的绝sè,却是个个清丽优雅。那一勾勾纤细的蛮腰一折,细白柔软的玉手优雅俐落地摆盘布菜,动作都受过专业的训练,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各位!”
待酒菜上完,shì女小厮们纷纷站到一侧shì候,侧厢的丝乐也转为轻柔,朱高煦便双手据案,犹如一头作势yù扑的猛虎,一双明亮的双眼四下一扫,用响亮有力的声音道:“近来京中传言纷芸,对我父皇立储之事大加议论。相信各位大人对此也有耳闻,所以对小王今日设宴的目的,不免也在暗中猜测,惴惴不安!”
“呵呵,小王xìng情爽快,那就把话说在头里,免得大家不能安心吃酒!”
朱高煦的腰杆儿tǐng了tǐng,说道:“今日相请的各位,都是小王xìng情相投的朋友,为何宴请诸位?就为的xìng情相投四个字!酒逢知己千杯少嘛,要喝酒,自然要找谈得来的人。至于说京中议论,立储之事,小王今日也正好对各位知交好友表白心迹,免得被人揣测不断。
小王上有长兄,仁慈友爱,道德才华,乃是国家储君之不二人选,高煦对兄长也是心悦诚服的。不过,我那兄长身体虚弱,秉国器、治江山,恐难担此重任。四年来,我靖难将士死伤无数,方有今日局面,江山得来不易,岂能不予珍惜?
小王心怀磊落,无不可对人言处,兄弟谦让,那是sī情,事涉天下,便是公义。事关江山社稷,一己sī情,就得先搁在一边了。若我父皇真的有意选议储君,那么,为了替父皇分忧,为了这得来不易的江山社稷,高煦当仁不让,是要争上一争的!”
那几位武将率先举杯道:“殿下,有你这句话,末将等衷心拥戴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驸马王宁捻须笑道:“殿下真是快人快语!这四年靖难,大小百余战,殿下一直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陛下今日坐了江山,二殿下居功甚伟啊,大殿下体弱、有足疾,持公而论,确实难当国之储君,如果陛下真有议立之意,那么臣也是拥戴二殿下的。”
夏浔没想到朱高煦竟然肆无忌惮,当众说出心中所愿,虽说说得委婉,野心已然毕lù,不由暗暗吃惊,成国公朱能是老成持重之辈,目中也微微lù出异sè。朱高煦虎目一扫,双手微微下压,止住众人声音,微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到拥戴,你我皆是臣子,拥戴的永远都应该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的父皇!高煦今日行为,不是拉帮结派,也不是图谋不轨!所谓争么,也不过就是争取父皇的心意罢了,高煦喜欢直来直去,遮遮掩掩的娘们作为,不屑为之,明说了吧,高煦只是希望如我父皇真有议立储君之意,咨问诸位大人时,大人们若觉得高煦还堪造就,能为高煦美言几句。”
朱高煦举杯道:“高煦绝无买通诸位大臣之意。呵呵,想来也不会有人以为,区区一席酒,就能买通诸位大人吧?呵呵,好了,话说明白了,大家不会妄自猜测,心神不宁了吧?那咱们就可以安心吃酒了,今日咱们开怀畅饮,只谈风月,不议国事,不醉无归!陈御使!”
陈瑛应声而起,拱手道:“臣在。”
朱高煦指着他笑道:“陈御使为人最是公正严明。今日,就请陈御使做个监酒,谁若犯了规矩,罚酒三杯!”
陈瑛笑嘻嘻应了一声,对大家说道:“大家都听好了,今日殿下这番话,到此为止。大家开怀畅饮,只谈风月。谁再议论国事,可是要罚酒的。”
众人哄笑起来,舫中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
夏浔注意到,朱高煦方才虽然说的郑重,可是这番话既然说明白了,他果然就此再也不提,席上,朱高煦恣意谈笑,大杯喝酒,当真是畅快淋漓,由始至终,确然是把那话题完全搁在了一边,既不议论,也不逼迫别人表态效忠,很有一点拿得起放得下的气概。
这和他大哥那种想说不敢说,含含糊糊说了却又生怕别人不明白的小心翼翼全然不同,自今日到得“惊艳楼”下,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把自己与丘福的过节揭过,再到他向众人表明心迹的过程,完全就是一个心怀坦dàng、光风霁月的形象。
夏浔暗暗感慨,这兄弟二人当真截然不同。朱高炽就像一把秀才的剑,朱高煦就像一柄武士的刀。
秀才的剑悬在腰间是一个佩饰,挂在墙上是一个佩饰,就算抽出来舞动,依旧还是一个佩饰,只是给人增添一种儒雅之气,由始至终,人们注意的只会是那个人,不会是他的剑。
而武士的刀却不同,哪怕它还在鞘里,也是杀气腾腾的,一旦出鞘,更是光芒四射,任谁也不敢小觑它毕lù的锋芒,刀持在人手中,别人注意的依旧是刀,而不会是持刀的人。
这样的人格魅力,确实比朱高炽更吸引人。饶是夏浔已打定主意置身事外,看着朱高煦今日这番举动,竟也暗自心折,有些亲近起来。
酒宴一起,侧厢乐里调弦弄笙,萧笛琵琶一起奏起,声音高亢起来,但是绝不刺耳,清音婉转,十分动听。先有“惊艳楼”的女乐歌手婉转歌喉,浅吟低唱,又有彩衣舞娘翩跹起舞,众人也就放下心事,尽情享乐起来。
过了一会儿,乐曲陡然一变,充满了异域风情,羯鼓琵琶、胡琴羌笛,仿佛让人置身大漠草原,两个穿着艳丽、身段婀娜,浅lù一截雪白腹肌,脸上却méng着柔软纱巾的金发美人儿盈盈而入,众人顿时讶然,这等异域美人儿在金陵也不多见的,正谈笑饮酒的众人登时收了声音,都往她们望去。
纪纲微笑着,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满堂宾客听的清楚的声音介绍道:“这两个美人儿是正宗的龟兹人,大家都知道,自龟兹古国覆亡之后,真正的龟兹人即便在西凉也不多见了,更何况还要是这般美貌的处子呢。呵呵,这是平羌将军费尽心机搜罗了来送与二殿下的,异域舞蹈,别具风情,大家有眼福了!”
弦外之音,大家一听都懂,不过现在却不急着品味,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两个异国风情的美人儿吸引住了,正宗的龟兹人,是雅利安人种,金发碧眼,肤sè白皙。
但是由于她们久住西域,习惯了做回鹘畏兀儿人打扮,所以那金发此时都打乱了,结成一根根的小辫子,头戴银饰花帽,身穿锦裙筒靴,衬托得粉光脂艳,美丽动人。
脸上虽然méng着轻纱,可是一双大眼湛蓝如海,撼头(动脖)时,别有一种妩媚妖冶,饶是在场的官员们见惯了美sè,也不禁心驰神往……@。
第470章 是,主人!
“姑姑,皇后娘娘不是说要给姑姑择鲤佳婿么。说起来姑姑也到了适婚的年龄,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有皇后娘娘出头,一定可以给姑姑找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姑姑何必要去‘归园’呢,依侄儿囘媳囘fù看,姑姑还是留在京城里的吧,若是娘娘真找到合适的人选,姑姑也可悄悄看看。”
定国公夫人追在茗儿屁囘股后面,不断地劝说着。
虽然她的年纪比茗儿还大,但是她的丈夫可是徐茗儿正儿八经的亲侄子,这是真正的自家长辈,礼数上可不能差了。不过因为她的年纪比茗儿还大,两人一向情同姐妹,所以虽然这时说的是自家长辈的亲事,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谁要姐姐多管闲事呀,我嫁不嫁那是我自己事!”
茗儿板着俏囘脸,对正收拾包袱的道:“巧云,你麻利着些,我到车上等你。”
扭过头,茗儿又对定国公夫人道:“这事儿你别管啦,我去归园散心,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算!”
“姑姑,姑姑!”
徐茗儿tǐng着小xiōng脯儿,把小蛮靴踏得啪啪作响,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走出去了。
定国公夫人莫名其妙,自语道:“这是怎么啦?莫非姑姑和皇后娘娘生了什么闲气不成?”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此曲胡人传入汉,诸客见之惊且叹。曼脸jiāo娥纤复脓,轻罗金缕花葱茏。回裙转袖若飞雪,左旋右旋生旋风。琵琶横笛和木匝,花门山头黄囘云合。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讽讽。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囘回新。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昭耳,世人学舞只是舞,姿态岂能得如此……”
想不到一向古板严正的陈瑛,也是一个怜花惜花之人,眼见两个金发美人儿翩跹起舞,大概是多喝了几杯,兴致大发,他竟击掌合着乐曲的拍子,高声吟诵趄诗来。
一曲舞罢,陈瑛的诗也堪堪吟完,众人连声叫好,夏浔惊奇地膘了他一眼,笑道:“原来一向严肃方正的陈御使也是这般雅人,哈哈,人是美人,诗是好诗,诗如美人,美人如诗,正是两相得宜,两位美人儿,该敬陈御使一杯才是。”
其他官员纷纷凑趣,连声附和不止。
那两个龟兹美人显然是懂得汉话的,她们丙丙舞罢,正盈盈上前向朱高煦参拜,听见王宁的话,一双美囘目便向自己的主人膘去,朱高煦微笑领首,两个美人儿立即一个持壶,一个举杯,轻移莲步,慢扭细囘腰,款款走向陈瑛席前。
陈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向朱高煦致谢,自美人柔荑中接过杯来,让另一个美人儿斟满酒液,举起杯来一口喝个干净,那杯大了些,这杯酒下去稍稍呛了一下,陈瑛的老脸不由一红,那两个美人儿抿嘴一笑,又向他盈盈一拜,便要姗姗退下。
朱高煦突然笑道:“美人生得好,陈瑛吟得好,安轩评得也好,该当敬酒一杯!”
两个女孩儿闻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便膘着朱高煦,微微lù出询问之意,显然是不大明白主人说的文轩是谁。
朱高煦笑道:“怎么,不知文轩是何人吗?哈哈,这里满堂都是贵人,你们两个自管去选,哪个风流倜傥、最让女孩儿家心动,那便是文轩了。
两个女孩儿闻言,一双妙囘目便闪动起来,众人都微笑不语,有那自觉年龄相貌,当得上风流倜傥,可以让美人心动的,更是悄悄tǐng直了腰杆,停箸持杯,做温文尔雅状。
要说起来,在座诸人中,英俊潇洒的男士有三个,一个是夏浔,另两个就是王宁和胡观了。这两位可都是选美选出来的美男子,皇家的乘龙快婿。
王宁被第一个排除了,因为他的年纪稍大了些,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成熟的魅力最吸引女孩子的时候,不过这些年王宁养尊处优,体态已经开始发福。剩下两个就只有胡观和夏浔了,这两个人昏是不分轩轾,那两个龟兹美人儿左右顾盼,有些难以确定。胡观也趁机tǐng起xiōng膛,一双sè眼在两个金发美人儿丰囘满的xiōng脯上不断留连。夏浔却是徽微一笑,持箸挟了。菜,对这游戏好象非常淡然的样子。
两个美人儿左右看看,忽然用大家都听不懂的家乡话叽哩咕噜地对答两句,便向夏浔姗姗行去。
她们虽对这两个男人的相貌不好分出高下,却记得方才是这个正在吃菜的官儿率先起哄让她们敬酒的,所以此人就是“文轩”的可能极大,两个女孩十分机灵,一边迈着长囘tuǐ向夏浔款款走过来,耳朵眼睛却在同时听着、看着旁人反应。
一见众人拍掌大笑,两个女孩儿便知自己猜测无误了,便向夏浔嫣然一笑,就在他席前跪下,一个捧杯,一个斟酒,然后妩媚的大眼微微向上挑着,将酒呈了上去。如果说方才对陈瑛,这两个西域美人儿还只是职业xìng的媚囘笑,看见夏浔蛑中可就真有了几分欣赏的意味,那甜甜笑意也就更浓了几分。
两个美人儿一到近前,一股熏衣草的香味儿便扑鼻而来。夏浔也不禁定睛看去,这两个胡姬面méng轻纱,看不见全貌,但是眉眼可动人的很。那黑黑亮亮的眉毛,是用奥斯曼的液汁从小描眉形成的,所以又黑又亮,浓浓密密,一双湛蓝如海的眼晴,别具一种吸引力。
此时,那纤纤玉手,正将杯捧到他的面前。素白莹玉般的手掌、涂着海乃古丽的指甲,就像一朵绽放的鲜花,掌中一杯酒,就成了花辫上一滴晶莹剔透的lù水,更加可口了。所谓秀囘sè可餐,不外如是口众人都在趄哄,夏浔便也哈哈一笑,接过杯来,爽快地饮了。
朱高煦笑道:“文轩今日吃酒,就这一杯,喝得最是爽快,哈哈,看来,想要文轩多饮,还得美人儿佐酒才成!”
丘福大为不悦:奶奶个熊,丙才这小子向我敬酒,就说他酒量浅,才只喝了半杯,好啊!美人儿一敬酒,他就全喝了?
丘福端起酒杯就冲过来,把酒杯往夏浔桌上一顿,一张胡子拉碴,张飞似的大脸往前一凑,粗声大气地道:“来!老丘与你喝上三杯!”缨议淡XXXXXXXXXXXXX澡X暖瑚夏浔醉了。
灌酒,乃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如果喝酒的是一群武人,想要不醉更是难如登天。
夏浔是叫人搭着下船的,唯一一个没醉的是朱高煦,一来是他酒量确实不错,二来也是因为……没人敢灌他的酒。
朱高煦笑吟吟地送了客人们下楼,夏浔向朱高煦拱手道:“二殿下,臣……这就告辞了。”
朱高煦笑道:“文轩醉了,这般模样如何乘马,本王这里备有车轿,来啊,送辅国公乘轿回府。”
“是!”
夏浔的家将本已迎上来,朱高煦的人招手一唤,河边柳树下便驰来一辆极为豪绰的马车,两个青衣小帽搭着夏浔的家人,便把他扶了上去。轿帘儿只一掀,那熏衣草的清新香味儿便又扑鼻而来,夏浔定睛一看,只见布置得如锦幄绣帐一般的豪华车厢里,正跪着两个面缚薄纱的蓝辟少女。
一见他进来,两个少女便双双叩下头去,以额触地,jiāo囘声沥沥地道:“主人!”说的是汉语,稍稍带着些异国腔调,不是那么标准,不过声音却悦耳的很。
“啊!错了,错了……”
夏浔晕头转向地转身,扶他上来的朱高煦家奴已轻笑道:“辅国公爷,没有错,这两个美人儿,是二殿下赠予国公的shì婢,以后就是国公爷的人了,国公爷请进!”两人不由分说,便把夏浔推了进去。
“二殿下!这等厚礼如何使得,还请殿下收回去……”
夏浔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硬,不过这句话说的还算完整,自己听着也tǐng清楚。
朱高煦听他口齿不清地喊了几句什么,便哈哈大笑道:“当日北平,之后金陵,文轩两度救命之恩,小王没齿难忘啊,惜乎那时年少,无以为报,今日偶得一双美人,转赠国公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文轩,好生受用吧!哈哈哈哈……”车夫扬鞭喝道:“驾!”
马车便迅速向前驰去,车一启动,夏浔不由自主便向后一栽,只觉坐在一个软囘绵绵的所在,一定神,就见一个龟兹美人儿跪伏于下,四肢差地,把自己修长婀娜的身子当了锦墩。另一个在侧方正扶着他的身子,难怪这一跤没有跌坐在地,原来是坐在了美人的纤腰上。
夏浔哪当过这等不把人当人看的奴囘隶主啊,惊得一跳而起,哎哟一声,头撞在车棚上,反把两个美人儿吓了一跳。她们在西域,是自幼被当成长大后奉献给贵人的**培养的,听多见惯了那些没有人xìng的酷刑,若是伤了主人,那还得了。
两人赶紧把夏浔扶到座椅上坐了,连连叩头,用那带着异国腔调的声音怯生生地哀求道:“奴婢服shì不周,请主人恕罪!”
“无妨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们不必谢罪。”
“是,主人!”
两个女孩儿松了口气,便在那儿规规矩矩跪好。
上身还不敢tǐng直,仍是双手踞地,仿佛一对猫儿似的,那纤腰下浑囘圆如球的部分高高隆囘起,随着马车的颠簸徽微晃动。
这车厢中也铺了柔软的bō斯地毯,要不然,马车辘辘,她们的膝盖就要遭罪了。饶是如此,夏浔哪见过这个,别说是两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儿,就是两个面目平庸的普通下人,他也无法接受这种对待,便道:“好了,你们不要跪在那里,到我……身边坐下吧!”
“是,主人!”
两个女孩儿欢欢喜喜地答应一声,一左一右偎着夏浔坐了,两双柔软的玉囘臂,就象八爪鱼似的很自觉地缠上来,把夏浔的手臂抱在了怀中。
两个龟兹美人碧眼金发,冰肌雪肤,万般的别致,坐得这么近就够要命的了,更要命的是,这两个女人已然换去了舞衣,此刻的穿着更加惹火,那艳囘丽的畏兀儿族特有的丝绸,制成了曳地的长裙和纱罗窄袖的开襟衫孺,紧身无带的“诃子”束着她们那对因为人种的不同而显得特别丰囘满的豪囘rǔ,rǔ囘沟深陷,裂衣yù出,看得人惊心动魄。
这样两个女子,还要紧紧贴在身上,一左一右抱着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臂紧紧压在那弹囘xìng惊人的rǔ囘球上,夏浔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急忙又吩咐道:“本官饮酒过量,燥热的很,把帘儿打起来!”
“是,主人!”
她们倒是听话,就这句话说的字正腔圆,大概是习惯了服从。帘儿一掀,众目暌暌之下,路人看得见他们,两个女孩便只抱着他手臂规规矩矩坐好,不敢再有些更亲近的举动了。
夏浔舒了口气,身子稍稍向后靠了靠,微徽阖起双目,心中已是警铃大作。仅凭今日酒宴上朱高煦的表现,夏浔本来对他十分的欣赏,可是他赠送双姝的举动,却令夏浔对他的印象彻底颠覆了。
这个时代,权囘贵豪门之间互以jiāo妾美婢、歌伎舞娘赠送,乃是交际场上的常事,夏浔在官囘场上已经混了一段时间,对这种风气也有耳闻。事情本身没有什么,但是,堂堂皇子,需要巴结别人么?
朱高煦正当青春年少,少年慕艾,就算他不是十分的喜好美sè,面对这样一双嫣然动人的佳人也没有弃如敝履的道理,那么他以重礼馈赠,倾意结交,恐怕就不象他在宴席上公开所讲的那么冠囘冕囘堂囘皇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尤其是朱高煦台前幕后的表演,令夏浔越想越是心惊,心惊于朱高煦的忍、舍、伪!
一介纯粹的武夫不可怕,像大皇子那样想结纳群臣又缺乏锐气的人也不可怕,这种人才是真的可怕,像他这种人,你不为他所用,就是他的敌人,难缠呐!
两个龟兹美人互相膘了一眼,很欢喜地把夏浔的手臂又抱紧了些,她们发觉,这个主人好象很好说话,能遇到一个好脾气的主人,对她们这等身世命运的可怜女子,无疑是件很幸囘运的事。
而对夏浔来说,却是厄运到了,小郡主的马车,正自对面驶来!。八千了,兄弟们还要不要?要就快投票,我吃点东西活动一下,马上接着写,如此卖力,请多支持啊!@。
第四百七十一章 祸水!
“以朱高煦这样的魄力,或许比他大哥更容易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吧……”
夏浔暗暗思忖着,除非是野心勃勃,一开始就打算把老板变成一个由自己控制的傀儡,否则谁不希望自己的大老板是个有魄力的人?不过,为此改变初衷?
夏浔又不免有些犹豫,他轻轻叹了口气,张开眼睛,便看见一辆驷马高车迎面而来。马是骏马,车是华车,车子左右还有shì卫跟随,夏浔不禁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既想看又怕看,此时绝对不适宜看到的面孔:“茗儿!”
茗儿正看着他,很惊奇地看着他,一双眼睛越睁越大……
“嘭!”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燃起两簇危险的火苗,秀气可爱的眉毛正慢慢竖起,犹如两片飞刀。
夏浔的酒意给吓醒了,他张口结舌地看着茗儿,忽然察觉左大tuǐ上有只小手,看都没看,赶紧甩开,然后又察觉右肩膀上呵气如兰,头都不扭,赶紧伸手一推,推手软绵绵一团,然后耳边便是一声jiāo羞的惊呼。
“这下完蛋了!”
夏浔心中一声惨呼,就见对面车上茗儿的双目蓦地又睁大了些,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两车交错而过,夏浔好不懊恼:“好死不死的,怎么这时被她看到?”
“奇怪,她又不是我老婆,我心虚甚么?”
夏浔不断安慰着自己,却难以平息那种懊悔、慌乱的心情。
在茗儿面前,他实在做不来一个为爱不惜一切的勇士。不是因为他怕承担爱的后果,勇士,不是不怕死就是勇士,也有可能是亡命。勇士的表象虽与亡命相同,可他骨子里坚持的东西不同。夏浔不敢接受,甚而缺乏勇气,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敬畏,茗儿那高贵的身份,让已有了家室的他有点自卑。
所以,在他误会了茗儿,重重地伤了茗儿的心之后,他没有追上去解释辩白,而是像乌龟一样地缩了起来。既然不会有结果,干嘛拖着人家一个好姑娘?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此做个了结,时间会抚平一切,她早晚会找到属于她的幸福与未来。
可是,他不想被茗儿看不起。结果,昨天刚刚伤了人家的心,今天就左拥右抱招摇过市,茗儿会怎么看他?他拒婚是念旧恋家好男人么?茗儿只会认为他是一个口是心非、龌龊无耻的混蛋!别的女人管不了他辅国公,一个后台强硬如皇后的郡主老婆,却是管得了他的,所以……他不接受她,是因为他不想放弃这种放dàng不羁、逍遥自在的生活!
“主啊……”
夏浔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悲鸣,换来的却是两个龟兹美人的热情拥抱。
两个美人儿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两双海蓝sè的大眼睛欢喜地望着他,雀跃道:“我的主人,你也是真主的信徒吗?”
夏浔yù哭无泪,结束了,这回真的结束了。这不正是我希望得到的结果么?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主人,主人……”
两个女孩发现夏浔脸sè有点难看,不禁着起慌来。
夏浔瞟了她们一眼,缓缓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西琳。”
“奴婢叫热娜。”
“哦!西琳,热娜……”
“主人请吩咐!”
夏浔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别抱着我了,拜托你们,坐开点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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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儿攥着一双小拳头,肺都要气炸了!
“那个无耻的大混蛋!骗子、骗子、大骗子,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呢,说的那么好听!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结果他……”
茗儿越想越生气,突然大声嚷道:“回去!去皇宫!”
“啊?郡主,咱们不去‘归园’了么?”正趴在另一侧车窗上,哼着歌儿看风景的shì婢巧云回过头来,惊奇地问道。
茗儿双目喷火,愤怒地道:“不去了!我去找姐姐,让姐姐给我选、女、婿!”
马车一个急拐弯,朝着皇宫方向急驰而去……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了。
夏浔走下车子,脚步有点虚浮,不过已经清醒多了。
他大步往府里走,两个龟兹**亦步亦趋地随在身后。
“老爷回来啦!”
二愣子热情地上前相迎,然后很惊奇地看着老爷身后两个怪里怪气的女人,怎么头发是黄的?眼珠是蓝的?这也太吓人了吧!
“她们是什么人?”
闻讯迎出来的梓祺看见夏浔身后站着两个身材惹火的异族美人,马上问道,那股酸溜溜的味道,简直就像开了一家酿醋厂。
夏浔尴尬地道:“这是……二皇子赠给我的舞姬。她们……你们叫啥来着?”
“奴婢叫西琳,主人!”
“主人,奴婢叫热娜。”
这时,由小荻陪着散步的谢谢也在花园里走了出来,堪堪听到这番对话,妙眸一转,便对小荻微笑着吩咐道:“小荻,把颖夫人西边那个跨院儿收拾一下,安排两位姑娘住下,叫厨下准备热水,shì候两位姑娘沐浴更衣。记着,以后这两位姑娘,就是咱家的人了,不可以下人对待。”
“是,夫人。”
小荻对这两个生得如此古怪的女孩非常好奇,已经忍不住想问点什么了,一听谢谢吩咐,连忙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地领着两位龟兹姑娘去了。至于吃醋……,似乎小荻发育的时候压根没长这部分感情细胞,所以毫无意识。
见谢谢这么大度地安排,尽显大fù风范,梓祺也不好再给丈夫脸子看,不过还是悄悄腹诽了几句:“就你大方,敢情你有了身孕,当然心里踏实了……”
夏浔松了口气,走过去扶住谢谢,柔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谢谢掩口笑道:“还早着呢,我现在和平时没甚么不同,就是闻着油腻有点不舒服,没什么大碍。”说完反问道:“怎么,有点为难了?”
夏浔点点头,脸sè凝重起来:“二皇子……比大皇子难对付啊。”
说着,两人走到了梓祺身边,夏浔顺势揽住了梓祺的纤腰,梓祺作势扭了一下算是挣扎,然后便温顺地随着他向前走去。
夏浔伴着她们缓步走向花园,说道:“二皇子的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咄咄逼人呐。”
梓祺一旁听了,也马上意识到,丈夫带回来的不只是两个女人那么简单了,便也不再使小xìng儿,关心地问道:“那……相公打算怎么办,是站在大皇子一边,还是二皇子一边?”
夏浔苦笑道:“我想站中间。”
梓祺道:“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不过……我知道江湖帮派争地盘的时候,想站中间的人,通常都是最先被吃掉的人,除非……站中间的那人微不足道,根本不值得双方去争取。否则,不会有人让你这关键时刻一旦加入,就能令得局势一面倒的人坐山观虎斗的,这是两面不讨好!”
谢谢嫣然笑道:“官场也是一样,只不过比江湖帮派争的地盘更大罢了。”
她黛眉微蹙,思索了一下,问道:“那么相公觉得,大皇子和二皇子,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夏浔笑了笑,沉沉说道:“雨霏,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是在博奕,最终的赢家,当然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可是依附投靠他们的人,不过是他们对奕的一枚棋子,即便是投对了人,也未必能坚持到胜利那一刻,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我明白了!”
谢谢的脸sè也沉重起来:“皇子的博奕,是个机会,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机会,相公已位极人臣,实在没有必要掺和在里面跟着冒险。想要置身事外,只有不做棋子!”
夏浔反问道:“那么,什么人才可以不做任由他们摆布的一枚棋子呢?”
梓祺脱口说道:“我知道,有一种人,就是强大到了只要你不愿意加入,任何一方都不愿意招惹你的人!这样的人,他们宁愿要你作壁上观!”
夏浔摇头,缓缓说道:“如果只是两位皇子博奕,我还勉强可以置身事外。问题是,在更大的棋面上,就算两位皇子也是棋子儿,只要入了博奕者的法眼,谁能强大到可以置身事外?”
谢谢脸sè一变,失声道:“皇子也是棋子儿,那谁才是下棋的人?皇上?还有谁?谁能与皇帝博奕!”
夏浔缓缓抬头,向天上望去,意味深长。
天,灰méngméng的,好象要下雪了。
谢谢明白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才能置身事外了。”
梓祺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谢谢说道:“君看橘中戏,妙不出局外。身在局外者,自然可以置身事外。”
梓祺急道:“哎呀,你不要打哑谜好不好?相公就在金陵城里,如何做个局外人!难道让他出家做和尚不成?”
夏浔目光一闪,豁然开朗道:“你说的不错,等来的机会太少了,我可以主动找机会,从明天起,我得多多关心一下朝野间发生的大事。”
谢谢又提醒道:“如果主动找也找不到机会,那就不妨自己制造些机会!”
夏浔会心一笑,颔首道:“我明白!”
梓祺顿足道:“哎呀,你们俩个不要打哑谜好不好?到底什么主意?”
夏浔凝视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道:“梓祺,你真愁死我了。”
梓祺呆呆地问道:“你愁什么?”
夏浔道:“等你有了孩子,要是像你一样笨,那可如何是好?”
花园里响起来祺夫人愤怒的咆哮:“杨旭,你想死,就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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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过年了
临近年末,金陵进入了一个表面上安硼,却深藏着躁动的氛围。
家在外地的京官们开始置办礼物,趁着过年封印休衙的时候,他们是要告假还乡的。因为路途不便,道远的官员住年的时候一般两年才回一次家,可是哪怕去年回去过,今年他们也打算还乡了。今年辞旧迎新,王朝更迭,经过了一场大动荡,幸免于难的官员们深有感触,更加珍惜亲情的存在,孝子们更是想早早出现在父母高堂面前,免得让老人们挂念。
六部各衙都在忙着年终的盘点、总结一年的事务,虽然忙碌,可是因为年关将近,进进出出的人们却都带着些祥和的喜气,平时不苟谈笑的人这时的脸色也柔和下来。
如果说忙,那就是吏部和礼部比较忙一些。吏部考司忙着对朝中、地方上的官员们进行考课评,以便皇上论行赏,尤其是转过年就是永乐元年,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皇帝肯定要对六部九卿、各衙各司的官员重新进行一次调整,考是个极为重要的参考,以致吏部哪怕一个小吏,现在家里都是门庭若市,不断有各色官员进进出出,礼物笑纳的多了,吏部官员们的笑模样也多了。
礼部也很忙,新年伊始,皇家庆贺新春、祭拜祖宗,宗室团聚,自有皇家的一套礼仪。改元永乐,庆祝礼仪就更加繁琐,各地的藩王、封疆大吏们已陆陆续续派人回朝见驾了,一些外国使节接到明廷通知新帝登基后,也已派出使节,使节正紧赶慢赶的往京城而来,希望能赶上永乐元年的大庆典,朝觐上国天子。
夏浔这几天也比较忙碌,白天他大多数时候要出现在大报恩寺的建筑工地上,这里现在有六七万的服役民工,在那个时代,召集这么多民工共同参与的工程是称得上极为浩大的,尤其是在天子脚下,皇帝对骤然集中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是非常关注的,如果有人趁机作乱、或者管理不善弄出一场大火,夏浔这个主管官员就得银镭入狱。
每天,他要督促工部官员结算钱粮,陆续停止施工项目,分批遣返服役劳民返乡过年,还要在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的陪同下,巡视劳工们的住宅区,确保用火安全。晚上还要听双屿岛赶来的部下向他汇报隶属于他的走私网向日本、朝鲜乃至整个东南亚辐射状走私所获得的各种收益,核阅收支帐目。
匡算收支、利润之后,就要论行赏。潜龙成员也是人,哪怕平时是做地老鼠的,过年也是要与家人团聚的,该发的饷钱要一一计算清楚,提前发出去。这些事以前有谢雨霏帮他,夏浔几乎不用插手,可谢谢如今有了身孕,用脑过度对孕妇可不好,所以基本上这事就只能由他来独力完成了。
飞龙秘谍是隶属于皇帝的私兵,这是一支不公开存在但是皇帝很清楚它的存在的力量,这方面昏是好办,夏浔只消吩咐相关人员计算出过年的各种用庋,去找皇帝批阅,由内库拨付即可。如今想起来,罗克敌那种散养秘谍的方式虽然工作效率不是很高,不过却没有这些麻烦,让夏浔很是羡慕。
朝中人人在忙,民间也是如此。
金陵是大明的帝都,行商坐贾,各地旅人很多,如今都在陆续返乡,水路旱路上络绎不绝都是行色匆匆返乡的人。
老百姓要过年,似乎倭寇也要过年。老百姓过年要置办年货,而倭寇过年则是趁着进行更大规模的劫掠。
五军都督府拟定剿灭倭寇的计划后,已经会同兵部,把将令传达给了沿海诸卫,水陆配合进行围剿,不过夏浔从双屿赶来报账的人。中听说的情况,似乎成效不太理想。
大明的海疆太漫长了,它就仿佛一个睡在那里的巨人,而倭寇团伙就像一群蚊子,无处不予骚扰,根本防不胜防。沿海诸卫一旦集结重兵后,空有威慑力,却无对倭寇形成有效的杀伤。
倭人不是想攻占军事要塞,而是抢钱抢粮抢女人,甚至抢孩子,官兵一旦集结,就无保卫这么大片的土地,常常是他们闻警出兵后,倭人已烧杀抢掠一番扬长而去。如果分散驻兵,以倭人的悍勇,小股的明军在对抗中又要落了下风。
拥有海船的观海卫、太仓卫、双屿卫更是疲于奔命,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大海,甚至连大一点的湖泊都未见过的将领,任由他发挥最大的想象力,也想不出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支根本不想与你正面为敌的倭寇队伍是何等的艰难,即便以数百年后的舰船行驶速度,雷达扫瞄范围、飞机侦察半径,这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况是依靠那些木帆船。
夏浔了解的不是很仔细,可就他听说的这些情况,已经觉得很头痛了,不过对此他也无可奈何,甚至不能妄加议论。由于平民百姓,要是听说仗打得不好,都可以灌几杯黄汤之后,趁着酒兴高谈阔论一番,但是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性,他不可以。
到了他这个位置,方方面面、上上下下需要维护的关系太多了,尤其要注意不能干涉自己领域以外的事情。除非他去都察院做御使,否则就没办无所不问。你能想象国土资源部部长跑到国防部,就边境上发生的一起两国冲突事件对军界大佬们指手划脚,评过论非的么?
想做一个包揽一切的超人,最后一定连渣都剩不下,不过,各方面的事情,不管是京里还是京外,包括发生在东海的这一切,他都在尽力关注着,因为他在寻找脱离争嫡漩涡的一个契机。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他留在京里,以他所拥有的能量,必煞成为双方争夺的目标,他是无超然事外的。
当然,插手其中,支持某一位皇子,以他这等爵禄地位,也未必就有杀身之祸,但是失去的风险远比可能得到的更多,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插手其中呢?
“重耳在外反得活!”,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走出去。可是要走出去,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名目。在此之前,他只能小心地游走于两位皇子之间,既不能表现的过于热罂,陷得太深,想脱身也不能,又不能诅袱们产生一种“敌人”的感觉。
这些天,夏浔使尽浑身解数,小心地周旋在两位皇子之间,万幸还没出什么纰漏不过两位皇子的耐心正在渐渐损耗殆尽逼他表态的步伐越来越快夏浔也快招架不住了。
如此种种,令夏浔近来情绪有些消沉,真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
谢谢和梓祺察觉到丈夫近来心事重重,对他格外地温柔体贴起来。梓祺虽然眼热谢谢怀了身孕,却也没有穷形恶相地整天纠缠丈夫,虽然人前她还是那个蛮横霸道的五虎断门刀女传人,可是几年的婚姻生活,业已让她变成一个知冷知热、温柔体贴的少妇了。
今天夏浔在大报恩寺忙碌了一天,回到府上时,左丹已经等在那里了。
夏浔叫了左丹一起坐下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一同来到书房,左丹按照夏浔的吩咐,每日都会搜集方方面面的情报,逐一向他汇报,已经形成定例。夏浔一边喝着茶,一边认真倾听着,感兴趣的东西,就在纸上记下要点。
说到最后,左丹说到:“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皇后放出风来,要为中山王府小郡主招郡马呢。”
“哦?”
夏浔笔尖一顿,在纸上捺下了一个大大的黑点,霍地抬起头来,问道:“招郡马?”
左丹笑道:“是,今天是诰命夫人们进宫向娘娘请安的日子,娘娘透露了这个消息,现在消息已经在金陵城里传开了,家里有适婚男子的文武大臣人家,都在张罗这件事呢。定国公与国公走得一向比较近,卑职想,这件事国公也该关注一下,如果郡主嫁了与国公不大会得来的官员人家去,多多少少与国公总会有些影响的。”
“嗯!”
夏浔又低下头,在纸上涂涂抹抹的,可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迟疑片刻,问道:“想攀这门亲的人家……很多么?”
左丹道:“是,这郡马与驸马不同,没那许多约束,郡主的姐姐又是当朝皇后,这门亲事热的很,就算是不愿与公主结亲的公侯勋戚、一品大员人家,对此事都热衷的很呢。有些听到消息的官宦人家,自己没资格给皇后娘娘递上话儿,现在正到处托关系,想托人说和呢。”
“知道了!”
夏浔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时心乱如麻,连左丹起身告辞,自己怎么回答的都不知道。
直到房门传来“嚓”地一声轻响,他才定下神来,仔细一看,一张纸已经被他涂成了黑扇面儿,可以拿丢写金字了。
夏浔搁下笔,把纸一团,狠狠丢进纸篓,仰在椅上长吁了一口气。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茗儿的音容笑貌,从那个穿得毛茸茸的好象一只小白兔的刁、丫头,活泼地蹒跚在燕山雪峰之上;再到那个猫一般魅惑地蹑到他的身边,用一双小手掬起他的脸颊,柔柔的梦幻般的嗓音对他甜甜地倾诉“大叔,我好喜欢你!”的纯萌少女……
不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么?目的不是达到了么?怎么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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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无聊地徘徊在庭院里,耳畔忽煞传来一阵凄凉的笛声,侧耳倾听一阵,循着那笛声举步走去。
笛是羌笛,乐曲充满了一种异域的风情,带着种凄凉哀婉的感觉。
夏浔信步走去,才发觉声音传自两个龟兹女孩的住处,她们的住处在苏颖的院落以西,府邸最偏僻的一角,夜晚的时候,那里人迹罕无,又无灯光,显得比较渗人。夏浔这才想趄自打把她们接回府来,就丢在这儿任其自生自灭了,这些天来竟然没有过问。
他走到两人所住的小院里,见堂屋中透出一线灯光,便举步走了过去。到了门口,恰好听见里边笛声停了,两个女孩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对答了几句什么,沉默了一阵儿幽幽的笛声又复响起。
夏浔一推门,房门吱呀一响,里边两个女孩儿听到有人,“啊”地一声惊呼其中一个便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往脸上系面纱,另一个丢了笛子,面纱丙丙掩住一半,看见进来的是夏浔,又惊又喜,赶紧放下面纱,急步走到他面前双膝跪昏恭谨地道:“主人!”
“起来吧。”
夏浔瞧了瞧她他这也是头一回看见这个龟兹女孩的相貌,深深的眼窝,直挺的鼻梁,肤色白哲,五官线条明朗,带着一种欧洲年轻女性独有的魅力。
“你如……”
“我是您的**,主人!”
“不不不,我是说……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叫西琳主人。”
“哦,西琳,我这儿不兴那么多规矩用不着口口声声主人主人的,起来说话。”
“是,主人。”
夏浔无奈,又看看另一个丙丙跪好的女孩,她的面纱已经系好了,见夏浔向她抬了抬下巴,忙也盈盈立起,恭谨地垂手站好。夏浔从她们身边穿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两个龟兹女孩儿立即跟过来,一左一右跪下,给他轻轻捶着腿。
她们从小就被当成**培养,这些侍候主人的规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做起来非常自然,一点也没有矫揉造作的刻意感。夏浔本来想唤她们起来,手抬了抬,却懒得去纠正了,只是看看她们,说道:“在家里,你们还蒙着面纱干什么,这大晚上的,要是到庭院里走一圈,小心被护院把你们当成打劫的。”
两个女孩儿显然是听懂了这句开玩笑,两人对视一眼,蛑中都露出了笑意,那个还蒙着面纱的女孩儿便把面纱摘了下来,这个女孩更加漂亮,嘴角儿微徽地向上翘着,似乎天生带着一抹甜甜的笑意,那靓丽的模样看着有点眼熟,夏浔想了想,忽然记起了《神奇四侠》的那个杰西卡,阿尔芭,真的非常像。
夏浔问道:“你叫什么来弄?”
“奴婢叫让娜。”
“让娜,你们总是蒙着面干什么?”懈
让娜温刃地答道:“主人,女人除了手脚,都是羞体,只有亲生父母和她的男人才可以看见,是不可以叫其他人瞧见的。”
“哦……”
夏浔揉揉鼻子,尴尬地道:“那……你们还是蒙起来吧。”
西琳认真地道:“主人,我们方才误以为是别人,这才匆忙系趄面纱,我们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在主人面前,不需要掩饰。”
夏浔有点吃不消了,岔开话题道:“你们方才吹奏的是家乡的乐曲吗?”
让娜答道:“是的主人,这是我们家乡的乐曲。我们……远离故乡,夜晚的时候冷冷清清,很寂寞,心情很不好,所以吹奏起了故乡的乐曲,没有想到会惊扰主人。”
“故乡……”
夏浔悠悠地出了一会神,看看她们,忽然问道:“如果……我能送你们回去,你们愿意回故乡去吗?”
两个女孩儿互相看了一眼,轻轻垂下头去。
夏浔问道:“怎么?”
西琳轻轻答道:“奴婢看得出,主人的仁慈是发自内心的,但是,我们虽然思念故乡,只是因为那里是我们生长的地方,我们并不是想要回去,我们不想回去。”
夏浔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让娜幽幽地道:“睿智的主人,您觉得,如果我们两个女孩儿回去,将以何维生、以何自保呢?”
夏浔默然片刻,想起欲取不能、欲弃不舍的茗儿,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
这句诗两个龟兹女孩就不大明白了,不过她们她们看得出,主人似乎并不快乐。她们这几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可是对自己的主人也约摸了解了一些,知道他是这个东方大帝国里很有权势的一个贵族老爷。她们为了远离故乡而忧愁,为了饥饱无着、归宿不定而烦恼,像主人这样有权有势的人物又有什么烦恼呢?
她们很好奇,不过很乖巧地没有问。
夏浔吩咐道:“方才那首曲子,再吹奏一遍吧,我也想听听。”
长得很像杰西卡的让娜比西琳活泼一些,大胆地问道:“主人喜欢这首曲子么?”
夏浔叹道:“我只儿……心情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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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凉的,叫人听了便会油然生起思乡之情的羌笛声仍在悠悠飘荡着,夏浔已离开龟兹姑娘的住处,漫步走向后宅。
经过跨池虹桥的时候,夏浔靠着栏杆,仰头望月,怔立良久,或许……在回味茗儿那香香的一吻吧。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后宅,花厅的一扇窗虚掩着,远远就看见有一抹光从窗缝里透出来。
金陵的冬天并不太冷,屋里置了火盆,虽然暖和了,可是空气就不太好,虽说是用的上好的兽炭,但是夏浔对谢谢说过,门窗别关太严,尽量透透空气,想不到谢谢嘴上说他甚么都不懂,倒是真记在心里了。
夏浔看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悄悄走过去,走到窗下。
室冉有三个人,谢谢、梓祺和小荻。
谢谢正在缝着一件衣裳,那是一件给小孩子穿的百袖衣,以前从不碰针线活的谢谢一针一线做得很认真,唇梢眼角都是满足幸福的笑意。
小荻正在吃东西,面前摆着几个果盘,里边盛的都是各色干果,小荻吃得不亦乐乎,一边自己吃,一边扒些瓜子仁儿、核桃仁儿,录好了皮,放到谢谢面前,谢谢就见缝插针地吃上一粒。
梓祺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嘟着嘴儿看谢谢缝衣裳。
谢谢晚她一眼,轻笑道:“用不用这样啊,看你那勇幽怨的样子。呵呵,我的宝贝儿生下来,也要管你叫娘的嘛,不用自己辛苦地生,就有孩子抱,你还不开心呐?”
“真的?”梓祺的眼晴亮了:“你说的啊,等孩子生了,也要叫我娘,不不不,得先叫我娘。嗯!等他一生下来,我就教他说话,头一声娘,一定是我的,哈哈哈哈……”
小荻皱皱鼻子,很认真地道:“两位夫人,生孩子有那么好玩吗?我听我娘说,生孩子可痛了!我以后嫁了人,才不要生孩子!”
谢谢瞄了她一眼,嗤之以鼻道:“鬼丫头,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你还以后嫁什么人呐,你不是你家少爷内定了的人么?”
小荻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吃吃地道:“夫人,你……你说什么呐!”
梓祺一下子来了精神,霍地坐起来道:“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小荻吃吃地道:“没有啦,雨夫人开……开玩笑的。”
谢谢撇撇嘴道:“哼哼,本夫人慧眼如炬,一切魑魅魉魉,在本夫人面前,都无所遁形的!”
小荻的脸蛋像块大红布,急急辩解道“真的没有*……”
三个女子在房中笑闹作一团,夏浔站在窗外,也不禁轻轻地笑了。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耶……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到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
心里吟着这首《十不足》,夏浔的心情畅快了许多:“住者已矣,该放下的,都放下吧!”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推门笑道:“在说甚么,这般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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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新春将至,酬2就要到了,感谢有你,陪我至今,关关在这里向大家拜个年,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如意,抛却一切烦恼,开心迎接未来!新春快乐!
第473章 潜流汹涌
今天是洪武三十五年最后一次大朝会。
要过年了,哪怕是那些年老体衰平日无需上朝的老臣子们也都来了,过年总要拜拜君父的。文武百官济济一堂,朱棣显得兴致很高,今天没有议太多的公事,主要就是君臣叙话联络感情,那架势有点像现代的元旦坐谈会,只是毕竟君臣有别,形式上比较严谨。
不过,表面的一团和气之下,其实还是暗暗孕育着紧张气氛的,因为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转过年变成永乐元年,皇上就要要对各个衙门开刀了。也就是说,大部分职位都要动一动了,哪怕是皇帝想用的人,也要重新任命,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不见得全都换成新人,但是必要的形式要走:你是我用的人,而不是前朝留给我的人。
这个步骤其实官员们早就心中有数,朱棣刚进南京的时候,当时的形势只能是求稳,旧臣不但尽量留用,而且大多留任原职。经过这半年多的磨合,谁用着得心应手,谁人平庸或能干,皇帝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本帐,做出调整是必然的。
不过尽管大家都知道这一天必定到来,关乎自己的仕途前程,还是不免为之紧张。有人关心还有没有官做,有人关心要换个什么官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而且,朱高炽和朱高煦的争嫡已经渐趋明朗,趁着这个机会,他们也势必要往重要的衙门里安插自己人,不知朱棣对两个儿子的暗中较劲全无所知,还是在他摇摆不定的心态里,就是想看看两个儿子的才能本领,他没有对两个儿子采取任何约束,这令得静水之下,暗潮更加汹涌。
早朝一散,夏浔漫步出了金銮殿,黄真黄御使就快步追了上来。
朝堂上,官员们打声招呼、问候一声,有时就能看出许多问题来,甚至代表着一个风向。今日早朝一散,内阁几位大学士身前,便围满了文武官员。
皇帝新官上任三把火,六部九卿的地位都不稳当,但是他刚刚确立并提拔起来的内阁成员基本上是不可能会动的,也只有他们,才有可能知道皇帝准备动哪些衙门,所以这几个内阁大学士就炙手可热起来。
最悠闲的就是勋戚了,他们有爵禄在身,在朝中没有常职,这种时候,任你朝中怎么动荡,也不关他们的事,所以这些人的步姿最是从容安详。
黄真其实也想往大学士们身边挤,奈何他那身子骨儿挤不过人家,一转眼看见夏浔,他就奔着夏浔来了。
他是少数几个知道夏浔和内阁首辅解缙相交莫逆的人之一。
解缙和夏浔,属于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交情。两人平素全无往来,解缙不会刻意地接近夏浔,夏浔也不会特别的予以拉拢,但是真有事时,两个人却能很默契地互相照应。别人的关系是越走越近,他们两个是天天一起喝酒关系依旧如此;十年不逢一面,依旧不会淡漠,骨子里,两个人都是性情恬淡的主儿。
黄真琢磨,走走夏浔的路线,如果夏浔肯帮忙,只要他在解缙面前提一句,于自己就有莫大的好处,于是就烧起了夏浔的冷灶:“国公,你说下官亏不亏啊!在都察院打熬了一辈子,历洪武朝、建文朝、到了如今这永乐朝,也算三朝元老了吧?可是下官一直坐冷板凳啊。下官做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夏浔瞟了他一眼,黄真略微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解释道:“那次去济南……,咳咳,国公面前,下官不敢说假话,确实……,下官确实是有点自暴自弃,琢磨着这一趟下去,以后还是不受人待见,得受用时且受用,这个……荒唐了一些,荒唐了一些。不过……,自那以后都察院几任长官更迭频繁,下官觉得还是能老有所为的,所以做事确实十分认真啊。”
黄真牢骚满腹地道:“国公,都察院里下官的岁数算是比较大的,可是接连几桩大案,下官都有参与,陈大人办案性子又急,下官没日没夜地熬,有时就住在都察院里,一连几天不着家啊,结果呢,到了年底,都察院的考课、吏部的考功,下官都是中等偏下。
要是别人真比下官做事勤奋,下官也无话可说。可那得了优等考评的都是些什么人呐?事情没见他们做多少,话说的比谁都漂亮,好象事情全是他做的一般。再不然就是溜须拍马,奉迎上官,提着厚礼深更半夜钻本司上官的角门子、投贴子去吏部官员的门房,像个三孙子似的点头哈腰……”
黄真说的咬牙切齿,夏浔拍拍他的肩膀,唤道:“老黄啊!”
“啊?”
“能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吹的,会吹的不如会挖门盗洞的。这种事儿,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有。干活的时候被推在前头、论功行赏的时候被挤在后面,这事儿少见么?你在都察院熬了一辈子,始终不见出头之日,不就差在这上面了么?摊上个明事理想做事的主官,或许不会亏待了你,要不然……,你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还想不开?算了吧!”
黄真呆了一呆,又追上去道:“国公,新朝甫立,谁不想出人头地啊,就算下官岁数大了,别的不图,还要图个荣养退休,风光体面吧?陈大人那儿就不说了,就说这吏部考功司吧,哦,对了,这吏部考功司的郎中原来是周文泽,上一次因为包庇亲家归德知府孙广和,在狱中自尽了。现在提上来这个叫吴笔,原本是吏部员外郎。
员外郎是负责外官考课的,郎中是负责京官考课的,吴笔提拔为考功郎中之后,又把他原来的副手拉到了员外郎的位置,这内外官吏的考核,可就全把持在他手里了。借着年终考课、皇上要重新调整各部官员的机会,此人是大饱私囊啊!没有好处,你休想得个上佳的考评,你说这样一个人负责考课,来年咱永乐朝都将是些什手机~看么官儿呀。”
夏浔睨了他一眼,说道:“你都察院不是监察百官的吗?既然如此,怎么不弹劾他呢?”
黄真顿足道:“哎哟,我的国公爷,你当我都察院想办谁就办谁么?劾倒了还成,劾不倒呢?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他四下看看,压低嗓音道:“国公,我们陈大人,如今跟二皇子走的很近。”
夏浔不动声色地“唔”了一声道:“那又怎样?”
黄真道:“这吴笔,如今也投到二皇子门下了,同为二皇子的门人,你说,他们还能不互相照应?没有陈大人的支持,下官就算弹劾了吴笔,能起作用么?”
黄真更加神秘地道:“还有呢!国公有所不知,这吴笔因为负责考功司,有机会接触朝中百官,甚受二皇子器重。他投效二皇子以后,二皇子投桃报李,也还了他一份大礼,据说,他的儿子吴子明,马上就要做郡马了!”
夏浔对郡马这个词儿特别敏感,马上追问道:“甚么郡马?”
“嗨,中山王府小郡主的郡马呗!下官听说,二皇子使了手段,在郡马的候选人中,让皇后娘娘特别注意到了吴郎中的儿子。皇后娘娘选了几个人,其中最中意的就是他的儿子。要说呢,吴郎中投到二皇子门下,那就连吏部尚书也得让他三分了,如今又有可能和皇后娘娘结成亲家,你说,谁还敢对付他?”
夏浔盯了他一眼,问道:“此话属实?你怎么这么清楚?”
黄真嘿嘿地笑了两声道:“国公爷,他昧着良心给下官评了个‘中下’,下官一直憋着逮他的小辫子呢,可惜,人家后台太硬,下官抓着把柄也不敢动他呀。“
夏浔吁了口气,这些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京城里每天也不知要发生多少事,潜龙密谍也不是千眼千耳的包打听,什么事儿都了解,他们了解事情也是有一定针对性的。这还真是,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吴笔得罪了黄真,黄真便盯上他了。
“茗儿……要嫁个一个贪官之子么?”
想到这儿,夏浔心里就犯堵,可他有什么资格干预呢,只能自我安慰:“和绅还有个好儿子呢,或许这吴子明是个人品道德没得挑的君子,也说不定……”
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还是发慌:“不成,我得提醒她,可我……把她得罪狠了,她肯见我么?对了,我去找徐景昌,通过他,透露与茗儿知道……”
夏浔正盘算着,黄真苦着脸道:“国公爷,在您面前,黄真可是毫无隐瞒啊,黄真是把自己当成您的门下了。门下也不敢求您什么,陈御使和吴郎中那儿,都不大待见下官,可国公爷您的面子,满京城里谁不给呀,要是国公爷您给下官说句话儿……”
黄真豁出了一张老脸,为了前程也不嫌丢人了,眼巴巴地看着夏浔,一脸的殷切。
夏浔心中一动,微笑道:“要让我帮你说句话,倒也不难。不过,你以前如何辛苦,不都是跟在陈瑛屁股后面做事么?纵有功劳,有你几分?所谓苦劳,也不过是份内之事!本国公听说,东海剿倭战事不利,如今皇上还不知此事,不如你用心打听打听这方面的事,向皇上奏上一本,这样,一旦有所查处,本国公也好替你说话。”
黄真迟疑道:“这个……等下官的奏章递上去,恐怕考功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了……”
夏浔哼了一声道:“目光短浅!就算考功簿上评个‘劣’字,本公国便不能保你前途似锦,一片光明么?”
黄真吃了这颗定心丸,心中登时大定,马上眉开眼笑地道:“有国公爷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国公,下官回去,马上着手查办此事!”
夏浔微一颔首,黄真便屁颠屁颠地跑开了,瞧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好象已经官升三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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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上天言好事
而这人间仙境,此刻却已变成了人间地狱。
血水,沿着蜿蜒而上的石阶汩汩流下,石径两旁的摊位全都被打乱了,地上丢弃着许多东西,一片狼籍,时不时就可见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卧在地。
一家依着山径而建的商铺竹棚已经半塌,斜支在地上的竹杆上似乎挂着个枕头,可是那仍沿着竹竿淋漓而下的血滴,表明着那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幼小的婴儿,被人灭绝人性地穿到了竹竿上,这小小的生命来到世上还没有几天,就已度过了的一生。
倚街的一户人家的窗子开着,窗上趴着一具年轻的女尸,半截身子垂在窗外,凌乱的长发垂在地上,她**着身子,死前显然曾经受到过凌辱,血从她的身下沿着石墙淌下,在墙壁下面积成了一片血洼。
小巷深处,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声音在焚烧的房屋冒出的浓烟间飘忽不定,摸不准具体苒位置,一些侥幸保全了性命的人”依旧躲藏着,探头探头,战战兢兢,不知道那些凶残的倭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象山县城被倭人攻破了。
丘福制定的是主动出击、主动打击的对倭策略,但是他太轻视倭寇的力量了。原本依海设立的各个卫所,能够辐射到周围较大的城镇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倭人不太敢太予深入,不敢攻击防御比较健全的城卓。被动防御虽然不是好办法,却能保护比较大的城池。
象山县城因为距海港极近一直是倭寇垂涎三尺的地方。只是象山县城附近就没有一个千户所,倭寇一直无机可趁。然而依着丘福主动出击的计划小,沿海诸卫的兵马都集中起来了,结果在沿海城卓伏有眼线的倭人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倭寇避实击虚,引着他们东奔西走,令得诸卫官兵疲于奔命,却连倭寇主力的影子都找不到。
这一次,明军又被倭寇成功地引开了,他们只用数百人虚张声势把明军主力调虎离山,数千倭寇却突然出现在象山港,直扑内部空虚的象山县城,烧杀抢掠,近乎屠城。象山县令战死整个县城在倭寇的兽欲淫威之下,化做了人间炼概…………
大戢山,许浒踏上陆地,只觉自己还像站在甲板上似的,有种起伏不定的感觉。
连日的海上奔波,就算是他这样从小在水上讨生活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许浒胡子拉茬眼窝深陷一身官服皱皱巴巴的他疲惫地在岩石上坐下来,问道:“还没有宇侠的消息么?”
“没有,小人已经找到二当家了,二当家说……”
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穿一身百户的军服许浒瞟了他一眼,那人一拍后脑久,哎哟一声,改口道:“小人已经找到任大人了,任大人说会尽快赶来与都司大人汇合。”
许浒点点头,叹口气道:“叫大家都上岛上歇息一下吧。”
“是,大当…………,大人,这么打不成啊,咱们从来也没打过这种窝囊仗啊,倭寇说聚就聚,说散就散,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上,人家要是不想跟你对阵,你上哪儿逮他去。何况,为了找人,咱们的船都拆散了,找到了以寡敌众,那能打么?咱们虽然使惯了船,可也不曾这么没日没夜,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在海上转悠啊,尤其是冬天,许多兄弟都生病了。”
许浒缓缓地道:“这么打,确实不是个办法,我已经向上头提出了意见,但是将令一日不下,咱们就得坚持。”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明天,回双屿一趟,补给些食物、饮水,损坏的船只也需要拖回去修理一下。”
那大胡子道:“说起这船,我就生气。给咱们的战舰,都是他们水师淘汰下来的,火炮火钝也是,上次火统炸膛,伤了咱们几个兄弟,现在都没人敢用了,***,大家都是朝廷的人了,凭什么把咱们当后娘养的?”
许浒火了,吼道:“咱们本来就是后娘养的!你哪么多废话?做事去!”
大胡子,亨哼唧唧地走开了,许浒看看正从舰上走下的疲惫不堪的将士,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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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县城被破,百姓死伤逾万,一个多月的剿倭行动丝毫未见成效,倭寇反而愈剿愈烈的消息快马驰报到了京城。丘福接到战报又惊又怒,他深知皇上的脾气秉性,那是极为好强好胜的一个人,自己原先夸下了海口,结果以堂堂天朝威武之师,围剿倭寇反被围剿,损兵折将也就罢了,象山县城几乎被屠城,皇上一旦知道一一一一一丘福暗暗心惊,立即拿着这封战报去见朱高煦。
朱高煦正与驸马王宁、左都御使陈瑛在书房小厅中谈笑。
窗子开着,今天一早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蒙了薄薄的一片白,梅huā已经开了,星星点点的梅huā缀在棕黑色的树干上,树干上侧又蒙毛茸茸的一片白,那鲜红的huā瓣簇拥着冰清玉洁的huā蕊,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朱高煦笑道:“小王昨夜读史,略有心得,遂成感兴诗一首,驸马与陈大人都是饱学之士,还请为评鉴一番。”
陈瑛讶然道:“是殿下的诗作么?殿下之勇武,天下皆闻,至于殿下的翰墨,臣还不曾见识过,今日真是来对了!”
王宁也笑道:“臣倒是知道殿下文武双全,不过殿下的文墨却也不曾见过,今日正好欣赏一番。”
这两个都是文人,被朱高煦倚为智囊,与他们谈笑,自然只能论文,朱高煦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书案边,铺开一张玉版宣,陈瑛立即挽起袖子为他研起墨来。
朱高煦向他颌首致谢,提笔蘸饱了墨,在那纸上如走龙蛇地书写起来:“疏沉苹小娶,皎皎鼻并楹厂鼻责安乒幕,诗责浩然责厂呵手孱新句,异彼尘俗情。追咏古帝王,得失相与评。污青究心迹,丹铅分重轻。知我及罪我,愧彼春秋名。寒月照绮窗,圃圃为我明。整襟重自警”凛冽如怀水…………”
只提笔写了第一行,王宁已经轻鼓掌,赞道:“好字!殿下的书法雄伟灵动、豪放大气,自成一格呀。”
朱高煦嘴角噙着微笑,将这一首诗写罢,轻轻搁好笔”退开两步”呵呵轻笑道:“还请驸马与陈大人评鉴指教!”
“啊!殿下这首诗……”
陈瑛搜肠刮肚”正想着拍马屁的词儿,王府管家匆匆走入,在朱高煦耳边微微低语几句,朱高煦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从容,对王宁和陈瑛道:“小王有些俗事”离开片刻。”说着随那管家匆匆走了出去。
“丘公!”
另一处书房,朱高煦沉着脸道:“马上就到元旦了!大明要改元永乐,这个时候,我们给父皇送上这么一份厚礼?哼,你想,我父皇会不会龙颜大悦啊!”
丘福是个大老粗,只想到以皇帝的脾气,势必不能接受朝廷大军惨败于小小倭寇之手的耻辱,倒没想到这一层意义,一听朱高煦说起,额上便沁出了冷汗。
朱高煦咬着牙根,继续说道:“大哥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说,他听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会不会落井下石,踩我们一脚呢?”
丘福的脸色更难看了。
朱高煦又道:“新年伊始,各国使节都来朝贺,到了金陵一看,天朝上国果然威风,居然被一群倭寇打得落huā流水,必然对我大明诚惶诚恐、心悦诚服,到那时候,父皇脸上无比光彩,依着我父皇有功必赏的好脾气,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丘福擦一把冷汗,道:“殿下,老臣糊涂,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那……咱们怎么办?”
朱高煦沉着脸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忽地伫足问道:“这个消息,现在都有谁知道?”
丘福道:“象山县县令、县丞、县尉全都战死了,咱们的兵马赶回去的时候,城中百姓,十存一二,现在由洛宇接管了象山县,消息是洛宇派了快马驰报来的,所以…………应该还没传播开来。
朱高煦目光一闪,断然道:“象山县的地方官都死光了,知府衙门不会那么快知道消息。马上派人回信,叫洛宇把那儿整个给我控制住了,消息绝对不许传扬。无论如何,先过了这今年,别给我父皇心里添堵!”
“是是,老臣明白!”
“象山县归属宁波府,本王会派人去宁波府疏通一下,如果宁波知府听到了消息,叫他拖延一二,暂勿上报。在此期间,你务必给我打个大胜仗回来,最好缴获一些倭船,活捉一些倭寇!一败一胜、先败后胜,两封奏报一齐呈上,方可化险为夷,息我父皇雷霆之怒!”
“是,老臣知道怎么做了,马上回去安排!”
丘福没有这些心眼儿,不过一旦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如何运作,他自然是懂得。
“慢着!”
朱高煦抿着薄薄的嘴唇,透着些凉薄的狠意,淡淡地道:“如果……不能将功赎罪,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殿下是说?”
“找只替死鬼!”
“老臣明白!”
陈瑛和王宁正端详着那首诗,房门一开,朱高煦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走进来,谦和地道:“呵呵,小王这首拙作,还入得两位法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