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又起风波
一声惊叫,身子却稳稳地落到了夏浔怀里。
小荻惊魂稍定,拍拍胸。”庆幸地道:“少爷,好险啊!”
夏浔没好气地道:“我险什么,是你好险才对!”
不过小荻这一拍,夏浔倒是注意到,她的衣襟微微敞开了,里边露出一抹小麦色的肌肤,肌肤细嫩光滑,中间一道沟壑浅浅入微,胸。一双浑圆,撑得松江棉的小衣高低起伏绵绵致致。
刹那春光入眼,夏浔立即意识到,小荻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把她当小丫头对待,忙把她放下,问道:“你爬那么高做甚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打扫房间?”
小荻道:“少爷还说呢,王驸马府派来的那几个人终究是临时应差的,哪肯卖力气干活,大面上一瞅,都是干干净净,其实呢,哪儿都埋埋汰汰的,他们欺负少爷好说话,不偷奸耍滑才怪……”
夏浔笑道:“这里是王驸马闲置的一处宅子,尘土当然多些。咱们也是借住,用不着这么折腾。”
小”荻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今天小荻跟夫人去看了看咱家在建的国公府,倒是够壮观。不过宅院太大了,瞅那进度,最快也得年底才能完工,咱们要搬过去至少还得小半年,这小半年,咱们就要住在这儿了,哪能含糊过去……”
夏浔摇摇头,道:“好了”那明天雇丹个仆佣回来,人手多了再收拾吧。
“哦!”,小荻应了一声,没再说甚么。
夏浔本来转身要走”忽然又转过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荻见他回头,便也微微张大眼睛,眸子里映出两个问号。
夏浔忽然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小荻太沉默了。以前,哪怕只有三天没见自己”她都会追在自己身边,把这三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兴致勃勃说给自己听,可现在已经两年多没见了”她反而疏远了。似乎从他赶到双屿岛开始”小荻就只是远远地站着”微笑着看他,几乎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是因为小丫头长大了,还是因为……”
夏浔不期然地想起在双屿岛时”曾经见过的海边月下那双身影。
夏浔忍不住问道:“小荻,你有什么心事么?”,“没有啊!”,小荻惊讶地张大眼睛。
“唔……,这里……你还喜欢么?”
“喜欢呀,很漂亮。不过……”
“嗯?”,“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家,还是自己的家好”哪怕小些、破些,住着踏实”那感觉……不一样……”,小荻说着,眸子闪闪发光”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夏浔慢慢咀嚼着这句话,轻轻点了点头。他深深地望了小获一眼”说道:“明儿你也去吧”少爷带你逛街去。”
“哦!”小荻答应一声,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夏浔转身向后宅行去,人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家。小荻……似乎真的喜欢了许浒的儿子。那个小伙子看人品倒也不错,如今他爹又是一方都司,论身份也不算委曲了小荻。回头问问苏颖吧”这事儿她应该清楚,如果小荻真的喜欢了那许逸澜,就成全了她吧。
夏浔心里想着,长长地吁了口气。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既有一个父亲似的可以交托责任、眼看着爱女终身有靠般的欣慰和轻松,又有一种自己从小呵护、如珍似宝的心肝儿离开自己的惆怅和伤心。
爱和疼爱是两回事,对谢谢、梓祺、苏颖,他是爱,而对小荻”却还有疼。这种疼爱”与对思杨和思浔却又不同”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心里对小荻是如何定位的,或许当成妹妹的感觉更多一些,但是却又不是全部。
他的真正来历没有人知道,但是他顶着的杨旭这个身份”知道它真假的”在他心里只有小荻一个”小荻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和他分享了不能与人言明的秘密的人,而现在……她却要和自己分开了。
他告诉过自己,如果小荻有了喜欢的人”他会把小荻当成亲妹妹一般隆重地嫁出去。自从回到金陵”小荻一直有些落寞寡欢,他不希望看到一个不快乐的小荻。与其说他是尊重小荻的选择”不如说他是想重新看到那个快乐的小姑娘。
小荻看着夏浔的背影,眸中有些似喜还忧的味道。少爷对她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这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彼此的距离。谢谢、梓祺她们谁也不拿她当丫环,都是当亲妹子一般看待,可是她却不敢如此自居,她努力地干活,比其他丫环下人干的更多,只为了少爷能注意她,会亲近她,可是少爷还是越走越远。
想至此,小荻不禁黯然神伤。可是夏浔说明天带她去逛街,虽然她很清楚带的人不会只有她,她也不会是其中的主角,还是感到很〖兴〗奋。她仿佛又回到了在青州的那段时光,一个无优无虑的小姑娘”陪着她的少爷,快乐地走在街头……
“少爷,其实还是喜欢我的吧?”,为他一言喜,为他一语忧。
小荻患得患失起来……,※※※※※※※※※※※※※※※※※※※※※※※※
“爹爹回来啦!”
刚刚走进后院儿,思浔便突然冒出来,乐呵呵地跑向他,夏浔开心地将她抱起来”笑道:“哟,我的心肝宝贝儿懂事啦,知道等着爹爹回家了呀。”
思浔〖兴〗奋地道:“嗯,爹爹可算回来了”谢谢姨做了好多好吃的,满满一大桌子”可娘说要等爹爹回来才能吃”我肚子都饿了,一直等、一直等,爹爹可算回来啦。”
夏浔哈哈大笑:“臭丫头,原来是要吃好吃的才这么乖,还以为你爹爹呢”看我不打你小屁股!”
夏浔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思浔“咭咭”地笑起来,这时思杨举着两只鸡腿从藤萝架下跑来”一边跑一边叫:“思洋,思浔,躲哪儿去了,姐姐偷了两个鸡腿,咱们……”,忽地一眼看见夏浔,思杨大窘,赶紧把两只手背到身后。
夏浔笑吟吟地道:“窭爹也饿了,来,先给爹咬一口。”
思杨眨着一双大眼睛仔细看看,她老爹好象真的没生气,这才怯怯地举起一只手,夏浔在那鸡腿上咬了一口,思杨便微笑起来。夏浔把思浔放下”一手牵着一个,笑呵呵地道:“走,咱们去看看你谢谢姨都做了些甚么好吃的。”
两个姑娘啃着鸡腿,快乐地随他走去。
第二天,夏浔全家一起出动,诳街去了。
夏浔换了身便服,一家人走在鸡笼闹市”东瞅瞅,西看看,非常开心。
雇佣下人的事当仁不仁得由谢谢来定。什么人刁钻、什么人老实,什么人勤快,什么人油滑”恐怕还少有能瞒过谢谢那双慧眼的”小荻也帮着参谋,在人市上选了十名男仆、十二个丫环,四个妈子,外加两个厨子。
这些还只是依据王驸马这幢宅子所做的最低配置。将来若住进自己的国公府,这点人肯定是不行的,府里面纵然不会像中山王府似的那般夸张”三皿百个下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那时不需要自己去买这么多奴婢下人,新帝登基,受清洗的旧臣中”家眷有流放的、有发付锦衣卫、教坊司的,也有贬籍为习匠的,其中要数发配功臣家为奴算是最幸运的结局了,至少生活质量好一些。
作为靖难功臣榜第六号国公,辅国公府也给分配了两百多号罪囚家属,只是现在国公府还没盖好”那些人目前还在吃着牢饭,正翘首企盼着辅国公府早日落成,好去劳动改造。
选好了家仆,全家人就放下心来,尽情地游赏起金陵风光来。鸡笼闹市”琳琅满目,中外各地”种种奇珍,应有尽有,很多东西都是从小住在海岛的思杨和思浔不曾见过的,一路走去,在她们眼中触目所及尽是希罕物儿。不过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显然和大人的品味不太一样,很多东西她们都只是看个希罕”但是当她们走到一家卖小动物的铺子时,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到步了。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兔子,这种雪白的、毛茸茸的,长着一对大耳朵一双红眼睛的可爱小动物,对这今年纪的小女孩来说实在太有杀伤力了。
于是,夏浔家里不但添丁进口,一下子多了二十多口人,还多了两只小白兔。采买的别的东西都是让下人抱着”这两只小白兔她们可不舍得交给别人,一人一个抱在怀里,一刻都不肯再放下了。
中午的时候,夏浔带着全家人在夫子庙前停下来,品尝了一下各色小吃”一家人吃完饭便心满意足地回府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夏浔便离开府门去了皇宫。上午的时候皇帝正开朝会,这个时候应该用完午膳、午休也结束了,向他汇报一下考察建寺地址的情况比较合适。
夏浔骑马赶向午门,沿御道而去,经过五军都督府,忽见府门前围着一堆人,这个地方自然不可能有老百姓,但是各个衙门口出来进去办事的胥吏、差役却很多,他们都挤在那儿,围成一圈,正在看着甚么。
夏浔有些好奇,走到五军都督府门前时”勒住骏马向人群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门前栓马桩上捆着三人,遍体鳞伤”披头散发,定睛一看”正是许浒三人。!~!
第446章 没得选择
许浒三人上午先去的兵部,兵部之行走很顺利的。
兵部尚书是茹常,茹常做事缜密精细,他知道双屿海盗是辅国公杨旭招安的,而且隐约知道他们和杨旭还另有渊源,所以对他们很照顾,上朝之前特意对兵部堂管、主事们做了一番交待,所以兵部的人对许浒三人很客气,一应手续在茹常的关照下,办的也很顺利。
三人忐忑而去,事情办的这么顺利,他们也很开心,从兵部出来,眼看到了中午,先去一家酒楼用了些饭菜,酒足饭饱出来,这才赶去五军都督府。
许浒三人从夏清那儿打听到,兵部官员大多是文人出身,所以拜访兵部的时候特意带了几件日本的漆器和扇子,这几件东西也算名贵,又沾了风雅的光,只消说一句是打偻寇的战利品,连行贿的边都不沾了。
而五军都督府的官儿都是真正的武人,所以他准备的见面礼是几口日本刀。许浒准备的这几口刀成色都不错,比夏浔在象山缴获的那口三胴刀也不差多少。日本刀比大明的刀剑质量普遍要好,他特意挑选出的几口刀质量更是上乘。
三个人带着刀,兴冲冲地就进了五军都督府,守门的侍卫问明三人来意,又验过了官凭、腰牌,便把三人带了进去。侍卫把三人带进一间签押房,向里面一个正在吃茶的官员说道:“郑经历,这几位大人是来报备、领印的。”
郑经历吃着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哦!哪儿的官呀?”
这位郑经历三十五六岁年纪颜相貌平凡、身材瘦削,坐在一张庞大的太师椅里面,就好象一只猴子蹲在那儿。郑经历名叫郑小布,别看他官儿小,到了这五军都督府,任你在地方上统率千军万马,如何的说一不二,到了这儿也得和和气气规规矩矩的,他还真用不着拿你当回事儿。
那侍卫答道:“是朝廷刚刚设立的东海双屿卫卫指挥许浒许大人、还有副指挥使任聚鹰、张宇侠两位大人。”
“哦?”郑小布抬起头来,眯着双眼打量着许浒三人,许鸿谦和地笑笑:“郑经历,我等三人此番是来都督府拜见上官、领取印绶的,我们刚刚做官,许多规矩都还不甚明了,还请郑经历多多指教。”
“呵耳呵……”
郑小布扯开公鸭嗓子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大人太客气了,指教可不敢当哇。说起来,下官在行伍当中,也是苦熬打拼十多年的,又加上祖上的余荫,才熬到这个经历,哪比得大人你呀,做做海盗,干些欺男霸女、打家劫舍的事儿,好不快活,快活够了,向朝廷俯首称臣,嘿!一个四品的卫指挥便到手了,令人羡慕之至啊。”
任聚鹰做海盗头子,称霸一方,快意恩仇,几时受过别人这般消遣,脸色登时一变,另一边张宇侠是行动派,肩膀微晃,已经要冲过去了,许浒双手一拦,立即制住了他们。
郑小布啧啧两声,笑眯眯地道:“怎么,还想动手?这儿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撒野?”
许浒沉声道:“郑经历,我等受的是朝廷官职,领的是朝廷俸禄。五军都督府衙门虽大,却也不该欺人太甚。本官刚刚去过兵部,兵部堂官典阁下官儿大吧,却也不曾如此羞辱本官,你!区区一个八品经历,怎敢如此侮辱上官?”
郑小布听了冷笑道:“任你打哪儿来的地方大员,我还没见过有人在我面前摆谱的,官?官我见得多了,烧香拜佛进错庙门的官儿却是头一回见!”
郑小布说着,便侧过身去,摆手道:“企事大人正忙着呢,你们先回去吧。”
许浒忍恕道:“郑经历,那我们几时才能彝见大就…”
郑小布下巴一场,望空吐了一口茶叶沫子,瞅都不瞅他们,淡淡地道:“你们就等着吧,每天来点个卯,啥时运气碰上大人有空儿,自然就会见你们了。”说着把袖子一甩,晒然说道:“穿上官袍便是官么?哼,是狗,怎也改不了吃屎!”
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但是足够让三人听清,虽然他不是朝着许浒三人说的,分明就是在辱骂他们。张宇侠和任聚鹰勃然大怒,左右一分,一股旋风般便扑了过去,这一次许浒没有拦,他站在那儿,兀立如山。
对夏清的承诺,许浒记得,不过他这不是造反,而是扁人!
如果做官就得受这样的鸟气,那他宁可不做官!
张宇侠一抬腿,那沉重的一张梨木书案便被他踢得整个儿飞上了半空,桌上的纸墨笔砚、堆放的公文飞的到处都是,郑经历坐在椅子上本来四平八稳,被这威势一吓,也不禁哎哟一声,险些栽下地去。
不过他没掉到地上,因为人高马大的任聚鹰已经到了,任聚鹰“蓬”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郑小布矮小瘦削,这一下整个人都被任聚鹰提了起来,蒲扇大的巴掌便扇到了他的脸上:“***的,老子长这么大,几时受人这般羞辱,你一个小小的八品经历,很了不起么,老子从四品的将军,站在这儿受你羞辱。
几个大嘴巴子扇下去,郑小布一张猴脸真比猴屁股还要滋润。他满口是血,哇哇大叫着,门口那侍卫一看出了大事了,地方上的武官们到了五军都督府受气窝火的多了颜可还从来没见有谁敢大打出手的,这侍卫赶紧出去喊人,片刻的功夫,拥进一群侍卫来,一个个挺枪捉刀,气势汹汹。
任聚鹰一看,把郑小布丢在一边,将那准备送礼的日本刀取了出来,兄弟三个一人一口,呈品字形站立,他们固然不敢真个动手,可是这种局面那些侍卫从不曾见过,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双方便僵持起来。
都督企事谢光胜睡了个的觉颜刚刚爬起来,一杯酽茶才喝了两口,郑小布就满嘴是血地跑进来,一进门就哭喊道:“企事大人,有人上门闹事儿呀。”
谢光胜一瞧他那模样,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小布,这是得罪了谁,叫人打成这般模样?”
这位谢企事身材修长伟岸,浓眉方面,一双凤目,鼻如悬胆,三绺长髯,生得是仪表堂堂,虽已四旬上下,却仍称得上是个美男子。不过别看他颇有儒将之风,识得的字却少的可怜。
朝廷选官,是很重视长相的,当初兵部武选司选官,那时他积战功,已是一位千户,武选郎中见他相貌雄伟,非常满意,不过还要考察一下他的文学,对一个武将来说,所谓文学,识字就成,那郎中就在纸上写下“针炙”二字要他去认,谢光胜见了,张口便道:“铁多”!武选郎中大笑,本欲不用,终究觉得此人相貌奇伟,最终还是同意任命他为卫指挥了。
从千户而至卫指挥,那可是一道坎儿,谢光胜自此才得以步步高升,直至如今累攒资历,成为都督企事,三品大员。
郑小布哭道:“大人,有人作反了。
今日受朝廷招安的原双屿海盗来我都督府领取印绶,卑职看他们形态粗鲁,不知礼仪,便有些不甚喜欢。又听说他们先去了兵部,后来的五军都督府,这分明是不把咱们看在眼里了,因此便嘲讽了他们几句。也是卑职嘴欠,谁晓得这些海盗目无余子,骄横惯了,走上前来,踢翻卑职的公案,又扇了卑职几个嘴巴,就这般模样了。大人,卑职跟他们比起来,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打了就打了,可这事儿传扬出去,咱们五军都督府颜面何存呐?”
谢光胜一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要说这五军都督府,与各地卫所的关系之密切,实际上远在兵部之上。凡武职世袭官、流官、土官的袭替、优养、优给等项,皆须上报五军都督府,再由五军都督府转送兵部。兵部批准之后,具体的发放、任命,还要通过五军都督府。其它的如武官诰敕、水陆步骑之操练,军伍之清勾替补,俸粮、屯费与屯种之器械、舟车,军情声息,边腹地图文册、薪炭荆苇诸事,也是由五军都督府出面,与其它相关衙门勾通解决。
也就是说,在明初的时候,兵部只有调兵权,五军都督府才是总揽内外军事的中枢机构。五军都督府变成兵部的应声虫儿,处处受制于兵部,那是明朝中后期的事了。所以,许浒等h拜码头,应该先拜五军都督府,后去兵部。可惜,这几位完全不知道,而夏浔自己这官儿就不是按部就班一步步升上来的,对这些常识也不大了然,指点他们的时候只提了这两个衙门,也未提先后顺序。
郑小布被人打了,谢光胜并不在乎,可是郑小布被打累及五军都督府名声,谢光胜就不能忍了,尤其是听说他们先去兵部,后来五军都督府,根本不把五军都督府放在眼里,谢光胜更起了同仇之心。
这个粗人跳将起来,一拍郑小本的肩膀,道:“小布,这事儿你做的对,老子去瞧瞧,他们再横,横得过老子!”
五军都督府里的官儿,官僚之气的浓厚,尤甚于六部。因为五军都督府的官员一向是由勋戚们担任的,最高层次的是大都督,能担当这一级别的官员是徐增寿、李景隆一类的公侯,次一级的官员大多也是勋戚,少部分是循资历一步步熬上来的。
这些中层武官比大都督们还要难缠,因为他们不但大部分也是出身勋戚,而且流动性远不及朝臣,基本上入了都督府,就在这儿混一辈子了,因此这里的官僚作风比六部要严重的多。所以这儿论资排辈的气氛和排外的风气远较其他衙门严重。既然许浒等人冒犯了五军都督府,谢光胜就不肯等闲视之了。
朱椽成为皇帝之后,原来的大都督徐增寿死了,李景隆修《太祖实录》去了,现任的大都督是朱能、丘福等几位国公。这几位国公与夏浔十分熟悉,如果他们在,他们是知道双屿岛群盗曾经救助过世子的,事情可能不会闹大。
可他们现在不在都督府。这丹人在五军都督府挂了号之后,就被朱椽派往各地整顿兵马、收编建文旧朝的军队去了,都督府的正常运作仍然是由五军都督府原来的许些官吏们负责。他们对五军都督们这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守的甚严,哪容有人冒犯。
谢光胜怒气冲冲赶了出去,两颊赤肿的郑小布脸上诡诱的笑意一闪而过,忙也跟了出去。
谢光胜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企事,不但是主事人,而且职位比许浒他们高,他一动,许浒等人便不敢妄动了。跟别人打架闹事,怎么说都成,跟都督企事动武,那与造反可一般无二了,许浒虽不甚明白官场上的事,可这个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三人一放下武器,便被谢光胜下令捆了起来,拖到衙门口往拴马桩上一绑,以冲撞部堂之罪,每人笞责三十鞭子,这样的节目在各部衙门口儿还很少见到,所以围在这儿看热闹的人很多。夏浔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浒他们刚刚受刑之后的景象。
夏浔问明事情经过,脸色立即凝重起来。他没想到许浒三人仅仅是到五军都督府报备、领印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能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双屿岛是印着他辅国公的标签的,这件事鞭子抽在许浒他们身上,嘴巴却是掴在他夏浔的脸上,他如果袖手不理,那以后都不用理了。
可他如果要管,现在都督府的当家人都不在,他找上门去,能跟谁交涉?丘福和朱能回来之后,何尝不会有一种被人欺上门来打脸的感觉?丘福和朱能跟他再有交情,难道还能比他自己衙门口儿的人还亲近?他们刚刚执掌五军都督府,同样需要树立威信。
这个局,没有两全的选择。而且不可能给他时间,等着丘福、朱能回来,再与他们斡旋解决。要么,选择与两个国公的交情,放弃三个海盗,可是这样,他的官场声名必然大损,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要么,力保许浒三人,为这三个无根无基的海盗找回颜面,获得他们效忠的同时,一下子得罪两个重量级人物。
他没得选择,又必须选择!!~!
第447章 睚眦必报
“把人放下来!”
夏浔一声令下”侍卫立即上前,开始动手放人,五军都督府的侍卫们刚刚用完刑,忽见有人插手”插手的人是谁他们不认得,但是那一身麒麟公服他们可是认得的,这人起码是当朝一品,他们可惹不起。
正在观刑的郑经历见状,连忙返回都督府报信,夏浔看在眼里”却并未理会。他根本就没想这么离开,把人救下来还不算完,要么不救,救了人就得给他们找回这个场子,才算扳回一局。
夏浔不是许浒等人的保姆”一个朝廷四品大员、两个从四品、五品的大员,正常到都督府报个到,不过是正常走个手续,如果也需要他辅国公开个条子或者派个侍卫跟着,那他辅国公的面子就太不值钱了。
可是真的有人欺上头来,只要占住了理字,他不怕麻烦,你想让人拥戴”就得履行义务。不错”他杨旭是捞偏门上位的,根基很浅。他能在建文旧县和靖难功臣中间形成一个特殊的平衡,拥有各个方面的人脉,恰也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在朝堂上没有明确的立场,没有自己的派系,不会威胁到别人的利益。
耳这种特殊性”随着永乐新朝官场势力的重新组和、形成,也注定了他必将慢慢游离其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你不会影响任何人的利益,也就不能给予任何人利益,老好人可以弃,可是只有谈风h1a雪月的时候才会请你出来充充场面”平时不需要你。
夏浔还不到三十岁,还没到知天命的时候,且不说他手中掌管着一支特殊的队伍”想彻底脱离朝堂享清福也办不到”何况随着地位的提高,他也有自己的政治报负,想要实现自己的报负,就得有影响力、有话语权”一个采菊东篱的隐者”谁会依附于你?
双屿岛是夏浔争取的第一支可以放在明面上的力量,抛开两者之间暗中捆绑在一起的的实际利益”就冲这一点”他就不能不管。哪怕会因此与丘福朱能两个国公产生芥蒂。嗯拥有权力就必然有对手,没有舍”就没有得。
经由许浒的指认,夏浔已经与那个带着许浒三人去见郑经历的侍卫对过话了,在一位国公面前”一个小小的侍卫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他已经把所见所闻都招了”知道了事情经过,夏浔心中大定,他瞟了任聚鹰和王宇侠一眼”淡淡地道:,“这件事,对你们是个很好的教训”以后要在官场中做事了”官场上”许多时候”可不是看谁的拳头够硬,明白么?”
任聚鹰和王宇侠愤愤不平,许浒却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他明白”辅国公这是要为他们出头了”否则”就不会教训他们,许浒立即抱拳道:“卑职受教!”
谢光胜匆匆从都督府里出来,一见夏浔面沉似水池站在那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察觉不妙。他是个粗人,只是因为他不识字”所以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但是识字的也可能是书呆子”不识字不代表没有心计,如果他谢光胜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他也不会一路爬到都督佥事的位置上了。
他略一迟疑,立即满面带笑地迎上去,向夏浔长长一揖恭声道:“原来是辅国公大驾光临,末将谢光胜有失远迎,国公恕罪,恕罪。”
夏浔淡淡一笑,向侍卫们扶着的遍体鳞伤的许浒三人一指,说道:“双屿群盗,乃是义盗,昔年曾救助当今三位皇子逃离京师,安然返回北平”后来又曾与东瀛倭寇连番苦战,有他们的牵制,我沿海居民才免受许多伤害。
皇上感念他们的忠义,特令本国公将他们招安,成为朝廷命官。
昨日他们刚刚上朝,听候过皇上的垂询”今日到五军都督府不过是循照规矩,报备领印,怎么就闹成这般局面了?呵呵,本国公未领五军都督府的差使,照理说,不该过问。不过,人是本国公招安来的,有这一层关系,过问一下,谢佥事不会觉得本国公多管闲事吧?”
谢光胜暗吃一惊,他还真不知道这些海盗与辅国公有这般渊源”如果知道,也不会处置这般严厉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做下,只好硬着头皮”强笑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实不相瞒,这几个人在五军都督府踢翻公案”咆哮公堂,下官赶到时”他们正持刀与侍卫们对峙。
国公啊,虽说他们曾是义盗,可是就算自幼从军,为朝廷出生入死,立下无数功劳的将领,这般冒犯上官,也该受到惩处的吧?不过国公既然出面了,这个面子末将无论如何都得给,这事儿末将不追究了,呃……考功簿上也不做记载了。”
各个衙门的胥吏、差人都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辅国公会不会接受谢光胜的示弱,就坡下驴了结此事,夏浔淡淡一笑,说道:“他们不懂规矩,冒犯上官,理应受到惩处。不过,本国公方才已经问过了,事出有因啊”谢佥事可知他三人为何大闹五军都督府么?”
谢光胜迟疑道:“呃……”下官不知……”,夏浔凝视了他片刻”淡淡笑道:,“谢佥事不问事情缘由,便妄动刑罚么?”,谢光胜硬着头皮道:“国公,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理由,踢翻公案,大闹五军都督府总是事实,下官执法,不管他是否有什么缘由,犯了错,就该受罚的。”
“好,呵呵”,”,夏浔轻轻鼓了鼓掌”一指那个五军都督府的侍卫,说道:“把你方才对本国公说的话,再对谢佥事说一遍。”
那侍卫已经对谢光胜说过一遍了,可夏浔既然说了,他也不敢违拗,只好结结巴巴又对谢光胜重复了一遍,夏浔微笑道:“谢佥事,现在你知道了?”
谢光胜脸色十分难看,勉强说道:,“下官……知道了。”,夏浔“嗯”了一声,问道:“许浒、任聚鹰、王宇侠”大闹五军都督府”冒犯本司上官,罪无可恕,谢佥事秉公执法,原也没错。不过,这郑经历冒犯上司,蓄意挑衅,以致闹出这种事来,该如何处置呢?”
谢光胜脸色一变,夏浔的目光便森然起来。
谢光胜心中挣扎良久”才勉强答道:“自然,自然也该受到惩诫的。”,夏浔道:“好,那本国公就看看,谢佥事如何的秉公执法!”
谢光胜咬了咬牙,喝道:,“来人啊,把郑小布给我绑起来。”,郑小布一听”慌张地叫道:“佥事大人,不能啊,咱五军都督府,怎也轮不到外人来指手划,脚呀。辅国公,您权位虽重,也管不得我五军都督府的人呐”辅国公”你这是不把淇国公、成国公、定国公放在眼里啊!”
夏浔冷笑道:“巧言令色,用各位国公来压我么?现在处置你的,难道不是你五军都督府的官么”谢大人!”
谢光胜身子一震,连忙道:“来人”鞭笞三十!”,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今日屈服于辅国公”的确不会讨本衙上官的欢喜”可是屈服于一位国公也不算是多么丢人的事。现在辅国公摆明了宁可自降身份价,也要与他们计较了,真要闹将起来,吃亏的一定是他,他可犯不着为了一个郑经历,得罪一位国公。
他知道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与辅国公杨旭一样都是北平系出身,而定国公徐景昌和杨旭交情更好,那是父子两辈的交情,如果他非要与辅国公拧着干”辅国公想让他倒霉的方法多得很,只要整治他的手段巧妙些,不直接损害几位国公的颜面,那几位国公可未必肯像辅国公给许浒等人撑腰一样为他出头。
谢光胜把心一横,吩咐道:“把他的嘴堵上,给我抽,三十鞭”一鞭不可少。”
立即有人冲上去,把郑小布的嘴巴塞上一团破布,皮鞭啪地一声炸响,便狠狠抽了下去。
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是有夏浔和许浒等人看着,那用刑的人可不敢手下留情,这郑小布在都督府欺上瞒下,人缘不大好,既然有大人物要整治他”用刑的也懒得维护他”一鞭子抽下去,便皮开肉绽,疼得郑小布再只眼睛都突出来,鼻翅翕动着,唔唔出声。
夏浔淡淡一笑:“谢大人,三十鞭,好象不对吧?”
谢光胜一呆:,“国公以为?”
夏浔道:“许浒比谢佥事只低了一级,冒犯上官,鞭三十:郑经历冒犯了三位上官,与上官的品秩至少差了三级,抽他九十鞭,应该算是宽宏大量了吧?”
“九十鞭?那不是要活活把人抽死了?”
谢光胜暗吃一惊,迟疑道:“国公……”,夏浔笑了笑,说道:“皇上因怀念先帝”欲建一所大报恩寺,这桩差使”已然责令本国公负责了。本国公手下正缺几个得力的人手,谢佥事处事公正,本国公很满意,不知谢佥事有没有意思过来帮本国公的忙,如果你有此心,本国公可以向皇上要人!”
谢光胜听了这句暗含杀机的话,机灵灵打个冷颤,他也了郑小布一眼,心道:“娘的,任你平时如何跋扈都没关系,谁让你惹辅国公了?辅国公这是想要你的命,我老谢自顾不暇,可管不了你了!”,谢光胜眸中掠过一丝杀气”厉声喝道:“给我抽,九十鞭子!娘的,没吃饱饭么,用点力气!”,
【……第447章睚眦必报……】a!!
第448章 难测天机
“啪!啪!啪!”蛇皮鞭子抽一记,便在旁边大木盆里蘸一次水,盆里的水早就变得一片血红,每一鞭子下去,都抽得郑小布额头青筋暴起,虽然痛沏入骨,偏偏晕不过去。
“国公!”
许浒、任聚鹰、王宇侠三人含着热泪望着夏浔,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夏浔今天如此为他们出头”这几个恩怨分明的江湖汉子,已是牢牢记在心里了。
夏浔转过身道:“你们都起来吧,本官还要入宫见驾,回来的时候,再与你们叙话!”他扳鞍上马之后,又道:“留几个人,先照顾着他们。”
夏浔打马扬鞭,直奔皇宫去了,许浒三人和几名辅国公的侍卫还留在原地”刚刚还对他们用刑的那几名行刑手轮番上阵,一个人抽累了就换一个”辅国公这么护短,他的手下还在旁边看着呢,这几个人可不敢省力气。谢光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羞忿却不敢制止,只好拂袖回府,来个眼不见为净。
夏浔上了马轻驰一阵,秋风扑面袭来,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现在算是明白飞将军李广一代豪杰,为何对霸陵尉喝阻他入城一事耿耿于怀”日后官复原职,第一件事就是诛杀霸陵尉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有时候,未必是心中起了杀心,而是不得不杀。今日之辜,他以国公身份,与区区一个八品经历计较”自觉已是大降身价,颜面上确是无光,可他不出头”现在就无人能替他出头。
郑经历那样的小人物”只消他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死于非命。可这是官场,让他死于非命,没有任何意义”官场上的事,就得用官场上的手段,斗的是权、斗的是势,斗得是风光,动辄动用特务,那就落了下乘。
娶浔暗暗自忖:有些事,是不方便由我出面的,看来,是该培养几个官面上的人物出来才行。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夏浔可不知道,经由五军都督府衙门前那些各个衙门口儿的人回去一宣橡,整个大明官场无人不知辅国公特别的护犊子,他的人”轻易可招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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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赶到皇宫,把他寻找到的建寺地址慈恩寺的来历以及周边环境、方圆大小各个方面向朱棣仔细汇报了一下,朱棣边听边问”欣然道:“好”好好”慈恩寺,慈恩……,改建大报恩寺,正合朕的心意”这应该是天意了。好,这件事你可以立即着手去办”让工部报上来吧。”
“是,臣马上就去。”
夏浔向朱棣深深一揖,告辞出去。夏浔再开不一会儿,木恩便进来禀报:“皇上,都察院御使海淳求见。”
朱棣一边在奏折着批阅着”一边道:“叫他进来!”
“皇上,皇上,臣弹劾辅国公杨旭,杨旭干乱政事,草菅人命”皇上应予严惩啊!”
“哦?”朱棣UU小说一顿,抬头瞟了他一眼,蘸了蘸墨,继续批阅着奏折”淡淡地问道:“他做了甚么?”
海淳道:“臣经过五军都督府,看到辅国公杨旭正在门前,四下里挤满了各个衙门口的人,臣上前看了一下”原来……”,海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人倒是正直,并不偏帮五军都督府,那都督府侍卫所言经过,他都一字不落完全叙述于皇帝知道,朱棣又蘸了蘸墨”淡笑道:“依你方才所言,那都督府小吏,倚仗管军之权”欺辱上官”情况属实啊。既然许浒等人冒犯上官,受到鞭笞,这郑小布受到同样的惩罚,有什么不对?”
海御使气愤愤地道:“皇上,那郑小布虽应受惩,却不该出自于辅国公的威迫,辅国公此等行为,非走出于公道,实为谋一己之私”如果朝廷大员俱都如此,倚仗权势威迫他人,朝廷纲常法纪何在?”
朱棣淡淡地道:“事情既然没有错,何必问他之罪?”
“皇上,郑经历欺辱外官”谢佥事处断不公,他们还有上司,朝廷还有都察,无论如何,轮不到辅国公去管,他这是买好外官,培养一己势力,此等行为……”,”,朱棣打断他的话,淡淡地道:“朕只问结果,不问过程。退下吧!”
海淳呆了一呆,只好忍气应道:“是,臣,遵旨!”
候那海御使退出去,朱棣停了笔,微微出神了一阵儿,喃喃地道:“杨旭……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么……”
他的目光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神采,片刻之后唤道:“来人!”
木恩应声出现,躬身道:“皇上!”
朱棣道:“去太医院,取些上好的金疮药,赐予双屿卫指挥许浒、副指挥任聚鹰、王宇侠。”
“奴婢领旨。”
“传旨,贬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谢光胜为兰州卫指挥,即刻到任。”
“奴婢领旨。”
木恩瞄了朱棣一眼,见他挥了挥手,忙踮着脚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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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对此全无所知,离开皇宫之后,便去了工部。工部尚书郑赐名列奸*榜,原来被关进了刑部大狱,是夏浔去狱中说服众官员时认罪出狱官复原职的,因此对夏浔十分感激,此后一直对夏浔非常亲近。
一见夏浔到了,郑赐连忙亲自出迎,将夏浔迎进衙门,奉若上宾。
双方落坐,寒喧了几句,夏浔便向他说明了来意,莫说这是皇帝的意思”就算只是夏浔个人的意思,他也要尽可能地予以配合的,当下满口应承”立即唤来工部侍郎黄立恭”嘱他全权负责此事,不但负责起草奏章请建大报恩寺,而且以后就代表工部”配合辅国公全力完成此事。
双方正相谈甚欢的时候,五军都督府门前的鞭刑已经结束了。九十鞭”每一鞭都要抽开一片血肉,九十鞭下来,已经把郑经历那瘦小的身躯抽得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了,当他被解下来时,那绳子是从深陷的烂肉里抽出来的,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他是很难捱过去了,而他没有当场身死”依然还有一口气儿,看着更加叫人怵目惊心。
还是那间阴暗的房子,还是那张方方正正的桌子,桌前只坐着一个人,在他对面还站着一个人。
坐着的人问道:“郑小布受了鞭刑?”
站着的人答道:“是”谁也没想到,杨旭恰会经过那里,他不但救下了那三个双屿海盗,还逼迫谢佥事对郑经历动用了同样的刑罚。
坐着的人缓缓吸了一口气”问道:“郑小布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送去就医了,不过……以他严重的伤势”恐怕……”
坐着的人轻轻摆了摆手,站着的人立刻退了出去”坐着的人沉默片刻,轻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为了三个海盗,不惜得罪五军都督府,不惜得罪淇国公、成国公……,我还准备了许多后手没用,想不到你就已经入彀了,双屿岛的一群海盗,对你这般重用?杨旭啊杨旭,你还真是叫我看不懂了。”,夏浔离开工部之后,马上返回五军都督府,许浒等人还留在那里呢。
许浒三人虽然干出了五军都督府自成立以来从不曾发生过的大事,以一卫指挥的身份,大闹都督府,因而触怒了都督佥事谢光胜,可他们毕竟是四品、五品的官员,谢光胜虽权力极重,论品秩也只比他们高一级”惩罚是惩罚,可也不能真往死里打,再加上三人身材魁梧结实,伤势并不算极重。
所以夏浔才放心地把他们留在那儿,让他们观刑,就是给他们一个出气的机会。这些人毕竟刚刚归附,原本一群舛傲不驯的海盗”夏浔真担心他们一时气不过,重新反了朝廷,以朱棣的强势性格,可以接受他们一次,绝不会再接受第二次,反复无常的人,不会受到朱棣的接纳。
而今事情已了,他得赶快去接回他们,给他们延医问药,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等他赶到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五军都督府门前的栓马桩上血迹斑斑,郑经历业已不知去向,只有许浒三人和夏浔留下的几个侍卫。
眼见郑经历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人抬走,任聚鹰和王宇侠的气也消了七八分,一见夏浔赶来,三人连忙上前叉手行礼,夏浔扶住许浒道:“免礼免礼,你们的伤势怎么样?”
许浒道:“国公放心,我们这点小伤不算甚么。”
夏浔对侍卫们道“让出三匹马来,我陪……”
他刚说到这儿,后边有人扬声道:“皇上口谕,赐双屿卫指挥许浒、副指挥任聚鹰、王宇侠金疮药。”
夏浔愕然回头”见木恩领着两个内侍”正笑眯眯地站在身后,木恩一摆手,两个内侍便将捧着的上品金疮药送上前来,夏浔反应过来,连忙对许浒他们道:“还不快谢皇上圣恩。”,木恩赶紧道:“三位将军身上有伤,就不用跪了,快接着,还盼三位将军好好将养好身子,以报效国家。”说完拂尘一挥,又对夏浔欠身道:“国公,皇上下了旨意,贬都督佥事谢光胜为兰州卫指挥”咱家还要到五军都督府里宣旨去”就不多谗留了,告辞。”
夏浔怔怔地拱了拱手:“公公慢走!”一脸困惑地望着木恩送进五军都督府,夏浔回过身来,就见许浒和任聚鹰、王宇侠已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激动地道:,“国公为我等如此出头,我等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水里火里”只消国公爷一声吩咐,卑职等莫不从命!”
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方法争取,像这种自幼闯荡东海的大盗,共同的利益或者共同的志向,都无法尽收其心,他们更在乎意气!人争一。气,佛争一柱香!夏浔给他们既争了面子又争了里子,在他们心里,从这一刻起,才是当仁不让的老大了。
“言重了,言重了,快起来,快快起来!”,夏浔急忙将他们搀起,心中惊疑不定:“皇上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又是赐药,又是惩处谢佥事,以皇上的强硬性格,对一小小双屿岛,用得着如此示恩么,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449章 下套
坐镇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里面,有三位国公,分别是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定国公徐景昌。正所谓打狗看主人,有这么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做五军都督府的主人,不管是谁,想动五军都督府的人,都要掂量掂量。
可是夏浔不但动了,而且鞭笞经历,贬谪佥事,反击手段势若雷霆,这还是在大家都认定了五军都督府只是无心之过的前提下,原本一副与人无害老好人形象的夏浔立即跃入了政坛各方势力的眼线。
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辅国公竟然拥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这般的强势,圣宠竟然这般隆重,谁也不敢再小觑这个貌似孤家寡人、在政坛并无臂助的人物了,实际上夏浔此时也不算是孤家寡人了,因为他又高调干了一件事:请客!
请客这件事本身不算什么,京里面的大员们时不时的就会吃请一番,不过夏浔请客,一下子邀请了那么多跺跺脚就会四方乱颤的朝廷重臣,那就不仅仅是请客那么简单了,这是亮剑,一向秉持中庸之道的辅国公,终于初露峥嵘了。
夏浔请客,打的幌子是回京之日,曾蒙各位同僚接迎,今日正式答谢。
夏浔如此高调,是因为他已隐约揣摩到了永乐皇帝的心思,皇上贬谪五军都督府佥事,公开的拉偏架,就是在支持他建立自己的势力。
朱棣既非推翻前朝的开国之君,也非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皇帝,所以他建立新政权的方式也与别人有所不同,他是直接攫取权力金字塔的塔尖,从而控制全国的,他无法、也不能对整个政权来一场彻底的大换血。
别看建文旧臣在血腥清洗下似乎全无反抗之力,可这只是他们暂时的隐忍,等到政局稳定下来,不愿意拥戴朱棣的旧朝势力,就会逐步发动反扑。反扑的手段未必是旗帜鲜明的对抗,只要消极怠工、下下绊子使使阴招,这种内耗就叫人受不了,尤其是朱棣这样一个雄心勃勃,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人。
当然,旧臣未必就不肯归附新帝,可是皇帝没有千手千眼,如果他逐一考察试探,直到确定他们的拥戴,这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对于想干一番大事业的朱棣来说,这也同样不是他能等待的。
所以,永乐皇帝需要培植新的势力,培养北平系心腹重臣的势力!皇帝要管理天下,无法做到事必躬亲,他需要一些强力的臣子分担他的责任,他是一棵参天大树,各种盘根错节的势力就是他的枝干和树根,再往下去,那些低级官员、地方官员就是枝叶和根须,他需要用新的枝干和树根,逐渐取代旧朝的根系和枝干。
夏浔这一次作对的对象同样是北平系功臣,这没有关系,皇帝只怕臣子们不做事,不怕臣子们对立和竞争,只要他们有对立,就会努力争取一切可争取者,建立自己的势力,而朝中现在最多的就是旧朝官员,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必然将在这种竞争中被受他宠信的那几位大臣们拉拢、吸收,旧朝势力就会逐渐分化消亡。
而这些心腹之间有竞争,就会竭力向他效忠,努力为他办事,毕竟所有人的权力都来自于他。大家一团和气是不可能的,也是最危险的,适当的派系竞争,对皇帝只有好处。
至于可能的失控,朱棣并不担心,他强势且自信,有他高高在上调停、平衡,就能保证一切向着健康、正面的方向发展。如果有人脱离他制定的游戏规则,危害到他的统治,他自然会出手扼杀这种危险的局面。
在他眼中,整个天下就是一盘棋局,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主导整个棋局和每一枚棋子命运的,是他这个奕棋的人。想通了这一点,夏浔就肆无忌惮了。
夏浔宴请的人,阵容太庞大了,足以让满朝文武为之侧目。
勋戚方面,有王宁和梅殷两位驸马;功臣方面,有曹国公李景隆和定国公徐景昌;武将方面,有都督陈暄、以及伤势已经痊愈的双屿岛三位指挥使,这三个人已经正式打上了他辅国公的烙印,也是他第一次让自己的人公开在朝臣面前露面,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栽培。
文官方面,有大学士解缙、兵部尚书茹常、户部尚书王钝、工部尚书郑赐、吏部尚书张沈、工部侍郎黄立恭、吏部侍郎毛泰亨、左都御使陈瑛、副都御使吴有道、御史尹昌隆、黄真,此外,还有锦衣卫南镇抚司刘玉珏。
从这些人员组成就可以看出,建文旧臣仍旧把持着朝廷中大部分职权,如果朱棣不树几个属于自己的山头,再让这些山大王们去招兵买马,争取旧臣,这些旧臣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抱成一团,这对朱棣显然是不利的。
酒席摆了三桌,满桌珍馐美味。左手一桌的人是最少的,因为这一桌坐着陈瑛。虽然永乐皇帝登基后的政治清洗已告结束,不过后续处理尚未完全结束,所以陈瑛和纪纲眼下依旧是整个朝廷的焦点,他们的一举一动,仍旧在触动着许多人的神经。
在这一点上,哪怕是和五军都督府掰手腕大获全胜的夏浔也比不了,毕竟夏浔再厉害,也是你惹到他头上,他才会还以颜色,而陈瑛和纪纲就像一对疯狗,指不定就咬到谁身上,你无心中的一句话,听在他耳中可能就是一桩罪状,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地避着他。
与他同席的是副都御使吴有道、御史尹昌隆、黄真,这都是都察院的人,当然不能离顶头上司远了,此外许浒、任聚鹰、王宇侠。陈瑛坐在这一席的主位,右手边坐着一个俊雅温柔如处子的白袍年轻人,那是锦衣卫南镇抚刘玉珏,而他左手边暂时空着。
宾主尽欢,正杯筹交错的当口儿,老管家在门口忽又唱名道:“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纪大人到~~”
这一声喊,堂上立即鸦雀无声,没办法,现在纪纲是恶名在外,别看堂上坐着许多公侯和一二品的六部大员,对这个正三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一听他的名字,心里着实有些忌惮。
“卑职手上正忙着一件差使,故而来迟一步,国公恕罪、恕罪!”
纪纲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先向夏浔抱拳称罪,然后又向各位国公、驸马、各部都堂抱拳行礼,品秩比他高的人颔首示意,同级或比他品秩低的都纷纷起立相迎,甚至几位比纪纲高了一级的侍郎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这纪纲一来,还真有先声夺人之效。
夏浔安坐不动,泰然笑道:“纪纲,你可不是迟了一点半点,我请吃酒,你也敢迟到,先自罚三杯吧!”
都御使陈瑛跟纪纲臭味相投,很对脾气,一见纪纲到了,便眉开眼笑地招手道:“纪大人,这里坐,这里坐,早就给你留了位子。”
夏浔那一席上,坐的不是国公、驸马,就是一品尚书,确实没有他纪纲的位置,纪纲便走到陈瑛旁边,叫人取了杯来,斟满三杯酒,爽朗地笑道:“今日辅国公爷请吃酒,卑职却来晚了,当罚,纪纲自罚三杯,向国公爷请罪。”
说完把三杯酒一一饮尽,又向大家抱了抱拳,这才坐下。陈瑛笑嘻嘻地道:“纪大人,什么案子这般要紧,连辅国公爷的酒席也得耽搁?”
纪纲挟了口菜,一抹嘴巴道:“也没啥,就是监刑剐个人,处决人犯本来用不着我去监刑,可这人是钦犯,皇上亲自下的旨,纪某哪敢大意,要不然,辅国公爷相召,再大的事纪纲也得放下。”
剐刑?
夏浔暗吃一惊,这些天京里已经平静下来了,这是对谁又大动干弋了?他连忙问道:“皇上处决甚么人了,要你堂堂都指挥使亲自监刑,这官儿怕是小不了吧。”
众人也都停箸听着,纪纲嘿嘿笑道:“除了那个胆大包天,敢拿太祖高皇帝灵位当盾牌,亵渎太祖在天之灵的铁铉,还有哪个?”
众人听了一阵骚动,夏浔急忙问道:“铁铉被抓回来了?皇上如何处置的?”
夏浔这一问,众人也都侧起了耳朵,纪纲得意洋洋地道:“皇上已然御极,可铁铉还要反抗,妄想据城坚守,嘿嘿,可惜呀,这一回他可指挥不动济南兵马喽,朝廷旨意一到,铁铉就束手就擒了。
这人身为臣子,竟敢拿太祖皇帝灵位抵挡炮火,大逆不道之极,依着我说,诛他九族也不为过。可惜,皇上只吩咐把铁铉押赴刑场明正典刑了。他的妻子在铁铉被捕的时候就投井自尽了,家中只剩下父母高堂和两个儿子,他的父母流放海南,长子发配戍守河池去了,那个次子么,贬为贱民,充入奴籍。”
夏浔想起与铁铉同往东海缴寇的往事,不由微微一叹。不过,他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地位的不同,使他思考问题不再是站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角度夸夸其谈地去谈道德,他更能看清事情的本质,新时代的来临,必将有旧势力的灭亡,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把他赶走,或者排除在你的游戏队伍之外就可以了,要么顺服,要么死亡,本就没有中间路线。
陈瑛也在摇头叹息,不过他的叹息与夏浔。他是以整人为业的,整的人越多,他的权势越大,如今铁铉也授首了,眼看就要“英雄无用武之地”,陈大人心中很是失落。
纪纲吃了几口菜,压了压一气喝下的三杯烈酒,便又斟满一杯,起身来到夏浔席前,笑道:“纪纲来晚了,今儿借花献佛,就借辅国公的酒,敬辅国公爷,各位公爷、驸马和部堂大人一杯。”
众人都把酒吃了,夏浔目光微微一闪,顺手拿起一个碟子,在桌上那条足有二十多斤重的大鲤鱼上连着鱼珠挟了一片眼肉,递给纪纲,笑吟吟地道:“这是前两日周王殿下派人从开封送来的,正宗的黄河大鲤鱼,你尝尝。”
纪纲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夏浔忽然一拍额头,笑道:“你看我这记性,答应人家的事,险些忘了。周王府送鱼来的人曾向我提过一件事情,我正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你来的正好,你锦衣卫神通广大,应该查得到,只是我也不知这事儿归不归你锦衣卫管。”
纪纲连忙道:“国公爷的事就是卑职的事,国公只管吩咐下来。”
无案不喜的陈瑛一听,忙也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夏浔摆摆手,下人忙端过一条凳子来,纪纲便垫着屁股侧身坐了,夏浔慢条斯理地道:“是这么回事儿,周王殿下回到藩国之后,派人去捕了几尾黄河大鲤,请本国公尝个新鲜。那承办此事的王府小吏便去了他的老家考城,捕了鲜鱼之后,直接盛了木桶,快马加鞭给我送来。
他送鱼来的时候,曾顺口提起一件事情,他说,两个月前黄河决堤,考城遭了水患,当地百姓受灾颇重,士绅们从于民意,上书朝廷请求蠲免今秋两税,并向官府借贷米粮。
可是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朝廷方面全无消息,当地饥民无数,不得不抛弃家园,流浪四方乞讨度日。士绅们诘问起来,考城知县说他已经上书朝廷,汇报灾情,并且就此一再促问过州府衙门,但朝廷何以迟迟没有回复,他也无从知道。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迟,本国公也不晓得,昨天我问过内书房的木公公,木公公查了一下,内书房这几个月并未收到过考城知县的奏章,皇上日理万机,我总不能去问皇上吧,这事关乎国计民生,却又不容怠乎。”
说到这里,夏浔唏嘘一叹,悲天悯人地道:“我等在此花天酒地,美味珍馐,享用的尽是民脂民膏,饮水不忘挖井人,哪能不管百姓死活呢。能帮就帮上一把吧,只不知锦衣卫能否帮着查查,眼看就到冬天了,多耽搁一天,百姓们就多受一天的罪啊!”
茹常捻着胡须,飞快地瞟了夏浔一眼,心道:“有人要倒霉了,只不过是谁又得罪了辅国公。”
纪纲听了,屁股一抬,刚刚欠了身子,还未及答话,都御使陈瑛就像嗅到了血腥的苍蝇,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竟有此事?下官忝为都察院长,对此岂能不闻不问,国公爷请放心,这件事请交给下官吧,下官一定查它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450章 投石问路
众人纷纷从夏浔府上出来告辞离去。刘玉珏翻身上马刚刚坐定,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玉珏!”
刘玉珏扭头一看,拱手道:“纪兄!”
纪纲催马上来,微笑道:“朝廷多事之秋,南北镇抚又刚刚建立,诸事缠身,你我兄弟难得见个面说句话,走吧,到我府里聊聊。”
刘玉珏犹豫道:“纪兄,火器匠作营刚刚重新组建完成,皇上急于建立神机营,我这里……”
纪纲淡淡一笑,说道:“走吧,再忙也不差在这一刻,我那里,还有一位故人等着你……”说着催马向前行去,刘玉珏略一迟疑,便也提马跟了上去。
户部尚书郑钝刚一上轿,便连声催促道:“快,快快,马上回户部。”
轿夫们不知道老爷何事如此慌张,只好甩开大步走起来,等他们赶到户部,已是满身大汗。未等轿子停稳,郑钝就一个箭步从轿子里蹿出来,健步如飞地冲进衙门。
“快些,快些,快查查,咱们户部有没有收到有关河南考城的公函或者皇上批下的奏章,近两个月的,但凡涉及考城的公文,全都找出来。”
王钝把阖府官员都叫出来,神色紧张地吩咐下去,左右侍郎、各司堂官、主事们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怠慢,一时间整个户部都忙碌起来,近两个月所有的公文全都翻了出来,发动全部人手逐一查阅起来。
郑钝在大堂上扼着手腕走来走去,他知道,辅国公杨旭不大可能是针对他,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真怕差迟出在自己户部。如果是在建文朝的时候,疏忽了一份公文并不算甚么大事,拣选时有所疏漏,或者哪个小吏不小心遗失了不算甚么大不了的罪过,可永乐皇帝不同,他做事的强硬风格可是与洪武皇帝不相上下。
太祖时候,荆、蕲等地发生水灾朝廷令户部主事赵乾前往赈灾,赵乾不愿前往灾区,居然磨磨蹭蹭的半年都没出发,太祖闻讯大怒,立即把他砍头示众,知情不举的上下官吏全部问罪流放。
后来,青州地区有些地方发生干旱和蝗灾,地方官囘府不以为然既不赈灾也不上报以致饿死许多灾民地方上推举年老德昭的乡伸进囘京告御状,朱元璋闻讯之后,又是屠刀高举,那几个尸位素餐、坐视百姓饥饿而死的地方官员全部剥皮揎草,以平民囘愤。
永乐皇帝登基,宣布三大诏,其中一道诏书就特意说明凡是地方上发生天灾人囘祸,地方官囘府无需请旨可先行开官仓赈济灾民,延误救灾抚民者,格杀勿论想不到还有人敢顶沿儿上,偏偏此事又被那陈瑛毛遂自荐了去,若换一个官员查办此事,说不定还会维护一下,给犯事的官员一个补救机会,陈瑛M那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呀。
“千万不要是我户部出了纰漏,干万不要…六郑钝口干舌躁,却连一口水都无心喝,等了好久,部堂各司主官纷纷回报:“大人,咱们这儿并未查到有关考城的上下公文。”
郑钝松了。气,一屁囘股坐到椅上,庆幸地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阿弥陀佛,讲天谢地!”
各司堂官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道:“大人,考城出了甚么事啊?”
“嗯?”
郑钝突然清醒过来,挺身喝道:“都在这儿干什么?遇事不可慌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做事去,统统做事去!”
茹常坐进官轿,轿子悠悠而行,他的一双眼睛便眯了起来:“辅国公这可不是无的放矢呵,这么一件事,他要想查,从信驿司、通政司、内书房着手就成了,至少无需在他设宴款待朝廷各部大员的时候当众要人去查吧。辅国公虽然年轻,这么幼稚的错误却不应该犯,他是有意说给甚么人听,还是。”…要借众人之口,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呢?”
茹常捻着胡须沉吟良久,沉沉低笑起来。事情的关键,他还没有把握到,不过做为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练政客,他已经感觉到,辅国公近来一连串反常行为,似乎是有的而发。这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坏事,他茹常没有能力在朝堂上独树一帜,但是以他三朝元老,兵部尚书的身份,不管对哪一方势力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奇货可居呀,…
轿窗外边,一顶绿昵官轿匆匆奔过,看那轿夫几乎是一溜小跑儿冲过去的,茹常有些诧异,掀开窗帘看了看,这才怡然一笑:“原来是陈瑛,这个陈瑛,咬起人来真比那个纪纲还要迫不及待啊。殊不知树大招风,刚极易折,这样的人,在官囘场上可是嚣张不了多久的,哼!”
茹常冷笑一声,把轿帘一放,微闭双目养起神和…
※※※更※新※最※快※当※然※是※百※度※锦※衣※夜※行※吧※※※
“纪兄,是哪位故人呐?”
一进锦衣卫衙门的大门,刘玉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纪纲把他让进客厅,脸色凝重地道:“贤宁被抓进囘京来了。”
“什么?”
刘玉珏大吃一惊,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怒道:“纪纲,你、我,还有高兄,昔日同窗就学,情同手足。如今虽人各有志,各保其主,却也不该忘了旧日交情。你抓贤宁做什么,他一个济南布政司的幕僚属吏,于你的功业又能增添几分光彩?”
纪纲并不着恼,只是苦笑道:“玉珏,你道我想捉他回来么?这是皇上的吩咐,我能怎么办!”
“皇上的吩咐?”
刘玉珏惊疑不定地道:“你不要诳我,高兄职卑位微,在济南三司官员中根本排不上号,皇上怎么会惦记着他?”
纪纲叹气道:“玉珏,我还能骗你不成?不错,贤宁在济南的确是排不上字号,不过皇上兵困济南时,他却曾为铁镭写过一篇《周公辅成王论》大骂皇上虚情假义,名为靖难,实则谋反。这篇文章骂得慷慨淋漓我也没想到竟被皇上记住了。”
刘玉珏这才信了,不禁脸色苍白,颤声道:“皇上要杀高兄么?”
纪纲轻轻摇了摇头,刘玉珏纳罕地道:“那么?”
纪纲道:“皇上很欣赏贤宁的文笔想召他入朝为官。”
刘玉珏一呆,随即大喜道:“那是好事啊,你我三人本是好友,如今又能同朝为官,这太好了!”
纪纲冷哼道:“你不要一厢情愿,问题在于,贤宁不肯降!他不肯为当今皇上效力啊。我已经劝得口干舌燥了,可他这人倔得很就是不肯低头,皇上那儿还等着回信呢,我只怕对皇上一说,皇上恼他不识抬举,那时他就真的没救了,所以才找你来,如果你能说服他最好,如果不能,咱们也好商量商量,如何保全他的性命!”
刘玉珏这才明白事情原委,连忙向纪纲道歉道:“纪兄,小弟方才言语冒犯,还请兄长莫怪,小弟实在风”,“嗳……”
纪纲不耐烦地把他扶起来:“你我三人昔日同窗读书,最为友好,你要是对贤宁的处境丝毫不为所动,我才真要寒心呢。拌几句嘴没甚么大不了的,当务之急,是如果劝得贤宁回心转意!”
刘玉珏握拳道:“纪兄,他在哪里,我去劝他!”
纪纲带着刘玉珏来到诏狱,这地方鬼气森森,似乎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不过关押高贤宁的牢房却很干净,看得出来是着人打扫过的。
二人到了牢房门前,隔着栅栏望去,只见一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囚衣躺在床上,正背对牢门睡觉,看他头发整齐,身上一尘不杂,显见是没受过什么折磨虐囘待。
刘玉珏几步冲到牢前,抓囘住栅栏向里边唤道:“高兄,高兄,我是玉珏啊!”
床上那人身子振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慢慢坐起,看见刘玉珏,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意:“玉珏,你也来了。”
“是,是,我来看你了。快,打开牢门!”
牢头儿连忙打开牢门,纪纲和刘玉珏走进牢去,纪纲道:“贤宁啊,我把玉珏也找来了,我们这两个老朋友一片赤诚,你还不肯回心转意么?”刘玉珏忙道:“是啊高兄,我已经听纪兄说过了,你想想,你写拨文辱骂皇上,皇上不念你的罪过,反而欣赏你的文才,要许你高官厚禄,这样的皇上不值得咱们保吗?
高兄,当今皇上是太祖亲子,取建文帝而代之,这不过是皇族的家务事,向当今皇上称臣,也不算是失了气节。多少朝廷重臣、鸿学大儒都已奉侍新朝天子了,你在建文朝时,不过一介布衣,仕途屡屡不顺,如今又坚持的甚么?”
高贤宁微笑道:“玉珏,自建文元年,你我兄弟三人各奔前程,今朝还是头一回聚首,能看到你和纪兄,我很开心。咱们兄弟只叙私谊,国家大事不要说了。”
纪纲顿足道:“贤宁啊,不提国家大事,那咱们三兄弟很快就没私谊可谈了,你当初写搬文骂皇上,皇上爱你之才,不想追究,可你要是拒绝皇上封官的好意,皇上还能容你么”
高贤宁呵呵一笑,从容道:“皇上不能容我,也不过就是砍头罢了,有甚么了不起?”
纪纲气极:“有什么了不起?玉珏,你听听,你听听,他就是这副不死不活的臭德性,我恨不得一顿大嘴巴子抽醒他,这头犟驴!”
高贤宁见他真心为自己着急,不禁有些感动,便对他们道:“纪兄,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伦理纲常而坚不低头,其实对这一点,我已经看透了,在我心里,建文帝才是正朔,所以我要为建文帝效力。如今,建文帝已经驾崩,再要坚持,已经毫无意义,难道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不顾,只为坚持而坚持么?”
刘玉珏喜道:“对啊,高兄既然想的这么清楚,怎么……”,高贤宁摆摆手,正容道:“纪兄,你当初因为常发狂言,被府学驱逐,你要忠于新朝,有你的道理,我不怪你,也不会视你如仇。玉珏,你早在洪武末年,便已成为锦衣卫,锦衣卫整个儿降了永乐皇帝,你要为永乐帝效忠,也有你的道理。”
“那你…”
高贤宁挺起胸膛道:“我是禀生,在府学时,吃穿用度就出自于朝廷。我屡试不中,出仕无门,是铁公识我用我,委以重任。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如今,铁公已然捐躯,高贤宁不能追随于地下,已然愧对铁公,若再效忠新帝,百年之后,何颜去见天公?”
“贤宁!”
“纪兄,玉珏,你们回去吧,不要再劝了。
高贤宁耳以死,却不能忘恩负义,做出对不起铁公的事情!此事,休要再提!”
纪纲和刘玉珏面面相觑,面对高贤宁决绝的态度,再也说不出话来。
二人怏怏地离开诏狱,站到阳光下互相看了一眼,刘玉珏无奈地道:“高兄一向脾气执拗,认准了的道理,九牛不回,我们……怕是劝不了他了,纪兄,你说怎么办?”
纪纲仰首望天,沉默半晌,才轻轻叹了。气,缓缓说道:“如今,我也没了主意。只好如实回复皇上。”
刘玉珏急道:“纪兄!”
纪纲望了他一眼,苦笑道:“你放心,好歹。”。”我为皇上牵马坠镫,伴驾冲锋陷阵,还有些许苦劳。话只能照实说,不如“我会请求皇上,饶他性命的。”
刘玉珏决然道:“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纪纲凝视着他,忽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好兄弟,我们M一起去!”
《明史》佞倬传里,纪纲排名第一。国人习惯于捧一个人时,就把他吹嘘的毫无瑕疵;贬低一个人时,就把他说的一无是处。可人性是复杂的,哪可能像黑和白那么简单。至少,在纪纲热衷于用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冠戴时,对自己的故友知交,还是不乏义气和温情的。
纪纲和刘玉珏也不知向皇上求情是否会触怒皇上,两个人还是硬着头皮进宫去了。
此时,送了客人出府的夏浔被小荻扶着,刚丙回到书房。夏浔是主,要让客人尽兴,喝得自然不能少了,回到书房坐下,犹觉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小荻扶他坐好,夏浔打个酒嗝,登时满屋酒气,小荻皱着鼻子扇扇气儿,回身把窗户打开,时已深秋,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窗户一开,冷风进来,夏浔顿时精神一振。
小荻捧杯茶过来,嗔道:“少爷呀,你灌那私多黄汤干吗,看你喝得,这多难受,快喝点茶,已经晾温了的。”
“唔唔!”
夏浔正觉口渴,接过杯来咕咚咚一口干了,醉眼朦胧地睨她一眼,忽然想起那件心事来,借着酒兴,几乎不假思索,便突兀地问了一句:“小荻啊,你是不风…喜欢许浒家那小子呀?”人人都爱十三娘人人都喝木木奶——锦吧更新组为您奉献——!~!
第451章 当丫环要暖床
小荻蓦地张大眼睛,吃吃地道!”少爷一一一为什出这么问?”
夏浔轻轻叹了。气,目光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才道:“在青州,头一回看见你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谁会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小荻幽幽地道:“是呀,少…现在已经做子国公。”
夏浔醉眼朦胧,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什么,自顾自地道:“现在,我都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小荻,你也长大了……。”
小荻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只是一颗心越跳越快,仿佛一头小鹿,在胸膛里拼命地撞着,撞的有些心痛。
“小荻,你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少爷,并不比你高贵,可我对你的疼爱,丝毫不比你的少爷……杨旭少,我敢说,比他还要多!”
“嗯!”
小荻点头,一双眼睛渐渐蒙一层雾气。
夏浔道:“我看着你……,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长成一个大姑娘。你有亲生父母,本来轮不到我管,可我觉着,我有责任。
如果你喜欢了许逸澜,那就跟我说,我帮你出面,别看他许浒现在是什么四品都司,我这个面子……,他得给!我家嫁出去的姑娘,他们不敢欺负。”
夏浔说着,不知不觉伤心起来。他本来想得好好的,如果小荻有了喜欢的人,那他就把小荻当成亲妹妹一样嫁出去,可是事到临头,不知怎么的竟然非常难过。这番话说出来,特别的艰难如果不是今天喝了这么多酒,他还无法说的这么利索。
小荻,不是梓棋那样的豪门女英雄不是谢谢那样古灵精怪的江湖女,也不是苏颖那种笑傲苍海的女海盗,她从来无法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经历那些精彩口只有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像一只温柔的小猫儿似的偎过来,轻轻递过一杯茶,然后一边给他梳理着头发,一边快乐地讲些家长里短给他听。他外出做事的时候,她就只有默默的守候,她只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捧着啃了一口的桃子,惊愕地睁大一双眼睛,仿佛一只捧着松果的小松鼠的天真小丫头;也忘不了那个受尽刘旭酷刑折磨,却没有透露一句有关他的消息的坚强小女孩。
其实,他一直以为小荻会这么无怨无悔地等着他不过小荻有了喜欢的人,他也不会觉得怨恨,他离开那么久,无名无份的,人家怎么可能一直等着他?她与许逸澜朝夕相处,也难帜”
那个小伙子确实不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他不会征询小荻的意见,只要他喜欢就把人留下,天经地义,可他不是,所以……,他愿意成全小荻。
他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小荻的双手,顺着袖管儿滑进去,抚摸着她小臂伤处仍能感觉到硬快的肌肉,柔声问道:“小荻,告诉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了他?”
小荻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土一阵阵地发冷她一直在担心,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少和…不要我了他要赶我离开了……。”
夏浔固执地问:“小荻,告诉我!”
“我不要被少爷讨厌少爷不喜欢我了,我就走!”
小荻心里想着,轻轻点了点头,那笑有些辛酸。
夏浔只道她有些难为情,终于还是明白了她的心意,夏浔死心了,他笑了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脸的肌肉有些僵硬,所以表情有些生硬:“好,那回头……,我和你爹娘说说,如果二老也同意,我……,给你提亲去,不不,我……,告诉许浒一声,叫他门来提亲……。”
小荻轻轻地道:“谢谢少爷!”
很奇怪,她明明想哭,居然能忍住自己的眼泪。
“好啦,别害羞啦,这件事……,就交给少爷。梓棋她们囘街还没回来么?”
“还没。”
“哦,你去歇一下,我……,喝杯茶,一会儿先睡一觉。”
“妥…”
小荻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悄悄走出去,掩门,动作轻得像猫。
门掩,小荻的泪水就遏止不住地流出来,她仰着头靠在门,热泪簌簌而下,流到唇边,咸囘咸的。
小荻从来不哭,可是现在她哭了,其实一直以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少爷是依赖还是爱,现在她知道了,但她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是一棵蒲草,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编织一双草鞋,不管是她的少爷,还是大明的国公,哪里是她配得的。
小荻慢慢蹲下,把头埋到膝间,伤心的泪水一颗颗地滴落到青砖地,慢慢湿囘润一片……。
夏浔喝完了茶,头还是昏沉沉的。他想了想今日在宴会向各位官员透漏的消息,他原来瞩意的,就是由陈瑛去办这件事,若论手段,纪纲更狠一些,但是若论心机权术,则明显是陈瑛更胜一筹,对付那些奸似鬼的宦海老油条,只有陈瑛这样的人处理起来,才能如鱼得水。
一切俱如所料,陈瑛听了这个消息,果然主动请缨。这人功利心甚重,这件事办好了,既可讨好辅国公,更可讨好皇帝,他岂有不争功的道理。哪怕明知夏浔有利用他的意思,他也会当仁不让。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叫人准备了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当然不能直接交到陈瑛手,不过他只要故意露出一些马脚,以陈瑛的机敏,就一定能发现,此人虽是酷囘吏也是一个能臣。
其他的事,就不需要他操心了,陈瑛是条好狗送块肉给他,他就能起劲地吠起来,顺藤摸瓜摘瓜抄蔓,给你起出一大片来。而夏浔要做的,只是冷眼旁观。
事情到了这一步,张安泰地位不保,甚至性命也难保,他还能不求助于他背后的势力么?
夏浔冷冷笑了一声,觉得头更昏沉了,他不愿再想下去,心神收敛回来,他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的抽泣声侧耳再听,声音没了,刚刚吁一口气,那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又来了,夏浔诧异不已,便站起身来一向门口走去。
“哎呀!”
小荻正坐在门槛哭得天昏地暗,房门一看,她哎哟一声,便一跤跌了进去。
夏浔看着小荻四脚朝天,像只元宝似的在地摇呀摇的,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你坐在这儿哭甚么,谁欺负你了?”
小荻爬起来,跪坐在地,嘤嘤地哭泣起来:“少爷,求你不要赶我走,小荻……不喜欢许逸澜,不喜欢做官太太,小荻真的不喜咖心
夏浔听得一头雾水,他弯腰搀起小荻道:“起来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答应的好好的么,那你想怎么样,跟我说。
小荻站起来,抹着眼泪,抽抽答答地道:“小荻……不想嫁人,就想侍候少爷,只要少爷不赶我走,让我囘干什么活儿都成!”
夏浔怔怔地看着她,目光渐渐地柔和起来:“嫁过去,就是四品大员的儿囘媳囘妇,你不喜欢?”
“不喜欢!”小荻抽抽答答地摇头。
“留在我这儿,那就只是个小丫环,要干很苦很累的活儿,你喜欢?”
“我喜欢!”小荻很干脆地点头。
夏浔轻轻叹了。气,他要是再不明白这女孩儿的心意,那他就不是夏浔,而是一头猪了。于是,他的心里也莫名地欢喜起来。
“要端茶递水。”
“嗯!”
“要铺床叠被。”
“嗯!”
“要梳发束冠。”
“嗯!”
夏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了:“还要负责暖床!”
“嗯!嗯?”
小荻张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浔,她是北方人,北方人是睡火炕的,后来虽然离开了山东,却又跑到海岛待了几年,她听不懂流传在湖湘荆楚一带的这句俗话。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小荻忙不迭点头,少爷不愧是做了国公的人呢,讲究多了,派头也大了,前两天还听刚雇来的家仆说,有些贵人为了养身,每天都要喝人奶,想不到连被窝都要有人暖的。
夏浔哈哈地笑起来,挥手道:“好啦好啦,你去忙,少爷不会嫁你出去了,从此以后,你就留在少爷身边,一辈子也不用出去了。”
“嗯!谢谢少爷!”小荻破啼为笑,开心地跑开了。
夏浔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也很开心。
“也许我该跟肖管事好好谈谈了!”夏浔开心地抬起头,只觉秋风飒爽,天高云淡!
夏浔到前堂又逛了一圈,谢谢梓棋她们一早就说去采买家用,到现在还没回来,夏浔摇头一叹:“这女人啊,一遨起街来就没够,亘古不变啊!”
二愣子正在院中摆囘弄着盆栽,忽见夏浔踱进院来,忙欠身道:“老爷回来了啊。”
“唔,我先回屋睡会儿,等夫人回来了叫我。”
夏浔摇摇头,忽然觉得还是叫少爷顺耳,当老爷当得心都快老了,看人家小荻叫的多好听。
“啊!”
房间里突然传出夏浔的一声尖叫,二愣子一呆,抄起大剪刀冲到门口吼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进知…,咳,咳咳,没甚么,有只蟑螂。”
夏浔喝住了二愣子,转过身来,小声问道:“小荻,你你在我床干什么?”
穿着贴身小衣,被他一声女人似的尖叫吓得缩到床角去的小荻,佝偻成一团,怯怯地答道:“少爷不是说…要小获负责暖床吗?”
夏浔放声大笑起来,小荻呀,还真是个极品!有这个开心果在,日子不会寂寞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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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镇抚同时求见。朕还以为出了甚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只是为了替那个高贤宁求情,嗯?”
朱棣语气不善,纪纲和刘玉珏的头又低了些。朱棣在殿堂踱来踱去,忽地站住,扭头看着他们,沉声道:“朕不计较他写檄文辱骂朕的事,还要许他富贵前程,可他居然拒绝,如此不识好歹,你们还想要朕饶他,嗯?”
纪纲咬了咬牙,以额触地,磕在金砖地面嗵地一声响:“皇恕罪!古人云,一饭之恩,不可或忘!臣昔年为腐儒所不喜,驱逐出府学,学业无着、生计无着,多承高贤宁借阅籍、周囘济饭食。恩义在,虽知冒犯君,不敢不为求恳!”
朱棣一听,放声大笑起来。纪纲久在朱棣身边,熟知他的性情为人,这一下以进为退,冒险果然成功。朱棣赞许地瞟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下来:“唔…,他说,不能效忠于朕,只因,士为知己者死”是么?”
纪纲察觉朱棣语气有些松动,赶紧道:“是,高贤宁说,臣忠于皇,有臣的忠君之道,刘玉珏忠于皇,同样有他舟忠君之道。可高贤宁伽”素蒙铁镭器重,倚之为臂助,若是就此改奉皇,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故主之面。”
刘玉珏连忙接口道:“是,高贤宁还说,他与我们,虽各为其主,却不影响彼此情谊,不管今后如何,依旧还是朋。臣看伽…对皇据有天下,并无不服之意,只是此人呆板方正,办,说好听点,算是春秋义士古风鬼…”
“呵呵,春秋古风,春秋古风…”
朱棣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他不愿做官,就让他回家养老去!”
纪纲和刘玉珏大喜,连忙叩头谢恩,纪纲连声道:“多谢皇,皇隆恩,皇大慈大悲…心
朱棣笑骂道:“少拍马屁,朕还救苦救难呢。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出京,过淮河迎一下皇后、三位皇子和道衍大师,皇后一到,就要正式封后了,路不可出什么差迟。”
“臣……遵旨!”
一丝疑虑悄悄浮纪纲的心头:“皇册封皇后,为什么压根不提册立皇太子的事呢,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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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顺藤摸瓜
深秋时节,护城河里的荷huā已经凋零,大部分荷*都光秃秃的露在水面上,偶有一些半残的荷叶犹自顶在茎上,随着秋风吹过,瑟瑟发抖。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商旅挑笼荷担,行色匆匆,守城门的兵丁嫌风大,已经躲到了城门底下,懒洋洋地晒着斜斜照至的阳光,风吹不到的地方,再有一抹昏黄的阳光,感觉还是有些暖意的。
护城河边,有民妇在洗衣服,一块光滑的清石板斜斜探进水里,木杵“嗵嗵”,地捶着衣服,虽还未到冬天,可是河水很冷,手已冻得通红。
偶尔,会有一条链子受到捶衣声惊吓,翻身跃出水面,溅出几许浪huā。这里的鱼很大,因为护城河里的莲藕和鱼虾是不准捕杀的,所以环城这一段河水,就成了鱼虾的天堂,只要它们不越境游去它处,基本上都能安享晚年,不过前几个月黄河决堤,这里也受了淹,荷huā被摧残的这么厉害,不只是秋霜的作用,也是洪水泛滥的结果。
“咣!咣咣!”,铜锣声响,举着“肃静”、,“回避”巡街牌子的衙役过来了,正入城的百姓连忙让到一边,河边捶衣的妇人手搭凉蓬向城门口望去,看这架势,便晓得是知县大人回来了。
考城知县姓诗,叫诗晓寒,洪武二十七年的进士,做了七年的考城知县了。这人谈不上多大的能力,到任之后,考城没见多大变化可也没有变得更差,此人为官也还清廉,只能说是个守成的官儿,在百姓中的风评倒还不错。
此时诗晓寒坐在车轿里,微头微锁,犹自回想着知府大人的召见。
考城县属归德府治下,归德知府是别广和。诗知县不擅阿谀奉承,同这位别知府关系很淡,平素的来往也少,可是前两日孙知府突然派人召见,诗知县不敢怠慢,安排好了县上事务,便匆匆赶去归德府孙知府盛情款待,邀他饮宴,席间还说,他为官清廉能干,早该升迁或者迁任更好的县府,只是因为四年靖难,影响了官员们的考课,这才让他在考城任上一下子坐了七年,知府大人打算给他推荐一番,至少调任一个富县。别知府如果真的去做这件事还真容易办到因为削知府的亲家周文泽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别看官儿不算大实权可不小,朝廷公认的四大肥差,就是吏部文选司、吏部考功司、兵部武选司、兵部武库司。这四个衙门的主官郎中,那能量着实惊人。
可是诗知县并不是孙知府的心腹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凭白无故落到他的头上?当时诗知县就觉得其中有蹊跷果不其然,昨天河南道监察御使陪同都察院河南巡访使就召见他和孙知府了,此番召见,不问政绩、不问廉德,只问两个月前黄河水患一事,诗知县就心中有数了。
黄河水患,半是天灾,半是**。说是天灾,是因为雨水过于充足的时候,黄河水确实过于凶猛,这四年来,南军北军打得不可开交,朝廷在河道治理上没下过什么功夫。
说是**,这一次黄河泛滥,其实洪水较之往年也不算特别凶猛,以朝廷每年拨付的治河款召集役夫缝缝补补一番,其实是可以应付过去的。
可是,户部每年拨下的这笔治河款,经过孙知府的手,落到考城县十成中只剩下三成就算好的了,他诗晓寒是问心无愧的,这笔钱一文也没有贪墨,全都用在了治河上,可这么点钱明显是不够的,结果几年下来,堤坝没有得到好生修缮,今年终于出了事。
水患一发,他就上书请求减免税赋、赈济灾民了,其实永乐新朝刚刚主政,对建文朝的公务尚处于接管当中,许多旧事都有断层,如果归德府据实上报,只说发了洪水,影响秋收,请求减免税赋赈济灾民,十有**朝廷就会把它当成天灾直接批准了,未必会想到查一查河道治理是否尽力。
可去……
诗知县暗暗叹了口气,那位知府大人也太贪心了些,这几年捞了许多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百姓遭了灾,身为一方父母官,反正是慷朝廷之慨,怎么就不能据实上报,减免税赋,减轻百姓负担呢?为官一任,不能造福一方,也不该给老百姓干些雪上加霜的事吧?
可是,这个孙广和做了多年的归德知府了,论资排辈,已经有了升迁的本钱,这考课上面若是有了污点,那就不好报请升迁了,于是……为了他的政绩光彩,这水患竟瞒而不报,以致许多百姓田园被毁,还要强迫缴纳粮锐,缴不起,就只好背井离乡,沦为乞丐。
今年这场水患并未造成太严重的损失,反倒是因为孙知府一己之私,把这水患的损害成倍地扩大了。诗知县对此虽然不满,可是当着削知府的面,他不敢说。别知府对他的许诺,他倒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他虽然不敢自诩为造福一方的好官,却也不愿跟孙知府这样的贪官结党。他惧怕的是,别知府朝中有人,如果都督察院扳不倒孙知府,或者只扳倒了孙知府,他这化品正堂,以后就没法干了。
而河南道御使和京里特派的巡访使来查办此案,偏要直截了当地去问孙知府,又把他召去,还是当着孙知府的面询问,这就分明是要为孙知府开脱了,他哪里还有胆子揭发,迫于无奈,只得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可是回过头来,他的心中又忐忑不已,本来事不关己,如今却被削知府强行拖进了漩涡,一旦朝廷真的严查此案,他也鸡免要受牵累,岂不冤枉之极?
诗知县思来想去,心中挣扎不已,想检举”担心受到打压。不检举,又担心受到牵连。眼看进了城门,诗知府才长长叹了口气,以道:“罢了”都已经回来了,还想那么多作甚!得过且过吧……,…”
“县尊大人回来啦!”
仪仗正行着,前方忽然有人拦路,诗知县掀开轿帘儿一看,却是生huā书院的王老夫子,这人不但博学多才,而且是考城当地有名的士绅,他教过的学生里面,出过不少举人、秀才,他的儿子如今是朝廷的巡漕御使。
对这样一个人物”诗知县耳不敢托大,他要治理地方,少不了这种地方上的强势人物支持,诗知县连忙下轿,笑揖道:“王夫子请了。”
王老夫子笑道:“县尊大人回来的正好”我有一位好友自京中游历至此,老朽正要设宴款待于他,只缺一位雅客,相请不如偶遇,县尊大人,就去我府上坐坐吧。”
诗知县连忙道:“不不不,姜夫子,本官刚从归德府回来………”
王夫子哪肯依他”对那仪仗摆手道:“你们自回县衙去吧,县尊大人去我府上吃酒,回头我会着人送县尊大人回去。”
王老夫子是本地大族,那三班衙役的班头儿就是他的族侄”哪敢不依,听了吆喝一声”便领着仪仗自回县衙去了,诗县令正满腹心事,哪里有心吃酒,可是王老夫半兴致勃勃,拉着他就走,诗知县无奈,只好苦笑连连地随他回去。
王老夫子把他带回自己家中,便吩咐家人道:“快请我那位京中的朋友出来,见见县尊大人。”
诗县令苦笑道:“王老夫子,本官今日真的是无心吃酒啊。”
王老夫子神秘地一笑:“县尊大人,你道老朽今日真的是与你得遇么?呵呵,老朽是专候你回来的,这位京里来的朋友,你见上一见,只有好处,老朽是不会害你的。”
诗县令一听,登时警觉起来:“王老夫子说的这位朋友,本官…………认识么?”
“从今天起,不就认得了?”
随着声音,一个高额瘦面,肤色白皙,年约四旬上下的削瘦男子步入客厅,锐利的眼神投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只鹰隼。
诗县令惊疑地道:“足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救你命的人!”
诗县令目芒一缩,沉声道:“此话怎讲?”
那人泰然道:“本官到了考城,明察暗访一番,知道你诗大人为官倒还清廉,所以才想拉你一把。诗县令,考城水患,受灾奏折报上去,朝廷迟迟不见回复,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你为何不能发函促问呢?你冉为报上去便尽到了责任?这是自欺欺人!”
“本官?你是……”
王老夫子肃然道:“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使陈瑛陈大人!”
诗县令“啊”地一声惊呼,陈瑛朗声道:“今年水势不大,为何考城独独成患?报灾奏折呈送京师,迟迟不见回复,考城士绅再三询问,你也曾再三发文,咨问归德府,孙广和如何回答、如何压下,人证、物证、往来公函,本官已经到了,你还不肯交出来么?”
“这……”
陈瑛厉声道:“诗晓寒,你是考城一方牧守,却想置身事外,岂非痴心妄想么!要么,你与那削知府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且看本官能否整治得了你!要么,你就大胆揭发,本官为你做主!孙广和如今正在归德府与本官差派的寻访使、监察御使纠缠,这是你脱罪的唯一机会,切勿自误!”
诗县令听了,脸色苍白如纸,“…
※※※※※※※※※※※※※※※※※※※※※※※※※※※※※
与此同时,京城,信驿司。
副都御使吴有道带着人正仔细翻阅登记簿子,忽地,翻到了考城县令诗晓寒报灾的奏折,吴有道双眼一亮,仔细再看,这封奏折已于信驿司收到的次日转送通政司,上边有通政司签收的画押。吴有道微微一笑,将那一卷登记簿子合起来,往袖中一塞,对信驿司管事笑道:“这卷登记簿子,本官先取走了,等事情了了,再还与你们信驿司。”
通政司,御使黄真领着几个人也在逐一查看公函上传下达进行登记的检索目录,张安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面上虽故作冷静,心里已像泼了沸水一般,急得发慌。可他也毫无办法,佯做不慎遗失或者疏漏呈报”还可以说是马虎大意,篡改交接簿子,他是不敢的。
再说他改了也没用,信驿司有他们通政司的接收签押,他的手还伸不到信驿司去。不过在没有掌握证据之前,是没人愿意得罪他的,毕竟通政司也不是好惹的衙门,吴有道那个老滑头就跑去查信驿司了,而把通政司留给了黄御使。
他方才明里暗里已经示意了好几次,可这个姓黄的混蛋也不知是故意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听不懂”对他许的好处根本不为所动,这老混蛋仗了谁的势力,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杨旭?”
张安泰忽地想到杨旭请客,都察院一共请了三个人,陈瑛、吴有道、黄真。陈瑛是左都御使、吴有道是副都御使”这两个人也就算了,可是都察院还有十三道御使和在京的御使言官,这些普通的御使总共不下百余人,杨旭独独请了一个黄真………,他是杨旭的人?
想通了这个关节,张安泰登时死了心,他再如何拉拢”能有辅国公给黄真的好处多么?张安泰跺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黄真捧着一本交接目录,眼皮微微一撩,瞟弃他的背影冷冷一笑,目光便定在卷宗上某年月日一条记录上,黄真早就找到想找的东西了,故意在这慢吞吞的折磨人”就是在和张安泰磨耐性,张安泰果然沉不住气了。
看着张安泰出去,黄真才慢条斯理地道:“这儿,接收考城县令奏章的人,是通政知事苏小浦,此人何在?叫他来,问问这份奏章的下落!”
通政司经历王乐思连忙答道:“哦,苏小浦………,母亲病重,已经告假还乡了?”
鼻真微微一笑,问道:“哦?什么时候走的啊?”
“呃……不巧的很,昨天刚刚告假!”
黄真阴阳怪气地道:“昨天?呵呵,怎么能说不巧呢,巧啊,巧得很呐!”
王经历讷讷不敢言,鼻真又问:“这苏小浦,家乡何处啊?”
王经历赶紧道:“云南楚雄府!”
“啧啧啧啧,还真够远的。”
黄真啧啧连声,站起身来,对自己的人笑吟吟地吩咐道:“走,咱们去吏部,查查这苏小浦的家乡,到底是不是云南楚雄府!”
王经历心中一惊,连忙道:“哦,苏知事的老家是宁波府奉化县,不过……听苏知事说,现在迁居到云南楚雄去了。”
黄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道:“没搬出咱大明的地界吧?”
王经历干笑道:“黄御使说笑了,当然………,没有搬出咱大明地界。”
黄真颌首道:“成,只要还没离开咱大明地界儿,就不怕找不着!”
他把那卷交接簿子一卷,往身后一背,像一只骄傲的鸭子似的,扭着屁股晃了出去”“”
吏部考功司,考功郎中周文泽气极败坏地道:“张大人,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杨旭摆明了是在敲山震虎,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来见我?”
张安泰气极败坏地道:“不来找你怎么办?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替你的亲家压下了这封奏折。本来,一个三等县的事,新朝初立,诸事纷芸,原也不虞会上达天听。可是“…偏偏就让他杨旭晓得了,眼下已经查到我的头上,我怎能不急?”
周文泽顿足道:“糊涂!你糊涂啊!那个苏小浦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这线索到此也就断了,他杨旭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你的头上!你只管咬死了王小浦,他辅国公又能把你怎么样?”
张安泰冷笑道:“我的周大人,你说的轻巧,我这可是在为你办事,要不然……他杨旭想抓我的把柄还真不容易。不错,苏小浦这条线是断了,可是考城那边呢?陈瑛那条疯狗,是咬住了人就不撤口的主儿,他要是掌握了你那位好亲家的证据,还怕不能顺藤摸瓜把你揪出来?你周大人要走进了锦衣卫的大牢,我就不信你的嘴比锦衣卫的刑具还结实,到那时候,你能不把我招出来?这条线一旦暴露,奏章的事我还说的清吗?”
周文泽断然道:“你放心,我那亲家经营归德府多年,陈瑛派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寻访使有屁用,他找得到门路吗?还不得依靠河南道御使。这河南道御使,可是早让我那亲家喂饱了的,此时不出力,他何时出力?有他陪着,陈瑛派去的人,折腾不出甚么huā样!”
张安泰坚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出了事,说什么都迟了。依我看,你还是跟那位通通气儿,请他想想办法吧!”
周文泽迟疑片刻,叹口气道:“好吧,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去见他!”
辅国公府上,小思浔正在huā厅里起劲地着骑木马,杨旭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杯茶,旁边站着左丹,听他叙述完毕,夏浔微笑起来:“吏部考功司?这事儿越来越有趣了,盯着他,妖精……就要现形了!”!~!
第453章 拨云见日
茹常近来比较清闲。此人或许油滑了些,但论才干,确实首屈一指,否则当初朱元璋也不会对他那般器重,赞之为国之鼎柱了。率领群臣首倡朱棣继位的是他,这份功劳,就足以让他在新朝站稳脚跟了。新朝甫立,接收、整编各地军队的是朱棣的亲信丘福、朱能等人,他身为兵部尚书,只要配合得好就成了,手中的事务并不繁琐,所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此刻,他正拥着爱妾似荷在吃火锅,秋冬之际,正宜进补,羊肉是滋阴壮囘阳的,老茹对养生是很有一套的。室内温暖如春,似荷只着春衣,姣好身段毕露,十八岁的她娇体婀娜,容颜妩媚,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得老茹的宠爱,两个人边涮肉边吃酒,美人儿温情款款的不时在他耳边再说些绵绵情况。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忽然,管家出现,站在门口躬了身子。
茹常有些不悦,他在府中自得其乐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不过明知如此,管家还是出现了,料来是有要事的,茹常便从似荷酥滑如脂、粉腻玉球般的双囘峰间抽回大手,蹙眉道:“什么事?”
“回老爷,通政司右通政使张安泰求见。”
“哦?”
茹常色囘眯囘眯的老眼登时清冽起来:“通政司张安和。”一个心”
“是,老爷,他风…携带了厚礼!”
管家笑了笑,声音放低了些:“他是乘轻车、着便服叫的边门,是不风…?”
茹常沉沉一笑,摆手道:“不见!就说老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管家一怔,忙应道:“是!”
“慢着!”
茹常唤住了他略一沉吟,又道:“记着,再有任何人来,统统都是这般回答,一个不见!”
“是!”
管家转身去了,似荷柔若无骨的腰囘肢一扭,蛇一般偎进他的怀里,柔荑轻轻抚囘弄着他的胡须,娇囘声道:“老爷,人家这般知道规矩怎么还不肯见呢,老爷不是一向与人为善的么?”
茹常嘿然一笑,说道:“有些时候,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此时,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文泽携带了一份厚礼,也来到了宁国驸马梅殷府上。
朱元璋有十六个女婿最喜欢的就是这位次女宁国公主的驸马。建文帝当初派他统兵四十万驻军淮上,阻挡燕军南下,可以说是把朝廷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交到了他的手上。可这位仁兄也是个徒具其表、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以四十万对十余子,根本不敢出战,只好装聋作哑。
燕王绕过淮安,涉泗水、取道扬州南下,他“不知道”;燕王过长江、夺取金陵,他“不知道”到最后燕王得了天下,登基称帝,他还“不知道。”这位带着四十万兵,专为阻挡朱棣而去的大将军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朱棣连道圣旨都不给他,只凭宁国公主一封家书,这位仁兄就臊眉搭眼地回来了。
以上,就是文人所修史书中的记载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位梅驸马乃是忠义之士他坚守淮安,寸步不让还害去朱棣劝降的使者耳朵和鼻子,朱棣无奈,才绕道泗水,进攻江南,等朱棣得了天下,逼着宁国公主写了封血囘书去劝他回京,梅驸马问起建文帝下落,得知建文帝已死,这才大哭祭奠一番,交出兵权回到金陵,在永乐皇帝面前,面对他的慰问,还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劳而无功!”
听起来当真是铮铮铁骨,义薄云天。可这位仁兄带着建文帝最大的一支主力部队,是去阻挡燕王朱棣的,不是游山玩水去的。燕王兵临城下劝降不得,转而绕道泗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朱棣都过了长江了,他还守在淮安想挡谁呢?他拥兵四十万驻扎淮安,外边连个探马都不派么,等到公主来了家书,他还假惺惺地问起建文帝下落,莫非他守在淮安,两耳不闻城外事的?
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和朝廷完全不通音讯的么?至少他是要请饷请粮的吧,怎么也该跟户部打打交道的。燕军兵临长江北岸,建文帝火烧屁囘股一般到处募兵回援,居然把他派去阻挡燕王,如今反落在朱棣背后的四十万大军给忘了,都不派个人去要他回师救援?
如此种种,根本经不起椎敲,经一支春秋妙笔矫非饰过一般,伪君子就变成忠义之士了。所以朱棣很看不起他,不过却也正因为他的行为叫人看不起,朱棣才能顺利打过长江,顺利占领金陵,如果他当时挥军在燕王背后作战,朱棣也是很头疼的,这也算是他为靖难立下的一桩大功劳,所以他回京后,也成了靖难功臣,朱棣不吝封赏,加封他为荣国公。
荣国公比驸马还要高一等,因此这宁国驸马府的匾额就移到二进院落去了,大门上悬挂的是荣国公府四个大字。
门房进去禀报一番,荣国公就叫人把他迎进去了,暗暗辍在后面的潜龙探子,立即把这个消息送回了辅国公府。
辅国公府,夏浔一家人也在吃火锅。
遗憾的是现在还没有辣椒,只以葱姜蒜和芥末代替,这些佐料虽也是辣的,与辣椒却是不同的味道,对吃过辣椒的夏浔来说,总觉得差了些味道。夏浔一边吃着火锅,一边暗暗琢磨:“听说永乐皇帝的舰队,是到过美洲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的去过,弄回来点辣椒才好要不这辈子我是吃不上了。”
同桌坐着梓棋、谢谢和苏颖,思杨和思浔正玩着几件小孩子的玩具,比她们还高的不倒翁、木马等等这些玩具都是茗儿送的,有的就是茗儿小时候用过的玩具,这两个小家伙在海岛上没玩过这样的玩具所以一直乐此不疲。
小荻和几个丫环侍立在一旁,其实夏浔是想叫她也入座的,可小荻不肯,丫环就是丫环,再受主人宠爱也是丫环,与主人一家同席,算是哪门子说法?劝得急了,谢谢在旁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老爷非要让小荻入席呢,那就认子她做义妹吧,要不然也真是难为了她。”
这句话一出口,夏浔就蔫了,揉揉鼻子,闷头对着羊肉用劲儿。现在已经明白小荻的心意,叫他认小荻做义妹,他怎么肯?收小荻入房的事他还没对人说过心意既定,也就不急在一时了,总得找个妥善的时机,再对肖管事讲。不如”他觉得机警如狐的谢谢好象察觉了什么,那双慧黠的眸子,好象有直入人心的力量。
小荻站在苏颖背后侍候着,正好面对着夏浔,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便常常望着夏浔出神偶尔与夏浔的目光一碰,颊上便透出淡淡的红晕,悄悄闪过了目光去。她已经知道什么叫“暖床”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暖床。”对于“暧床”的细节,其实她只是一知半解,很多东西她确实是似懂非懂的,她只知道要脱囘光了衣服,光着屁屁,然后……,然后……,然后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象的空间越大她离着炭火还远,却想得眼饧耳热比正在吃酒的苏颖脸蛋儿还红。
她很想知道“暧床”的全部细节,她已经很期待从此以后专门为少爷暖床的工作啦,似乎……,这比给少爷梳理头发更有趣?
一枝小桃花,到了该攀折的时候了……。
忽然,左丹出现在门口。
辅国公府的人现在都认识他了,都知道他是公爷的手下人,却不知道他具体负责干什么,反正这人神出鬼没的,国公该带着人出现的时候,总是看不见他,不该手下人出现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
夏浔看见了他,摸出手帕擦擦嘴角,向梓棋她们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夏浔带着左丹到了旁边的小书房,左丹便把监视得到的消息对他叙说了一遍,夏浔听了沉吟起来:“茹常……”梅风…,一个比一个出入意料啊…”
左丹道:“是,现在的情形,扑朔迷离,难以辩认。荣国公接见了周文泽,却未必不是看他实权在握,又有厚礼。茹常避而不见,可张安泰在门房待了那么久,如果想通报什么消息,虽然没见着茹常本人,也未必就不能通报消息。这两个人…,一个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忠诚伯;一个驸马都尉、荣国公,没有把握,实不宜贸然应对,属下还须进一步查证。”
夏浔问道:“你打算什么查证?”
左丹答道:“继续盯着他们!”
夏浔摇摇头道:“继续盯着是没错,不过这样做太笨了,等咱们确认了谁才是咱们要找的人,那就失了先机。我告诉你一个法子,绝对管用。
左丹精神一振,连忙道:“请国公指点。”
夏浔笑吟吟地道:“他们同时求助两人,可能这两个人都是他们的幕后主囘使,也有可能其中一个只是用来散布烟雾,要确认,很容易,查查张安泰、周文泽跟这两位中的哪一位走动较近就成了!”
左丹道:“大人,张安泰和周文泽与这两位公、伯,素无来往。”
夏浔摇摇手指,说道:“记住我对你们说过的话,排查嫌疑人,有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时间线。现在他们之间没有往来,那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化明为暗,可是曾经的时候……他们却不会想到会有需要他们藏在阴沟里活动的这一天。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确定了怀疑人选就好,查查这位驸马还有那位尚书,建文朝的时候,谁和周文泽、张安泰走动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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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借刀、借势
“年夜人,卑职查到了,梅殷任山东学政的时候,吏部考功郎中周文泽正在济南担负布政司督粮道,两人那时就交情深厚,周文泽这个吏部考功郎中的肥差,还是梅殷帮他活动到的。”
“唔,茹常那边呢?”
“茹常原任吏部尚书,同周文泽、张安乐都认识,不过跟吏部尚书打交道的官儿多了,这两个人与他的交往其实不算突出。”
“嗯,继续盯着他,直到确认他与此事没有关系。”
“是!”
“梅殷那边,从现在起,全面关注,我要他的痛处!”
“是!”
见夏浔再无其他叮咛,左丹欠了欠身,悄悄退了出去。
门关上,夏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宴席上梅殷脸上总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此刻回想起来,似乎就像笼在一层雾里。这个梅殷怕是脱不了干系了,新朝已经建立,武力匹敌,建文朝完败,想要和平演变是不成能的,建文旧臣以前可以是为了朱允炆,而现在则是为了他自己。
他们维护朱允炆的目的,可以里边有他们的信仰和理念的成分,可是也没必要把他们想得如何高尚伟年夜,这里边同样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所在,朱允炆就是他们的利益代表。而今,建文朝已经成为过去,皇帝他们是推翻不了的,他们唯一要做的,只能是把新皇帝酿成他们的代办署理人,酿成他们的利益代表。
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只能对北平系功臣倡议反扑,取而代之,从而左右夭子。合作是不成能的,除非他们甘心附庸于北平系功臣,从他们指缝里露出来的利益里分一杯羹。如果是个想得开的官员,或者在建文朝也不甚满意的官员,他们是会欣然接受的,可是对建文朝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些年夜人物要他们俯首低眉,向这些原来只是区区北平一府之地的初级官吏们邀宠买好,他们接受不了。
所以他们的这种反应也就正常了,以梅殷来同样是驸马都尉,有的驸马是吃闲饭的,有的驸马就年夜权在握。太祖朱元璋生前,他是唯一的顾命年夜臣,在洪武朝就是宠臣;到了建文朝,危急关头朱允炆能把手中最强年夜的一支武装交到他手里,可见他也是极受重视的,现在却受到羞辱和冷落也许在旁人看来他如今的待遇已经算是恩宠可对他这种被朱元璋、朱允惦两代皇帝宠惯了的人来,他受不了!
可是,为什么要选择我?
在靖难功臣里面,我应该是最无害的一个呀。
难道,柿子先挑软的捏?
夏浔微微地冷笑起来。
人不犯我,我不监犯,人家既然弄始打他主意,他也不会手软的。可是暗害行刺一类的手段虽然最为简捷,却不克不及使用。打打杀杀,甚至搞暗害那是官场年夜忌,一旦被人抓到痛处,那就前程无亮了。这么干,还把年夜老板放在眼里缸就连年夜老板,也得担忧终有一天会跟他来这一手。
在官场上斗,就要按官场的规矩来。
只要在年夜老板的可控规模之内,依照官场的游戏规则来,怎么玩都没关系。
夏浔现在要做的,就是抓梅殷的痛处,如果这人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就帮他制造痛处,至于还击。”那是以后的事了,如果可能,他还是要尽量避免自己出手。他这么阳光、健康、与人无害的形象,怎么可以酿成陈瑛、纪纲那种人人侧目的酷吏?
借刀杀人,才是上上之选!
梅殷自从那日周文泽登门造访之后,就深居简出,闭不见客了。
他其实不是一个庸人,朱元璋十六个女婿,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官宦子弟,他能在这么多人中雀跃而出,受到朱元璋的欣赏和溺爱,又岂能是个毫无心机的笨伯。
也许,他临危受命,却缺少力挽狂澜的勇气和决心,所以干出那种驼鸟姿态,惹人失笑,可是一个人,一生中有几多机会遇到需要以生死为赌注的抉择时刻?以驸马的身份担负山东学政,他要干出点政绩来固然不难;以受到皇帝最宠任的驸马的身份,他要做什么事固然可圈可点,所以,一直以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很完美的。
除守淮安那一次。
那一次,他不敢赌命,所以不敢拼;他惜名,所以不想降;于是,他空拥四十万年夜军,掩耳盗铃地守在淮安,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
这一次,不是生死抉择,可他也不是最受皇帝器重溺爱的宁国驸马了,所以面对杨旭倡议的试探性进攻,他束手无策。周文泽已经求到他头上,可他完全想不出该用什么手段去解决。如果是以前,他只需要句话,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可现在,他的话能左右得了杨旭么?在杨旭的宴席上,他宁国驸马,也不过就是个陪客罢了。
梅殷愁眉不展,正在发楞,驸马府管事梅二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梅殷精神一振,急忙问道:“有回信了?”
“是,老爷,这是老奴丙丙收到的条子!”
梅殷从梅二手里一把抢过纸条,急急展开看了两遍,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梅二躬身候着,他从就是梅氏家奴,当初梅殷尚宁国公主,做了驸马,他就被汝南侯梅思祖拨来侍候梅殷,后来梅思祖因受胡惟庸案株连,满门抄斩,他的家人也都被梅殷接过来安设了,从此对梅殷就更加忠心耿耿。他不知道驸马在做甚么事,也不想问,他只要尽到一个忠仆本份就成了。
梅殷寻思片刻,忽地道:“估摸着,三天后,皇后娘娘就到京城了。”
梅二没有答话,只是欠身听着。
梅殷又道:“去聚贤楼订桌酒席,再给皇二子高煦王爷送份请柬,明日末时,我要请王爷赴宴,饮酒。”
“是!”梅二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门。
陈瑛回京了整理],带了考城县令诗晓寒、拘了归德知府孙广和,还有各种人证、物证,连人带工具拉了满满三年夜车。以陈瑛都察御使的权力,六品以平官员可以立即拿问,这就是戏台上常的八府巡按了。但五品以上官员却需皇帝决计。
陈瑛查阅了手下一百多个御使的全部履历资料,找到了一个巡漕御使,老家正是考城,于是他明修栈道,派了一个寻访使吸引孙知府的注意,捎带着把他不甚安心的河南道御使也给拖住,自己则迅速与这名正在漕河执行公务的年轻御使取得联系,封官许愿一番,带着他回了考城,去见他爹本地士伸王老夫子。
陈瑛从王老夫子那儿,已经了解子足够多的资料,不过这些究竟?结果只是民情,要想铁案如山,就得考城知县倒弋,获得官方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于是就有了王老夫子当街拦驾,把诗县令诳进家门的情形。等陈瑛掌握了确实的证据,他就不担忧孙知府会反咬一口了,当下毫不客气地把他拘拿进京听参了。
一到京师,陈瑛即刻召见吴有道、黄真,集龘合他们掌握的罪证,连夜写好弹劾奏章,第二夭一早,熬得两眼通红的陈瑛就意气飞扬地上殿去了,俨然一个反腐斗士。
都察院办案子与锦衣卫可不合,锦衣卫只要有驾贴,就算莫须有也可以拿人,拿了人没有证据他们也能拷问出证据,一只白兔他们能逼得自己认可是年夜笨熊。而陈瑛究竟?结果还得讲究真凭实据,朝堂上,陈瑛把人证、物证一一呈上。
永乐皇帝闻言年夜怒,他即位三年夜诏,特意提到廉政爱民,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这且不,通政司竟敢为虎作伥,闭塞圣听,这还得了?
皇帝高高在上,线人就是百官,官员们若是欺上瞒下,皇帝岂不成了傀儡?他立即下旨锁拿周文泽、张安乐、孙广和,关进刑部年夜牢,命令都察院会同刑部、年夜理寺共同审理此案。又罢龘考城县令诗晓寒官职,留任听用,戴罪立功,立即赶回考城,开归德府仓赈济灾民,减免税赋,招回流民,妥善安设。
一时间京畿震动,官员们都惶惶不安起来。这件事可年夜可,问题是陈瑛是那种生怕事不年夜的人,并且朱元璋最恨贪污,朱棣颇有乃父之风,天知道这事会不会演酿成一场浩浩荡荡的整风运动。当初那空印案,最初也不过是洪武皇帝考校钱谷书册时,意外发现有外省计吏持空白帐册到户部来呈报收支随时填用,随后便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年夜整顿,百余名官员被杀,数百名官员贬官流放。
(注:吴晗的《朱元璋传》,引《明史》,空印案杀了七八万人。如果属实,那年夜明官场那时有关的、无关的所有部分官员和胥吏就都杀光了。综合方孝孺所作的《先府君行状》及《叶郑传》等资料阐发,株连官员应为数百人,其中杀百余人)。
陈瑛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但凡是有点屁股不干净的官员,都恨不得张安乐和周泽文那两个祸害早死早托生,问题是,他们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年夜牢,除非老天爷开眼,一个雷劈进刑部年夜狱,否则,他们又寿么死得了呢?
第455章 拈花为剑
刑部年夜牢,官监。
官监里空空荡荡的,朱棣即位后,这里曾满满铛铛的,全是犯官及其家春,如今该杀的杀、该放的放、该流配的流配。家眷们的命运也年夜体相同,要么重新成为官太太、官姐、公子少爷,要么沦为官奴习匠,杂差绷上,或者教坊司里唱曲儿的。
固然,还有些分派到功臣家为奴的,因为功臣府邸还没建好,仍然滞留在监狱里,好比分给夏浔家里的两百多人,不过他们已经由官监挪到普通监去了。
唯一不合的,只是牢墙上的涂鸦又多了些,无聊的监犯可以看看解闷。那些诗词和绘画虽然杂乱不堪,却是从洪武初年到现在,不合时间段不合监犯的杰作,其中有些人早已作古,有些人现在还高官得做,有些人已告老还乡含贻弄孙…
可是当他们关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所以那些诗作哪怕是一首打油诗,也包含囘着他们回首一生的感悟和生死关头的体会,每一首诗,都是一个人一生的写照,而这些人的人生,莫不精彩纷呈,足以让花上许多时间去逐一品味、感觉。
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泽文、通政司右通政张安乐、归德知府别广和,就在那儿打量着墙壁上凌囘乱的诗词歌赋在消磨时光,因为他们没有另外事可做,他们不是政治犯,而是贪污犯,为了避免他们串供,影响案情的侦破,三个人的牢房隔得足婆远,远到他们看不见彼此,根本无法交谈。
可是不久之后,张安乐牢房前多了一个人,狱囘卒的服装,可那神情气质,却不像个狱囘卒,他和张安乐隔着栅栏,一言我一语,悄悄地着甚么。
张安乐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栅栏,掌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也不知他用了多年夜的力气。
站在对面的人,面孔掩在昏暗的光线下,声音幽幽,好象催眠的歌曲一般:“张年夜人,想清楚,何去何从,全在一念之间!”
张安乐嘶哑着嗓子道:“难办…真的没有另外体例了么?”
“没有!驸马现在也只能自保。知道,我们对的不只是一个陈瑛,他背后还站着杨旭,站着辅国公。”
“可是…”
“张年夜人!也做了一辈子官,怎么还不明白?要么,甘于平庸,不要选择。既然选择了依附,获得了荣华富贵,就必定得承担可能的后果。成王败寇,事已至此,何必再一些无益的话?”
张安乐慢慢垂下头,不语。
牢房外面的人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道:“张年夜人,不要心存侥幸,太祖遗制,贪墨六十贯,剥皮揎草;得了几多好处?岂止是贪墨,那份奏章一压就是两个月,这是任何一个皇帝也不克不及容忍的,放任这等作为,皇上岂不都成了聋子瞎子,任由臣子摆囘弄的傀儡?”
张安乐嘶声道:“我为驸马降生入死,叫我向东不敢向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驸马就不克不及伸手搭救于我么?”
牢房外面的人沉声道:“们这次出的事,可与驸马没有丝毫关系!张年夜人,这是自己贪得无厌,自招灾囘祸!
张安乐哑然,他很想辩白,如果不是因为听从驸马的叮咛,对辅国公杨旭,他这件事也不会被人揭发,可他已万念俱灰,连辩白的力气都没有了。
牢房外面的人道:“张年夜人,人生仓促,不过百年,早死晚死,终须一死。如果肯痛痛快快地去死,的家人可以保全,并且会受到驸马的照料,驸马会包管他们衣食无忧,过上十年八年,这件事已经被人遗忘了,还会想体例放置的子嗣作官。
不肯死,最后还是一死,并且将死得苦不堪言,可是拖驸马爷下水”亨哼!驸马可未必死得了,不管怎么,他究竟?结果是现今皇帝的姐夫,可是到那时候,谁还管的家人?张年夜人,这条性命,已经不保了,就不考虑考虑身后之事么?”
张安乐面孔扭曲,颊肉不时抽搞一下,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抬起眼睛,一双发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外面那个人,哑声道:“我……,可以死!驸马他……”
外边那人欣然道:“安心!驸马不单会包管照料的家,并且……,时机合适的时候,还会搞死夏浔,为复仇!”
张安乐惨淡笑道:“好!请驸马爷,记得他的许诺!”
“安心,人无信不立!为驸马而死,驸马岂能不予的家人妥善照料?就算不在乎九泉之下的是否瞑目,驸马爷也不克不及让活着人的寒心不是?”
张安乐点颔首,缓缓回到囚床前坐下,呆呆望着墙壁发楞。
站在栅栏外的人还没走,过了片刻,张安乐冷冷地道:“一定要亲眼看着我自尽,才肯安心么?”
外边那人干笑一声,向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去。脚步很轻,靴底轻轻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一条蛇游过,他的下一个游的目标,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泽文。
陈瑛又熬了一个通宵,这一点连他手下那些人也都佩服得很,都御使年夜人那瘦削的身子,恍如就是铁打的,一旦手头有了案子,他就能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地工作,一早上依旧精神奕奕,这一点,很多人可办不到。
只是陈瑛这么能干,他手下的人就跟着遭了罪,也得陪着忙忙碌碌,今夜不眠。
一年夜清早,陈瑛喝了杯酽茶,吃了两块点心,正筹算去刑部提审监犯,一个穿戴刑部公服的差人急仓促地走了进来见了他便打躬施礼道:“都御使老爷,人奉刑部正堂雒年夜人之命有请老爷,马上去一趟刑堂。”
陈瑛笑道:“哈哈雒尚书比本官还要性急…”
那差人苦笑道:“都御使老爷,雒老爷不急不成。昨儿晚上,张安乐、周泽文在狱丰双双自尽了!”
“甚么?”
OO陈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恶狠狠站起身来,盯着那差人,好象一匹饿狼,把那差人吓得倒退两步。
陈瑛安一定神,立即挥手道:“备轿、备轿,立即去刑部!”
刑部年夜堂,地上趴了一排狱囘卒,已被拷打的皮开肉绽,刑部尚书雒佥怒不成遏地喝问着:“两个人怎么会同时自尽?本官叫们好生照料,为何无人巡视直到天亮才觉察有异!有没有人擅入牢房,有没有人接触他们,招!给我招!”
年夜堂外,陈瑛和仓促赶到的年夜理寺卿江林杰撞个对面,两人互相拱了拱手,显然江林杰也知道周泽文、张安乐自尽的事了,神色十分凝重,两人没有多,立即并肩走进年夜堂。
“陈年夜人、江年夜人!”
一见二人进来,雒尚书便急忙离开公案迎上前来:“昨夜,周泽文、张安乐自尽了。”
“自尽?”
陈瑛的目光从那些皮开肉绽的狱囘卒身上冷冷瞟过,雒尚书道:“是,从目前勘察的情况来看,当是自尽无疑。牢房的钥匙由两个狱吏共同持有,一个守在牢中,一个在牢外,没有他们共同开启,没人进得去,周泽文两人是用衣带在牢中自尽的……。”
雒尚书将两人让到堂中,着人看座,又道:“本官正在拷问,狱囘卒们到了后三更,都偷懒歇息去了故而不曾发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归德知府孙广和还活着……”。
陈瑛脸色僵硬地叹了。气失望地道:“一条鱼,活着又有甚么用……。”
消息迅速传开了很多官员听到周泽文、张安乐自尽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松了。气。他们未必介入了这两个人针对辅国公杨旭的什么阴谋,甚至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可是他们与周泽文、张安乐却曾有过其他各个方面的合作,或者互相辅佐的事情,那些未必就是能拿到台面上来的光彩事。
这两个人自尽了,也就斩断了一切后患,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下来,他们的感激便油然而生。眼下风声正紧,他们是未便祭奠或者到这两个人家中慰问的,不过可以预料的是,等风声平息下来,这两位官员的家人只要找到他们头上,他们一定会尽最年夜可能予以帮忙的,投桃报李,其实不是正人君子的专利,基本的道义,他们还是要讲的。
“周泽文、张安乐自尽了?”
夏浔闻讯后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道:“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死不死与我无关,头痛的是陈瑛才对。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盯着梅殷,梅殷在干什么?”
左丹答道:“人刚刚获得消息,梅殷今日在聚贤楼,宴请皇次子煦王爷。”
夏浔听了一怔,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宴请典王爷?”
“是,国公觉得,有什么不当么?”
夏浔缄默片刻,突然问道:“慈恩寺旧赴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左丹一怔,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他还真没太关注这个,思索了一下,才道:“应该差不多了,集从金陵附近征调了万余名劳役,总计需十多万人,现在正从各地陆续调来,清理的话,应该很快的。”
夏浔点颔首,道:“继续派人盯着他,不过不消随时汇报他的行踪动作了,需要的时候,我会找。”
“是!”左丹慢慢退了出去。
夏浔摸挲着下巴,轻轻笑道:“借势用势,拈花为剑,这个驸马爷,不简单。好!那咱们就骑驴看曲稿,走着瞧!”
第456章 徐图后计
聚贤楼上,酒是美酒,菜是好菜,好歌好曲,人嘛,自然都是贵人。
除了朱高煦和宴客的主人驸马梅殷,受邀的客人还有李景隆和他的兄弟李增枝,南康驸马胡观、顺昌伯王佐。
朱高煦很开心,十八岁的朱高煦长得魁梧彪悍,已经不下于成年壮汉,四年的戎马生涯,血与火的洗炼,让他在彪悍之余,也多了几分肃杀的威严。
在座的都是他的长辈,不过揖让一番之后,却让他坐了主位,这让朱高煦心中更是欢喜。不过他很快就敏锐地发觉,今日这些人宴请他,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过两天,母后和皇兄、皇弟就要到金陵了,册后大典正在热热闹闹的筹备当中,靖难四年,朱高煦一直随父皇在外征战,和母亲、兄弟聚少离多,眼看就要一家人团聚,他也非常欢喜,不过这种欢乐的心情很快就被眼前这几个面目可憎的皇亲国戚给打消了。
他们旁敲侧击的,都在询问他的皇兄朱高炽性情脾气如何,有什么喜好,显见是在为交接皇兄,馈赠礼物做准备。
“原来,他们不是请我吃酒,只是想要讨好我的皇兄,向我这个知情人打听皇兄的情况!”
一俟弄明白了众人的心意,朱高煦便怏怏不快起来。原本滔滔不绝的他,很快沉默下来,只是闷头喝酒。
“靖难四年,与父皇一同出生入死的,是我!数次率兵救父皇与险境的,也是我!可是这夭下,早晚却是皇兄的……。”
朱高煦越想越郁闷,记得有一次,父皇兵临绝境,是他率兵奋勇厮杀,救出了父皇,当时父皇曾轻拍他的后背,对他说:“高炽身子痴肥,体弱多病,你虽是次子,要替为父多多分担!”
言犹在耳啊,可是皇兄迄今依旧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有了儿子。原先,就算皇兄做了太子也不怕,父皇正当壮年,看皇兄虚胖多病的模样,恐怕还要走在父皇前面。可是……,皇兄已经有了儿子,皇后既立,皇太子之位也不会久悬,一旦皇兄成为太子,就算早逝,皇位也是侄儿的,我朱高煦……。”
“二殿下!”
梅殷冷眼旁观,看到朱高煦苦闷的表情,便举起杯来,笑吟吟地道:“皇上靖难四年间,小王爷追随皇上左右,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颇有今上勇武之风。我早听靖难功臣们提起过殿下数度救驾的勇武事迹,皇上潜邸功臣之中,无论文武,对殿下莫不钦佩敬服。我梅殷也是带过兵的人,最钦佩的就是殿下这样万人敌的勇将,殿下,臣敬你一杯。”
“驸马客气了,小王只是一介武夫,算不得甚么。皇兄镇守北平,武有抵挡朝廷数十万大军之功,文能在一团糜烂间把北平政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始终保障了父皇十余万大军的辎重粮草,小王冲锋陷阵的些许功劳,算得了甚么?”
李景隆一听有点不自然了,要知道当初兵困北平的正是他,梅殷和朱高煦一唱一和的,虽然不是在说他,总是有些惭愧,连忙也举杯道:“嗳!殿下此言差矣,北平乃元大都故地,城窃墙厚,坚不可摧,只要想守,自然守得。想那济南远不及北平城之坚险,以皇上之龙威,还不是困城三月,无功而返?
真正难处,正在于战场厮守,再说,殿下只是没有机会治理政事罢了,如果可能,安知殿下不会比大殿下更胜一筹?呵呵,当然,这些事也就是说说罢了,总之,皇上靖难之初,殿下才十四岁,以十四岁的年龄,自领一军,东征西杀,这样的名将,除了十三为相的甘罗,我李景隆还想不出古往今来,谁能比得上。殿下与甘罗一文一武,足以辉耀千古了。”
顺昌伯王佐原是军中一个都督,一听这话频频点头,说道:“曹国公这话说的对,老朽军中许多袍泽,无人不知殿下英名。眼看着皇后娘娘和大殿下、三殿下就要到京了,你看,我等为了送些什么礼物,还要询问二殿下,还不是因为不熟悉么。可要说起二殿下您,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
梅殷道:“这话在理。大殿下接长文治,二殿下精于武功,一文一武,便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如今,皇后娘娘马上就要正式册立了,而皇太子之位依旧虚悬着,依我看,恐怕皇上也是左右为难,如果能大殿下的尖、二殿下的武合而为一,那才遂了皇上心意,呵啊…”
朱高煦听得心中一动,忽如拨云见日,心中透了一丝亮。
“对啊!皇兄马上就要到京了,为什么不同时册立皇太子,莫非……,?我陪着父皇,四年出生入死,父皇一定是喜欢我多些的。武将们,肯定是更加信服于我,这些皇亲国戚、勋卿功臣们也不例外,除了我比皇兄出生晚些,哪一样我不比他强,难道……,我就没有一争之力么?”
想到这里,朱高煦的心突然跳得急骤起来…
还是那间光线昏暗的房子,似乎这里终年不见天日似的,而那坐在桌后的人,也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他一直坐在那儿,就像一位苦行的僧人。
他静静地听着对面的人向他禀报着,刑部大牢里,周泽文和张安泰自尽、聚贤楼上梅驸马宴请二殿下,辅国公杨旭去工部研究起建大报恩寺……。
等那人说完了,他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杨旭,倒是识时务。”
那人道:“是,把二皇子绑在身上,那杨旭投鼠忌器,够聪明的话,他就得及时收手,要不然一定惹火烧身。老侯爷说,老爷这一计实在高明,咱们的凶险总算是化解了,以后,他就算抓到了梅驸马的甚么把柄,想要动什么手脚,也得思量思量。”
坐在桌后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微微昂起头来,一缕光线斜斜地照过来,照在他宽广而稍带些皱纹的额头上:“这不够,远远不够,如果我们只是想自保,那当初又何必最好手]打去招惹他杨旭?他不敢动,我们还是要动的。”
对面那人吃惊道:“杨旭只是过张安泰和周泽文,就怀疑到了梅驸马的身上,这人精明的很。咱们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眼下还宜有所动作么?”
“为什么不能?整一个人,不一定要直接从他身上下手。
杨旭不就巧妙地利用了归德知府那个与咱们毫不相干的贪官,拔掉了咱们的周泽文和张安泰,还暴露了梅驸马么?”对面那人迟疑了一下,说道:“老侯爷的意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正是靖难功臣们气焰熏天的时候,咱们应该多多隐忍,徐图后计。他说,还请老爷顾全大局………
“放屁!我正是为了大局,不然为的什么?”
桌后的人轻轻一拍桌子,对面的人马上闭嘴,那人低下头来,阳光照到了他头顶束巾的发髻上,他沉声说道:“现在看来,似乎是对咱们不利,实则不然。杨旭已经开罪了五军都督府,那朱能、丘福两人都是功勋卓著、威望崇高的老将,岂能容忍杨旭欺上门去?等他们回京,这就是杨旭的对头!
朱高煦勇悍无赖,野心勃勃,决非甘居人下之人,何况,这四年中,他又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把皇位拱手让与大哥,他肯?只要他不肯,争嫡就是必然的,咱们的力量就可以托庇于他的名义之下,逐渐壮大起来,此时偃旗息鼓,徐图后计,岂非坐失大好良机?”
“老爷说的是!”
坐在桌后的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为了整杨旭,咱们想东山再起,必须得遏止靖难功臣们的气焰,要想对付他们,只有通过皇帝下手”亨!狡兔走,走狗烹的事,自古雄才大略的帝王们干的还少吗?我就不信,他朱棣能例外。
只要我们……,制造一种势,让他觉得,昔日的功臣们,已经成为来日的威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动手!这个势,本来是想利用靖难功臣们的骄横跋扈,可惜,他在金殿上谆谆告诫靖难功臣的一番话,让这些骄横跋扈的功臣们都收敛了许多,哼!都是那些御使言官们误事!
不过,只要挑起朱高煦对皇位的贪念,就不是他一番话便能打消的了。我们得想办法把靖难功臣拖进来!胡惟庸案、李善长案、蓝玉、案、空印案,每一桩大案都株连甚广,这些大案都是当皇帝觉得某一种苗头必须打消的时候,逮住一只出头鸟,以此为突破口,展开一场大清洗的。明白?”
“明白!”
“我们这一次造的势,就是争嫡!选择的出头鸟,就是杨旭!毕竟,我们已经在他身上投注了太多心血。当然,如果他够乖觉,而又有人抢在他前头跳出来,我们也不介意换一只出头鸟来抓,不过眼下,最容易下手的,依旧是他!”
“是!那么……,老爷打算从哪儿下手?”
那人沉默片刻,低低地道:“卑彼之道,还施彼身!从东海下手!”
对面站着的人失声道:“双屿岛?”
那人沉沉一笑,说道:“不错!双屿岛!”
夜晚。
琉璃屏风、妆台梳镜,桌上两枝红烛,把一层淡淡的晕黄洒了满室,如梦似幻。
锦榻垂着薄薄的纱帐,帐中,黄花梨木的精雕大床上,一双男女正在恩爱缠绵。
苏颖俯在榻上,光滑的脊背、腴润的腰肢,再到丰硕浑圆的臀部形成了一道曼妙起伏的曲线,淡淡的烛光映在她的肌肤上,在浑圆的臀丘上映出一弧诱人的光痕。
她那修长健美的双腿并得紧紧的,可是却禁不住夏浔的爱抚,那大手在圆滚滚的美臀上抚摸了一阵,便沿着又深又紧的股缝强行探进去,不知触到了什么要害,她啊地一声惊呼,那最后的武装便告瓦解。夏浔便低笑着伏上去,两只手游走着,贴着腴润的小腰再滑到胸前,握住了被压得变形的一双饱满玉峰,同时,一根火热的魔杵便抵住了那团柔软得像要化开的臀肉,好象烧红的刀子刺进一团凝固的黄油……。
苏颖比起梓棋和谢谢,身子要成熟丰腴许多,大概正是因为她比较丰满的体态,所以虽已生育两个女儿,那身体依旧充满无穷的魔力,尤其是这种从背后的进入,抛开那丰软柔绵的触感不谈,里边也有种层峦叠嶂的感觉,每一探入,就似连破数关,入得艰难,出也不易,好象吸吮似的,紧紧地裹住他,尤其是苏颖那长期浒泳变得极为有力的腰肢和双腿摆动起来时,简直就似把他抛到了天堂之上!
今晚,夏浔是专属于她的,因为明夭她就要回双屿岛去了。
本来夏浔不舍得她这么早走,不过头一次来,显然不能待得太久,因为原本是谢谢、梓棋和她,一起帮助惜竹夫人维护羊角岛的潜龙基地,以及专属于夏浔的走私航线运营,几个人一下子都离开了,她不放心、夏浔也不放心,她需要先回去。
因为将要分别几个月,夏浔不舍得,她同样恋恋不舍,两个人都倾尽全力,用尽手段,竭力取悦着彼此,也不知用了多少花样,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两个人已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俯在背上,那是征服的姿势,这个时候,才是彼此的心贴得最近的时刻。
“啊~~~啊啊…”
在苏颖特别的娇吟声中,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夏浔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深深扎进沃土的大树,被牢牢地固定在那儿,可是……,可是那根系却是属于大地的,牢牢地捆缚在他的身上,有力的双臂双腿牢牢地缠着他,过了许久,两人还能感觉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仿佛回了魂的苏颖睁开湿成一汪水的双眼,看着夏浔汗涔涔的英俊脸庞,忽又害羞起来,于是她就把依旧发烫的脸蛋贴到了他的胸口,用丰满的嘴唇啄吻着他的肌膑…
夏浔抚摸着她头顶滑顺的长发,柔声道:“最迟…开春的时候,带着咱们的宝贝女儿,再回来。”
时候的苏颖,是百依百顺的。
“潜龙基地经过三年多的发展,已经自成一个格局,又有惜竹夫人的照料,你不用太操心,运营航线这边,才需要多费些心思。”
“嗯!”
夏浔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目光有些深邃起来,在苏颖的耳边,他又低声嘱咐道:“咱们在那里的一切,依附于双屿岛的存在。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你多关注一下许浒那边的情形,我虽替他出了。恶气,可五军都督府未必没有后着,县官鼻究不如现管啊…”
PS:俺发觉俺越写越好了,你发现了没有?没眼光的不许发言!认为俺说的有道理的,请投票支持,你有啥票,就投啥票,看俺多民主乏。
第457章 投石问路
皇后娘娘与年夜皇子、三皇子、道衍年夜师、英国公张辅等留守北平的人员今日就要到京了。朱棣下旨,特意休朝一天,满朝文武齐至燕子矶,恭迎皇后娘娘过江。
其实朱棣六月份即位,如果徐妃等人即刻南下,原也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才到,可是这四年里,北平、永平等地一直是在燕王府的直接控制之下,现在北平王府人员全部南下,要对处所上做些放置,把各种权力从王府再移交给处所,一切放置妥当,这才延至今日。
今日到燕子矾恭迎皇后的不只是在朝的文武百官,致仕官员、士林名宿、勋臣功卿、皇亲国戚,还包含僧尼道士都要来,这些落发人不只是来迎接国母,同时也是为了迎接道衍,道衍和尚被任命为僧录司左善世,主管天下落发人,在京的各寺院道观自然要派人相迎,各路人马正陆续从京城里赶来,燕子矾已经挤得满满铛铛。
好在,负责平安事务的纪纲虽是头一回主持这么年夜的盛事,各个方面放置的倒也井井有条,他事先就划分好了不合的区域,前来迎接的各色人等依照身份别离等待在不合的处所,这样一来虽然拥挤些,秩序也就井然有序了。
码头上,礼部高搭彩棚三丈六,红绫高挂,旌旗飘扬,歌舞声乐均已到位。因为考虑到等待的时间长短难以确定,而迎接皇后娘娘的各路人马中难免有些羸弱老病者,怕他们站不了太久,道路两侧还扎了许多棚子,容等待者坐下等待,棚中还有茶水伺候。
二殿下朱高煦呈现了,他平时都是一身箭袖,做武人服装,今天穿戴却十分隆重,头戴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红色袍腰系一条犀角玉。带,浓眉年夜眼仍旧是英姿飒烈,举止间却变得十分的沉稳。他不竭地行走于各个棚子,向认识的、不认识的王公年夜臣们含笑问好行走间,挂上玉带上的两方压袍玉佩只是微微有些晃动,如此年纪,这般沉稳凝炼,许多老臣看在眼里,都暗暗颔首。
朱高煦尚武,除能征惯战武艺高强的老将能叫他钦佩信服,见了面会恭敬亲切一些对其他人平素都不年夜理会的今日却不知是因为他的母后就要从北京赶来还是什么原因,变得彬彬有礼,对勋戚功臣、皇亲国戚乃至文武百官都十分客气,这样谦和有礼的态度,自然也赢得了许多初度见到二皇子的人的好感。
“殿下,您在这儿呢,锦衣卫纪指挥使正在找您呢。”
朱高煦刚从一个帐蓬里慰问了些老臣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个锦衣卫军官看服色,该是个千户。
“哦?”朱高煦也知道今天是由锦衣卫全权负责放置整个接迎仪式的平安,不知纪纲找他作甚问了问纪纲的所在,便举步走去,那个锦衣千户立即向人群中打个手势,典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检查平安防务去了。
码头一角,扎着一顶帐蓬,这是纪纲的临时指挥场合,几千名禁卫军、锦衣卫的放置调剂,都从这里一条条发出命令,各个处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都是直接报到这里,确保整个接迎仪式不出丝毫过失。
不过此时皇后的仪仗还未到对岸,一时其实不急切,纪纲也出帐亲自巡视现场去了,帐中只留了两个人值守。
这两个人一个叫朱图,一个叫纪悠南,都是纪纲接掌锦衣卫后,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目前纪纲仍在不竭扩年夜锦衣卫步队,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共有八人,除朱图、纪悠南之外,还有刚刚寻找朱高煦的王谦,以及袁江、庄敬、李昆春、钟沧海、高翔,八个千户,号称北镇八年夜金刚。
至于刘玉珏那边,就远不如纪纲这边威风了,刘玉珏只是南镇抚,比纪纲低了一级,又是主要负责锦衣卫内部的军纪司法,对外职权不及北镇抚年夜,故而只有两个千户,就是陈东、叶安,这两人也被锦衣校尉们送了个绰号,叫做南镇哼哈二将。
二人半搭着帐帘儿,懒洋洋地坐在帐中吃着茶。上一次永乐皇帝即位的时候,他们没有那个运气看见那盛年夜的排场,这也是头一回看见整个金陵城所有头面人物一齐出动的排场,二个人自也免不了对这盛事议论一番。“朱图,刚刚我出去巡视了一圈儿,听见有几位年夜臣正在议论,皇上迎娘娘回宫,立即封爵为后,可是皇长子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燕王世子,如今皇上坐了天下,顺理成章的,就该由王世子晋升为皇太子,偏偏皇上这一次压根就没提这事儿,…皇上是不是有了易储的心思?
朱图撇撇嘴,对纪悠南道:“我老纪,就是闲的,皇上易不容易储,关屁事!把的差当好了,比啥都强,这种闲磨牙的事儿,别议论。”
纪悠南道:“我这人怎么就不动脑子呢?听咱们这位皇长子性情仁厚,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类的雅物,这样一位皇子要是当了皇帝,看咱们锦衣卫能顺眼么?头几年咱锦衣卫混得跟孙子似的,逮谁跟谁颔首哈腰,衙门里头荒凉得能养家雀儿,不就是因为建文帝看不上咱锦衣卫们么?”
此时,朱高煦已经走到帐边,原本正要掀帘进去,听见二人对话,就悄悄地站在了那里,可是帐中二人似乎聊的入神,竟未觉察。
朱图道:“那又如何,皇上想让谁当太子,咱们管得差么?眼下咱们锦衣卫正得宠,跟在纪年夜人后面闷声发年夜财就走了,理会那么多干什么?”
纪悠南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纪年夜人也向人探问皇上这方面的心意来着,年夜人心里也犯核计,只是不知二殿下他有没有争明日的雄心,二殿下在军中威望极高,如果他肯亮出旗号,武将勋戚们一定群起投效,咱们年夜人估计也……。”
朱图决然道:“不成能,立长立明日,几干年传下来都是这个规矩,谁能乱了?皇上也不克不及。皇上觉着哪个好就立哪个?那还稳定了套了,从此以全文字后,皇室还有一天清静日子过么,每一代的皇子还不个个拉帮结派,拼个死我活?就算某一代的明日长子资质平庸了些,可也不至于代代明日长子资质都平庸,这总比每一代皇子拼命地内讧强吧,所以,立长立明日,纵然不是最好的体例,也成了最好的体例,皇上也得这么干!”
纪悠南摇头道:“我看……,不见得。咱们皇上,就不是明日长子。再往上,元人蛮夷,就不消提了,宋朝第二代皇帝,是明日长子么?唐朝第二代皇帝,是明日长子么?隋朝第二代皇帝,是明日长子么?咱们皇上,就等于重建夭下的开国之君,这江山……,嘿嘿……。”
朱高煦听得怦然心动,这时就听远处传来纪纲的声音:“二殿下,您在这儿呢?”
门口,朱高煦转过身去,就见纪纲远远跑过来,便自在地一笑:“哦,听正在找本王,原本怕有要事,来问问消息,刚到帐口,想不到却从外边回来。”
帐中纪悠南和朱图急忙赶出来拜见,朱高煦用眼角余光捎着他们,见他们一脸的庆幸,似乎以为自己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纪纲放置这个局,就是在他试探他心意,见他对刚刚所闻佯作不知,其实不出言呵斥,心中已经有数,便展颜笑道:“臣得了对岸送过来的消息,皇后娘娘的车驾最快还得一个多时辰才到,本想告知殿下,叫殿下勿急,没甚么急事儿,殿下既然到了,就请进帐喝杯茶、歇歇脚吧。”
“也好!”
朱高煦微笑道:“好,昔日我,同在军中为父皇效命,降生共死,甘苦与共,自到京师,耳有好久不曾相聚了。”
纪纲也微笑起来:“是,臣一直仰慕殿下的勇武呢,可惜在军中时戎马倥偬的,一直无暇与殿下亲近,如今天下已定,只是殿下已成为亲王,臣倒不办……,朱高煦佯瞪他一眼道:“如今又如何?知道,本王对那些繁文缛节一向不年夜在乎,以后有空,只管到我府上来,咱们骑马射箭,吃酒作乐。”
纪纲笑的更开心了:“那臣就要多多叼扰了,呵呵,殿下请!”
“纪年夜人请!”
二人一前一后,便进了军帐。
这时候,京里仍有各路年夜员往燕子矾赶去。夏浔是骑马去的,这么短的距离须臾便至,所以没有起得那么早太慌忙,他一早起来照常练拳练刀,吃罢早饭,洗漱停当,这才带了八个侍卫,骑了骏马出了府门,优哉游哉地上路了。
夏浔住的处所是王驸马的一处私宅,不在主干道附近,所以从府里出来以后,直接抄了巷。夏浔带着八名侍卫堪堪走出巷的时候,忽有一乘轿飞也似地奔来,左右还跟着两个青衣帽的家丁。巷中本就狭窄,那轿子这么一奔,便挡了夏浔的路,夏浔的侍卫立即喝斥起来。
第458章 路见不平
夏浔自己却是没什么谱儿,连忙制止手下,叫他们让开遁路。不过夏浔看着那轿子十分好奇,忍不住也多盯了几眼。因为那时候轿子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别看现在的影视片里,不管秦汉唐宋,七品县令出门也坐轿子,其实那是不成能的。
唐朝的时候,就连宰相出门也是骑马,宋朝时候也是一样,士年夜夫们认为以人代畜有伤风化,都不肯坐人抬的轿子,宋哲宗的时候,因为司马光四朝元老,年迈体衰,特意下旨准他坐轿,司马光都不敢接受。到了南宋时候,因为赵构南渡,而江南多雨,其它交通工具不太便利,才特许上朝时可以乘轿,其他时候依旧禁绝,。
明初稍稍放松了一些,可也只有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才许乘轿,直到明朝中后期,轿子才流行起来,如今在这巷中突然看见一顶轿,走得又是这般慌忙,难怪他要好奇了。
那轿子冲过来,被夏浔的侍卫一喝,两个家丁不由怒容满面,可他们一抬头,就见马上跨着一头麒麟,马上吓了一跳,虽天子脚下官儿不可偻指算,可是穿麒麟公服的却不多见,他们家老爷穿的也是麒麟公服,真要比起来,还指不定跟眼前这头麒麟谁官儿年夜呢,所以两个家丁立刻闭了嘴,从夏浔身边仓促地赶过去了。
等那轿子过去,夏浔提马上前刚要出巷,不提防路口一声喝叱:“不要走!”话音未落,又拐进一匹马来,速度奇快猝不及防之下,与夏浔的马撞在一起,两匹马受了惊,希聿聿一声长嘶便人立而起。
夏浔双腿一挟,如同铁箍一般牢牢地嵌在了马上,可那从年夜街上拐进来的这匹马上的骑士却没有他这么强的腿力,“唉呀”一声叫,便向马屁股上一滑,随即便向侧方栽下。
夏浔被这冒冒失失的骑士一撞,心中也有些恼火,仓促间,他只来得及看清这人双鬟垂髻、银绫袄,身姿婀娜竟是个少女,眼见她落下马去,也顾不得生气,连忙弯腰一抄,握住她香肩把她又捞了起来哈哈笑道:“一个姑娘家骑马,怎么这般莽撞!”
两人四目一对,夏浔不由一愣,这人竟是郡主茗儿,夏浔的手好象被烫了似的,刷地一下又缩了回来茗儿还未坐稳脚都没有扣进马镫夏浔这一松手,她哎呀一声又向马下滑去,夏浔赶紧再次伸手一捞。
手抄到茗儿肋下,人是扶上去了不过……,不过他感觉,手插进茗儿腋窝的时候好象……好象是触到了胸前软绵绵的一团工具。只是一刹那的感觉,应该…………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不过……当他看到茗儿坐回马上,面红耳赤,一双手抓着马鞍,好象坐都坐不稳的样子,就知道刚刚绝对不是错觉了。
唔……,那感觉和成熟女子的感觉真是不一样,成熟的女子,那里的感觉就像一只浆水充沛的果实,有榫沉甸甸的质感,而她……那里就像一只灌满了浓稠酥滑乳液的水袋,虽然也是丰满的,却异常柔软,那刹那的触感,传进心里的,恍如是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夏浔清咳一声,装模作样地道:“咳,郡主是去迎接皇后娘娘的么,怎么……到了这里?”
好吧,占人廉价的,明显是要装傻了:电子光石之间,旁人又没注意到,被人占了廉价的,显然……也只好装傻,茗儿晕着脸,吃吃地应了一声:“是,我……我…………,哎呀!快追那顶轿子!”
“嗯?”
夏浔有些惊讶,扭头一看,那顶轿子眼看就要奔出巷,他立即一挥手,喝道:“把那顶轿子拦下!”
四个侍卫拨马便追,四匹骏马在巷中狂奔起来,钉了铁掌的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如同一阵密集的鼓声。
夏浔这才问道:“郡主追那轿子做甚么?”
茗儿气愤地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有人强抢民女,信么?”
“强抢民女?”
夏浔讶然道:“竟有此事!郡主请,咱们去看看,是谁这么年夜的胆量!”
这时候,又有几匹马冲到,这都是茗儿的侍卫,一见郡主无恙,且与辅国公在一起,这才松了口气。
那顶轿子已被拦下,夏浔与茗儿并辔赶去,茗儿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可是依然有些害羞,她有些不自在的玩弄着垂在胸口的秀发,偷偷瞟了夏浔一眼,胸口贴着掌缘的处所……还是有些麻酥酥的,不对,是火辣辣的,也不对,是痒痒的……,哎呀,归正好烦!
茗儿把秀发一甩,嗔怪地瞪了夏浔一眼,这一眼,认真风情万种,美女生气的样子也是蛮好看的。
可惜……夏浔没看见,他正盯着前方拦下的那顶轿子!
强抢民女!
哥都到年夜明七年了,终于遇见强抢民女这出传统剧目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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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好年夜胆量,竟敢拦我们的轿子,知道我们是谁府上的人么?”
一见正主儿呈现,两个青衣帽的家人立即色厉内茬的吼道,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更多地投注在夏浔身上,这两个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自动忽略了伴在夏浔身旁的徐茗儿,只觉得这个穿麒麟公服的人有点棘手。不过……,看他年纪,顶多二十七八,应该是承荫父祖之功做了高官的人,如果是那样,就应该是个一二品的都督,那么和自家老爷相比,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吧。
两人这样想着,心中稍稍平和平静下来。
徐茗儿冷笑道:“我们好年夜胆量?们的胆量更年夜嘛,们知不知的……,…”
夏浔一伸手,徐茗儿便乖乖闭了嘴。没体例家教太好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了,在外人面前,要“男人”了算。茗儿眼里眼前这些人,除外人和下人,就只夏浔,“…是“男人!”
夏浔阻止茗儿出他们两个身份”是怕把那两个青衣帽的家丁手机看吓坏了,强抢民女这种游戏,太早显示自己的强势那就没趣了,赶往燕子矶时间还来得及,他挺喜欢这个游戏的,先让那土豪恶绅的家奴狐假虎威一番”然后亮出自己的身份再从轿中救出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清秀佳人……
不克不及不,有时候夏浔是挺恶趣味的。
夏浔笑吟吟地道:“我们还真不知道们是谁府上的人,很了不起么?”
亏得这是巷口,四下不至围了太多的人,可是这么待下去一会儿还是难免要有许多人围观,今日皇后娘娘还朝,年夜街广泛兵丁,巷里巡检捕快多如饿犬”等他们也闻讯赶来,把事儿张扬开于自家主人面上也欠好看两个家奴互视一眼便踏前两步,傲然道:“我家老爷是东川侯、驸马都尉胡年夜老爷!晓得了吗?不要自找没趣”闪开了!”
两个人亮出自家主人名号,便挥一挥手让轿夫立即赶路,可惜夏浔那四牟侍卫骑在马上堵在轿前好象铁铸的一般玟丝不动,轿子动了一步又停下了。
两个家奴又惊又怒”转向夏浔喝道:“待怎样,识相的快快让开!”
“友昌侯?”夏浔询问地转向茗儿。
茗儿一双秀眉微微锁起,对夏浔解释道:“是安康公主驸马胡观”袭了其父胡海爵位。”
“那么,“”
茗儿柳异一挑:“怕他么?”
夏浔道:“我固然不怕”不过……”
茗儿嫣然一笑道:“那就成了!”
她双腿一磕马腹,向前两步,娇斥道:“东昌侯了不起么,们知不知道站在们眼前的人是谁?”
那家奴冷笑道:“左右不过是哪个承荫袭位的都督罢了,我们老爷不只是侯爷,还是驸马!”
茗儿慢条斯理地道:“们面前这位,是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年夜夫、右柱国、子孙世袭一等公爵辅国公杨旭杨年夜人,管不管得了们胡驸马的事?”
夏浔满脸苦笑”心中暗道:“郡主,不消这么给我获咎人吧,报自己身份不就好了……”
“辅国公?”
那两个家奴脸色一变,看了看夏浔,勉强施礼道:“人见过辅国公爷,公爷何故拦住我家轿子,这轿子里抬的是我家老爷的女眷,不宜见外客。”
夏浔能答什么,他是被硬拖来的”他看着茗儿,茗儿面寒如水,冷笑道:“家老爷的女眷?本姑娘亲眼看见,们从那民宅强行拖出一位姑娘,五花年夜绑,拖进轿去,她那父母跟在后面哭哭啼啼,们强抢民女!若是家女眷,今日不得要请出来一见了,本姑娘也是女人,她怕见甚么外客?只要她一声确是胡家的女眷,我们失落头就走,绝不阻拦!”
到这儿”她又瞟了夏浔一眼,道:“辅国公还会向家老爷亲自赔矛谢罪!”
夏浔危坐马上,无语问苍天。
他忽然觉得,强抢民女的游戏其实一点也欠好玩,真的欠好玩。
那两个家奴脸色变了变,看看夏浔,勉强笑道:“公爷,这是我胡府家事”国公爷似乎不宜插手吧?”
夏浔危坐马上,如泥胎木塑一般,一脸无辜。
茗儿道:“国公!”
“?”
茗儿乖乖巧巧地向他请示:“人家不肯请那女子出来相见呢,国公以为,该怎么办?”
夏浔摸着颌下其实不存在的胡须,沉吟道:““…这个嘛……我以为,“…嗯……,…”
茗儿一声娇叱:“国公有令,请那轿中女子出来一见!”
夏浔立即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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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开窍
人被救出来了,五huā大绑的。轿子里边边有一个半徐娘。本来是紧紧抓着这位姑娘的,如今轿子被人拦下,两个恶奴不敢反抗,她坐在轿中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被茗儿的侍卫一搜,也就乖乖松了手,任由那女子被救了出去。
这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身材窈窕,常说柴屋出佳丽,确是不假“小姑娘虽然布衣钗裙,但是那种清纯秀婉中透着质朴的灵气,着实叫人喜欢。
一问之下,强抢民女的事情属实,不过胡驸马也不是走在大街上看见个漂亮姑娘就敢往家抢的,他要是敢那么做,就只能效仿山东蒲台县的仇秋,绝不敢这么招摇的。
事实上,这个女子家里是胡家的佃户,种的是胡家的田地,原来因为她娘亲生病,就向主家借过一笔钱,今年春上无钱买粮种,又向主家借了一笔,结果还没到秋收,北军兵临城下,南军仓惶回城,再加上无数的百姓被强迁入城,谁还都沿大道走?她家那块地紧挨着路边,愣给踩成路了。
如此这般计算下来,这位姑娘家欠主家的钱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而且眼看就要进入冬天了,不但今秋的租子要欠着,明春还得借钱。于是,无意中见过他家闺女一面,很是喜欢的胡观就扮了一回黄世仁:“没钱还债,拿喜儿抵债。”
人穷志短,这位姑娘家里本来也未必就不肯把自己女儿与贵人为妾,以便解决全家人的生计,问题是胡观是驸马。而大明的驸马是不准纳妾的,做胡观的妾要偷偷摸摸不能见人,公弃身份只能是个贴身丫头,这女孩父母就这一个闺女”爱逾掌上明珠,哪肯就这么把她许人,本来是托媒人说给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富绅做续弦,由那富绅替他家还帐,结果胡观一听恼了,就来了这么一出“强抢民女”。
在胡观想来,这佃户家里本就欠了他一大笔钱,把人抢来,生米煮成熟饭,她家里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那时候断然不会再生枝节去告举他,那样做肯定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可他却没想到这一幕恰被路见不平的中山王府小郡主看见,就闹了这么一出。
茗儿听了经过气愤难平,依着她的心意,是要把胡家的恶奴送进应天府,再把胡观也抓来严加惩治的,不过这时候集浔可不能由着她胡闹了,夏浔思索了一下,吩咐人把那姑娘送回家去”又对那胡府家奴道:“你们回去吧”这位姑娘家里”不得再予骚扰。这件事,本国公一力担待,等见了胡观,我对他说!”
胡府家人还真不敢冲撞他,只得忍气吞声,唯唯喏喏地抬了空轿回去了。
“郡主”走吧,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咱们得快点赶路了!”
茗儿愕然道:“就这样?这就算了?”
夏浔俯身一拉茗儿的马缰,让她的马跟着自己并辔轻驰起来,淡淡一笑道:“不然……你想怎样?”
茗儿嘟起了小嘴。
夏浔说道:“胡观强抢民女,既是事出有因,又不曾真个成事,就算告到应天府,是多大的罪过呢?胡驸马受些惩罚,丢脸的还是皇家,真让他去蹲几天大狱的话,你以为南康公主就会喜欢?这女子家里是胡家的佃户,确实欠了人家的钱,咱们这一搅和,胡驸马为了息事宁人,说不定就免了他家的债务。
咱们如果非要揪住不放,我倒不怕他的,郡主你当然也不怕,可是那女子家里怎么办?胡驸马丢人现眼,又奈何不得你我,岂能不对那女子家里大加刁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胡观要是告进官府,能不能整治得了她家?郡主,如果闹到那一步,那你……”到底是为了帮助这位姑娘,还是只为出自己一口恶气呢?”
茗儿其实也不是不明事理,一旦冷静下来,也知道他这种轻轻搁下的方法其实是最妥当的解决办法,可女孩儿家的心思就是那么奇怪,虽然理智上,她觉得夏浔这么处置没错,却宁愿他一怒拔剑、血流五步,做个只会凭力气解决问题的大侠客,少女情怀,总是有许多幻想的。
她不悦地瞪了夏浔一眼,嗔道:“你才当了几天国公,说话办事都变得老气横秋的。嗯当初,被锦衣卫追杀,忽南忽北,五过金陵,你可都是用拳头说话的。”
夏浔哈哈一笑:“那不同,那时候我是逃犯,是亡命。非常时行非常事,一怒拔剑、血流五步,你是传奇话本儿看多了吧,哈哈,难道你希望我继续做亡命么?”
茗儿心道:“那又有甚么不好?至少…………你会护着我,体贴我,好过如今这般客客气气,疏远许多,只要……只要你还带着我,就随你一起去亡命,有什么了不起的。”
夏浔瞟了她一眼,有些奇怪于她的突然沉默:“怎么啦?你不呢……………真的希望我做个江湖亡命吧?”
茗儿被他说中心事,嫩脸一热,忙掩饰道:“我是觉得……,…这个胡观啊,当初成为驸马人选后,谨守本份,品性毫无挑剔,及至尚了南康公主,更是谨身慎言,曾多次得到太祖皇帝赞誉呢。在太祖皇帝十六个驸马里边,除了梅殷,他也算是极得太祖宠爱的,如今………竟做出这等事来……”
夏浔听了,却是心有戚戚焉,对这些驸马们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公主们成了亲,都要住在十王府,和驸马一年难得见上几回,这种不人道的狗屁规矩,他也不知道是哪位理学大儒制定下来的,如果胡观不是强抢民女,只是正常的买妾纳婢,站在男人角度,其实他要同情驸马多一些。
夏浔便道:“皇帝选驸马,被选中的人,有得选择么?就算心中不情愿,在皇上面前,谁又敢自曝自短?那么做就算皇上不生气,回到家里,也得被他老子打断双腿。那种谨守本份、谨身慎言,是不能不装的,倒不能说他就是故意欺骗,如果换做是我,你以为我敢不装?我敢不娶?”
“驸马在外边私蓄姬妾,公主们天之骄女,却也没有办法。明事理的不想管,不明事理的没机会管,难道,好不容易见丈夫一面,就只为吵架么?真要把这事闹开来,对她们又有甚么好处,除了丢脸,又能如何?难道她们宁愿守寡?再说,这也不是死罪啊!”
茗儿横了他一眼,道:“说的振振有辞的,那你也去强抢民女啊。”
夏浔笑道:“强抢民女么,确实是平作了。再说……”
他把胸一挺,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顾盼左右:“本国公需要用抢的么?”茗儿没好气地斥道:“臭美!”
夏浔哈哈笑道:“臭男人嘛,当然要臭美。”
他稍一沉默,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男人也不容易啊,在外边拼得筋疲力尽,回了家谁不想有个温情款款的女子相伴?都说皇帝女儿不愁嫁,这话不假,可是不愁嫁却不代表嫁的好。而且,公主们就个个没有毛病?那都是锦衣玉食,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她们有几个懂得体贴男人、照顾男人?能做到在驸马面前不颐指气使、骄横跋扈就算好的了。”
茗儿也了他一眼,“哼道:“如果你是驸马,也要金屋藏娇了?”
夏浔揉揉鼻子,说道:“驸马当中,王宁和怀庆公主算是最恩爱的一对了,不过……你以为王宁驸马借给我的那幢宅子本来是要做什么的?你知道王驸马在外边有几幢宅子吗?你知道那些驸马们有几个没有外宅么?我还告诉你,王驸马置外宅……,怀庆公主是知道的,眼里揉不得沙子,那就别过日子!”
“臭男人!臭男人!男人都是臭男人!”
茗儿愤愤不平,挥起鞭子,猛抽马屁股,看起来,她是把那匹马晋成夏浔了……
她知道夏浔说的是实话,这些道理她懂,这些驸马们的事,她也不是丝毫没有耳闻,可就是不愿听夏浔说这些实话,她正是喜欢做梦的年龄,不愿意被人打破心中的幻想,面对事实,她又无言以对。她知道,何止是做驸马的人没得选择,那些公主们何尝不是一样?
就算她的三个姐姐,生在公侯世家,婚姻又哪里能由得自己选择。大姐是幸运的,因为她和大姐夫非常恩爱,可是二姐、三姐的事,她隐约听说过,确实……“……太打击人了!
夏浔这一次没有追上来,茗儿依旧对他有情,他看得出来,却知道这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故意说得这么现实,就是想要打破她的幻想,有些东西是她必须要面对的。有得必有失,公卿世家的女子,一出生就可以享受到许多寻常人一辈子也享用不到的富贵荣华,可是有些寻常人很容易得到的东西,她们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
地……,是该好好想想了。
茗儿确实在想,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夏浔的那句话:“皇帝选驸马,被选中的人,有得选择么……,如果换做是我,你以为我敢不装?我敢不娶?”
茗儿豁然开朗:“对呀!大姐最疼我了,我要是把心事说给大姐听,让大姐求大姐夫下道旨意…“”
茗儿的芳心怦怦乱跳,轻轻咬着下唇,脸颊开始发起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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