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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txt下载     锦衣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0章 东海行

    夏浔这一趟东行,可不像以前随意了,以前想睡就睡,想起就起,走停随意,现在可不成,国公的仪仗摆在那儿,每到一处,官员们都迎出州县十里,接到城里便是大摆酒宴,全城够资格的官绅名宿俱来相陪,歌舞声中,阿谀不断。

    不过,这些宦场老将阿谀起来绝对不会让人感觉肉麻,那说话的技巧高明之极,明明捧了你,还叫你感觉不出来,不知不觉中便飘飘欲仙了。

    当然,这些官员如此奉迎,除了因为他位高爵重,身份尊荣,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官员都是建文旧臣留任的,对朱棣了解有限,这些日子京城里的大清洗他们也都听到了风声,生怕这股风潮从京城扩散到全国,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直到他们听说皇上无心扩大清洗,尤其是朱棣近来为了表明自己心意,总在建文旧臣们面前重复的那句话:“诸位都是太祖遗臣,自然忠于建文,今朕继承大统,众卿只要用心国事,效忠于朕,往日之事概不追究。”这才算是踏实下来。

    好在,朱元璋是嫉贪如仇的,朱棣和他老子一个模样,大明开国之初的风气是比较正的,这些官员对杨旭这位辅国公不知脾性为人,故而没人敢对他行贿赂、送女人,一路东去的杨旭本来做好了拒腐蚀永不沾准备,这一来反而若有所失。

    他倒不是真想收受贿赂,或者收几个美人儿,不过……,瞧瞧奇珍异宝、看看各色美人儿,长长见识,再严辞拒绝,那也是好的嘛。

    话说夏浔当初看《回到明朝当王爷》,对杨凌下江南智除三大镇守太监,又逢“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成绮韵成二档头那番风流韵事可是颇为神往的,这是骤得高位的夏浔的恶趣味,那些官员哪里知道,所以这马屁也就不大拍到点子上。

    夏浔赶到昌国卫,与奉永乐皇帝之命赶来这里驻守的都督陈暄见了面。陈暄的舟师多是内陆船只,易行于内河,不易出海,不过沿海岸巡逻防御还是办得到的。陈暄把夏浔迎进中军,一番客套之后,夏浔便问起双屿岛情形。

    陈暄道:“末将的战船大多都是内河舰船,不宜出海远航,所以对于外海情形,末将不甚了然,盘踞在双屿岛上的海盗距此有百里之遥,相比起倭寇的祸害,双屿海盗还算本份,所以末将与他们那边接触不多,对他们不甚了解,只知道他们最近不大在近海出没,不知是惮于末将增强了水师力量,还是受到了倭寇的牵制。”

    夏浔神色一动,便问道:“如今倭寇还常来沿海骚扰吗?”

    陈暄道:“自从卑职增援海防卫所之后,水师力量大增,倭寇倒是来过几次,都吃了大亏,近来骚扰的就少了。不过,国公既然问起,卑职正有些想,想请国公代为禀报陛下。”

    夏浔忙道:“都督请讲。”

    陈暄道:“国公,自古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咱们眼下这种没日没夜地调动大量水师人马沿海巡逻的举动消耗太大,水师官兵也承受不起,这是不可能持久的,如果我大明万里海疆都用这种被动挨打的手段来保卫,光是在海防上的投入就足以耗空朝廷。”

    夏浔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陈暄见他赞同,精神一振,说的更起劲儿了:“可是水师一旦撤回,或者在巡防的人数、次数上打折扣,又很难保证倭寇不会再杀过来,若想对倭寇形成真正的威慑,只能对他们形成沉重的打击,这样的话,我们必须要拥有可以远航的舰船,训练远航海战的士兵。”

    再往下,陈暄说的就是舰船制造方面和水军训练方面的专业知识了,这些知识夏浔听来就是一知半解了。

    经过上次与茗儿那一番对话,夏浔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为一个穿越者,优势只在大势的把握上,其它方面并不比别人强,尤其是各个专业领域,还是几百年前的各种专业领域,就算是这个领域在现代的一个专家,到了这个时代,对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标准和各种早已弃之不用的技术名词也未必了然,要是他比在这些行当中浸淫了一辈子的人还明白,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所以夏浔既不自卑,也无心打听,他可不是来当技师的,如果这件事会让他参与,那么他只要把握好大方向、给那些专业人士创造充份的条件就足够了。他打断陈暄的话,吩咐道:“陈都督,皇上也正有心建造一支强大的大明水师,我想你此时上个奏章,一定会受到皇上重视的。”

    陈暄闻言大喜,连忙答应下来。

    两人正说着,杭州湾水师卫所都指挥洛宇便风尘仆仆地赶了来。

    陈暄连忙起身介绍:“国公,这位就是杭州湾水师的指挥使洛宇,他那里有几条宜于远航的海船,国公要亲赴双屿岛,就由洛指挥亲自率舰同行了。”

    洛宇急步上前,单膝跪地,向夏浔抱拳施礼:“末将杭州水师洛宇,拜见辅国公!”

    他的身子还未完全拜下去,夏浔已踏前一步,两膀较力,将他扶起,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洛大人,好久不见呐!”

    洛宇看着他,只觉非常面熟,呆了一呆,才道:“末将……见过国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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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天宇澄净,湛蓝深远。天高云淡,海风浩荡,往舰桥上一站,面前是万顷的波涛,心胸顿时也为之一阔。

    “梓祺、谢谢、颖儿,我来啦!还有小荻,还有的宝贝女儿……”

    夏浔双手紧紧抓住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船舷,心情十分激动。以前也有分别,似乎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这一次分离的时间太久,还是年岁渐长,开始恋家。

    想起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娇妻,一时心猿意马起来;想起自己那宝贝女儿,又不免有些内疚。不过想到自己挣下这样的名地位,从此妻女都可以更幸福地生活,他又由衷的感到自豪和骄傲。

    夏浔的情绪正随着那汹涌的波涛起伏不定的时候,前方哨船突然发回旗号。洛宇一直在二层甲板上指挥着战舰的前进,这次随同夏浔赶赴双屿的战舰共有四艘大舰,十艘蜈蚣快艇,此外还有六艘哨船。虽说夏浔已经说过,早与双屿有过盟约,此去是为招安,不是打仗,可是国公在船上,一旦出了事就是他们的责任,洛宇可不敢大意。

    船一出海,三艘大舰便将夏浔的旗舰拱卫在中央,十艘蜈蚣快艇呈雁翅状排列左右,而六艘哨船前后左右各两舱,分布在十里海路之外,如今既然有哨船返回发出讯号,必是前方出了状况,洛宇神情一紧,立即下令减速停船,同时急急赶到上层甲板向夏浔汇报情况。

    两人耐心等了一会儿,哨船驶到了战舰下边,搭了软梯让哨船上的人爬上大舰,跑到夏浔和洛宇面前,禀报道:“报,国公、指挥大人,前方海域正发生混战,大小船只数十艘。”

    夏浔一愣,问是:“是何人交战?”

    那哨船士兵道:“其中一方打得是双屿海盗旗号,另一方打得是八幡大菩萨旗帜,是倭人的船。”

    洛宇看向夏浔,夏浔毫不犹豫,立即吩咐道:“全速前进,迎上去!”

    洛宇道:“敌势未明,多寡未知,再说,双屿海盗也不知道咱们官兵的船来是为了招安他们,咱们一旦参战,恐怕容易引起误会,两面受敌也说不定。末将自然不怕,可国公身份贵重,万一……”

    夏浔只担心苏颖也在双屿一方的船上,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摆手道:“如果我们为他们解了围,招安不就更容易了么?再说,这些倭寇侵我沿海,烧杀抢掠、龘妇女,无恶不作,如今既有机会与之一战,我大明水师身负守海卫民之责,岂能轻易放过,全速前进!”

    洛宇无奈,只得分咐下去,几艘大舰都鼓足了风帆,蜈蚣快艇更是全力前进,轻盈地滑过海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分水线。

    “快点,快点!他娘的,陈二壮,把油桶给我扔过去!”

    何天阳光着膀子,站在一般海盗船上,正与一艘倭寇的大船靠帮作战,两边一边用挠钩钩紧了对方的船帮,另一方则用削尖了泡过桐油的长竹竿捅搠强行跳帮的战士,也有人手持长刀短斧,一手抓着缆绳,悠荡到对方船上。

    总之,是我船有敌,敌船有我,一片混乱。何天阳喊的那陈二壮,是个力大如牛的汉子,身材也高,足有一米九上下,剃个光头,满脸的横肉,十分凶悍。他抱起一桶桐油,双臂肌肉贲张,坟起如丘,猛地一声大喝,几十斤重的一桶桐油隔着两丈多远的海面,直接丢到了倭寇的船上。

    “嗵!”桐油桶落地,摔出几道缝隙,沿着甲板轱辘辘一路滚去,桐油洒了满甲板,何天阳手中一支火把风车般转动着扔了过去,落到甲板上,那火头才烧起来,一下子引燃了桐油,船上顿时惊呼一片。何天阳哈哈大笑:“妈的,仗着船多欺负船少么,老子烧了你的船,让你们都去喂王八!”

    就在这时,掌着舵的海盗惊叫起来:“官兵,有官兵!”

    远远的,大明水师的战舰气势汹汹而来,海盗船和倭寇船都发现了,双方的战斗马上停了下来。

    明军水师的战舰比起双方的船只要少的多,不过若论舰上装备,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再说身旁还有一个死敌,倭寇固然担心明军战舰攻击自己,海盗这边同样担心官兵来个无差别打击,两方的首领急忙下令,努力收拢自己的船只,警觉地注视着这支横空杀出的人马。

第431章 联手做战

    针对双屿海盗和东瀛倭寇的反应,大明水师迅速发出了一个明确的迅号。他们还没有进入有效攻击范围,舰队便开始折向西北方向,很明显,这是要插到倭寇后面去”截住他们的退路。

    这支倭寇人多势众”比双屿海盗的船要多了近一倍,船只包括〖日〗本的安宅船、关船,还有从〖中〗国沿海抢去的商船,五huā八门,什么都有,不过还是很容易辨认他们身份的,因为哪怕是〖中〗国式的商船上面”也插着他们特有的旗帜。

    他们的旗印就像他们的船只一样,同样是形形色色五huā八门,有的是八幡大菩萨”有的是一行汉字“大一大万大吉”、“厌离秽土欣求净土”、还有从别子兵法里抄来的“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此外还有些船只上只是简简单单悬挂了一面家纹,从这些旗帜来看,这支庞大的〖日〗本倭寇队伍并不是统一旗号的一支海盗,应该是多个倭寇队伍联合起来组织的一次行动。

    夏浔命令舰队绕向倭寇尾翼的时候,安现倭寇队伍中,居中有一般大型〖日〗本安宅船,船上悬挂了一面家纹,那家纹上的图案十分眼熟”似乎与自己在海边缴获的那柄〖日〗本刀刀柄上的家纹一模一样。

    只可惜那柄刀没有带来,平时把玩也只注意那刀形的优美、钢刃的锋利”并未过多关注柄上的huā纹,一时不能比对,不过画在旗帜上的画纹图案比镌刻在刀柄上的要清晰了许多他暗暗留了心,将那旗帜上的家玟图案记在了心里。

    “织田大人,明军要和海盗联手了!”

    安宅船上,一个倭寇站在高处膘望着明军动静,向他们的首领汇报着。

    “脱离战斗,返航!”

    一个稳稳地站在船头的黑衣武士,沉着地下达了命令,旁边立即有倭人反对:“织田大人,即便加上明军的战舰,他们的船舰数量仍然比我们要少,我们应该打垮他们。”

    那个三旬左右、神态沉稳的黑衣武士淡淡一笑,不屑地道:“凭这些乌合之众吗?他们只能打烂仗,一旦被他们缠住而明军还有援军的话,我们会吃大亏。在海上,他们无力与我们纠缠,不必硬拼,拖死他们!”

    “遵命织田大人!”

    身前的几个倭寇欠身听命”纷纷发出号令,倭船开始抢在明军水师对他们形成包围前向外突围了。

    “阳哥,官兵的船好象是来帮咱们的啊”他们抄倭人的后路去了。”

    一个东屿海盗猴子似的攀在桅杆上,看着水师的举动向何天阳禀报。

    何天阳神色一动吩咐道:“拖住铿子别让他们跑了,不过也别靠得太近,咱们的船要能保证随时脱离”官兵不仗义说不定就连咱们一块儿打了。”

    他们吃过李景隆的亏,对官兵可不怎各信任。

    倭寇船开始撤退了海盗、倭寇、水师各有自己不同的旗语”夏浔自然看不懂他们的旗语,但他注意到,倭寇撤退的命令,是发自悬挂有huā饰家纹图案的那艘安宅船。那艘船长约十七八丈,宽约三丈左右,是这群倭寇船中最大的一艘,体型巨大”较之水师战舰也不遑稍让,那艘船上的人应该就是这群倭寇的共同首领。

    “放炮!”

    一见倭寇要逃,洛指挥有意在国公面前卖弄,主力战舰应声而出,斜着靠近倭寇的战船,右舷的四门碗口统一起怒吼起来。

    洛宇意在杀伤,下令用的是铁砂弹,这时的火炮如果用来毁船还真不如艨艟巨舰的拍竿管用,但是铁砂一扫一片,四门碗口铳一齐发射,杀伤效果奇佳,倭寇船上登时传出之片惨叫。

    紧接着,明军战舰更形接近,火枪、手统、火攻箭、火叉、神机箭不huā钱似的泼出去,这时明军战舰已滑行到了前面未曾受到碗口统肆虐的倭寇战船旁边,这些犀利的火器又给这些倭寇造成了相当大的损伤。

    当然,倭寇也在放箭、掷投枪、抛战斧”对明军也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同时他们还在调整船帆想要靠近过来,他们常年在海上作战,若论单兵战力,是优于明军水师的”一旦靠帮成功,就能改变武器装备逊色造成的劣势。

    但是这时候,明军战船上的力士们已经摇起了火蒺藜炮”火蒺藜炮的药捻儿“嗤嗤”地燃烧着”这种大型的手榴弹一俟抛到倭船上”爆炸声中钢针铁片到处乱飞,登时又放倒了一片,倭人纷纷俯低趴下”四处寻找掩体,靠帮作战的企图因此失败。

    火**炮爆炸力不够,并没炸死几个人,大部分倭寇都是受伤,可是受伤比直接炸死更惨,他们无医无药”海上卫生条件又不好,轻伤的有时也会就此发炎等死,重伤的更不用说了,他们残废后就会被倭寇团伙冷酷地抛弃,就算能够活着回到〖日〗本,也只能拖累得全家就此陷入更加绝望的生活。

    此时,双屿岛的海盗也在趁机追杀,扩大战果,不过他们仍然同明军水师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在水师与双屿岛海盗的左右挟击之下,倭寇丢下几条破船和一些倒霉的倭寇之后落荒而逃。

    那艘大型的安宅船武器配备比较齐全,又是在众多倭寇船的护拥之下”它迅速脱离了战场,并未与明军直接进行交战。夏浔远远地看到了站在船头的那个身着黑色武士服的人,只不过距离尚远,无法看清他的面目,那人也在看着他,船渐行渐远,那人始终未曾移动。

    短暂的接触,并未对对方造成严重的伤害,宴浔已经看出对方是主动脱离战斗了,作为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倭寇团伙,大家只是利益的结合”被放弃的倭寇也只能自认倒霉,别人是不可能为了掩护他们”牺牲自己的力量的。

    这时,海面上就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局面”中间是几艘已经被打烂了桅杆或者砸破了船舱的倭船,船上的倭寇绝望地站在船上。而明军水师和双屿海盗各占一边,隔着中间的倭船面面相对。

    这两路人马配合作战,却并非友军,一时便僵持在那儿,明草不能有所异动,以免引起对方的误会,而对方也不愿示弱,就此撤退。

    夏浔见状,吩咐道:“放艘小船下去,我去见见他们。

    洛宇吃惊道:“国公,这些海盗只是些喽罗”未必知道他们大头领已与国公有所接触的事,再说国公爵高位尊”就算招安,也该到双屿岛外,让那盗寇头子上船来拜见国公,国公岂能犯险涉难。”

    夏浔摆手笑道:“无妨,按我吩咐去做。”

    夏浔当然不担心,抛开他与苏颖的关系不谈,他的家眷也在双屿岛上呢”这两年,通过双屿岛为他的潜龙秘谍输送了大批新鲜血液,如果说双屿岛的海盗们会不知道他的名字笑话。

    双屿岛大头领许浒,虽未公开易帜,实际上现在已经算是他的半个部下,还有那何天阳也得到了许浒的允许”现在已经是他的人,只不过一直留在岛上”帮助梓祺和谢谢为他训练秘谍,夏浔自料不会有什么风险。

    洛宇不好否争,只得吩咐人为夏浔准备了一艘小船,自己则全神贯注,指挥各舰做好战斗准备,以防不测。这时候,两只舰队中间的那些倭寇便成了无人理会的一群人,他们的船大多数都伤损了,桅杆断掉无法行动的暂时还能芶延残喘,那些砸破了舱底海水汩汩而入的倭船因为创口太大无法堵住,已经开始沉没,那些倭寇只好狼狈地跳下水,游向其它的偻船。

    “不许妄动,看看他们要干井么?”

    见朝廷水师放下了一条小船,在两艘蜈蚣快艇的护送下划着一个弧形”绕过那些孤零零呆在原地的倭船,向他们这边靠拢过来,何天阳马上制住了部下的蠢动,目不转晴地盯着那个昂然立在船头的那个人。

    那人穿的不是军服,他头戴展角幞头、身穿绯色盘领右衽衫、腰束一条玉带,衣衫前襟上绣着一头麒麟。何天阳越看越奇”他扮山后国王子的时候,在金陵城待了一年多,官场上的人物他见识过不少,眼前这人胸绣麒麟……难道是当朝一品?

    那船行的迅速,眼看着就近了,夏浔已制止了蜈蚣船随行,只使那一叶小舟独自前来,何天阳定睛再看,不禁哎呀一声,惊喜地叫道:“快,快快,放下软梯,不不不,悬梯呢,搬悬梯来!”

    海盗们不知道何天阳为何如此隆重,不过何天阳现在是双屿岛上首屈一指的大头目,他既吩咐下来,大家只管从命便是,手下立刻去抬了悬梯过来,挂在船舷一边。那小船到了船边”正好停在悬梯旁”夏浔伸手抓住扶手,便登上船去。

    夏浔登船,刚刚站定,何天阳便倒退两步,一个大礼跪了下去”高声道:“卑职何天阳,拜见大人。”!~!

第432章 一个心肝,一个宝贝

    夏浔的船驶近了时,业巴”看清船上的人就是何天阳,心中已然大定,他笑吟吟地上前将何天阳搀起,笑道:“天阳,听说萍女已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哈哈,恭喜、恭喜呀!”

    旁边的海盗都看呆了,一时还没把眼前这个人和传说中的杨旭挂起勾来。

    何天阳咧开大嘴傻笑起来:“多亏大人帮忙,要不然小人哪有这般好福气,哈哈,呵呵…”

    夏浔晓得他是说幸亏自己给他提供了机会,得与萍女结为夫妻,得了这样的好妻子,才得了一个夫胖小子,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揉揉鼻子,笑道:“我这次来,是依照前约,见许大头领的,快些带我去岛上吧。”

    何天阳惊喜地道:“小人听说,燕王殿下已经取了金陵,坐了天下是吧?这些天乱的很,海上又有倭人捣蛋,无打听最新的消息,大人这起……封了什么官儿?五军大都督?一品武臣么!”

    夏浔笑吟吟地道:“你再猜猜!”

    何天阳挠挠头,忽地惊叫起来:“啊!大人做了驸马?”

    夏浔也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回海里去。没办,大明开国时只有六公爵,到现在不要说活着的,就连他们的子孙也没剩下几个了,何天阳在金陵时见到穿麒膦服的,夫多不是驸马就是五军大都督,他自然会往这上面想。

    夏浔咳嗽一声,才道:“我如今,受封为辅国公,世袭一等公爵。””天呐!真的?”

    何天阳一张大嘴张开,半天合不拢来:“这要让三姐知道了,还不知会有多欢喜。大人…不,国公,国公爷,快快快,咱们马上回双屿。”

    旁边有个海盗提醒道:“天阳哥那些倭人…怎么办?”

    何天阳这才想起还有些仇人没有处置,往海上看了看,沉了船的倭人都爬起了尚未沉没的倭船上,船面上挤得满满当当都是锉子一个个奋力地抻着脖子,也正向这里看来。

    何天阳试探着问道:“国公,您看这些倭人怎么处置?抓回去的话……,浪费粮食啊。

    要是卖去南洋做奴囘隶……”现在我们和南洋王陈祖义闹得很僵,过去一趟不容易,他们一个人还没一匹丝绸值钱,不值当啊,您看?”

    夏浔淡淡地道:“我们马上去双屿至于这些倭人就交给你们了以前怎么处理,现在还怎么处理吧!”

    何天阳大喜,一声令下,一艘艘海盗船立即鼓噪着向倭船冲过去,看样子,是想直接梨沉了它们。

    倭寇们惊慌起来,如果搁在以前,落在海盗手里他们也自知不可幸免,不过现在因为明军水师的出现,他们不免抱了一丝幻想可是如今眼见对方依然要把他们全部处理掉,不由惊慌起来。

    船桅已经断了,他们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命划水,向明军水师一方靠拢,有人用汉话高声叫嚷起来:“你们是官兵,你们不能杀俘!”

    洛宇在船头看的清楚,知道海盗们的行动必定是得了辅国公的默许,便趴在船头大叫:“滚你奶奶的,老囘子根本没有接受投降!””军爷饶命、饶命啊,不要杀我,我是汉人!””你个背宗忘祖的浑王囘八,你更该死!”

    这回船头不止骂人了,还有弓箭迎面射去。”砰!”

    一艘海盗船被撞得四分五裂,倭寇像下饺子似的掉下水去,大船毫不迟疑,就从他们头顶犁了过去,冲向第二条船……。

    在海盗船对停泊在海面上动弹不得的倭寇进行最后清理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夏浔已经要何天阳带着他先行赶赴双屿岛了。

    明军水师舰队赶到双屿岛附近时,夏浔担心水师战舰的突然出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让洛宇率舰队等候在双屿外海,自己乘坐着何天阳的那条船继续往前走。

    船缓缓驶进双屿海峡,夏浔的心禁不住急切地跳起来,这个地方,不仅有他的亲人,还有他难忘的回忆,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哪能不心潮澎湃。放眼望去,双屿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四年靖难,中原大地翻天覆地,可这里却像世外桃源一般。

    一艘吕宋的商船停泊在码头上,那些名为海盗实为武装走私的双屿岛盗众正光着膀子卖力地卸运着货物,似乎正在港口忙碌的走私商人们和码头上搬运货物的海盗们还不知道何天阳在外海与倭寇交战的事情,何天阳的船出现时,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囘动。

    船在码头最里侧靠岸了。

    “”何大哥,回来了恢!”

    码头上有人叫,同时俐落地接过船上抛过来的缆绳,在桩子上系紧,又帮着搭起跳板,紧接着,他们就吃惊地看到何天阳陪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从船上下来。

    夏浔穿着麒膦公服,码头上的这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官服,他们之中许多人连县官都没见过见过的最大的官儿是巡检,哪知道这件衣服是什么意思。”大当家呢?”

    何天阳向人吼了一声,问明大当家的所在后,便对夏浔道:“国公,咱们这就去见大当家吧。

    夏浔道:“不急,先带我去看看梓祺、谢谢她们。”

    夏浔的声音有些急促起来,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儿子的何天阳很理解他的感情,马上答应一声,引着夏浔沿码头往前走,同时招呼人去告诉许大当家一声。八个带刀校尉也紧紧地随在夏浔后边。

    “两位夫人现在住在三姐那儿。”

    何天阳飞快地瞄了夏浔一眼,脸上浮现出有些古怪的神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苏颖从来不曾对人言明,但是现在岛上无人不知她的男人是一个叫杨旭的朝廷中人了。

    “都在一个院儿里住着,她们和三姐很合得来,也很喜欢……三姐的孩子。”

    当事人没事,何天阳却有些尴尬,不过说着说着,也就自然了。夏浔的确没往心里去,这次来,他已打算把真相公开了。男人一无所有时也可以有底气,但那只是少男狂妄的底气,夏浔现在才是真正有了底气,不管是地位、身份、还是经济能力,他有信心给他的女人和孩子稳定、富贵的生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拐过一片山角,前边便出现一片沙滩,由于这一片海域都是浅滩和礁石,不宜泊船,所以比较清静,海滩上没有多少人,有几艘拉上沙滩等待修理的小船,还有几处正晾晒着鱼网,礁石群边,有几个老人在垂钓,高处还有开垦出的几片沙地,种着一些时令的蔬菜。

    忽然,夏浔站住了,何天阳也跟着站住了,夏浔的目光停在沙滩上,沙滩很宽阔、很平坦,距海边百余米处,有两个小女娃儿正坐在沙堆里玩耍。从那沙滩再往上二三十米,就是陡然拔起的一个高坡,坡上有一片屋舍院落,夏浔知道,那是苏颖的住处。那么,沙滩上那两个穿花袄的女娃人…

    何天阳瞟了夏浔一眼,小声道:“那两个女娃儿,就是三姐的女儿,大的叫思杨,小的叫思浔……。”

    夏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孩子,轻轻嗯了一声。他的心越跳越快,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奇和喜悦,他深深地吸了。气,吩咐道:“你们在这儿等我!”说完,便一步步走过去,一直走到那两个小娃娃身边。

    大的女孩儿坐在沙堆上,正认真地指挥小女娃儿盖房子,当然,她们所谓的房子,其实只是东一堆西一堆的沙子。那个比她小些的女孩儿卖力地往她身边推着沙土,直到夏浔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们面前的阳光,两个女娃儿才仰起脸来。

    大一些的女娃儿看起来有五岁上下,梳着两个小角丫,很漂亮、很可爱。小的那个女娃儿梳着冲天小辫儿,估摸有三岁,眉眼和姐姐很像,也是个小囘美人胚子。虽然打扮土气,可是两个小丫头都是一脸的灵秀。

    人常说,男孩像妈,女孩像爸,夏浔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小丫头那眉眼儿与自己有着几分神似,一股暖流顿时在他心底流淌着,目光也柔和起来。”喂,你是谁呀,你踩着我的房子啦!”

    大一些的女孩儿皱起眉头,不高兴地看看夏浔的大脚,又瞪他一眼。小一些的女娃儿就好奇地看看夏浔,爬到姐姐身边,奶声奶气地道:“姐姐,这个人的衣服好奇怪呀,你看他衣服上画的画儿,比年画还好看!”

    夏浔微笑着蹲下来,想摸囘摸姐姐的脑袋,小丫头下意识地一躲,不悦地瞪起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夏浔讪讪地缩手,转头又去逗那妹妹,问她道:“你看我衣服上这这画儿好看么?””嗯,好看!”

    小思浔使劲点头,看得出来,她对夏浔胸口金丝银线织就的那头麒膦确实很有兴趣,一直目不转睛地看,见夏浔笑吟吟的很和气的样子,她的胆子大起来,伸出沾着沙子的小手,就想摸囘摸看。

    夏浔马上拉起胸襟,给予鼓励。

    “思浔,不许乱碰别人东西!”

    旁边伸出一只小手,飞快地打了一下,思浔马上缩回手去,委曲地撅起嘴儿,思杨警惕地看看夏浔,训斥妹妹道:“一看就不是好人,把你拐去卖了怎么办?”

第433章 一家人

    夏浔听了女儿的话,不禁有些想笑,不过……女儿似乎没有说错呀,自己不但拐了她们的娘亲,这一次来,正是要把她们也一起拐走的,夏浔得意而开心地笑笑。

    思杨训完了妹妹,又上下打量一下夏浔,说道:“你穿得怎么这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衣服,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么?”

    夏浔微笑,很努力地做出慈祥的模样,女儿长大了,记事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嘛。

    夏浔道:“是啊,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那个地方你们从来也没有去过,那里有许多许玩好玩的东西,比这海岛强一万倍,你们喜欢么,我可以带你们去那里玩啊。”

    “好呀好呀。”

    小思浔拍手大乐,思杨马上又训起了妹妹:“你别傻兮兮的好不好?一听好玩就要跟人家走。娘都说了,外面有好多坏人的,到咱们岛上来做生意的人也有好多坏人,你要是给人骗走了,就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我不怕呢!我看他不像坏人!”

    思浔不服气地反驳姐姐:“再说,娘亲游得比鱼还快呢,如果他真是大坏蛋,就算他的船逃到天边,娘也能追得上。喔……对了!我还有祺祺姨呀,祺祺姨最疼我了,我喊一声,祺祺姨就会提着大刀出来,把大坏蛋切切切、切成片儿!”

    “我汗!这三岁的小女娃儿,用不用这么暴力啊。颖儿和梓祺就是这么教育小孩的么?女孩太彪悍了可不好,会嫁不出去的,还是谢谢乖巧文静,以后,这孩得让她带着行。”

    夏浔一边想着女儿今后的教育问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来。这可是他离开金陵的时候特意给女儿捎来的礼物:“呵呵,小丫头,我可不是大坏蛋喔,你们看,我这里有糖果呢,很甜的,要不要吃……”

    小思浔的眼睛马上就亮了,她盯一眼夏浔手中的糖,便去看姐姐,看来小家伙虽然淘气,还是很听姐姐话的,思杨在糖衣炮弹面前似乎也动摇了:“这糖……真的给我们吃吗?”

    “当然!”

    “唔……不要钱吗?”

    “呵呵,不要,白送给你的。”

    “嗯……,思浔!”

    “姐姐!”

    “去,回屋洗洗手去,洗干净了姐姐分你糖吃。”

    “哦!”

    思浔非常乖巧,马上爬起来往院里跑,夏浔很开心:“瞧我的宝贝女儿,还挺讲卫生的呢,是个好孩。”

    思杨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冲着夏浔甜甜地笑:“谢谢叔叔!”

    “嗯嗯,小丫头真乖!”

    夏浔夸赞着女儿,心里美滋滋的,小丫头笑的很亲、很甜,他心里也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倒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这大概就是父女血脉相连的感觉吧!

    夏浔微笑着伸出手去,思杨双手闪电般向下一插,抓起两把沙土,便向夏浔脸上扬来。

    “哇!”

    夏浔哪里想得到他的宝贝女儿居然会跟他来这一手,两只眼睛登时迷了,夏浔闭着眼睛,就觉着胸前被一只小脚丫狠狠踹了一脚,然后便传来高分贝的一声尖叫:“祺祺姨,有拐卖小孩儿的大坏蛋啊~~~~~”

    夏浔的表现,和谢雨霏讲给她们听的那些拐卖儿童的江湖骗的伎俩太像了,无故的搭讪、无故的殷勤,无故的礼物,还说要带她们去很远很好玩的地方,这不是人贩是什么?思杨很关心妹妹,先动脑筋把妹妹支回了屋,这突然难,一边逃跑一边喊起来。

    “啧!这么高的声音……,最后一声啊居然还带点海豚音,这是跟小荻学的吧。”

    夏浔眼泪长流:“这个臭丫头,五岁就会骗人了,莫非是跟谢谢学的?唉,颖儿教她们粗鲁、梓祺教她们暴力,谢谢……也不是善类啊,不成不成,我这孩,将来一定得送进宫里让宫廷女官好好教育教育,得像茗儿小郡主那么斯文知礼好。”

    这等关头,夏浔还不忘关心女儿的教育大计,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眨着眼睛让泪水把沙带出来,这时就听一个更加高亢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双屿岛上,谁敢诱拐我家小宝贝儿,死来!”

    夏浔泪眼迷离地看去,闪闪的泪光中,就见一位女英雄提一口鱼叉,张牙舞爪地从院里跑出来。

    “咦!小荻长大了呢,已经出落成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了!”

    夏浔眼泪汪汪,委曲地叫:“小荻!”

    “啊!”

    夏浔只觉耳膜一痒,小荻丢了鱼叉,从门口消失了……

    随后,一群人从院里跑出来,梓祺、谢谢、苏颖,肖管事夫妇,以及追随他来到海岛的那些家人,一群人挤在门口,惊喜地看着他。

    梓祺和谢谢痴痴地望了他一阵儿,忽然同时出喜悦的一声欢呼:“相公!”便泪流满面地扑过来,小荻跟在她们后面,开心地笑,却破天荒地没有扑上来与她们争夺夏浔的怀抱,小荻……真的长大了。

    夏浔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将两位爱妻拥在怀里,两边的肩头迅地被喜悦的眼泪濡湿了,夏浔抱着她们,看着对面的苏颖,苏颖站在门口,嘴唇颤抖着,似乎也想扑过来,可是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把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睛,痴痴地投注在他的脸上,一刹也不离开,温柔中透着喜悦。

    小思浔和思杨晃动着脑袋从人堆里挤出来,两颗小脑瓜从大人腿间钻出来,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太奇怪了,祺祺姨没有拿刀把那个准备用糖把她们哄走卖掉的大坏蛋切切切切成片,谢谢姨也没有把那个大坏蛋哄去给卖掉,还被他给欺负哭了,事情似乎和她们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思浔奇怪地歪着头,问姐姐:“姐姐,祺祺姨和谢谢姨为什么哭了呀?”

    妹妹不懂,姐姐当然应该懂,所以,尽管她也不懂,思杨还是很严肃地回答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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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是国公?”

    梓祺和谢谢一齐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夏浔。

    夏浔和双屿岛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是他受封国公只是这几天的事,朱棣在金陵称帝的时候,地方官府仍旧奉着建文朝的旗号,完全平定下来也是这两天的事,所以信息传递比较缓慢。

    再加上最近倭寇和双屿岛的摩擦越来越频繁,也牵扯了岛上的注意力,所以夏浔受封国公这样的喜讯她们还不知道,在此之前她们唯一确定的是,燕王已经坐了江山,派去金陵打听具体消息的人还没回来的。

    骤然听得夏浔一说,她们都惊奇不已。左看右看,不管怎么看,似乎也无法把自己的男人跟国公那种希罕少见的生物划上等号。

    “少爷……是国公?”

    站在边上的小荻神色显得有些古怪,有欢喜、有惊讶,似乎……又有些失落。

    这一刹那,她忽然现……自己和少爷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能仰望,遥不可及,似乎连做他的小丫环,自己都嫌不够格儿了。

    她忽然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娘,看到娘亲满脸的欢喜和眼中的炽热,她的心情更沉重了,以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也许……在她心里,更希望她的少爷永远只是她的少爷,仅仅是个少爷吧。

    “你……,恭喜,国公爷。”

    夏浔说出他现在的身份之后,唯一镇静自若的,大概只剩下苏颖了。她是个女海盗,或许眼界并非如何的开阔,但是在她眼里,就算皇上老也不算什么,她在海上,只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化外之民,敬天敬地敬祖宗,至于其它的,皇帝也好、国公也罢,与逍遥自在的海的女儿毫不相干。

    可是不知怎地,她的心中也有一些莫名的伤感。她知道只要她点头,夏浔一定会带她走,可她清楚,夏浔不会只属于她,即便他没有其他女人,还有他的事业,过日并不像不谙世呈的少男少女想象的那样简单,似乎两个人只要天天腻在一起就行了。

    他总要有他的事业去做,而她,这辈永远做不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直到老死的女人,她爱夏浔,却无法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离开了她所喜欢的无拘无束的自由,规规矩矩地去做一个贵妇,很快,她就不再是她了。

    泯然众人的她,将不会再有吸引他的特质,就连她自己,都会厌恶那样的自己。可是,她虽然一直有意识地与夏浔保持着距离,心中却也不无一种幻想,哪怕仅仅是一个幻想,也能慰藉自己的相思。而现在,这种巨大的差距,让她连幻想似乎都成为不可能了。

    “少爷当上国公了,国公爷,那可是国公爷啊!”

    尽管屋里每个人都听到了夏浔说的这句话,肖管事还是逮着谁跟谁说,不断地重复这句话,他恨不得马上跑进供奉老爷、夫人牌位的房间,叩上一个响头,把少爷光宗耀祖的好消息告诉他们,可他现在又舍不得离开少爷身边。

    夏浔来了,而且做了大官,这些好消息,让整个小院都沸腾起来了……

    思浔和思杨好奇地看着大家,不断地拉她娘亲的衣襟:“娘,娘,国公是甚么东西呀,比南海王还厉害吗?比倭寇还厉害吗?比大当家还厉害吗?娘、娘,你理我好不好……”

    她们的娘现在顾不上理她们了,于是她们又找上梓祺、谢谢,乃至小荻,奇怪,在家里,一直以来她们两个是大家的中心呐,她们是宝宝,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围着那个胸前绣了一只小怪兽的家伙,根本没人理她们。

    思杨生气了,嘟起小嘴,不悦地牵起妹妹的手:“妹妹,咱们出去玩,不理他们了!”

    思浔不肯走,她正眼巴巴地看着夏浔:“即然这个家伙不是谢谢姨说的那种用糖果诱拐小孩的大坏蛋,那么他的糖……就可以吃了吧?”

    思浔盯着夏浔胸前的麒麟,糖果就是从那只小怪兽里面变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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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招安

    人很多,每个人想问的问题都不一样,夏浔目不暇接,也不知道该答谁的问题,反正听到一句答一句,听到的人也不管是不是自己问的,听得一样开心。

    屋里还有一个小鼻涕孩,是何天阳的宝贝儿子。小家伙长得很可爱,不过因为拖着两管大鼻涕的缘故,虽然他姐姐姐姐叫的很甜,一直粘在思浔和思杨后面,两个小姑娘却都不愿意理他,小跟屁虫也不生气,他靠过去人家就跑,他就跟在人家后面追,还以为两个小姐姐是在跟他捉迷藏,嘎嘎笑得欢实。

    半天了,夏浔其实还没有说过一段完整的话。而何天阳被挤在最外面,团团乱转,不断地掺和,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国公,咱们是不是先去跟大当家谈谈?”

    这句话很惹众怒,不过何天阳显然没有察觉满屋子的人都不太爽他,萍女又好气又好笑,再三向丈夫暗暗示意,粗枝大叶的何天阳也没觉察出来,最后萍女忍无可忍了,拎起他的耳朵把他拉了出去,万人嫌才算从众人眼中消失。

    两个可爱的小丫头总算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其实夏浔一直想逗她们说话。可是大家有太多话要说,好不容易应付过来,他才得个空隙,对思浔和思杨说话。

    “宝贝女儿,过来,叫爹爹!”

    夏浔一句话,苏颖便红了脸,可这屋里已没了外人,对于夏浔突然的强势表现,苏颖连抗议的机会也没有,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她,犹豫半晌,她也只好红着脸,向两个孩子点点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道:“嗯,他……就是你们的爹爹,叫爹爹呀。”

    两个女孩儿不吭气,夏浔故技重施,又掏出了糖:“爹爹这里有好多糖果哦,有香糖果子、有狮子糖、有花花糖、有胶牙糖,哎呀呀,咬一口又香又甜,快叫爹,谁叫了就给谁糖吃。”

    两个小丫头看着他手中的糖,悄悄地咽唾沫,却不肯张口。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开口叫爹,虽说糖果的诱惑力很大,她们还是开不了口。

    夏浔转而开始威胁:“叫不叫?不叫的话,我就把糖给别人家的孩子吃喽!”

    别人家的孩子马上凑了上来,何家那个小小子虽然才一岁多,可是脑袋瓜很好使,马上配合地站出来,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糖果。

    两个小丫头互相看看,忽然一起跑出了屋去,看得出,因为夏浔的威胁,她们生气了。

    弄巧成拙的夏浔直起腰,把糖交到小荻手上,小荻笑道:“少爷别急,她们还不认得你呢,过几天熟了就好了。来,咱们出去分糖。”她牵起何家小子的手,把他也领了出去。

    夏浔有些失落,可这怪不得孩子。没有关系,以后,他会把欠孩子的亲情补回来的,他吁一口气,回转身来,就看到三双温柔款款的眸子正凝注在他的身上,那眸中满是柔柔的爱意。

    夏浔心中一暖,些许失落一扫而空。当初,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孑然一身,余此一身一无所有。而今天,该拥有的一切他都拥有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呢。

    “好啦,都别站着啦,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夏浔微笑着走过去,先在上首坐了,一家之主坐了,大家也就自觉地各找地方,在椅子上、炕头上坐下,众人刚刚坐好,夏浔笑吟吟地正要张口,门口便又传来一个声音:“恭喜恭喜呀,恭喜国公爷位极人臣,光宗耀祖,福荫子孙,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许浒兴冲冲地一头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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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的好象不是时候……”

    看到苏小妹那想杀人的目光,以及满屋人明显不太欢迎的表情,双屿岛主许大当家马上有了觉悟,他很客气地向大家点点头道:“国公才刚来,哈哈哈……,许某过来打声招呼,哈哈哈……,那个……国公一家团聚嘛,明儿在下再为国公接风洗尘,哈哈哈哈……”

    许浒一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面就想溜之大吉,夏浔连忙起身道:“大当家,不好意思,本来想到家里站站就过去的,你看,这一说就忘了大事,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去吧。”

    “不不不,不急不急!”

    一见彭梓祺和谢雨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许浒连忙拒绝。这几头漂亮的雌虎,他可招惹不起。不过要说不急那就假了,朝廷有什么条件,不仅关系着他许浒一家人的未来,也关系着整个双屿极其附属岛屿数万人的未来,他能不急么?

    夏浔正色道:“嗳,国事要紧,一家人已经见了面,还愁没时间相聚吗?走走走,咱们两个先聊聊。”

    夏浔说完,转头向自己的女人一笑,说道:“做点好吃的,等我回来喝酒。”

    夏浔握着梓祺的手,眼睛看着谢谢,朝苏颖点点头,于是……三个绷着战斗脸的美人儿冰霜解冻,很温柔地向他点头。

    夏浔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院中正站着一个少年,与小荻说着话。

    这个少年看起来比小荻岁数还大一些,十岁年纪,壮得像只小牛犊,他裸着上身,晒得黑黝黝发亮的皮肤,一身的疙瘩肉。在他脚边放着一只大筐,筐里有几条肥鱼,正奋力地向上跳跃着,摇得筐子不住地颠来颠去。而在肥鱼下面,还露出一对大螯,一只大龙虾奋力地想要爬上来,却总是跳跃的肥鱼又砸回去。

    看到夏浔出来,小荻便住了口,向他甜甜地笑:“少爷。”

    那少年的目光仍然投注在小荻身上,因为小荻忽然露出的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神有些痴迷,那是年轻男孩子看到心仪女性时的目光。

    许浒对夏浔笑道:“这是许某的儿子。逸澜,还不过来拜见国公。”

    那少年虽见夏浔比他似乎大不了许多,可是既与父亲平辈论交的人物,他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抱拳施礼道:“晚辈许逸澜,见过国公爷。”

    夏浔道:“免礼免礼,呵呵,虎父无犬子,大当家,你的儿子一看就是位英雄少年呐。”说着看了小荻一眼,小荻总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好象一颗心里全是阳光,看不出甚么来。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许浒看了儿子一眼,说道:“这小子顽劣的很,也就在我面前才会装装样子,不成器,不成器呀。国公,请。”

    思杨和思浔还有何家的小毛头已经从小荻手里拿到糖了,思杨和思浔站在院角,小跟屁虫吃起糖果来是连鼻涕一起吃的,两个小丫头看着恶心,把他给轰走了。两个人站在那儿,思浔眼巴巴地看着思杨,不断地咽唾沫,思杨刚把糖纸剥开,思浔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一口把糖咬在嘴里。

    “哎呀哎呀!你个小馋鬼,咬着姐姐的手指头啦!”

    思杨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思浔嘴里含着一块糖,腮帮子都鼓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哪还在乎她说什么。思杨一见,忙也剥开一块糖,刚想往嘴里填,看见夏浔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便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偷偷的把糖塞进嘴里。

    思浔可不像姐姐那么腼腆,吃人家嘴短,一见夏浔向她望来,思浔马上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脸,只是因为她嘴巴里含着糖,不能张开,所以努力地抿起嘴巴,再加上脸上脏兮兮的蹭得左一道右一道的,笑得像只小花猫儿。

    看着她们可爱的样子,夏浔满心欢喜,要不是许浒正在身边,他就忍不住上去再逗逗她们了。

    “小荻,我先走啦,下回抓了大龙虾还给你送来。”

    许逸澜向小荻小声交待了一句,便跟在父亲后边跑了出去,跑到院门口的时候,还回头招了招手。夏浔听在耳中,着意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小荻的目光与他一碰,有些不自然地错开。

    “小荻真的长大了!”

    夏浔一时不能读懂她眸中蕴含的意思,不过……她的眼神很复杂,那是一个渐趋成年少女的目光,与他当初第一眼看到小荻时,那个消灭了半盆水果,正在拼命减肥的小丫头单纯、稚嫩的目光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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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中那座双屿群盗的议事大厅,空空荡荡的只做了两个。

    等人送了茶上来,许浒歉然笑道:“国公今日刚刚一家团聚,在下太急切了些,实在有些冒昧……”

    夏浔摆手道:“大当家是一岛之主,招安的事情事关全岛人性命前程,大当家心中迫切,也是应该的。这次来,我已奉了圣旨,专为招安一事。”

    许浒神色一肃,身子便向前倾了倾,夏浔道:“皇上对你们当初义助世子脱险,心中一直心存感激。你们在双屿岛牵制东瀛倭寇,使得沿海居民少受了许多滋扰,这件事皇上也知道。

    所以,我一提起招安,皇上就同意了,皇上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招安,那么你的人手不会被打散,仍旧归你指挥,同时,朝廷会给你一个卫的编制,由你任卫指挥,如何?”

第435章 条件

    许浒攸地挺直了腰杆儿,他非常意外,非常震感。

    在他自己的估计中,如果他接受朝廷招安,他的部下大部分都会被改为民籍,削得只剩下百十号人,给他一个百户的职位,就算是比较合理的安排了,如果念在他曾经派船搭救过世子,那么给他一个副千户,也是大有可能的。

    可是他的人马不打散仍旧归他指挥,而且给他整整一个卫的编制,?…,一个卫,卫指挥可是四品武职啊。只要他答应,就能立即成为朝廷四品大员,饶是许浒纵横东海,经多见惯,甚至同一些番邦小国的国王都有联系,还是有些发懵。别看他总是一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模样,可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在他心中同那些番邦小国是没有可比性的。

    “怎么,许兄?”

    “啊!哦!”

    许浒定了定神,为自己的失态赧然一笑,坦然道:“惭愧,朝廷如此厚待,的确远远出乎许某……,出乎在下的预料,一时有些失神,让国公见笑了。”

    夏诗笑道:“这么说,这个安排,大当家是满意的了?”

    许浒略微有些犹豫,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件难以解决的大事,可是朝廷给了他这么好的条件,如果再提要求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所以许浒心中挣扎不已,不知该不该向夏诗提出来。

    夏诗道:“怎么,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么,说出来吧,既然是招安,凡事自然有得谈,若等接受朝廷招安,就不能擅作主张了。”

    许浒咬了咬牙说道:“是,国公,当初李景隆对我们也有招揽之意,当时我们并不知这厮不怀好意,可是我们也没有答应,不太信任朝廷,只是一个方面,另外就?…这些年来,我们在双屿岛扎下根来,家室妻小都在这里,还有许多人靠我们生活,而朝廷时这么多人要如何安置呢?”

    许浒吁了口气继续道:“沿海田少,这些人一旦归顺朝廷之后,每户恐怕连两亩簿田都分不上,难以维持一家人生计。如果出海打渣,有些人家的壮丁要当兵、有些人家已经没有壮劳力,还有些人家的男子已经在同其他海盗与偻寇的战斗中死掉或者残废,也难以……”这些人,都曾为我双屿岛出生入死,在下不能弃而不管呐!”

    其实许浒还有一件事没有说,他们做走私生意、做海盗风险虽大,利润也高,如果接受招安之后无法解决好这些部下家庭上的问题。恐悄许多家庭连温饱都混不上,生活质量反差这么大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反对招安。

    不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被双屿目前困境困扰多时的许浒是真心想要接受招安的,尤其是听到朝廷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

    许浒当初答应救助燕王兰子时,主要原因还是想利用燕王之乱给大明朝廷制造些麻烦,大明越乱,对沿海控制的越松,他的日子就越好过,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从燕王那儿获得一些特质上的回报,那时,他并没有接受招安的意思。

    不过,今非昔比,从一年前开始,他就透过何天阳,向夏诗透露了如果燕王得了江山,他愿意接受招安的打算。

    发生这种改变的原因很多,不过归根究底一句话,他们现在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楚米帮被消灭以后,陈祖义逃回了南海,因为他在南海也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没有发动大批海盗北上与双屿帮决战,但是东海与南海两大盗寇团伙的小规模的冲突却从此不断了。由于双方交恶,双屿帮南下走私的生意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南洋走私收入大幅减少减。

    而建文朝开始从朝鲜大量进口战马后,朝廷用了大量的绫罗绸段等高级消费品作为抵价,朝鲜哪有那么多的王公贵族来消化这些奢侈品,于是就拿来与日本人做生意,这一来日本方面能从朝鲜进口大量本就属于大明的奢侈品,通过双屿走私渠道购买的货物也随之减少。

    一南一北两道口子都掐紧了,双屿帮的日子就难过了

    尤其是,趁着大明内乱,日本偻寇侵犯大明沿海,明军抽调不出足够的力量抵挡,偻寇们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尝到了甜头的偻寇回去一宣传,鼓舞了更多的日本浪人加入到海盗的行列中列,他们频繁出入东海,便与东海霸主双屿岛产生了大量摩擦。

    双屿岛的盗寇是张士诚的部下,而张士诚昔年甚受江淅一带百姓的拥护,所以张士诚兵败,他们逃到海岛上以后,也不肯做些祸害江淅百姓的事,再以后他们成了东海最大的走私头子,沿海百姓就是他们走私贩运的基础和坚强后盾,他们就更不能自毁长城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偻寇的眼中钉,一方面是走私收入大量减少,一方面是不断发生冲突,不断有人死亡、残疾,这些事下面的人体会并不深,可是种种压力积压到他身上,做为大当来,许浒可难过的很。堞懈

    南海陈祖义,那是彻底撕破脸了,日本偻寇干的是无本买卖,祸害的是大明百姓,就算他不怕背弃祖宗做个汉奸,手下的人也不会全跟他走,势必先要闹一场最大规模的分裂,要想生存,投靠大明已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如果众海盗的家室得不到妥善的安置接受招安也绝不会一帆风顺,少不得先要有一番刀光剑影,血腥的内部清洗,用武力强迫不肯接受招安的人驯服下来,如非得已,他又岂能使用这样的手段?

    许浒感激地道:“皇帝能给我这么高的官职,想必国公从中为在下说了不少好话。许浒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过双屿有数万人,其中大半是老弱妇孺,都是双屿弟兄们的家眷。我们的兄弟受了招安,吃着皇饷自然不会饿肚子,可妻儿老小光靠那点饷银可吃不饱啊!

    国公也知道,沿海地少,朝廷是拿不出足够的土地来分给我们的,常言说靠水吃水,可家中的壮丁当了兵让他们家中的老弱妇孺以打渣为生,也不妥当。在下是愿意接受招安的,只是这么多人如何安置,很是挠头。

    不给他们找好了出路在最好最快下虽是双呜岛的大当家,也很难独断专行,怕就怕如今答应了朝廷,回头家计无着闹出乱子,那时不只在下左右为难,国公怕也要受到牵连,所以,还请国公给在下一点时间我得先说服手下几个大头领………

    夏诗微微一笑说道:“大当家无需担心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到了。

    许浒精神一振,急忙问道:“国公有什么办法么?”

    夏诗缓缓说道:“大当家以为,皇上给你一个卫,这个卫……,要设在哪里呢?”

    许浒本也是机精明的人,马上意识到夏诗话中有话,他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的迟疑道:“国公是说……,莫非……,莫非还是双屿?”

    “不错!”

    许浒听了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诗微笑道:“永乐皇帝与太祖皇帝不同,永乐皇帝对海洋……,很有兴趣。我向皇上提出招安的时候就说过双屿的历史以前,双屿本就是我大明治内的领土,只是因为它独僻于海外,管理实在不方便,当年太祖皇帝才把双屿居民尽数内迁,将它弃而不用。

    可是,朝廷弃而不用,便为海盗所用。双屿是一个天然良港,杭州附近,没有吃水线这么深的港口,并不方便远洋大船往来,而这里北接朝鲜与日本,南接吕宋与琉球,正对面又是我大明腹心,这样一个地方,如果运作好了,将是一个极好的港口,可这港口重地,总要设官兵保护吧?

    呵呵,皇上答应在此设卫,这是其中一个理由;另一个原因是:双屿岛上人口全部算下来,我估计至少也有七八万之众吧,这多么多的人口,你让哪个府县来安置,也安置不起呀。北平倒是正缺人,可是要你们的家小或者把你们这些从小在海边长大根本不会侍弄庄稼的人全弄去北平,那也不现实,所以,把你们留在这儿,就是最好的选择。”

    许浒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来,向夏诗长长一揖,感激涕零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在下有把握说服各岛全部头领,一齐接受朝廷招安。国公,在下……,不不,卑职,卑职这就召集各岛头领,毕集于此,听候国公宣旨。”“不急!”

    夏浔神情一肃,说道:“皇上肯答应这样优厚的条件,还有一个原因,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许浒笑容一收,有些紧张地坐下来,道:“国公请讲!”

    夏诗道:“偻寇近来也太猖狂了些,咱们这位皇上,你是不了解他的性子,他的人,是绝对不肯叫外人欺负的,皇上现在初登大宝,还抽不出手来等他腾出空来,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偻寇的。

    那现在怎么办?双屿如果有一支人马,与象山卫、杭州卫等遥相呼应,偻寇势必不能肆无忌?地骚扰沿海。其实,你们一直都在这么做,只不过,与此同时,你们还得防着官兵,彼此不但没有配合,反而互相戒备,这才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双屿岛设立卫所之后,朝廷会为你们提供真正的战舰,并为你们配发火器。以双屿的特殊地形偻寇是打不进来的,等你们配备了战舰和火器,以你们纵横海上多年的本事,还怕不能狠狠教训教刮他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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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讨厌的……

    “好!,许浒以拳击掌,兴奋地道:“这些东瀛矮子,近来欺负的我们也狠了,这一来,我就可以报仇血恨了。”

    夏浔严肃地道:“仇是要报的,但是你要记着,从此以后,你是大明武官,守土卫民,军人之责。对倭寇,你有仇,要狠狠地打!没有仇,也要狠狠地打!”

    “卑职明白!”许浒会意地笑了起来。

    其实,除了以上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夏浔没有说,这个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就算对朱棣,他也没说,那就是走私。如果真的把双屿这个走私跳板撤掉,并不能消灭走私行为,各国往来于大明的走私团体自然会另寻门路。

    倭寇的横行,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他们根本没有其它的贸易途径,否则,抢劫总要以生命为代价的,如果允许自囘由贸易,虽不能彻底杜绝走私和海盗,却一定可以严重缩减他们的规模,不会形成那么大的危害。

    历史上,明朝后来是彻底堵塞了双屿海道,把这个天然良给港毁了的,结果呢?外国走私团体就选择了澳门做为基地,并培养了新的海盗团伙来给他们提供便利。

    这件事夏浔是知道的。虽然比较严肃的史料文章他接触的不多,不过这段资料他恰好在月关的成名小说里看到过,那个作者写东西还是比较靠谱的,窝教于乐的东西夏浔也乐于接受,所以记得比较牢固。

    既然堵不如疏,双屿岛上数万百姓也需要有个生计,那么在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暂时就不妨保持现状。这个想法他当然不能说,他现在还摸不清朱棣对海洋贸易、尤其是对民间海洋贸易持何种态度。

    而在此期间,他把羊角岛整个儿变成了他的潜龙基地,钱从哪来?谢谢是一个千术高手,实际上她更是一个极具经商天份的奇才,经过这几年的运作,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条秘密的海洋贸易线,如果突然取缔双屿岛的走私贸易,那么最惨的就是他了,无钱寸步难行呀。

    许浒心中最大的难处得到了解决,高兴得他合不拢嘴,夏浔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说起那些倭寇,我看他们的旗帜五花八门,似乎并非属于同一股海盗?”

    许浒道:“不错,他奶奶的,这群小锉子,抢出甜头来了,像一群狼似的,越来越多,在他们日本,混不下去的那些浪人、武士,都纷纷做了海盗,这还不算,看他们每回都满载而归,许多还过得下去的人也跟着眼热,纷纷出海做了强盗。我听说,还有一些大名、小名、守护,也派了家臣冒充海盗,到咱们大明来捞外快。”

    夏浔点了点头,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靠着记忆在桌上画了一个图案,问道:“这个图案,应该是某个日本家族的家纹,前些日子,我在象山曾经见到一股倭寇侵袭,其中一个倭寇首领,使得一把好刀,刀柄上就有这个图案。今日,我在来双屿的路上,正看到天阳率船与一批倭寇作战,倭寇中最大的一艘船上,悬挂的旗帜好象也是这个图案,你认得么?”

    许浒看了看,摇头道:“国公,卑职与倭人一见了面,就是大打出手,至于他们的头领是谁,卑职却没打听过,再说他们的人非常混乱,今儿这些人徂成一伙,明大那些人徂成一伙,头领也经常换。所吼…”

    夏浔提醒道:“如果再遇到倭寇,尽量了解的详细些。倭人一直想与我大明恢复朝贡贸易,我们早晚还是要打交道的。那些倭寇来了,我们可以消灭他,可是那些安坐日本岛内,指使倭寇为其所用的大名、守护们,我们也不能放过!”

    许浒肃然道:“卑职道命!”

    夏浔笑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安心了,可以先召集手下的头领们,向他们通通气,等人都到齐了,咱们再宣布圣旨,进行改编。杭州水师的洛指挥使现在还在海上,你派人去把他们接进来吧。他是卫指挥,用不了多久,你也是卫指挥,以后是要并肩作战的,现在先亲近亲近,有好处。”

    许浒起身道:“是!那卑职一会儿亲自去接洛大人,等明天,再摆宴为国公接风冼尘。

    夏浔摆摆手,笑道:“好,那你准备吧,我先回去了。”

    这议事大厅设在山洞里,入口狭长,许浒把他送到洞口,夏浔便拒绝了他一直送回家去的好意,许浒向他长长一揖,返身便也回去,走了几步,忽然想到总该要夏浔派个人陪他一起出海,要不然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那位洛指挥信不信他还是一回事。

    许浒便掉转头,快步走到洞口,扬手唤道:“啊,国公……”。

    许浒的声音戛然而止,夏浔提着袍裾,正向苏小妹的住处飞奔而去,只见他时而飞檐走壁、时而登萍渡水、时而八步赶蝉、时而缩地千里,如履平地一般,这片刻功夫已经跑出老远了。

    许浒抬了抬手,张了张嘴,最后只化为讪讪的一声称赞:“国公……,好轻功!”

    这顿晚饭,是夏浔几年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家里的饭,同家人一起吃的饭,是最香的,虽然没有他与那些王公大臣们在金陵城里最高档的,也是全大明、全世界最华丽、最尊荣的饭店里那般丰盛、精美,可这样的饭菜吃下去的似乎不仅仅是食物,还有温馨、踏实。

    尤其是小丫头思涛在妈妈囘的默许、几位姨姨的怂恿下,终于背叛了姐妹联盟,羞羞答答地唤了他一声爹爹,然后思杨也只好拱手投降,跟着唤了他一声爹,夏浔听在耳中,真的醉了。

    无论多么凶险、无论多么辛苦,这一切荣耀与尊荣,不就是为了与亲人分享的么,如果没有亲人,没有儿女,哪怕做了皇帝,那又怎么快活得起来。这一刻,夏浔真的觉得心满意足了。

    吃完了饭,沏上一杯酽茶,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摆龙门阵,把他的辉煌与荣耀与家人一起分享,时间一点点流逝。拍打着海岸的波涛一声声的似乎在催人入睡,倦意已起,这时,夏浔忽然发现一个未曾考虑过的严重问题:今晚,他睡哪儿?

    “梓棋!”

    三个美人儿都不好伤了她们的心,可又不好厚着脸皮提出过份的要求,正犹豫间,还是谢谢知道疼人,早就看出他的为难,酒席散时,一个眼神儿丢过来,夏浔便心领神会儿,涎着脸皮跟到了梓棋的屁囘股后面。

    谢谢瞧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些顽皮,似笑非笑的,一般谢谢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要捉弄人了。只不过,夏济情急之下,只是匆匆一瞥,虽然看在眼里,却没往深里想。

    “梓琪!娘子!”

    彭梓棋好象不知道后边有人跟着似的,进了房间便要掩门,夏浔急忙跳进去,一把环住了她的小蛮腰,啧啧啧,还是那般柔软、那般苗条,夏浔用脚把门勾上,脸贴着她的后颈亲昵地蹭着,欲囘火已膨囘胀起来,紧紧地抵在她丰囘隆挺翘的臀囘部上,呼吸也急促了。

    “去!干嘛?”

    彭梓棋打掉胸前作怪的夫手,脸红红的,煞是可爱。

    “你说呢?”

    夏浔毫不气馁地再度攀上她丰挺的酥囘胸,这个时候,除了胶体语言,什么语言都是多余的,温香暖玉在怀,夏浔的欲囘望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如火山一般爆发了,如果再不渲泄囘出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哎呀,说说话不好么。”

    梓棋红着脸婆,被气吼吼的夏浔推到床边,伸手便去扯她衣带,不由嗔道:“要么把人家扔在这儿不管不问,要么就只想着……”坏人,一边去!”

    “我哪有啊!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你们么。”

    夏浔一边解释,一边手忙脚乱地脱衣裳:“我的好娘子,可想死我了,乖,咱们先亲热亲热,一会儿咱们再好好说话!”

    梓棋被他不由分说地推倒在榻上,匆匆扯去了外裳,露出贴身小衣,梓棋的腰背曲线滑囘润如水,依旧充满少女的弹囘性。那下裳微掀,露出一截浑囘圆结实的小蛮腰,更是诱人。

    白色的丝绸亵裤紧紧裹在结实浑囘圆的美囘臀上,顺势滑入臀囘缝,浑囘圆的美囘臀翘挺动人,两瓣紧致圆囘翘的臀囘肉间那一抹沟壑勾囘魂摄魄,诱囘惑得夏浔身子浑身燥热。可梓棋偏偏并拢着一双笔直修长、浑囘圆傲人的美囘腿,娇囘喘吁吁地提议:“坏人,陪人家说说话儿嘛。”

    看她媚眼如丝的样子,分明也已动情了嘛,女人呀,真是口是心非,夏浔不理她,男人嘛,该做主的时候怎么能听女人摆布呢?

    一只大手抚上了那娇囘软而富有弹囘性的臀囘部,顺着那沟壑向那销囘魂处摸去,与此同时,夏浔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以一个侵略性的姿势俯压在爱妻的身上,柔情蜜囘意地啜吻着她的耳囘垂,然后……。

    夏浔的身子僵住了,他又诧异地确认了一下,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似的翻到梓棋身边,郁闷地道:“嗯……”咱们聊聊天、说说话儿……”

    梓棋趴在那儿,双臂交叉垫着额头,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于是那丰盈如满月的翘囘臀便荡起一层层令人心旌摇动的波浪,看得,吃不得!

    夏浔见了愈加悲愤:“我最讨厌大姨妈来串门儿了……。”!~!

第437章 一个锅里,一个碗里

    夏浔总算明白谢谢看向他的眼神儿为什么那般古怪了,分明就是捉弄他嘛,谢谢一定知道梓祺这几天正不方便,却故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夏浔在心里叹气,还是温柔地揽住梓祺,同她聊起天来。也不知温存着聊了多久,梓祺似乎满足了,又搂住他,甜甜地亲了一口,才道:“好啦,我的大老爷这么乖,还真是难得呢,放你走啦,这时候谢谢也该洗漱停当候着你了吧。”

    夏浔口是心非地笑:“哪有啊,这样聊天……很温馨,再陪我的小祺祺聊一会儿。”

    “得了吧!”彭梓祺向他扮个鬼脸:“再装模作样,小心人家真要你陪一晚上。”

    夏浔哈哈一笑,又在她颊上亲了她一口,这才返身走向门边,后边梓祺忽然又叫:“相公!”

    夏浔一回头,彭梓祺已整个儿扑过来,扑到他怀里,把他抱得紧紧的,柔声道:“好想你……,等我……的时候,你要好好陪我,只有我!”

    “嗯!”夏浔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吻了一记!

    浴后的谢谢,就像一朵娇滴滴的水莲花。这朵水莲花,换上了最性感的薄纱亵衣,坐在梳妆台前,那月白色的一袭睡裙彷彿月光一般轻柔,柔顺的丝绸勾勒出优雅的身段。柔白的玉颈弯成一个动人的圆弧,她正微微俯首看着镜中的美人儿,镜中那张优雅精致的面孔,美得惊人。

    门忽然开了,谢谢脸上顿时绽开了笑颜,她攸地转身,就见夏浔板着脸走进来。

    夏浔板着脸进来,在椅子上坐定,沉声道:“过来!”

    谢谢眼神动了动,便露出一副怯怯的模样,轻轻地飘到他身边,垂下头。

    “咳!茶呢?”

    谢谢赶紧一弯腰,把一杯晾到温度正好的茶送到夏浔手上,然后不待他吩咐,便跑到他背后,殷勤地给他捶着肩膀。

    “你好大胆子,家里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是吧,竟敢戏弄本国公!”

    “人家知道错啦,国公爷恕罪!”声音又甜又脆,萌萌的像个小萝莉。

    夏浔更加威风起来,把二郎腿一翘:“知道就好,跪下请罪吧!老爷我什么开心了,你什么时候起来!哎哟!”

    肩膀上挨了狠狠一巴掌,谢谢翘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走向床边:“不陪你玩了,我困了,要睡觉,你睡不睡呀!”

    夏浔苦笑,还真吓不住这丫头呢,不过……她说睡我就睡,是不是很没面子呀?

    谢雨霏走到床边,眸波盈盈,向他一横,先抻了一个娇慵的懒腰。这一举动,完美的勾勒出了她那动人的体态,饱满丰挺的胸,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还有那夸张地向后上方翘起,不带一丝下坠的臀。

    灯影适度的配合,让体态曼妙的她,仿佛一只细腰肥臀的蜂后,夏浔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谢雨霏挑衅地向他挑挑蛾眉,很是妖艳。然后,她便优雅地扯开了系着睡袍的带子,香肩微微一动,那柔滑的丝袍便沿着她身体的优美曲线滑落下来,滑到臀部时,被臀丘轻轻勾住,这样欲落未落的风情,衬得只穿贴身小衣的谢谢更是诱惑力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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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可忍,婶不可忍,夏浔再也无法装样儿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再挥霍时间,那是要遭天谴的呀,夏浔一跃而起,如猛虎扑食一般扑到谢谢身边,一把揽住了她那纤美盈盈的腰肢。

    谢谢回过眸来,得意地白了他一眼,能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有这般吸引力,哪个女孩儿心中不喜?不过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即便浮上了她那吹弹得破的脸颊,因为她忽然感觉到臀下一根茁壮的突起正紧紧抵在那里,虽然早有过鱼水欢情,还是禁不住羞涩起来。

    灯影下,两个人合成一个,亲密地互吻。虽然,那男人强壮如山,伏在他胸口的女人与他一比,却象一只娇小的云雀,却是那般的锲合。夏浔的动作开始热烈起来,近乎粗暴。

    怀中的美人儿柔若无骨、丰腴秀润,仿佛一块绝佳的美玉,经由最高明的匠人雕就,无一处不美到极致、妙到毫巅,只隔着一层轻罗绮缎,那柔嫩温润、浑圆饱满的香臀便把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传递到他的心里,妙不可言,夏浔不由得搂紧了这惹人怜爱的美人儿……

    “相公……”

    谢雨霏也情动起来,诱人的红唇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呢喃娇吟着。

    面对这含蓄的邀请,夏浔非常绅士地把她打横儿抱起,轻轻放到床上,贴身的小衣左右分开,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她的肌肤极其细腻,看不到一个毛孔,就像一匹银亮的丝绸,妖艳夺目。

    衣带解,绮罗褪,玉体横陈。

    修长的脖项,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肚脐……,娇美的身材凹凸有致,浑若天成。饱满如同一对羊脂玉梨似的酥胸,轻轻抚上去,满掌脂肉,柔柔绵绵,那美妙的触感,少了几分少女时候的青涩,却更加的迷人。

    一双男女都是久旷之身,没有太多的爱抚,便是用力的贯入,仿佛要把那娇躯贯穿,谢谢一声呻吟,明媚的双眸便蒙上一层湿漉漉的薄雾,她艰难地喘着气,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紧了被单,似乎在痉挛似地挣扎,偏偏那身子却柔软得彷彿没了头。

    也不知缠绵了多久,谢谢娇喘吁吁,酥烂如泥地瘫在那儿:“相公,你……你有完没了啦,人家……人家累死了,动都动不得了,小手指头都麻了。坏蛋,好象三年不知肉味儿似的。”

    “有么?

    夏浔躺在她身边,仔细想想,忽然悲愤起来:“你还说,虽说没有三年,可也有两年啦,相公我都两年没沾女色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想不起来,居然这么久了!”

    “真的?”

    谢谢忽然勉强支起身子,睁大一双妩媚的眼睛,不太相信地睇着他:“你……,身在金陵,花花世界,两年多都没碰过女人的身子?我才不信!”

    “天地良心,我骗你做什么?”

    “真没有?”

    “真没有!”

    谢谢感动了,她忽地纵体入怀,紧紧搂住夏浔,在他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下,动情地道:“好相公,谢谢给你,都给你……”

    一双匀称秀美的小腿,在半空中不停地摇曳着,好似荷塘里那随风款摆的莲花苞,摇曳着、颤抖着,直到它们带着战栗停止下来,如尖尖小荷一般笔直地竖起……

    谢谢满面潮红、香汗淋漓,一双眼睛都快找不到焦距了,有气无力地叫:“我不成了,真的不成了,相公……放过我吧,谢谢要死了,要死了……”

    两年的积累一朝爆发,夏浔意犹未尽,不可看那样子,再要亲热的话,谢谢真要虚脱了,夏浔只好放弃伐挞,抱着她躺下。

    “去,洗洗……”

    谢谢用一条大腿懒洋洋地踹了他一下,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夏浔一笑,起身下去洗洁干净,重新来到榻边,只见谢谢睡眼朦胧,已经快睡着了。

    “宝贝儿,要不要相公抱你去沐浴一下。”

    “不用了……,好困……好累……,真的……没力气服侍……你了……”

    谢谢披头散发地斜趴在床上,好象被人强暴了一百多遍似的,有气无力地挥手:“我要睡……觉,歇……歇气儿,你别烦我……”

    夏浔看着她大字型趴在床上的样子,无奈地道:“至少,也该给我留个地儿睡觉吧……”

    谢谢睡眼朦胧地道:“不要,怕了你了,你去……颖姐那吧,人家都给你生了俩闺女,还能……当外人?你不去看她,小心颖姐伤心,再不理你,我可……不管……”说到这儿,她已像只小猫儿似的,发出了微微的呼噜,竟然真的睡着了。

    “似乎……很有道理呀……”

    夏浔捏捏下巴,好象一只没吃饱的猫儿,他又看看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的谢谢,拉过一床被子给她盖好,便拾起自己的衣服,悄悄走了出去。

    对面屋,一推门,门没关,“嘿嘿,有戏!”夏浔鬼祟地左右一看,一闪身便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苏颖黑漆漆的房中便传出一段对话。

    “你跑来做什么,快出去!”

    “嘿嘿,我若出去,你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这么久了,人家还不是一个人过么?两三年的时间,你都不闻不问,也不来看看我,希罕你!”

    “真不希罕?我怎么听说,思浔和思杨平时都是跟你睡的呢,今儿晚上为什么打发她们跟着婶子大娘们去睡了啊?”

    “你要死是不是!”

    心思被人揭破,苏颖恼羞成怒,房中便传出扭打的声音,然后……忽然就静下来。

    过了许久,好象又传出扭打的声音,这一回厮打得更厉害了,急促的呼吸声呻吟声、皮肉的碰撞声啪啪声、床腿的吱呀呀惨叫声……

    两个人打了很久很久,打打停停,停停再打,也不知最后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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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好轻功

    大清早,许浒和洛宇便领着住得本来就近,已经闻讯赶到的几个海盗头领兴冲冲地赶往夏浔所住的小院儿。其实也不算早了,虽说还未日上三竿,太阳也早已升起。更何况,双屿岛上也有渔船,打渔船走的很早,因此岛上大部分人都起得早。

    天气晴朗,所以人也显得神情气爽。许浒和洛宇雄纠纠气昂昂地走来,老远就看见彭梓祺和小荻正陪着思杨和思浔两个小丫头在海滩上拾海,两个小丫头你追我跑的,时不时捡个海潮卷上来的海螺、海星一类的东西,又笑又跳。

    许浒遥遥地向海滩上的彭梓祺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又向洛指挥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并肩走进了院子。

    “国公,国公爷,起了么?”

    本来以为杨旭早就起了,可院子里没见着人,彭梓祺既然在海滩上,那杨旭定然就是在谢雨霏房中了,许浒便向谢谢的房间招呼道:“国公,许浒和洛指挥、还有几位头领来看望国公了,国公?”

    房间里,昨夜筋疲力尽,至今神志不清的谢谢抓过一个枕头,扣在脑袋上,继续呼呼大睡。另一边苏颖的房中,却已乱作一团。苏颖唬得脸都白了,使劲地推呼呼大睡的夏浔:“快起来,快起来,大当家来了。”

    “哦,这个家伙,就这么迫不及待么,大清早的就来骚扰!”

    夏浔发着牢骚,慢腾腾地穿着衣服。昨晚神勇过劲儿了,以他的身体之强壮,现在也有些酸软的感觉。穿好衣服提上靴子,夏浔抬腿就往门口走,被苏颖一把拉住,急声道:“你干什么?”

    夏浔莫名其妙地道:“出去见他呀。”

    苏颖面红耳赤地道:“不成,你这么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你……你从后窗出去。”

    夏浔不以为然地道:“怕甚么,你就是我的女人,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你也是我的女人!”

    “不行不行,快点,从后边出去!”

    苏颖难为情的不得了,虽说她和夏浔的事整个岛上现在已无人不知,可是表面上还都装着不知道,这层窗户纸没捅破,她一个妇道人家,让一个大男人从自己房间里出去,还不活活地臊死?

    夏浔真搞不懂她怎么想的,无奈之下,只得从她打开的后窗跳了出去,夏浔一出去窗子就紧紧关上了。夏浔站在窗外傻了眼,这房子是依着山势建造的,后面是一片崖石,十分陡峭,估摸着怎么也有四丈多高,而左右则是与山崖一体的,封死了。容他站脚的地方也不过就一人宽的距离,且不说这山崖能不能爬上去,就算能,许浒站在院子里也能看到呀。

    “国公……”

    许浒还在叫,洛宇好象明白了点什么,轻轻一扯许浒,吃吃地笑道:“国公与夫人久别重逢,这般年少,少不得一夜颠狂,或许……现在还没起吧,咱们去海边走走,过一会儿再来吧。”

    “啊!有理!”

    许浒一拍额头道:“哎呀,有理,有理有理,是我糊涂了,走走走,我先带洛大人去海边散散心。”

    一群人转身往回走,刚刚走到院门口,夏浔堪堪爬上屋顶,因为担心他们等的着急,便先答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许浒等人闻声止步,回头一看:“咦?人呢?”

    正屋的门敞着,没有人,左右两边的屋子仍是房门紧闭,几人正迟疑间,夏浔突然从房顶上冒了出来,洛宇眼尖,第一个看到,连忙一拱手,仰着头……向房顶上拱手:“末将洛宇,见过辅国公。”

    虽是武将,毕竟也是混官场的,看人家那架势,处变不惊,从容自若,别说他是从房顶上冒出来,估计就是从地底下刚钻出来,他也是这般神气。许浒暗暗惊讶,脸上却不敢露出惊容,忙也上前拜见,只不过拜人应该低头,这时却只能仰头。

    他后面几个大头领莫名其妙,却又不敢问,便也跟着许浒向房顶上拱手,夏浔稍显尴尬地咳嗽两声,向远处指点道:“啊,本国公……看这海边风景甚美,居高远眺,别有一番滋味,所以……咳咳……”他也有点难以自圆其说了,一提袍裾,便纵身跳了下来。

    平时从这个高度跳下来对他来说并不难,不过昨晚耕田实在是太卖力了些,体力有些透支,双腿一着地竟然有点发软,夏浔一个趔趄,许浒和洛宇赶紧抢上一步,一左一右将他扶住,许浒干笑着恭维道:“国公……好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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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缵承洪绪,统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恶,普欲包荒。咨尔东海遗民,虽为化外之盗,尚知尊崇中国。叩请天阙,恳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兹特赐尔等大明双屿卫军号,固藩卫于天朝。自封以后,尔等须洁自爱民,奉公体国,附近夷众,务加禁戢,毋令滋事。钦此!”

    双屿岛上,四天之后,夏浔与双屿群盗首领反复交谈,不断解答他们的困惑之处,终于消除了他们的疑虑,双屿麾下大小数十座岛屿,尽数归复,从此,这片自洪武初年百姓内迁弃而不用的国土,重新回归了明国,各岛上重新挂起了大明的旗帜。

    宣读完了圣旨,紧接着就是内阁签发的正式文书,圣旨只是表明皇帝的态度,和对东海群盗的宣抚,真正具有法律效力的是内阁签发的招安公文,对许浒等东海盗寇们如何封赐,也在公文里才能体现。自许浒以下,各个大头领人人有官做,依着权力大小,分别封为指挥佥事、千户、百户等职,而许浒自然是卫指挥。

    这一连串的圣旨、公文,都需要夏浔来宣读,山坡上风大,他得提足了力气,不但要让跪在下面听旨的双屿盗寇首领们听清楚,还要尽力让更远处的普通盗众听清楚,说起来也真是一个力气活呀。夏浔没当过播音员,平时也不吊嗓子,这时圣旨、公文、委任状逐一念来,到后面真是声嘶力竭。

    等最后念完,夏浔只觉一阵心促气短。

    “念几份诏书、公文而已,怎么累成这样儿?一定是这几天不知道节制,夜夜笙歌造成的,看来今儿晚上我得歇息一下了,明天早上要像往常一样爬起来练功!”

    夏浔把最后一份委任状发出去之后,咳嗽两声,暗暗警醒着自己。

    众海盗头目捧着委任状,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如果能有个正大光明的出身,谁愿意做海盗呀。虽说他们是张士诚旧部,可是时代已经隔的太远了,不管是朱元璋也好、张士诚也好,都已经不在了。如今双屿的主力在张士诚与朱元璋争霸的年代大部分还没出生,已经出生的也都是不懂事的娃娃,谁还记着那些东西。

    至于那些老人,早就不做打打杀杀的事了,现在他们的晚辈当了兵,他们依旧留在岛上,以后主要从事货物贩运上的事就行了。

    “许都司!”

    双手捧着委任状和官袍的许浒身形一拔,肃然道:“卑职在!”

    卫指挥领都司衔,称都司更敬重一些。

    夏浔笑笑,拍拍他肩膀道:“你,和两个指挥佥事回头是要和我一起赴京的,正四品、从四品的朝廷大员,上任了总要见见天子的。”

    “是!”

    许浒心中一阵激动,大明天子!那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至高存在,而现在自己竟然有他。不过仔细想想,当初燕王世子他是见过的,现在这世子该是皇太子了吧,还不是那个样儿,同样是两个肩膀顶个脑袋,也没甚么希罕,当时看到他毫无感觉,现在要看到他爹怎么就这副样子了?

    说到底,还是关己则乱啊,那时候并未想过要去朝廷手下做事,无欲则刚,而今拿着人家的饭碗,那就不同了。想通了这个道理,许浒暗自一笑,那种紧张感倒是减轻了许多。

    今日宣旨授官,有资格直接受朝廷指任的官员都是现场领的官服和委任状,他们的家人和亲信部下都跟来了,宣旨已毕,家里人都呼啦啦地围上来,新奇地看着他们手中的官服,摸摸衣服、碰碰帽子,希罕个没够,那些做了官的人虽然竭力做出一副庄严的模样,却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夏浔向他们摆摆手,大声道:“好啦,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晚上,许都司给大家设宴,尽情畅饮,记住喽,这是你们做为海盗,喝的最后一顿酒,从明天起,就都是朝廷的人了,须得恪尽职守,守土卫民!”

    众盗魁轰然应喏,许浒便道:“好了,都散了吧,酉时整,全都回来,咱们兄弟能有今日,全赖国公爷栽培,今儿晚上,都打足了精神,好好敬国公一杯!”

    众盗魁听了答应一声,立即各自散了,有的人等不及,现场就穿好官衣、戴好官帽,佩好腰刀,站在那儿任由家人欣赏。与其他盗魁彼此见了面,也学着他们知道的官儿们的模样,拱手作揖,道一声大人。

    他们做海盗做惯了,站没站样,坐没坐样,尤其是脚还没洗,不舍得穿官靴,光着一对脚丫子穿官袍,怎么看都有点沐猴而冠的样子。只不过,人人都这样,也就不以为怪了,大哥别说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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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警钟

    夏浔看着这番热闹景像,只是微微一笑,向许浒使个眼色,许浒会意,忙把官袍交给儿子,跟着夏浔走开。

    海岸上,波涛一阵阵地翻涌上来,不断地冲刷着海岸,夏浔和许浒就沿着长长的海岸线,缓缓地走开。

    “许都司,有几件事,我还得嘱咐你一下。虽然以后还是有机会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先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国公请讲!”

    现在正式成了朝廷的人,许浒对夏浔的态度比起以前也更显尊敬。许浒比起他那些个性粗犷的部下,可是精细的多,眼前这个年青人,不仅仅是国公,他们是夏浔招安的,而且彼此间本来就有相当深厚的渊源,从此以后,夏浔就是他们在朝中的一个大靠山,这双重的身份,许浒岂能不对他恭恭敬敬。

    夏浔长长地吸了口带些腥气的海风,说道:“这第一个,就是你们贩运走私的事。双屿只设卫所,没有民政官员,这是一件好事,你们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自由,不过,你要记住,不可以太嚣张,走私是为了谋生,是不得已,却不要以为以后自己就是官,就可以为所欲为。”

    夏浔神情严肃起来:“来此之前,这些事,我也对皇上提过,当然,说的比较含糊,在皇上想来,你们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给一家人挣口饭吃,不会想到你们有这么大的规模,所以皇上没往心里去,也没提过严禁。”

    他又盯了许浒一眼,说道:“我知道,朝廷禁海,沿海百姓都是不愿意的,从广东到辽东,从南海到东海、黄海,都有走私存在,你们不做,别人也会去做,禁是禁不住的。所以我才想用疏的办法,能够进行管理和控制,总比自由发展的好。这是我为你争取机会的缘由。”

    许浒感激地道:“是,国公是了解这里情形的,老老少少全算上,七八万人口,如果光靠吃军饷,我们养活不起这么多人,这岛上,也种不得地。”

    夏浔“嗯”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不只是沿海百姓暗中走私,沿海的官员为了政绩、为了民生、为了缴得起朝廷征收的税赋,其实一直也是默许、纵容你们走私的。换个角度看,也没甚么,靠海哪能不让吃海,放着这么一个聚宝盆、一棵摇钱树弃而不用,那也不是道理。

    不过,这毕竟是朝廷不允许的,虽然你们从此以后就是驻守双屿的官兵,沿海地方官府的人其实也非常照拂,可你是盗的时候走私没关系,是兵的时候走私,一旦被人捉住痛脚,举报弹劾上去,那就……”

    许浒也严肃起来:“卑职明白。”

    夏浔笑笑:“你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我也不用说太多了。这件事,你自己把握,如果真被人捅上去,掌握了真凭实据,我也救不了你。”

    “是!”

    “第二个,是倭寇。”

    夏浔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当海盗,是以打打杀杀为业,当兵,也是以打打杀杀为业。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为了什么而打!海盗只需要为他自己,而当兵,就必须得负起责任,从今以后,你在这里是为了守护,守护的不再只是你以及你的家人,你是大明的军人,就要守护大明的百姓。

    我知道,你们不怕与倭人作战,我担心的是,你或者你的部下,虽然穿上了官袍,这屁股却坐不准位置,你要知道,军法无情,如果外敌入侵而守军龟缩不出、袖手不理,坐视百姓遭殃,那后果和你们做海盗是不同的。做海盗的,如果哪位岛主这么干了,你可能要骂他贪生怕死、不讲义气,和他划地绝交,而当了兵,谁这么干,那就得拿人头祭旗!”

    “卑职明白!”

    “第三个……”

    夏浔站住脚步,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以前,毕竟是海盗,如今又是独立成军,军中也好、官场也罢,总是有些山头派系的,对你们这外来户,其他卫所乃至你们的上司,都要有个认识、接纳的过程。你不能指望马上就得到他们的认可。

    或许,这其中会有人刁难你,甚至排挤、打压你们,我希望你能忍耐一下,因为这也是人之常情,刚刚你们还是他们在抓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自己人,换了谁都要有个过程。对轻蔑,用战功来证实!对敌意,用诚意来接纳!”

    “国公放心,许浒既然答应接受招安,对这一点,也是考虑过的。”

    “嗯,你,我当然是放心的,可是你手下的那些头领,现在却只想到了风光,是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怕真的遇上了事情,你被他们从中怂恿,一旦叛出朝廷,想再回头,那就难了。”

    “是!”

    夏浔笑道:“呵呵,当然,我并不是要你一味的忍。我从来不赞成什么百忍成金那种狗屁道理,人要是活得没有一点血性,那还活个什么劲儿?但是也不能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派人到京里来找我。”

    这回,许浒真的感动了,夏浔先为他争取到那么高的官位,又处心积虑地为他解决后顾之忧,现在又能为他考虑的这么周详,以夏浔今时今日的地位,需要这么笼络他么?

    如果许浒最初对夏浔有些亲近是因为老帮主的女儿与他关系匪浅,后来对他心生敬意着意地巴结是因为想攀上这座靠山,现在因为这一番话,却是死心踏地的愿意追随他了。

    许浒郑重地道:“国公请放心,有您今天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许浒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料的事,许浒也一定会听国公给句话儿,断不会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情来!我们江湖上的汉子,吐口唾沫就是钉儿,绝不食言!”

    夏浔欣然点了点头,他看得出,许浒说的是心理话。朱棣及时给功臣们敲了一记警钟,他现在及时给许浒敲敲警钟,确也是出于爱护之意。

    夏浔道:“好了,这儿,你是地主,今晚的盛宴,还要你来张罗,我就不拉着你不放了,你去忙活吧,今晚,咱们好好喝上两杯。”

    两个人相视一笑,许浒向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

    看看时间尚早,夏浔便回了自己住处,一进院子,就见思浔和思杨正在院里玩耍,在夏浔层出不穷的礼物攻势和苏颖、谢谢、梓祺、小荻几人的轮番轰炸下,两个小丫头已经认了爹,尤其是思浔,毕竟年纪小,易于接受,思杨见了夏浔还是有些腼腆害羞,思浔见了他却已亲热的很了。

    一见夏浔进来,思浔立刻张开双臂跑过来,甜甜地叫:“爹爹抱!”

    “嗳,我的心肝宝贝儿!”

    夏浔把她抱起来,在红苹果似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一把揽过眼巴巴地看着他,想亲近又害羞的大闺女,一手抱着一个高高兴兴往屋里走。

    “相公!”

    谢谢迎上来,把小的从他怀里接过去,一起进了屋,哄了一会儿孩子,让她们一边玩耍去了,谢谢便道:“相公,咱们明日便要回金陵了,一会儿,我得先去一趟羊角岛,大哥还在那边,我事先征询过他的意思,他不想回去了,有些事我得跟大哥好好安排安排,今晚上怕回不来。”

    夏浔的潜龙秘谍培训基地就设在羊角岛,夏浔自然明白她所谓的安排是指什么,便笑道:“好,你去吧,相公今晚正要歇歇。”

    谢谢听了俏脸不由一红,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逮着人家就没够,哼,你也有不行的时候呀?”

    夏浔抻个懒腰,乜着她道:“耶?竟敢渺视你家相公,时间还早,来,你看本大人行是不行,别跑!”

    夏浔一伸手没抓着,谢谢纤腰一扭便闪了出去,咭咭地笑着,回头向他扮着鬼脸道:“不好意思,本姑娘这就要出发了,去找你的颖夫人吧,我的国公大人。”

    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谢谢纤腰款摆,那风情……祸国殃民地就去了。

    连着几天夜夜**,其实夏浔也有些累了,方才只是与爱妻开个玩笑,见她走了,夏浔哈哈一笑,也站起身来,刚刚迈步出了房间,正想跟闺女再腻一会儿,就见彭梓祺站在她的房间里,正向自己悄悄招手。

    夏浔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晓得有什么机密事儿,看看左右没人,一个箭步便蹿进了她的房中,小声问道:“什么事?”

    “相公……”

    尾音袅袅的,有种异样的感觉,有古怪!堂堂彭女侠怎么用这种腔调说话,夏浔登时戒心大起:“嗯?”

    “人家……结束了……”

    “喔?”

    “哦什么哦!”彭梓祺俏眼一瞪,欲喜又嗔:“听懂了没有呀?”

    “懂了,懂了……”夏浔忙不迭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惊呼一声:“啊!懂了……”

    彭梓祺轻轻咬咬嘴唇,火辣辣的目光瞟着他,波光荡漾:“今天晚上,你可是我的!”

    “……”

    “干嘛,不情愿啊?”彭梓祺绷起了俏脸。

    夏浔赶紧道:“没有!没有没有!为了我的祺祺小娘子,为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还差不多。”

    彭梓祺“咭”地一声笑,搡他一把道:“好啦,先不缠着你了,快去看看颖姐吧,她好象不愿意跟咱们一起走呢。”!~!

第440章 本心不移

    ,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又不肯走了?”

    夏浔走近房间的时续,苏颖正坐在妩边叠着一件衣服,窗子开着,海风吹进来,撩动着她的发丝,她比夏涛还要大上几岁,已是一个风韵很成熟的一个妇人了,成熟的女人,自有一种成熟的味道,那种特别的感觉,是谢谢和樟谋所不具备的。

    夏涛轻轻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这才柔声问道。

    苏颖没有回答,手上的动作停了,目光却仍望着窗外,夏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海边浪huā朵朵,思杨和思浔正在浪huā里追逐着小荻,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夏涛轻轻揽住了她的腰,把下巴枕到了她柔软的肩头,低声道:“到了金陵,我们还是可以过这样的日子,一家人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苏颖轻轻地摇叉。

    夏涛道:“颖儿,到底担心什么?担心我对你不好,还是担心你曾经的海盗身份,亦或是曾经嫁过人?这都不是问起。”

    苏颖眉尖儿微微地一挑,说道:“当然不是问题,你要喜欢我,那便喜欢我,不能计较这些有的没有,不要说你现在是国公,就算你是皇帝,你要是嫌弃,我也不攀着你“我苏小妹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低贱,我才不会寻死觅活的。”

    夏涛低低地笑,在她光滑的颊上吻了一下,说道:“嗯,那还有什么问题?”

    苏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相公。”

    这是苏颖第一次叫他相公哪怕两个人最亲热的时候,情到浓处,苏颖也只会抚弄着他的头发,甜蜜地叫他:“我的男人!”相公这个词,绝对是头一回从她嘴里说出来,夏涛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惊讶。

    苏颖轻轻扭转身来,凝视着他轻声道:“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很清楚,你总要有你的事去做。人常说“长相厮守,可这长相厮守,总也要有事情做的,不管是下地种田、出海打渣,回来的时候,一起说说发生的事情。若非如此,有多少话都会说光有多少情都会耗光,只剩下平淡的生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等你回来,那样的我,不是我!我生在海岛,从小就野惯了,我有我的事情做,现在我还时常带船出海,打渣或者运输货物,我还会带着岛上的女人们,潜到海底去打捞珍教。”

    苏颖轻轻掬起夏清的脸庞柔柔地道:“相公,你能想象我穿得珠光宝气的,整天养在深宅大院里的样子么?那样的我还是不是我?那样的我,你喜不喜欢?”

    夏清沉默了,他无法想像,也想像不出来。苏颖,就是野性、不羁、奔放的代名词。一旦想起苏颖,夏诗想起的是她那晒成小麦色的,包裹在鲨鱼皮紧身软靠里的那性感娇躯,充满了野性、姣好动人。

    一旦想起苏颖夏涛就会想起她的长发像生命力旺盛的水草一般在海底飘杨,她那婀娜动人的娇躯款款地摆动着,像一只海精灵般从神秘的海洋神处游向他的景像;会想起她手提长刀,站在海盗船上,指挥着无数粗野的男人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是苏颖不同于其他任何女人的独特魅力,这才是苏颖,独一无二的苏颖,让她做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穿得珠光宝气,和一些公卿大臣的夫人们坐在一起,听着戏文儿,张家长李家短的聊人”

    夏涛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样的苏颖,或许很快就会消失了她的特质和灵气,苏颖是海的女儿,从来没有当过笼中雀,也做不了笼中雀。对于本就生活在那个环境中的女人来说,或许那是一片很广阔的天地,可是对苏颖来说,那就是禁锢。

    夏涛沉默了许久,苏颖就凝视了他许久,似乎要把他牢牢地镌刻地在心里。她不知道夏清会如何决定,可她已经想的很透澈了,哪怕夏涛不答应,非得把她的女儿们带走,她也不能跟他走。如果跟他走,不但会“…杀死”自己,也会“杀死”他心中的自己。

    当他不再爱,而仅仅剩下了责任,那时她该何去何从?为此,她宁愿分离,分离尚有思念,如果跟他走的结局,就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眸中再也没有心动,那才是真正的分离。忽然,夏诗笑了,苏颖却紧张起来,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宣判。

    夏浔睨了她一眼,微笑道:“我明白了,你先跟我走”

    “鬼。”

    “两个丫头当然也跟着,到金陵去住上三月两月的,就当是外出散心了,这总没问题吧?女儿是你的,也是我的,我这当爹的总不能一直和她们分开吧。其实从这儿到金陵,走水路也不远每年,你到我这边住E两兰个月,最少两三个月,成了吧?

    苏颖惊喜的有些不敢置信,迟疑道:“你是说“”你不会因为我不跟你走,说“…就抢走孩子,就不要我了?”

    夏涛微笑:“想什么呢?我哪儿舍得。其实“…”很多京官的家眷都在外地,他们也只有省亲的时候才能回去,说起来咱们相聚的时光比他们还要久嘛。”

    夏涛向她促狭地眨眼:“小别胜新婚嘛,那样的我们,相处的一定更好,是不是?等到什么时候,你没有力气出海、没有力气潜水了,想要踏实下来的时候,你再过来,我们长相厮守,白头携老!”

    苏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压根没有想过这样的解决办法,她没想到夏浔会这样的迁就她、放任她。男人是天,是女人的天,尤其是“他位高权重,当朝国公,还肯这么纵容自己”

    苏颖突然哭了,眼泪噼沥啪啦地掉下来,夏诗微笑着续她拭去泪水,柔声道:“好啦,怎么还哭上了,这可不像我的颖儿。”

    “我没哭,我是开心。”

    苏颖带着鼻音儿,喜极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人常说,不管多大岁数的男人,在他的女人面前,都是一个大男孩,其实,女人何尝不是如此,有时候,她对自己的男人,纵容得如同一个母亲,有时候,她也希望被宠溺、被人来”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娘亲哭了,爹爹为什么要欺负娘亲?”

    “嗯?”

    夏涛和苏颖闪电般分开,一齐扭叉望去,就见小思诗也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布老虎,皱着眉毛、撅着嘴巴,眼泪汪汪,好不委曲”

    ※※※※※※※※※※※※※※※※※※※※※※※※

    招安的仪式已经结束,具体的整编和安置当然不会这么快结束,后续还有许多繁琐的事情,但这已不是夏涛份内的事了,双屿海盗降的是朝廷,毕竟不是他的私兵。当晚盛宴之后,第二天夏诗便要带着家人返回金陵。

    这里边最开心的就是思杨和思诗了,她们长这么大,基本上就是在几座海岛间转悠转悠,偶尔风声不那么紧的时候,会让她们的娘亲陪看到盐官镇上走走,那就是她们见过的最大的世界。

    金陵,在她们小小的心灵里面,已经是像天边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从别人的言谈中,她们隐约地感觉到,那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地方,比她们的双屿岛要好上许多,大上许多,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所以她们非常兴垩奋,一晚都跑来跑去,很晚了还不肯睡觉,夏诗只好陪着这对淘气宝一齐折腾,无意中,他发现小荻悄悄地离开了院子,两个小家伙又去缠着她们的娘问东问西的时候,夏涛走到小院前面,发现海边有两个人影,面对面地站着。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容颜,他还是很快辨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小荻,而一个壮壮的小伙子“”夏诗忽然想起了许浒那个儿子许逸澜。

    “小荻“有了喜欢的男人了?”一个疑问,不由浮上了他的心头。自从离开青州,他一直奔波在外,和小荻分开的太久了,当初的黄毛丫头,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她在双屿,和许家大小子朝夕相处,如此彼此生了情愫,那也不无可能。

    夏清远远地凝视着他们,他们真的成了恋人么?夏诗一直无法在心中给小荻一个明确的定垩位,似乎是喜欢小荻的,朦朦胧胧的,他也说不清,他疼这个丫头,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可两人特殊的关系,又让他从一定程度上,继承了真正的杨旭对小荻的感情,把她当亲妹子一样地看待。

    不管怎样,他尊重小荻自己的选择。

    许逸澜好说歹说,小荻只是摇头,许逸澜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她的双手:“小荻,答应我吧!如果说,原来我只是一个海盗头子的儿子,可现在不同了呀,我爹是双屿卫指挥使,是都司,四品武将呢,等我们打偻寇立了战功,改为世袭的武官,我将来就是都司,只要你点头,我就娶你!你就可以做官太太,难道不好过做人家的丫环?”

    小荻抽回手,轻轻而娶决地摇头:“小荻没有做官太太的命,也做不好官太太,小荻只是一个小丫环,永起“只是我家少爷的一个小丫环,逸澜哥,谢谢你!

    小荻退了两步,一转身向院落处奔去,许逸澜追了两步,呆呆地站在那儿,许久一动不动“!~!

第441章 蛛丝虫迹

    夏浔回程与来时大不相同,仪仗偃旗息鼓,毫不生张也不知会地方官囘府,有时还要绕上一段路,原因很简单,为了让两个宝贝女儿玩得痛快。

    两个从未离开过海岛的心肝宝贝,瞧着哪儿都觉新鲜,这一路上有什么风光景致,自然是要看看的。再说夏浔本来就是个比较散漫的人,迎来送往的摆国公谱,他自己都嫌麻烦。

    不过走得再慢总有到京城的时候,到了京城附近就不能再隐藏行踪了,距京城还有百八十里,夏浔就停下来,令人重新摆起了仪仗,同时使人先回京去报信。听说夏浔回来了,能抽得出身的官员们自然还要相迎的。

    夏浔趁此机会,把大家都带到了王驸马借予的那幢宅子。大家都知道这宅子是跟王驸马借的,就不怕有人散布谣言,告他的黑状。

    王驸马家这幢宅子其实相当的雅致,只是夏浔借住之后,所用不过斗室,其它地方他都没去逛过。宅子再好再大,冷冷清清的就一个人,有什么好逛的呢,这一遭却不同,一大家子亲人都回来了,分别安置下来,夏浔这才有机会一窥这所雅院的全貌。

    这幢宅子不是王驸马的正宅,因此也没有比较严肃正规的前院,而是完全的江南园林风光,一进院儿,就是小亭池水,假山藤萝,各种景观布置的错落有致,房屋建筑也都别具情趣。

    整个宅院仍是扑分成前后两部分的,每个部分又依照不同建筑的功用,利用修竹、曲廊、池水,把它们扑分成一个个更小的空间,既有私囘密性,又因隔壁十分自然,而不会有一种院落之间壁垒分明的感觉。

    全家人对这所新宅子显然是很满意的,具体的房屋安排夏浔也给不了意见,因为他也是头一回整个宅院走一遍,这些只好等安顿下来再说。匆匆放下行李,洗漱一下换好衣赏,还得款待客人。

    这一大家子刚刚入住,家里没那么多厨子,酒菜都是临时从酒楼里叫来的,在前院、后院各舁了几席。

    这些官员大多是携了女眷同来的,今日迎接的是辅国公及其家眷,携女眷来,官员们携家眷同来显得彼此关系更加亲密。不过说他们是官员也不太准确,因为夏浔进城的时候,朝会正进行到一半,官员们抽不出身,赶来相迎的大多不是在职的官员,而是公侯勋戚。

    比如王宁带了怀庆公主、梅殷带了宁国公主、李景隆带了夫人王氏。李景隆最宠爱的无疑是爱妾一浊,这厮大概对想要而得不到的谢雨霏一直还有那么点情节吧,不过方才见到谢谢的时候,一脸的正儿八经,却也看不出他昔日那副好色嘴脸。

    不过这种场合,他肯定不能带个妾来的,那是对夏浔家眷的极大不尊重,所以要么不带家眷,带家眷必然得正室夫人出面。定国公徐景昌也来了,不但带了夫人同来,而且他的小姑姑徐茗儿也来了。

    徐茗儿也带了礼物,却不像其他官员的家眷,送的都是女人用的饰、丝绸、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连她都很少场合可以用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由徐景昌的夫人相赠最合适,她带的是玩具,送给小孩子的玩具。

    确实如她所说,小动物、小孩子都喜欢亲近她,她还没有拿出这些最招小孩子喜欢的礼物时,思浔和思杨就对她明显地表现出了与对其他人不同的态度来。那些贵妇们一身珠光宝气,见了夏浔的两个宝贝女儿也是满面带笑,免不了夸奖几句、捏捏脸蛋甚么的,两个小丫头对这种赞赏和亲近都有些抗拒,可是一见到徐茗儿,她们就自然而然地喜欢接近,等到徐茗儿的礼物一拿出来,她们就更亲热了。

    “姐姐姐姐,茗儿姐姐……。”

    “茗姨茗枷…”

    思杨叫姐姐,思浔却叫姨,两个小丫头成了徐茗儿的跟屁虫,一直缠着她不放。

    见识到茗儿惊人的亲和力后,夏浔做出了一个结论:“啧啧,还真不是吹的,这要搁现代,茗儿郡主一定是很称职的幼儿院阿姨或者宠物医院小护士!”欢宴至晚方休,将一位位大人及其女眷送出府门后,宅院中的喧嚣就一下子变成了清静。谢谢、梓禧和苏颖带着全家人,这才重新观赏整个院落,分配大家的住处,夏浔却没有回后宅,而是直接绕向了书房。

    书房囘中布置的清静典雅,古色古香,临墙一面书架,一面是名人字画。尽头是一张卷耳八仙桌,桌上除了文房四宝、玉镇尺、搁宣纸的瓷筒儿,还有一只熏香的炉子,淡淡的书香墨香和隐隐的檀香味儿,交织成一股迷人的味道。

    书房里正有一个人静静地等候在那里,屋里没有点灯,那人就坐在黑暗里,双手平放在膝上,静静的,一动不动,一俟夏浔进来,他才攸然起身,唤道:“大人!”

    夏浔点点头,走过去点燃了灯,柔和的光线顿时洒满了房间。夏浔在书案中坐下,看着对面站着的男人。这人穿着一件寻常的圆领右衽窄袖袍子,头束紫巾,身材颀长,二十出头,相貌英俊。

    他是左丹,潜龙的人,潜龙的人在金陵同样都有一个公开的身份,做为掩护,这是必要的。不过公开身份有许多种,左丹的公开身份同样属于地下世界,因为他是开赌场的。任何一个城市总有一个地下世界,就像光明与黑暗总是相辅相承一样。

    “查明白了?”夏浔静静地问。

    “是!给段幂家人出主意,叫他们来求国公的,是通政司右通政张安泰。”

    “张安泰?我不认识这个人。”

    左丹的准备非常充份,他还带了此人的画像,可是展开来一看,夏浔还是毫无印象。不过通政司这个衙门他倒走了解的。

    通政司是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臣民申诉文书的机构。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囘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其职能是开天下言路。

    通政司设通政使一人,掌受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正三品的官: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受理内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诉之件。如果说内阁大学士是皇帝的助理,那通政司就是皇帝的秘书。

    夏浔想了想,道:“有关这人的详细情形,说与我知道。”

    左丹从容地应了一声,答道:“张安泰,今年四十六岁,洪武十八年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后升修撰,再回来便做了通政历经历、参议,累官升迁至右通政。属下仔细调查过,他和段御使是同年,关系比较亲近。

    夏浔沉吟起来,从这个人的从政经历来看,一直就是做京官,而且和自己没有任何交,或许是茗儿和自己太过敏感了?这个人只是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住处,于是指点故人家眷向自己求助?

    毕竟当时陈瑛和纪纲抓人抓的很邪乎,那种人人自危的当口儿,如果能找一个得力的人控制住事态,那么不止帮了好友,自己的处境也会更加安全,只要他不是抱着更危险的目的,夏浔也不愿为此不依不饶。

    夏浔问道:“就这些了?他是从哪儿知道王驸马借宅院给我的?虽说这不是一件什么机密,可我并没讲,王驸马借宅子给我,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出去张扬炫耀的道理。”

    左丹道:“这件事,卑职就无法查证了,也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就算王驸马,怕也不记得对谁无意中提过。不办…国公不在京的时候,木恩曾经托戴头儿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嗯?”

    左丹道:“木恩现在被皇上任命为内书房管事,掌管的就是通政司报进大内的奏章。通政司和内书房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通常会把最想办的奏章放在最上面,不管是进宫的还是出宫的,双方一看,也就了然。因为通政司有求于内书房,内书房也有求于通政司,所以一般都会给对方行个方便。

    皇上批阅奏章时,越先看到的,自然就越容易引起注意。而皇上批过的奏章,需要办理的,总也不会标上一二三四的序号,好么通政司先办哪个、后办哪个,有时压上几天再付出去也是可能的,这段时间,足以给一些人做些准备了。”

    夏浔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这件事他听得懂,其实这就是有些人特意巴结领导秘书的原因了,有些可办可不办、可先办可后办的事情,他们略施小计,就能让领导注意到或者不注意到,你不把他们答对好了,那时就去感叹阎囘王好见,小鬼难缠吧。

    左丹道:“前几天,都察院许多御史弹劾靖难功臣们欺压同僚、勒索受贿,类似的奏章很多,国公…您借住王驸马宅院的事也被言官们弹劾了,说是收受贿赂。而弹劾国公的这封奏疏从通政司拿来的时候,就是放在最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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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1章蛛丝虫迹……】a!!

第442章 敲山震虎

    “哦?”夏浔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道:……说下去”

    “是!本来木恩是不大懂得这些规矩的,恰因他刚刚接手内书房,内书房的太监们正向他解说这些规矩,所以他就顺手拈起最上面这封看了看,无意中注意到是弹劾国公的,他就顺手把这封奏疏放到其它奏章后面去了。回头他就让戴头儿捎信给国公,尽快把院子还了,或者使钱买了,免得皇上追究。”

    夏浔唔了一声,没问弹劾他的御使是谁。这个御使肯定是被人当枪使了,这件事纵然真是受贿,顶多让皇上感觉不快,却不可能扳倒他,如果有人要对付他,绝不会这么早就图穷匕现,暴露自己。

    至于那被人当枪使的御使,就犯不着追究了。人家言官就是吃这行饭的,风闻奏事,纵然不实也不怪罪,他们经常弹劾这个、举报那个,王侯公卿,逮着谁告谁,没必要耿耿于怀。就算那九千岁魏忠贤,权倾朝野的时候,多少一二品的大员都拜了他当干爹,照样有御使时不时地告他一本,也没见魏忠贤不依不饶。

    因为都督察就是为了咬人而存在的,你不准人家告,那就是夺人家饭碗,整个都察院都要与你为敌了,除非你永远别让人家逮着把柄。再说弹劾奏章跟雪片儿似的报上去,未必就能伤了你,说不定圣宠还更加牢固了。做皇帝的,可不见得会喜欢一个连言官们都对你没有一点,意见、或者不敢对你有一点意见的官员。左丹见他沉思,特意停顿了一下,才道:“当时”送奏疏去内书房的,正是这位张通政。”

    妥浔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张通政和段御使是好友,给他家人出出主意,找条求情的门路,这是人之常情,或许他只是恰巧知道了自己如今的住处,单就这一件事的话,夏浔不会追究,也不宜追究。不过,这两件事儿凑在一块,就不免耐人寻味了。

    “只是一个偶然么?”

    夏浔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吩咐道:“给我盯紧了这个张通政,公事、私事,一件都不要放过!如何处置”等我吩咐!”

    “遵命!”

    ※※※※※※※※※※※※※※※※※※※※※※※

    第二天早朝,按照流程,还是先处理陛辞与觐见的事情。

    其实这个步骤大多数时候只是个摆设,除非有外国使节、或者一二品的朝廷大员朝觐,否则皇上是不会接见的。陛辞的官员也是一样,如果确实需要皇帝做些甚么指示,早就私下见过了,除了奉旨出兵这种大事,一般来说皇上也是不见的。

    不过今天不同,虽说许浒只是一个四品武将,但他是招安来的。

    现在朱棣御极登登基”各国还不知道,除了在京的几位王爷,就连其他各地的王爷们都还来不及派使节入京朝觐,这时候有化外之民、海外群盗归降朝廷,对朝廷来说是相当有宣传意义的。

    何况这股海盗实力不小啊,算上他们的亲戚朋友、以及居住在各个海岛上”只是托庇于他们羽翼之下的百姓,估摸着得有近十万人,这已经相当于一个番帮小国的人口了,所以就如当初那名不见经传的“山后国”来朝觐一般,永乐皇帝也是相当重视的。

    永乐皇帝立即下旨召见,已经换上朝服的许浒等三个海盗领便进了金鉴殿,别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如果朝廷水师真个去打,他们也不惧与之一战,可是真的到了金鉴殿,还是油然生起一股敬畏。

    那巍峨的宫殿,笔直挺立的宫廷侍卫、盛大的派场,本身就会对人形成一种心理压力,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算是朝廷的臣子了呢。

    朱棣传见他们,并没有一味地宣示皇恩、威严,当然,甫登大位,有人来降,这个必然是要大力宣传的,不过这是礼部的事,朱棣本人并不太在意,安抚赞扬了几句忠心可嘉的话之后,朱棣话锋一转,便向许浒问起了东海情形。

    说起来,大明对海外诸国确实不大了解,要不然朱元璋的时候派使臣到〖日〗本,也不会错把亲王当国王了。而许浒对东海、南海乃至与他们有联系的海外诸国却是非常熟悉的。本来许浒见了皇帝还有些心中忐忑,现在问起他最了解的情形,态度也就从容下来,开始侃侃而谈。

    夏浔注意到,朱棣倾听的十分认真,而且他问的东西也不仅仅是东海、南海盗寇、倭寇们的情形,恰恰相反,他最关心的就是海外诸国的情况,以及称霸东海、南海的几股实力最强大的武装。

    朱元璋是个很强努的皇帝,可他的太低,造成了他看世界的眼光还不够远。放弃海洋、甚至放弃沿海的那些岛屿,把居民内迁,不是因为他惧怕什么,朱元璋从来就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而是在他看来,他放弃的那些地方连鸡肋都算不上,而朱棣的海权意识明显比他老子强些。

    尽管,他的动机未必是纯正的海权意识,可是做为一个刚刚登基的皇帝,江山还没有完全纳入治下,就能放眼海外,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胸襟了,如果能稍加引导,以这位帝王的魄力,未必不能开辟大海洋时代。

    朱棣问的很详细,今天的早朝,仅是接见受招安的许浒等人,就占用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等到许浒三人退下,被鸿胪寺引导着在武臣班中站定的时候,只觉汗出如浆,后背都湿透了。

    “***,当官还真不容易,老子只上了一回朝,就累成这副模样,真难为这些官儿们,天天上朝,都怎么捱过来的。”

    许浒暗暗拭了把汗,钦佩地看看那些镇定自若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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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散了,许浒等三人跟着出了大殿,磨磨蹭蹭的没有马上就走,他们想问问夏浔下一步他们该干什么。他们做海盗那都是极精明强干的,可官场上的事却一窍不通,非常的茫然。一见夏浔走出来,许浒三人赶紧凑上去。

    不料三人还未站稳,后面呼啦围上一帮,一下子就把他们挤到帮边去了,别看他们一身武苦,往船头一站就像立地生根一般,任你再大的风浪也休想撼动他分毫,此时被人一挤也是立即败下阵来。

    挤人和打架那是两码事,轻易不挤公车的兄弟们想必深有体会,那些窈窕淑女们,一见公车靠站,便劈波斩浪,肩膀顶屁股拱,把你大小伙子也挤得东倒西歪。此刻挤人的这几位不是姑娘,乃是文官,而且瞧他们那一把胡子,岁数都不小了。

    挤过来的这几个官儿是兵部尚书茹常、户部尚书王钝、工部尚书郑赐、吏部尚书张沈、工部侍郎黄福、御史尹昌隆、吏部侍郎毛泰亨,这阵容,六部之中就占了四部。这几位仁兄昨天没有得空去接夏浔,今天散了朝,怎么也得过来跟辅国公说句话呀,所以不约而同,他们就挤到了夏浔身边。h1ah1a轿子众人抬,这几位不是尚书就是侍郎,那都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员,夏浔也不能摆谱,急忙拱手还礼。

    几个人正谈笑着,忽然有位官员施施然地从大殿中出来,夏浔一眼看见,马上唤道:“张通政!”

    那位官员正举步往外走,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瞧,不由攸然变色。

    夏浔微笑着,张安泰的神色变化已尽落他的眼中,要确定张安泰是否有敌意,这是最直接的试探了。至于打草惊蛇,他需要担心这个么?

    张安泰神色数变,勉强安静下来,急忙趋前拜见:“下官见过辅国公,不知国公有何训示!”

    夏浔笑吟吟地道:“皇上赐建的辅国公府还没建好,本国公在王驸马府叼扰许久,又蒙王驸马借了处宅子给我,一直心存感激,打算择日在“聚贤楼,设宴答谢驸马。听说张通政与王驸马素有交情,到时候还请一同赴宴。

    茹常等人听了,都有些羡慕地看向张安泰,能蒙国公开口相邀,好有面子啊。可是…………张安泰的脸色却有些白,他勉强笑了两声,答道:“下官与王驸马仅有数面之缘,哪有甚么交情,想必是国公听岔了。”

    夏浔听了,笑得更愉快了:“这样么?呵呵,那是本国公冒昧了。”

    张安泰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这时有人唤道:“辅国公,皇上召见!”

    夏浔扭头一看,只见木恩不知什么时候闪了出来,就在旁边站定。

    夏浔便向茹常等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皇上召见,可耽搁不得,咱们改日再聊,请了!”

    “请了,请了!”

    众人连忙拱手,夏浔又向许浒等人点点头,转身便随木恩而去,自始至终,未见看张安泰一眼,仿佛已把他当了空气一般。张安泰惊疑不定地看着夏浔的背影,直到夏浔消失在殿角,才把牙一咬,急惶惶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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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2章敲山震虎……】a!!

第443章 秘事

    “臣杨旭,拜见皇上。”

    “呵呵,文轩来啦,起来吧!”

    朱棣放下奏折,瞟了夏浔一眼。

    经过这段时间,朱棣已经适应了皇帝这个新身份,如果说他刚刚登基的时候,言行举止还稍有些拘谨,有些刻意保持威严的痕迹,现在的他,举手投足间那种威严气度与他这个人已是浑然天成了。

    他没有刻意模仿谁,他的威仪是专属于他的,与朱元璋即便病卧榻上,也如猛虎一般的凌厉气息不同,与朱允坟自幼接受宫廷礼仪教育养成的那种雍容优雅也不同,他把奏章一丢,椅背上一靠,还用手轻轻捶着他的老寒腿,仍旧像他做燕王时一样随意,与他在帅帐里指挥三军时一样自然,却已自然而然地拥有了一种至尊无上的气概。

    “皇上召见,可是为了双屿招安的事么?”

    朱棣摆摆手:“那个不急,后续的事情,弃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料理,你就不用管了。”

    “是!那么……”

    朱棣站了起来:“走,随俺到帝后苑散散心。”

    “是!”听他要带自己去帝后苑散步,夏井心中一宽,如此看来,应该不是甚么紧要的朝廷大事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几名小内侍陪伴在旁,便踱向帝后苑。

    帝后苑就是御huā园,明朝时候称之为帝后苑,一般外臣活动的地方仅限于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后廷是外臣莫入的,能被带到后廷”那是莫大的荣耀。

    夏浔还是头一回看到宫中园林的景象,金陵皇宫的御huā园在保证了皇宫的威严气度的同时,也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江南园林的特色,亭台楼阁掩映于松柏翠竹之间,点缀着山石水池,细微处如民间院林一样细腻柔美,却又不似那般缩微景观一般的小家子气。

    漫步其间,看过留传后世的几座著名园林的夏浔,也不禁被金陵皇宫帝后苑美不胜收的景致给迷住了。眼前的一草一木,一岁一枯荣,年年相似,年年不同。可那殿宇楼阁乃至园林的布局设计,却是永远不变的,而这一切美景”做为后来人,只有他才能欣赏到了。

    永乐迁都之后,金陵皇宫作为陪都依旧受到重视和保护,清灭明后,改金陵为江宁”明皇城成为八旗驻防城,而明故宫则成为将军及都统二个衙门所地在,康熙年间,从金陵故宫里偷偷摸摸拆了些石料雕件去建普陀山庙宇了,等太平天国攻陷南京后,更是干脆拆了整个明故宫”重造了一座甚么天王府。经过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一折腾”明故宫连宫殿带宫墙”全都夷为平地了。

    “好美啊,可惜了……,不过……,历史是由无数的必然和偶然组成的,要是能利用我的能量,将历史的进程和方向哪怕稍稍做出一点变动,丰来……还会是原来的样子么?”

    夏浔畅想着”一直缓缓而行并未说话的朱棣似乎也是心潮起伏,忽然,他在雕栏的宫池前面站住了,转过身来,面向夏浔,神情严肃地道:“文轩,朕有一件机密大事,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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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间光线非常黯淡的房间,静静地坐着几个人。

    其实完全不必要把屋里搞得这么昏暗,如果有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必然能够发现他们的身份。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必然是他们自己人,都很清楚彼此的身份,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掌灯,门窗也都关得紧紧的,以致〖房〗中昏暗得连他们的模样都看不清。

    房间里有四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前,这副景像,颇像当初青州城外小酒店里,冯西辉、安立桐、张十三、刘旭四人的坐相,不同的是,这四个人没有从属关系,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拥有极大的权势和威望,唯一相同的是,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与当时冯西辉等人面临绝境时是一样的。

    背对着门的一个人说话了:“张安泰那个废物,被杨旭一吓就慌张了,急急忙忙找我讨主意,被我打发回去了。我叫他按兵不动,从现在开始,不得再与我等联络。仅凭杨旭现在掌握的情况,只是提高了警觉,纵是国公,便能随意处置一位朝廷四品大员么?哼!”

    他左手边的一个人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做的很好,杨旭这么做,分明是想把我们吓出来,张安泰就此按兵不动,不再有什么举动,杨旭也就没辙了。张安泰去见你,不会引起杨旭注意吧?”

    背对着门的人呵呵地笑了两声:“你放心,想要通声息,方法多的是,我们哪能直接见面呢,就算有人盯着我们两个人的所有举动,也不会发现我们有所接触。”

    坐在他对面的人沉声道:“那就好,杨旭这是敲山震虎啊,倒没想到,他这般警觉,一俟发现有所不利,马上置身事外,跑到东海去了。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想就凭这么一件事便扳倒他,此人甚受燕贼信重,要对付他,就得让他失去燕贼的龙信,要想让他失去燕贼的宠信,得一步步来,耐心地来。他杨*就算是一座镇江的宝塔,底下的砖被一块块抽空的时候,也就轰然倒塌了。

    右方,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们有些冒失了,不该把杨旭做为我们的大敌呀。杨旭肯为入狱的建文旧臣们求情,对我们还是颇有同情之心的,在燕贼亲信之中,杨旭这样做,算是难能可贵的了,何必再……”

    这人的声音有些苍老,在四个人中明显是年岁最大的,他一说话,背对房门的人和他左手边的人都不说话了,唯有坐在最里边的,也就是主位上的人却是一声冷笑:“若非杨旭,燕贼哪有今日?先帝之仇,亡国之恨,都要报应在他的身上。

    此人不除,我恨难消!你可不要心慈面软,你我落得这般田地,追本溯源,杨旭正是罪魁祸首!

    我选择他,可也不是因为私怨,此人在靖难功臣榜中名列第六,但是他的功劳都是走的偏锋,在朝中没有根基,是最容易扳倒的一个,而他位列国公,一旦扳倒,影响又较其他人大的多,此所谓怀璧其罪,不选他又选谁?”

    那苍老声音幽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了。

    华人又转向其他两人,说道:“时间还长着呢,要扳倒一个人,可以用一年时光,也可能是十年时光,这一次,只是稍作试探”杨旭虽然警觉”可他在宦海里才扑腾几年?集斗得过我们。哼,福兮,祸之所伏。少年得志者,有几人能得善终?”

    苍老的声音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那人沉默片刻”冷笑了一声……

    ※※※※※※※※※※※※※※※※※※※※※※※※※

    “臣……遵旨,这件事”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夏浔答应的很干脆,一个不忘孝道的人是值得尊敬的,虽说迫于天下士子们对于皇道正统的执着,以朱棣之强势也不得不做出让步,竭力咬死了他是孝慈高皇后亲生嫡子这一条不放,无法公开给予他的生母荣耀与祭祀,但是子孙的孝心,本就不必表演给别人看,能记着自己的祖宗,这就足够了。

    朱棣一直在认真地看着他,朱棣知道他是自己可以信赖的人,但杨旭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还中过秀才功名,难说在这一点上,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想法,或者不屑、不齿,或者听说他不是孝慈高皇后亲生嫡子,也会对他的皇位合法性产生动摇。

    古人重孝道,他真怕自己的软弱和面对天下大势不得不做的屈服连自己的心腹也会鄙视他,但是,他没有从夏浔看到任何负面情绪,相反,他从夏浔目中看到的不仅仅是诚挚,而且还有钦佩。夏浔不但理解他的苦衷,而且感佩他的孝心。

    朱棣心中的压力一松,由衷地感到子欣慰。

    “文轩,选址的事你来定,要建一座最辉煌的庙宇,按照皇宫的标准来营造!”

    “是!”夏浔再度领命,心中却也不无震撼,看来,永乐皇帝因为不能公开祭祀自己的生母,很想在庙宇的规模上来进行补偿,皇帝如此重视,这件事还真不能等闲视之了。

    朱棣道:“你是国公,虽然主持此事,仙……,不宜由你请旨。选址之后,你可以让工部的人请旨并匡算用度,朕会让户部拨付钱款,由工部、户部、僧录司三个衙门共同来完成,而你,则主持大局,居中调停调度。”

    僧录司是管理出家人的衙门,庙盖好了,总得有和尚主持吧,故而他们也得参与其中。有些民间传说,说朱元璋因为造反前是个和尚,深知僧人造反的煽动性,所以他做了皇帝后大力打压佛教,其实这是扯淡,如果朱元璋这般排挤佛教,当初也不会为了给爱妻祈福,给所有的皇子每人配备一个得道高僧了。

    其实对于僧侣、度碟的管事,从南北朝时就管理的相当严格了,唐朝、宋朝,都建立了祠部,有人要出家,必须通过考试,由官府设立的祠部发放度碟进行确认。因为僧侣不需要缴纳赋税、不需要服劳役、不需要对国家承担任何义务,而古代劳动力又是极重要的国家财富,所以要控制僧侣的数量,要不然,故意出家蹭饭吃的百姓就太多了。

    且不说佛门敛收了大量社会财富,佛田无需缴纳税赋,就是当了和尚拿了度谍,然后蓄长头发回家娶老婆的都大有人才,尤其是为了逃避劳役和兵役,报名当和尚的人简直快赶上考公务员了,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一般,不加以限制的话,国家就要被吃闲饭的出家人给挤兑黄了。

    夏浔又应了一声是,这时,假山石后忽然传来一阵银玲般的笑声,两个银绫袄儿的俏丽少女一前一后追逐地跑了出来,差点儿撞到朱棣的身上。!~!

第444章 心事深深藏

    两个女孩俱着宫装,月华裙,银绫袄,发梳宫髻,优雅大方而又不失活泼可爱,跑在前边的正是茗儿,后边那位小姑娘不到十岁,柳眉杏眼,虽非十分姿色,却有种很不一般的高雅气质。

    夏浔看了一眼并不认得,毕竟是宫中的女子,不宜盯着人家看,便垂下眼帘。要说见礼,却也不必的,如今他可是国公的身份,除了皇帝、皇后、皇子,倒也无需先向任何人行礼。

    “皇上,辅国公!”

    看见他们,茗儿连忙站住脚步,向他们福了一礼,只是瞟向夏浔时那眼神……,真的很勾囘魂儿,不过夏浔好象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

    后边那个小丫头忙也上前见礼,朱棣呵呵一笑,摆手道:“免礼,免礼,茗儿、宝庆,你们不是在尚仪局学礼么,怎么偷偷溜出来了?”

    夏浔听了,不禁抬起眼皮,又看了眼那个十岁上下的小丫头,心道:“原来是宝庆公主,几年不见,变化不小,我都没认出来。”

    一听朱棣的话,宝庆公主便不服气地道:“皇帝四哥,才不是我们偷溜出来的,是尚仪女官郑夫人手边有些事情要做,提前放了学,我让茗儿姐姐陪我到帝后苑来玩的。”

    “喔,呵呵,好好好,是四哥渤昔话了,宝庆妹妹最乖啦!”朱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个最小的妹妹,比他的女儿还小,他的长孙朱瞻基现在都四岁了,宝庆才不过十岁而已,就是做爷爷,朱棣现在也勉强做得,所以对这个小妹子宠溺的很。宝庆虽是小孩子,可小孩子凭直觉,最能确定谁宠着她、谁不宠她,在朱棣面前也不害怕。

    茗儿抿嘴笑道:“是这样姐姐就要从北平过来了,郑夫人和一众宫中女官要安排接迎,事情都比较多,所以最近教授礼仪的井间就少了。”

    朱棣颌首道:“好你们去玩吧。宝庆在宫里没个伴儿,你多陪陪她。

    “是,皇上。”

    茗儿答应一声,俊眼溜溜儿地又往夏浔身上一瞟,夏浔仍在眼观鼻、鼻观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茗儿的举动,夏浔如何不知可他又能如何?只好故作不见了看得茗儿牙根痒痒的真想剃光了他的头发,叫他真个出家去。

    她牵起宝庆公主的小手道:“走,咱们去钓鱼。”便向前跑去,特意地从夏浔身边绕过,夏浔连忙退了一步,这一抬头,可就看到了那双幽怨的眼睛。宝庆公主可没注意二人这番眉目传情,欢欢喜喜地拉着茗儿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朱棣捋着胡须,摇头叹道:“钓鱼?亏她想得出,俺这宫里放养的都是名贵鱼种这下子又要糟殃了。”

    夏浔听了忍不住露出笑意。朱棣对他道:“一见着妙锦,俺就想起来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给她找个婆家才是。她的三个姐姐,嫁的都是王爷,可是,俺那些兄弟们,现在最小的也都有了正妃,若是配个世子呢,那又差了辈,看来只能从公卿世家来找了。

    你除了那件寻人的大事不可搁下,眼下也没有旁的事可做,督建大报恩寺呢,正好有机会与各个衙门的官员们来往,趁这机会,帮她物色物色,看看哪位大臣家的子弟才学品性比较出众的。你是妙锦的救命恩囘人,这小丫头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事儿,费费心。”

    “是,臣遵旨!”

    夏浔口不对心地应着,他才没有给人作媒的爱好,尤其是茗儿,虽然他清楚自己和茗儿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两个人是绝不可能的,但是让他给曾向自己倾诉过爱意、而他对其也不无感觉的姑娘找个郎君,这么狗血的事他也干不出来,只是皇帝吩咐下来,只好敷衍一下。

    夏浔离开皇宫的时候,许浒和两个副指挥使正在午门外等着他,夏浔一见他们三人,不觉十分诧异,一问之下才晓得这三位刚刚从海盗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大员的官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夏浔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便指点他们先去兵部,再去五军都督府,有些具体事宜还是需要办理一下的,再者,这都是管辖他们的最高军事机构,去见见上官也是份内之事。

    经夏浔指点,许浒三人才明白其中许多规矩,敢情和江湖中人拜码头也差不多,这些衙门都在皇宫附近,要找却也不难,三人便辞别夏浔,兴冲冲地去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找他们老夫拜码头去了。

    夏浔向侍卫中本地籍贯的人仔细询问了一番,便在南京城里转悠起来,一连看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太合适,最后来到了长干里。

    皇上为生囘母建祠,而且还特意指明了要按照皇宫的规格建造,虽然这主要是指用料和建制方面,不可能真把一座庙建得皇宫一样庞大,可这寺庙的规模也绝不能小了。

    南京城里面要找面积如此庞大的一块地面可不容易,而且周围还不能太荒凉了,这长干里就在秦淮河畔,倒是个不错的所在,就是不知道侍卫们所说的已经废弃的那座慈恩寺旧址到底多大。

    侍卫们说,这里本来有一处极大的寺庙,叫做慈恩寺,元朝末年的时候毁于战火,如今寺院荒芜,已经见不到几处完好的屋舍了,只有寺中一座宝塔,仍旧完好无损,那‘u也方够大,要建一座大寺庙,是个极好的地方。

    等夏浔带着人赶到长干里的时候,老远就能看到一座矗立的宝塔,到了近处才发现,这寺里大部分地方的确已经破烂不堪了,但是从那一处处破败的僧舍、倒塌的庙墙,依稀还能看出往昔这里是何等的恢弘壮观。

    这一大片寺庙,只有一处主要建筑还保持完好,幸囘运的是,居然还有几个老僧仍然在此修行。夏浔让侍卫们候在外面,只带了两个亲兵到那庙里去。庙里没有几个人,主持自己就兼了知客僧,夏浔施了些香油钱,欢喜得那老僧马上把他奉上上宾,请入禅房待客。

    夏浔与这老和尚攀谈了一番,才知道这天禧寺最初叫做长干寺,宋朝时候朝廷改名为天禧寺,元朝时候又被朝廷诏改为慈恩寺,这座寺庙始建于集吴年间,寺中那座保持完好的宝塔叫做阿育王塔。僧人们最初在江南宏法的时候,就是在这处寺院,佛教从此才在江南开枝散叶,所以这座寺庙堪称江南佛寺之始。

    夏浔听的非常认真,他很清楚这件事办得成功与否,具有何等重大的意义。就像李景隆、茹常、解缙修《太祖实录》,若以现代的观点来看,不就是修书么?修一本书有什么了不起的,既没有实惠好处,也不是什么军权、政囘权。可是在那个时代,这就是最重要的政治活动,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最有能力的人,你就是抢都抢不到这样的差事。

    回头,他还要向皇帝禀报选址情况,由皇帝定夺的,对他所选地址的各个方面的情况当然要做最充份的准备。

    直到日落西山,老和尚的龙门阵才算摆完,夏浔对这里的情况也已有了最详细的了解,这才告辞出来,返回自己的府邸。

    “长干寺历史悠久,为江南佛教兴起之始祖,寺庙旧址也够大,周长九里,这么大的一片地方,都够建一座小城了,应该也能符合皇上的要求。

    嗯……”我今晚再仔细琢磨一下,把资料,明日便呈报皇上,一旦地址确定,就得要工部规扑图纸了,要依照皇宫的规格来建造,这工程小不了,各个方面务必得考虑周祥,其实这就是给皇上生囘母建祠啊,可不能出了什么纰漏……”。

    夏浔一面琢磨着,一面走进府门。这府里原来只有王驸马差来的几个家丁丫环侍候,他这一家人都搬来后,驸马府的人便全部撤离了,一时间府中显得特别冷清,门子应门之后,这一路走来就没见人。

    到了花厅门口时,夏浔往里瞧了一眼,空荡荡的也没人,他转身就朝后宅走去,刚走两步,忽然听到花厅里隐约传出一点声息,夏浔又转了回来,走进花厅一看,就见窗角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又放了一条凳子,凳子上边有个女孩儿正踮着脚尖用抹布擦着窗棂上面。

    夏浔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窗边抬头望去,这时虽只看到背影,他已认出那女孩儿是小荻了,小荻大概是干活热了,脱了外裳,只穿着一件嫩黄色的中单,下系一条淡绿色的孺裙,站在高处,踮着脚尖,真是好不危险。

    不过,天性快乐的人,做什么事都自有他的快乐。小荻兴致勃勃地擦着窗棂,嘴里还哼着歌儿,踩得这么高就够危险了,唱到高兴处,她还扭扭小屁囘股。

    夏浔越看越好笑,忍不住说道:“天都黑了,还擦什么窗户?”

    小荻正在自得其乐,冷不防有人说话,把她吓了一跳,一声尖叫,就从凳子上摔子下和…

    人人都爱十三娘人人都喝木木奶——锦吧更新组为您奉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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