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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txt下载     锦衣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6章 为情所苦

    初一了,郑重地、严肃地、庄严地求推荐票快被爆了,悲愤地、昂扬地、急切地求月票台上老旦唱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休道黄金贵,安乐最值钱……。”

    茗儿听了,不免心有戚戚焉。这戏词儿,对现在的她来说,可以说体会从来不曾这么深。她在北平曾经看过这出戏,她的大姐夫朱棣是个超级戏迷,有空还会咿咿呀呀的哼哼几句,虽然不像周王世子那样狂热,却也是个极爱看戏的,只不过朱棣爱看武戏、神怪戏,当时看这出才子佳人戏还是因为她的姐姐徐妃点了这一出。

    当时的茗儿还小,大姐点的这出戏她不爱看,她和大姐夫一样,也对那些打打杀杀、神神怪怪的戏感兴趣,小孩子嘛,当然喜欢热闹,所以这出戏她脑海里的印象已经极其淡薄了,想不到今日竟在王驸马府重新看到,再次看到它时,竟有这般感触。似乎每一句戏词都能让她想起一些事情,引起一些感呃…

    茗儿忽然有些惊讶,因为她发现,在她从小到夫种种经历里面,从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娃儿,直到今天出落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大姑娘,在她人生历程中的每一次重大转变。每一次刻骨经验,居然都离不了一个人的身影:杨旭!

    是的,就是杨旭!

    北平城里的火红狐裘、燕山峰顶的苍茫雪夜、地宫暗道里的生死相搏、真定城外的意外邂逅、中山王府的联袂飞天、茅山镇外的苦难磨练、茅草屋里第一次以女人的身份对一个男人倾诉她的爱意……”这一切的一切,那个人都逃不了干系,过…还不是缘么?

    于是,她望向夏浔的目光便也愈加的幽怨、愈加的灼热,那目光带着绵绵长长的情丝,绕呀绕的,一圈圈地缠绕向夏浔的身上,夏浔端然而坐,故作目不斜视状,可那心头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幸好王宁两口子都是戏迷,专注地看着台上,并未发现二人的眉来眼去。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这种感觉,似乎比眉来眼去、恩爱缠囘绵,更加的叫人怦然心动呢。可是,美人恩重,身份却是天渊之别,家有双妻的夏浔可是有点囘招架不住了。

    戏台上还在演着戏,讲一个少女与一位书生一见钟情,那书生赴京赶考,少女思念成疾,可那书生却在京城花花世界,又喜欢了相国之女,这时,毫不知情的少女正为他缠囘绵病榻:“自执手临歧,空留下这场憔悴,想人生最苦别离。说话处少精神,睡卧处无颠倒,茶饭不知滋味。似这般废寝忘食,折挫得一日瘦如一日……。”

    怀庆公主捏着个小手绢儿,擦擦眼泪,唏嘘道:“这穷书生若非人家倩兮姑娘赠予盘缠,哪有可能赴京赶考,可这刚入京,就喜欢了别家女子,可怜那姑娘还在家里对他念念不忘,都患了相思病。””可不是!”

    茗儿接了句嘴,目光若有若无地便瞟在夏浔身上:“这负心人,撩囘拨了人家情意,现在却把人家抛到脑后再不念起,痴情女子……,负心郎啊!”

    在场的两个男人可就有点吃不住劲儿了,王宁咳嗽一声,接口道:“公主,天下间男子,可不都是如此呀,你拿为夫来说,对公主可是情比金坚、从无二心呀!”

    怀庆公主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得敢,哼!”

    说着,想起自己夫妻一道宫墙相隔,一年难得一见,不免也心有所感,那只手伸出去,便与王宁握在一起,四目相对,深情一笑,别样滋味,荡漾心头。

    夏浔一脸正气地道:“你看看,两人不过是郊外偶遇,听他吟了两首诗,便喜欢了他,还为他思念成疾,对方品性如何,其实她全不知道,何等的草率,自食恶果了吧?所以,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女儿家托付终身,一定要慎重,万万马虎不得。”

    大煞风景!怀庆公主和小郡主齐刷刷送了他一个白眼,辅国公大人摸囘摸鼻子,笑纳了。

    那戏词儿像潺囘潺的流水,一句句从茗儿心头流过,虽然气不过,可她那颗芳心,还是放在那个人心上。

    也许这小丫头自幼丧父,缺少父爱,所以有点恋父情结吧,她喜欢和比她年长的、成熟的夏浔在一起,夏浔为人处事不像少年人一般张扬,也不像愣头青似的莽撞,他心思细腻,比起与她同龄的毛燥男孩子,他一句细心的问候、一个关心的举动,总能在不经意间拨动她的心弦。

    她地位尊贵、辈分也高,从小受人宠溺,无人违拗于她,可是唯有夏浔,于关怀体贴之外,面对她的错,却能毫不客气地批评纠正她,这让高傲的小郡主沦陷的更深了,她不但享受夏浔的关心和爱护,而且被他训斥管教时,心‘里也会暖暖的十分喜欢。

    这种有刚有柔的感觉,是对她只有宠溺呵护的三哥、只有一脸严肃的大哥、只有恭维讨好像只孔雀似的在她面前卖弄学问的毛头小子们所不具备的,以她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这种感觉除了夏浔这样一个来自未来又与她共同经历太多的男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给予她的,少女的一缕情丝,又怎能不牢牢地系在他的身上。

    可那冤家…

    茗儿眼波一荡,一缕幽怨又飘了过去,堪堪迎上夏浔偷偷瞄过来的目光。

    茗儿身穿烟黄色滚银边的一件短衫,腰系着一条湖水绿八幅湘裙,身姿窈窕,如碧水新莲,袅娜清新不可方物。那弯弯双眉似两勾新月,悬胆般的瑶鼻下,一张柔嫩花瓣似的小囘嘴,叫人见了便忍不住想象若得一亲芳泽该是何等销囘魂的滋味,唯那幽怨的眼神心……,夏浔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真想马上离开可惜却又想不出一个得体的借口。恰在这时,驸马府的管事匆匆走过来,附在王宁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王宁便扭头对夏浔笑道:“呵呵,国公爷,本来看完了戏,还要请你吃酒的,恐怕今天是不成了,皇上找你去呢。”

    夏浔一听如释重负,赶紧起身,向王宁抱拳说道:“既然万岁见召,那可不便耽搁,我这便去了改日兄弟作东,再请驸马赴宴。”随即又向怀庆公主和茗儿打声招呼:“公主,郡主,杨某告辞了。”

    怀庆公主起身笑道:“辅国公的府邸还没建好,若要请吃酒,不免要去酒楼那种地方哪及得家里自在。有暇时,只管到府上来好了,待国公府建好,本宫与驸马自是要上门叼扰的。”

    夏浔笑道:“好好好,到时候一定请公主和驸马莅临。”说着飞快地看了茗儿一眼,茗儿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道:“国公慢走。”

    夏浔点点头,话茬儿都没接,便由王驸马陪着向外走去看他这一走去,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好象终于逃脱大难似的,茗儿看了心往上撞,只觉脚趾头发囘痒,真想追上去在他屁囘股上狠狠踹上一脚,不是想逃么?本姑娘一脚送你到千里之外吧!

    这时台上青衣正唱着:“索性丢开,再不将他记上怀。怕有神明在,嗔我心肠歹。呆,那里有神来!丢开何害?只看他们抛我入尘芥,毕竟神明欠明白……”。

    茗儿心道:“丢开丢开若丢得开,本姑娘何必为他烦恼?真是的多少大事都做下来的男人,北平地宫里在火囘药堆上悍不畏死,金陵城外十面埋伏中闯个七进七出,偏就见了我,怕成那般模样,本姑娘是母老虎么,叫你避之不及?”

    怀庆公主笑道:“郡主安坐,咱们接着看戏!”

    茗儿心中不快,便对怀庆公主道:“公主,妙锦有些不适,想要回房歇息了。”

    怀庆公主一听,忙叫台上停了戏,陪着茗儿回去,问询几句,茗儿说了不用叫郎中,她便嘱咐茗儿好好歇息,自回房囘中候着驸马去了。怀庆公主一走,回到床边佯作躺下的茗儿便跳起来,气鼓鼓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双手托腮生闷气。

    现在不比逃难途中,那时她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朝不保夕,冲动之下可以向他大胆表白。可现在,她又做回了郡主,那个没胆子的臭男人也做了国公,两个人连私下见面说句话儿的机会都没有,她除了眉目传情,根本无法向他表白心意,也没有勇气再向他表白一次心意。

    可他…能指望他接受自己么?

    茗儿烦恼地叹一口气,顺手扯过一张红色印桃花的薛涛笺来,提起眉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竟尔即兴写下了一首小词:哥哥大大娟娟,风风韵韵般般,刻刻时时盼盼,心心原原……。

    双双对对鹈鹌!

    娟娟大大哥哥,婷婷弱弱多多,件件堪堪可可,藏藏躲躲,哜哜世世婆婆。

    把眉笔一抛,茗儿又将双手托了香囘腮。

    八角菱花的铜镜里面,映着一个女孩儿的模样,眼颦秋水、腮凝新荔,秀美似的双手托着香囘腮,小囘嘴儿嘟得特别可爱,那不争气的小丫头,就是自己么?

    茗儿朝镜子里的女孩扮个鬼脸儿,又皱了下鼻子,很俏皮,俏皮中,却掩饰不住眼底的落寞:“哥哥大大娟娟,风风韵韵般般,刻刻时时盼盼,心心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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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か所用曲词只为应景儿,故有元曲明词,拿来主义,匆须考究。!~!

第417章 知进退

    夏浔到了宫门口,迎面正有几位官员出来,两下里正打个照面。

    一眼看见夏浔,解缙又惊又喜,连忙迎上来拜见:“下官翰林待诏解缙,见过辅国公。””解缙?”夏浔看见是他,也不禁笑了。

    解缙已经知道夏浔就是在燕王面前为他说话,替他求下写父登极诏》这等名垂青史机会的大贵人,登极大典上,也见过他了,还抽暇过去拜见了一下,只是当时大家都在忙,也没顾上说几句话。接下来夏浔受封辅国公,却还没有自己的国公府,这几天一直在到处打游击,他也没机会拜望,此时看见。急忙趋前拜见。

    夏浔站住脚步,唤着他的表字,亲热地遒:“哈哈,大绅呐,当日我说你必有苦尽隼来之日,如何?”

    解缙感激地道:“昔日多亏国公指点激励,否则学生心灰意冷,早做了秦淮河底之鬼了,国公于学生有救命之恩,学生一直铭记在心。”

    李贯几人在后边看着,又惊又羡,他们还不知道,解缙居然认识这么一位大人物,国公爷啊!居然唤着解缙的表字,和他这般亲热。

    夏浔笑吟吟的,刚想拿当初说的那句:“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骨骼清奇,灵根甚佳,来日前程必不可限囘量,未尝不能位极人臣”的话再来调侃几句,可话到嘴边儿。他突然咽了回去。

    说不得!正因为他清楚地知遒解缙确实前途不可限囘量,所以这话绝对说不得。如果这话说出来,解缙来日果然位极人臣,绝不会想到自己未上先知,唯一的想法只能是自己从中说和在皇上面前为他说了话。他夏浔在皇上面前说句话,就能棒起一个当朝首辅,这是好事吗?

    永乐大帝可是个很强势的老板一旦这种消息在朝堂上传扬开来,绝不是一件好事,而是招灾惹祸。常言道祸从口出夏浔如今爵高位显,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说话可是不能不谨慎了。

    他打个哈哈道:“好了,皇上传召我呢,就不与你多说了,改日咱们再亲近亲近。”装神弄鬼的话是不能说的,可这未来的当朝首辅,该亲近还是要亲近的,解缙一听国公爷这么客气,受宠若惊地遒:“是是是国公爷先忙着。”

    那句改日再亲近亲近的话,自动被他忽略了,国公爷这么说是跟他客气,他一个小小的九品待诏,凭什么跟人家一等公爵亲近亲近?人贵自知,人家棒是人家给面子自己可不能不知进退。

    夏浔笑笑,一抬头看见胡靖、李贯、高庸三个人,三人正眼巴巴地瞅着,一见辅国公向他们望来,赶紧拱揖遒:“下官见过国公爷!”

    夏浔笑了笑,摆手道:“三位勿须客气!”便向宫中走去。

    待他一进宫门,李贯三人立即围住了解缙,艳羡惊叹道:“大绅兄,你竟认得辅国公夫人?好夫的面子这是几时结下的交情?”

    解缙得意洋洋,边走边吹嘘道:“这个么,可说来话长。话说当年,建父人…喔,洪武三十二年的时候……。”

    夏浔进宫的时候,纪纲和刘玉珏已经走了,永乐大帝正在用餐。

    朱棣跟他爹一样,比较抠,吃饭穿衣比较节俭。建文的时候,依照周礼吃饭的时候要摆多少个盘子多少个碗都有规定,食用六谷(稻、黍、稷、梁、麦、菰)饮用六清(水、浆、醴、醴、凉、酡),膳用六牲(牛、羊、豕、犬、雁、鱼)珍味菜肴一百二十款,酱品一百二十瓮……。

    还要有八佾之舞,也就是八行八列六十四个美人载歌载舞,要有礼乐,奏优雅的皇庭宫乐等等,朱棣头一天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御膳房还是按老规矩上膳食,朱棣一看那满殿的杯盘,把他心疼的不得了,第二天就削得只剩一桌几道菜了,至于什么美人儿载歌载舞还要奏乐,也被他免了,永乐帝嫌吵。

    夏浔直接到了膳宫,木思传报进去,朱棣听说他到了,便道:“宣他进来!”

    夏浔进去见驾,朱棣摆手道:“行了行了,俺吃饭的时候,无须什么礼节了。”

    他说归说,夏浔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朱棣手里拿着馒头,往旁边一指:“坐,一块儿吃吧!”

    皇上用膳,照例要摆一张空桌子,这是规矩,因为皇上可以赐膳,受赐的人可以是皇后、妃嫔、皇子女或宠臣,皇帝赐膳的时候不是另做一份,而是从皇上这桌儿拿几道菜过去,让那人食用,与天子共食,以示恩宠,这种恩宠是不许辞谢的。

    夏浔连忙谢恩,在那张桌子后边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木恩亲自带着几个小太监,从朱棣桌上拿了几道菜,外加两个白面馒头给他端过去,夏浔再次谢恩,然后很秀气地吃起来。陪皇上吃饭,还能真当饭吃么?

    朱棣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使劲咬了一口馒头,然后就拿那馒头点着夏浔道:“你呀,在俺面前就会装模做样,既然叫你吃,该吃就吃,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做甚么!”

    夏浔笑道:“皇上,这里比不得军中,规矩大,臣不知不觉就惶恐起来了。”

    朱棣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夏浔以前虽未与皇帝共宴,可是久在宫中行走,朱元璋、朱允蚊、朱棣,三代帝王他都见识过了,尤其是朱元璋,那老头儿气场非常厉害,虽是老迈之人,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眼神,都令人有莫大的威压,夏浔能在他面前混那么久,哪能禁不起这样的场面。

    可是,该装的场合就得装,得知进退。别看皇上说他忸怩,可是见他这么规矩,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古人说,伴君如伴虎,倒不见得皇帝个个如囘狼囘似囘虎般凶残,可这句话是没错的。和谁相处久了,没有发生矛盾的时候?只不过寻常的朋友,你两个就算动了手,也没什么大碍,过些日子气消了,说不定就重归于好了。

    可是皇帝手中掌握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你让他不痛快的时候,他一句话就足以决定你的生死,而皇帝身边又围绕着太多的势力集团,如果有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你连和皇上重归于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地位越高,为人处事越得谨慎,夏浔自打受封国公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不断告诫自己,今后要注意为官之道了。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高处不胜寒呐,所谓孤家寡人就是如此了,纵然满桌子珍馐美味,只有你一个人在那儿吃,也够冷清的,朱允坟是皇太孙,从小就这么过,他习惯了,朱棣却不同,这两天吃饭他一直很别扭,现在总算有人陪他吃饭聊天了,他的兴致也高起来,两个人有说有笑,惹得朱棣胃口大开,一顿吃了三个呛面大馒头,又喝了一大碗汤,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叫夏浔陪着他散着步往御书房走。

    待二人进了御书房,内侍上了茶退下,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朱棣的神色便凝重起来:“文轩,你还年轻,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得多替朕分担些事情,现在还不是你享清福的时候啊。”

    夏浔刚把茶端起来,又赶紧放回去,起身道:“皇上请吩咐。”

    朱棣瞪了他一眼,摆摆手叫他坐下,沉吟着说道:“那件事,有着落了么?”

    夏浔道:“皇上,臣表面上优哉游哉,不过是给人看的,这几天臣没忙别的,一直在操持此事。从臣现在掌握的情况看,那个人恐怕是确实逃走了……。”

    朱棣有点出神,半晌才悠悠地道:“都说俺杀伐决断,可俺……,比不上他!对敌人,俺朱棣不吝举起屠刀,可是对自己的妻人…,哼!要俺朱棣抛妻弃子,独自逃生,俺做不来!”

    皇帝家事,外人还是不要置喙的话,夏浔没接这话碴儿,只是接着说道:“臣已派出几路人马,暗中楫索,为他安排脱逃的,应该是锦衣卫原指挥使罗克敌罗佥事,臣曾与此人共事过,罗克敌足智多谋,这件事他安排的滴水不漏,眼下,臣手下的人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纵他遁逃在外,终究是个麻烦,这件事不能松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多久,你要给朕一直查下去,务必查个清清楚楚!”

    “是!”

    朱棣思索了一下,放下茶杯,轻轻捶了捶胸口,说道:“人心,人心呐!朕之所以如此慎重,不是怕他,他昔日高高在上,拥有整个天下,都不是朕的对手,就算他现在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还能掀起甚么风浪呢?还能推囘翻朕的天下不成?”

    朱棣轻蔑地一笑:“以前,他不行!现在,他更不行!将来,他算个甚么东西?那么……,朕为什么怕,朕怕什么,你知道么?”

    夏浔先是一怔,可是脑海间灵光一闪,他突然明白过来。他的腰杆儿不知不觉地挺了起来,神情肃穆,带着诚敬,沉声道:“臣,明白了!”!~!

第418章 投其所好

    追书网朱棣有此意外,似乎不相信夏浔真的明白他心中所思,便很感兴趣地道:“哦?你真的明白口说来听听叶*子】【悠记住我:手打)”

    夏浔道:“皇上怕的不是他,也不是那此仍想跟他走的人!这天下已经掌握在皇上手中,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夺走。皇上怕,是因为皇上有要维护的东西。”

    “哦?”朱棣眼中已隐隐放出光来.

    夏浔一字一句地道:“以前,这是他的天下:现在,这是皇上您的天下!”

    朱棣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区别正在于此。以前,这是他的天下,朕是那个打天下的人,要打天下,就得‘破’。朕不怕天下大乱、不怕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因为这天下是他的,他才是守护者。天下越乱,对朕就越有利,百姓们越吃苦,就越会憎恶他的无能,对他怨呱咴叩馈!

    朱棣的目光灼热起来,沉声说道:“可现在不同,这天下现在是朕的,天下黎民现在都是朕的子民,朕才是守护者。所以,朕不想乱,也不能乱!朕不能让子民们颠沛流离,困苦不甚,朕要做一个万呙癯频赖暮没实郏‰抟给子民富足、太平、安乐的生活、天朝上国的尊严和荣耀!朕要大治,不要大乱。

    然而,偏有此人只重道统。哼!古来圣帝明君,有几个是前人指定的呢?可他们不在乎,他们个人的生死,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他们同样不在乎:天下人的生死,他们统统不在乎,他们只在乎他们心中的道!”

    朱棣喘了。大气,声音低沉下来:“朕钦佩他们的气节,却不能容许他们这样胡来。然而,这世间最难征服的就是人心,朝哐裘磐猓连楹、董镰明知必死,却拦马骂驾;黄观、王叔英,募兵归来,闻知联已得天下,竟尔投河自尽,这此事你都知道了吧?”

    夏浔点点头,朱棣叹息道:“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以自己的一死,报效他们的君王,气节可嘉,且又无损于他人。联只是担心,有此人会居心叵测,不断地在暗中捣蛋,甚至以所谓的大义蛊惑愚具跟着他们一起捣乱。

    朕不可能把这天底下的官儿都杀光,就算都杀光了,换上来的还不是他们的门生弟子,还不仍旧是读书人么?以前,朕取天下,凭的是手中一口剑;而今,朕坐天下,却不能靠杀戮,杀戮得不到人心。”

    夏浔心中一动,脱口说道:“莫非皇上打算赦免方黄、齐泰?”

    这句话一出口,夏浔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朱棣可是自始至终以靖难自诩的,好嘛,你靖来靖去,把皇上靖死了,自己坐了天下,接下来,你要靖的那几个朝中奸佞一个个啥事没有,拍拍屁吖煞呕丶胰チ耍甚至招为己用,你这不是授柄于天下?你就是说破了天去,还是乱臣贼子!

    再说,对于方黄齐泰那几个人,要其迫吆Φ哪谴送跻们在死死地盯着,屈死的将士家属们也在盯着,四年的战争,需要有人负责、无数亡灵,需要有人负责口放了这几个愚夫子,换不来士子们的拥戴,反而要失却诸王和北平系将士的民心。这是政治,不是请客吃饭,必要的血,是必须要流的。

    果然,朱棣冷笑一声道:“联不恨忠于建文之臣,却恨极了诱导建文祸害宗室、败坏祖咦诔煞ǖ哪羌父黾樨!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罪犬恶极,断不能饶。

    说到这里,他又睨了夏浔一眼,不屑地道:“你以为他们是个什么东西,放了他们,就能换取天下士子人心?天下士子会把他们看得比道统、比建文更重要?。

    夏浔赶紧道:……是,臣失言了。不过,尽收天下人心,这个实在难办……”

    朱棣截口道:‘你错了’朕哪有那么狂妄!尽收天下人心?没人办得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统统做不到,再溯源而上,上古圣君,三皇五帝,尧舜禹汤,他们同样办不到,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口联是说,尽可能的收文人之心,只要大部分文人为联所用,那就够了。【叶*子】【悠*悠】可是,文人不好对付啊~~……”

    朱棣苦笑起来:“他们拿不动刀枪,也不怕刀枪。他们的武器是笔,怕的也是笔,他们就怕那一枝笔污了他们身名之后,为此,他们可以不怕死,可以不要高官厚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说联还能拿这此读书人怎么办呢?”

    夏浔忽地想起了方才在宫门口偶然遇到的解缙,不由精神一振,脱口说道:“那皇上何不做一件文化大盛事,让天下士子参与其中呢?这是彪炳千秋的荣耀之举,足以流芳百世,世上还有比著书立说更能流芳百世的么?仅此一举,皇上就能招揽天下士子之心了!”

    朱棣身子一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甚么?仔细此,快快说与俺听。”

    夏浔见他站起,忙也起身道:‘从古到今’经史子集、佛藏道经、戏曲小说、工艺医药、志乘杂史汗牛充栋‘无穷无尽,各种典籍卷帙浩大已极,如果皇上号召天下文人,把自有文字以来,历代经史子集、百家之书、天文地志、阴阳医上、僧道技艺等诸子百家各种书籍全部收集起来,誊录整理在一起,汇编成一部大典,这岂非旷古未有之文化盛事么?”

    朱棣两眼发亮,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可是还想听夏浔说的确切,便疾声道:“你说下去!”

    夏浔道:“是,咱们号召天下文人捐献图书,无须原本,只须抄本即可,对价值非凡的孤本、珍本、善本还可以在大典中注明拥有者的名字或予表彰,这样文人必然踊跃。像这样一件文化盛事,普天下的读书人都可以参予其中,光是集中在京师负责采选、清抄、校正的名士文宗、宿学老儒至少也得数千人,而这数千人,可就是天下文人中的精英了。”

    “等等……””

    朱棣一举止,制止了夏浔说话,在殿上快速地踱起了步子,半晌,他突然停住喃喃地道:“这样一件文化盛事,无关于本朝,无关于朕,它是继承列朝列代之文萃传承千古的一桩大功德,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愿参与其中。

    可是这件大功业,是在朕的支持下才完成的,又岂能少得了朕的功劳?当天下文艺之英,荟萃于京师,共同参与这桩大功德的时候,他们还能生起反抗联的心思么?联与他们共同完成这文坛盛举,于潜移默化中不就获得了他们的拥戴么?哈灿……”

    朱棣仰天大笑欣然道:“妙啊太妙了,这是投其所好,而且是他们无法拒绝的诱呋蟆9哈哈,杨旭,真有你的,你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好!太好了!”

    朱棣在房咧凶呃醋呷ィ一雷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样子好象恨不得马上就着手实施。

    夏浔见状,忙又提醒道:“皇上,此事重大急不得

    首先,皇上得有几个得用的才子名士,其次,惩办建文朝奸佞,必将在朝野激起一片震荡,总得等风声稍歇。再者,这是皇上主持的一桩文坛盛事,如今还是洪武三十五年呢,总要到了永乐年,才好颁布实施,如此,才是永乐之盛事!”

    朱棣受他提醒,憬然道:“不错,不错,饭要一。口的吃,路要一步步地走。俺不能操之过急,这事得待天下稍稳之后再说,那时招揽民心,也比现在容易些。”

    他沉住了气,重新坐回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夏浔道:“俺心中这桩大愁事,因你一言而解啊。呵呵,对了,听说你今儿去王宁府上吃酒了?没让俺搅动了你的兴致吧?”

    夏浔苦笑道:“吃酒是假,其实是为了问候郡主,小郡主现在住在王驸马府上,臣也不能把郡主往那儿一丢,就不闻不问了呀。”

    啊,井!”

    朱棣拍拍额头,说道:“茗儿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再为增寿之死而时时伤心了吧?”

    夏浔道:……那刷没有,不过……”她还是不肯回中山王府去。”

    朱棣脸色沉重下来,轻轻叹了。气道:“这丫头也着实地可怜,等她姐姐从北平过来,俺和她姐姐商量一下,找户好人家把他嫁了吧。”

    夏浔听到这话,心中攸地闪过一丝难言的滋味,忽然觉得那心沉甸甸的象灌了铅似的,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朱橡抬起头,又对夏浔道:“她不回去,就不回去吧,联准备把增寿名下的房产,再加上原中山王府的一部分产业拿出来,做为定国公的产业,增寿的长子是要继承定国公之位的,如今他已经知道增寿是被他的伯父绑到宫中为建文所杀,这一个屋檐底下,是住不得了。

    你和增寿素有渊源,明日,就由你替联走一趟,让增寿这一房搬家,妙锦要是愿意,叫她也搬过去,先住在定国公府,什么时候有了人家,什么时候从定国公府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夏浔起身,默默地应了声是。

    朱棣的脸色稍稍阴沉了一些,又问:……徐呋宰妫现在都在做此甚么?”

    夏浔答道:“徐呋宰婷咳斩际卦谧骒衾铮已经三天了。”

    朱棣冷笑一声,道:……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刁众叛、亲离,莫过于他了!。

    夏浔有此担心地道:……皇上准备对他怎么办呢?……

    朱棣沉默了许久,缓缓扬起头来,盯着殿顶藻井,久久,方道:“明天,你去中山王府,把这件事一并解决了吧!”。还差坠票,就要惨被爆菊!五十六个民咦澹五十六朵花,五十六族的盆友,投票支持吧,俺想做梅花,梅开三度,梅开九度,开呀开呀,不做菊呋ǎ。ㄎ赐甏续。

    锦衣夜行第418章投其所好(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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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投其所好

    朱棣有此意外,似乎不相信夏浔真的明白他心中所思,便很感兴趣地道:“哦?你真的明白口说来听听。”

    夏浔道:“皇上怕的不是他,也不是那此仍想跟他走的人!这天下已经掌握在皇上手中,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夺走。皇上怕,是因为皇上有要维护的东西。”

    “哦?”朱棣眼中已隐隐放出光来.

    夏浔一字一句地道:“以前,这是他的天下:现在,这是皇上您的天下!”

    朱棣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区别正在于此。以前,这是他的天下,朕是那个打天下的人,要打天下,就得‘破’。朕不怕天下大乱、不怕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因为这天下是他的,他才是守护者。天下越乱,对朕就越有利,百姓们越吃苦,就越会憎恶他的无能,对他怨囘声囘载囘道。”

    朱棣的目光灼热起来,沉声说道:“可现在不同,这天下现在是朕的,天下黎民现在都是朕的子民,朕才是守护者。所以,朕不想乱,也不能乱!朕不能让子民们颠沛流离,困苦不甚,朕要做一个万囘民称道的好皇帝!朕要给子民富足、太平、安乐的生活、天朝上国的尊严和荣耀!朕要大治,不要大乱。

    然而,偏有此人只重道统。哼!古来圣帝明君,有几个是前人指定的呢?可他们不在乎,他们个人的生死,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他们同样不在乎:天下人的生死,他们统统不在乎,他们只在乎他们心中的道!”

    朱棣喘了。大气,声音低沉下来:“朕钦佩他们的气节,却不能容许他们这样胡来。然而,这世间最难征服的就是人心,朝囘阳门外,连楹、董镰明知必死,却拦马骂驾;黄观、王叔英,募兵归来,闻知联已得天下,竟尔投河自尽,这此事你都知道了吧?”

    夏浔点点头,朱棣叹息道:“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们以自己的一死,报效他们的君王,气节可嘉,且又无损于他人。联只是担心,有此人会居心叵测,不断地在暗中捣蛋,甚至以所谓的大义蛊惑愚具跟着他们一起捣乱。

    朕不可能把这天底下的官儿都杀光,就算都杀光了,换上来的还不是他们的门生弟子,还不仍旧是读书人么?以前,朕取天下,凭的是手中一口剑;而今,朕坐天下,却不能靠杀戮,杀戮得不到人心。”

    夏浔心中一动,脱口说道:“莫非皇上打算赦免方黄、齐泰?”

    这句话一出口,夏浔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朱棣可是自始至终以靖难自诩的,好嘛,你靖来靖去,把皇上靖死了,自己坐了天下,接下来,你要靖的那几个朝中奸佞一个个啥事没有,拍拍屁囘股放回家去了,甚至招为己用,你这不是授柄于天下?你就是说破了天去,还是乱臣贼子!

    再说,对于方黄齐泰那几个人,要其迫囘害的那此王爷们在死死地盯着,屈死的将士家属们也在盯着,四年的战争,需要有人负责、无数亡灵,需要有人负责口放了这几个愚夫子,换不来士子们的拥戴,反而要失却诸王和北平系将士的民心。这是政治,不是请客吃饭,必要的血,是必须要流的。

    果然,朱棣冷笑一声道:“联不恨忠于建文之臣,却恨极了诱导建文祸害宗室、败坏祖囘宗成的那几个奸佞!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罪犬恶极,断不能饶。

    说到这里,他又睨了夏浔一眼,不屑地道:“你以为他们是个什么东西,放了他们,就能换取天下士子人心?天下士子会把他们看得比道统、比建文更重要?。

    夏浔赶紧道:……是,臣失言了。不过,尽收天下人心,这个实在难办……”

    朱棣截口道:‘你错了’朕哪有那么狂妄!尽收天下人心?没人办得到!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统统做不到,再溯源而上,上古圣君,三皇五帝,尧舜禹汤,他们同样办不到,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口联是说,尽可能的收文人之心,只要大部分文人为联所用,那就够了。可是,文人不好对付啊~~……”

    朱棣苦笑起来:“他们拿不动刀枪,也不怕刀枪。他们的武器是笔,怕的也是笔,他们就怕那一枝笔污了他们身名之后,为此,他们可以不怕死,可以不要高官厚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说联还能拿这此读书人怎么办呢?”

    夏浔忽地想起了方才在宫门口偶然遇到的解缙,不由精神一振,脱口说道:“那皇上何不做一件文化大盛事,让天下士子参与其中呢?这是彪炳千秋的荣耀之举,足以流芳百世,世上还有比著书立说更能流芳百世的么?仅此一举,皇上就能招揽天下士子之心了!”

    朱棣身子一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甚么?仔细此,快快说与俺听。”

    夏浔见他站起,忙也起身道:‘从古到今’经史子集、佛藏道经、戏曲小说、工艺医药、志乘杂史汗牛充栋‘无穷无尽,各种典籍卷帙浩大已极,如果皇上号召天下文人,把自有文字以来,历代经史子集、百家之书、天文地志、阴阳医上、僧道技艺等诸子百家各种书籍全部收集起来,誊录整理在一起,汇编成一部大典,这岂非旷古未有之文化盛事么?”

    朱棣两眼发亮,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可是还想听夏浔说的确切,便疾声道:“你说下去!”

    夏浔道:“是,咱们号召天下文人捐献图书,无须原本,只须抄本即可,对价值非凡的孤本、珍本、善本还可以在大典中注明拥有者的名字或予表彰,这样文人必然踊跃。像这样一件文化盛事,普天下的读书人都可以参予其中,光是集中在京师负责采选、清抄、校正的名士文宗、宿学老儒至少也得数千人,而这数千人,可就是天下文人中的精英了。”

    “等等……””

    朱棣一举止,制止了夏浔说话,在殿上地踱起了步子,半晌,他突然停住喃喃地道:“这样一件文化盛事,无关于本朝,无关于朕,它是继承列朝列代之文萃传承千古的一桩大德,没有哪个读书人不愿参与其中。

    可是这件大业,是在朕的支持下才完成的,又岂能少得了朕的劳?当天下文艺之英,荟萃于京师,共同参与这桩大德的时候,他们还能生起反抗联的心思么?联与他们共同完成这文坛盛举,于潜移默化中不就获得了他们的拥戴么?哈灿……”

    朱棣仰天大笑欣然道:“妙啊太妙了,这是投其所好,而且是他们无拒绝的诱囘惑。哈哈哈,杨旭,真有你的,你怎么就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好!太好了!”

    朱棣在房囘中走来走去,一雷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样子好象恨不得马上就着手实施。

    夏浔见状,忙又提醒道:“皇上,此事重大急不得

    首先,皇上得有几个得用的才子名士,其次,惩办建文朝奸佞,必将在朝野激起一片震荡,总得等风声稍歇。再者,这是皇上主持的一桩文坛盛事,如今还是洪武三十五年呢,总要到了永乐年,才好颁布实施,如此,才是永乐之盛事!”

    朱棣受他提醒,憬然道:“不错,不错,饭要一。口的吃,路要一步步地走。俺不能操之过急,这事得待天下稍稳之后再说,那时招揽民心,也比现在容易些。”

    他沉住了气,重新坐回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夏浔道:“俺心中这桩大愁事,因你一言而解啊。呵呵,对了,听说你今儿去王宁府上吃酒了?没让俺搅动了你的兴致吧?”

    夏浔苦笑道:“吃酒是假,其实是为了问候郡主,小郡主现在住在王驸马府上,臣也不能把郡主往那儿一丢,就不闻不问了呀。”

    啊,井!”

    朱棣拍拍额头,说道:“茗儿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不再为增寿之死而时时伤心了吧?”

    夏浔道:……那刷没有,不过……”她还是不肯回中山王府去。”

    朱棣脸色沉重下来,轻轻叹了。气道:“这丫头也着实地可怜,等她姐姐从北平过来,俺和她姐姐商量一下,找户好人家把他嫁了吧。”

    夏浔听到这话,心中攸地闪过一丝难言的滋味,忽然觉得那心沉甸甸的象灌了铅似的,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朱橡抬起头,又对夏浔道:“她不回去,就不回去吧,联准备把增寿名下的房产,再加上原中山王府的一部分产业拿出来,做为定国公的产业,增寿的长子是要继承定国公之位的,如今他已经知道增寿是被他的伯父绑到宫中为建文所杀,这一个屋檐底下,是住不得了。

    你和增寿素有渊源,明日,就由你替联走一趟,让增寿这一房搬家,妙锦要是愿意,叫她也搬过去,先住在定国公府,什么时候有了人家,什么时候从定国公府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夏浔起身,默默地应了声是。

    朱棣的脸色稍稍阴沉了一些,又问:……徐囘辉祖,现在都在做此甚么?”

    夏浔答道:“徐囘辉祖每日都守在祖祠里,已经三天了。”

    朱棣冷笑一声,道:……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刁众叛、亲离,莫过于他了!。

    夏浔有此担心地道:……皇上准备对他怎么办呢?……

    朱棣沉默了许久,缓缓扬起头来,盯着殿顶藻井,久久,方道:“明天,你去中山王府,把这件事一并解决了吧!”。还差坠票,就要惨被爆菊!五十六个民囘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族的盆友,投票支持吧,俺想做梅花,梅开三度,梅开九度,开呀开呀,不做菊囘花!

第419章 从此不相见

    夏浔带着人来到了中山王府,依旧是那高大威严的建筑。门口双狮,朱漆大门,门楣上高悬”中山王府”四个大字,可是这次登门,似乎感觉不到昔日那种敬畏和敬仰。

    不是因为他如今的地位并不比中山王府的主人低,也不是因为他是奉圣谕而来,仅仅是因为,这座府邸的主人,他看不起。

    大门紧闭着,自从朱棣进城,中山王府的门就一直关着,夏浔的消息,是从中山王府负责采买生活必需品的家丁仆役那儿得到的。

    他伫足站了片刻,轻轻一点头,手下立即上前叩门。门扉刚刚叩响,身后马蹄声起,一匹快马疾驰到面前,马上的人儿翻身下马,动作十分矫健。

    是茗儿,小茗儿穿了一身箭袖武服,素白色的,衬得她英姿飒爽、那雪白娇囘嫩的肌肤似乎吹囘弹得破。只是她的神情,有著压抑不住的激动。

    夏浔一早先去过王驸马府,这件事,他觉得茗儿有权知道。可是茗儿沉默半晌,却没有答应与他同来。她始终是无法确定,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大哥,所以她只有逃避。想不到,茗儿最后还是来了。

    夏浔默默地看着她,茗儿低着头,款款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今天,是三哥迁居的日子,我该来!”

    夏泽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门开了,门子已经知道辅国公来传旨了,他也看到了自家的小小姐,白发苍苍的老门子嘴唇嚅动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夏浔做了个”请”的手势,茗儿长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勇敢地踏进了府门。

    朱棣登基之日,封徐增寿为定国公,而且当众说明了他死亡的真相,徐增寿的长子金殿受封,也是此时,才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其实自从徐增寿死后,徐家长房与三房就不怎么来往了,虽然同在一座府邸,可是两个院落之间就仿佛隔着一座无形的屏障。

    而徐增寿的长子徐景昌自宫中带回父亲真正死因之后,两房便彻底断了往来,就连两房的下人,彼此走个对面也只当对方是空气一般。长房和三房虽近在咫尺,已然大有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夏浔和茗儿一起赶到了徐家三房的院落,徐景昌已经是个二十出头、英俊魁梧的青年,他正为父亲带着孝,因为父亲的死,比起同龄人来,徐景昌显得过于成熟了些,沉默寡语,举止凝重。

    徐景昌跪听了圣旨,叩头道:“臣,谢恩,领旨!”

    他高举双手,从夏浔手中接过圣旨,站起身来,把圣旨交给家人收好,又看向比他还小了五六岁的茗儿,微微嘶哑着嗓子道:“姑姑。”

    茗儿点点头,走到正默默垂泪的三夫人面前,轻轻唤道:“三嫂!”

    徐三夫人再也遏制不住悲痛,一把抱住茗儿,放声大哭起来,茗儿搂紧了她,又唤了一声”三嫂。”也不禁潸然泪下。

    夏浔轻轻吁了。气,对徐景昌道:“定国公,收拾东西,这就走了吧。我还得向魏国公传皇上一逍口谕。”

    徐景昌听他提起大伯,脸上毫无表情,仿佛那是一个与他没有丝毫相干的人,他向夏浔微微欠身一拜,恭声道:“有劳辅国公!”

    夏浔点点头,又看了茗儿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中山王府西北角,是祖祠所在地,徐增寿一直待在祖祠堂里面,身上穿的还是当日在神策门退回来时那件血染的战袍,胡子拉碴,边幅不修。

    这几天,是他最难熬的日子,朱棣登基三天了,该封的封了,该抓的在抓,唯独对他全无处置,他也不知道皇上最终会对他怎么样,待在祖祠里,不是为了忏悔,而是因为他原先无法面对三弟的家人,现在他又把整个徐家带到了一个不可浏的境地,他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的家人。

    老三的儿子景昌受封定国公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中山王府一门两国公,整个大明再也没有第二家有这样的威风,可如”值得高兴吗?徐家上下,恐怕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老三封了国公,他这个国公很可能前程不保了,或许……,看在大姐的份上,看在丹书铁券的份上,会贬为庶民留他一命?

    那……,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大姐现在还在北平,这个结局恐怕也不一定有。老三给燕王通风报信,被建文帝一列给刺死了,没在意他是皇亲、没在意徐家为大明开国立下的功绩、更没在意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而他,可是切切实实地与朱棣做了对头啊。

    白沟河,险些杀死朱棣,那战略战术是出自他的手笔,朱棣如今做了皇帝,李景隆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朱棣。灵壁一战,又是他带兵阻止了朱棣乘胜追击,如果不是建文帝突然改了主意又把他调回京师,朱棣已然回返北平,现在仍是僵持的战局。朱棣进入南京城后,满朝文武无人反抗,还是他,只有他,带兵血战,直到退守中山王府。

    从始至终,他都坚定地站在朱棣的对立面,从来没有顾及亲戚情谊,连他的同胞兄弟,都是被他大义灭亲,亲手绑给朱允炆坟的,朱棣会饶了他么?”大老爷,大老爷,皇上有旨意,辅国公给皇上传旨来了!”

    徐府老管事抢先一步,匆匆忙忙地闯进来,站在祖祠门口,惶惶然地叫。

    泥胎木塑般的徐囘辉祖身子一震,好象突然还了魂:“来了,终于来了,不管是生是死,至少不必再在等待中煎熬!”

    徐囘辉祖眼神亮了亮,在父亲的灵位前跪直了些。

    夏浔来到了徐家祖祠门前,他没有进去,只是先深深一躬,向徐达老将军致以了敬意,这才站定身子,朗声说道:“皇上口谕!”

    徐囘辉祖还是面朝父亲灵位而跪,头也不回,夏浔本ω最快]并未在意他的态度,只是一顿,便道:“你兄弟帮俺,让建父杀了。你帮建文,俺却不能杀你,在家闭门思过吧。纵不看徐老将军的面子,俺也不忍叫皇后伤心、不忍叫增寿在九泉之下不安。你能六亲不认,增寿做不到,俺朱棣也做不到!”

    夏浔说完,转身就走,徐增寿呆了,他霍地扭过头来,呆呆地望着夏浔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棣竟然没有任何制裁,连爵禄都给我保留了?”心中震憾如波涛汹涌,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徐囘辉祖很清楚,他活着也跟死了没甚么两样,天下间已没有他魏国公的一席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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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景昌的定国公府同样还没盖好,朱棣靖难成功,大封功臣,这些功臣除了少数接手了前朝罪臣的府邸,大部分都要新建,所以近来京中大兴土木,这倒是给因为战乱造成的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提供了就业机会。

    不过徐景昌的定国公府虽然还未建好,但是皇帝除了新戋‘给他几片地方,还从中山王府划了几幢别业庄园给他,另外徐增寿生前自己也置办的有几处房产,倒不怕没地方住。

    徐增寿这一房在中山王府这些日子住的够压抑的,如今搬出来,心里都轻快了许多。徐景昌有了自己的院所,少不得要请姑姑一起搬过来。其实不管徐家怎么分家,长房都是徐囘辉祖那一脉,照理茗儿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能跟着长兄这一房住着。

    不过现在徐家三房的人和茗儿,已经根本不把徐囘辉祖当成徐家家主了。从此以后,徐囘辉祖唯一能在他们面前被视为家主的机会,大概只有祭拜祖先的时候,由他来领祭了。除此之外,恐怕他干涉不了三房任何一点事情,包括茗儿。

    茗儿虽说可以搬来三哥家里,陪伴三嫂同住,不过也不能这么草率了,总得先回王驸马府,谢过了人家再说。夏浔便谢过了定国公徐景昌的款待,陪着茗儿回驸马府。

    二人并辔街头,马儿悠闲地迈动着步伐,两个人在马上东张西望,看看风景看看人,就是不与对方目光相碰。夏浔不知道茗儿在想什么,其实他的脑瓜一直在飞快地转动着,转来转去,其实只是想找一个跟她搭讪的话题罢了,可是越急反而越想不到。

    忽然,夏浔看到路边一处宅院,夫门洞囘开,一群官员簇拥着,似乎迎接什么人进去。而门上还有官囘府的封条没有完全撕去,近来京中这样的景象很多,罪臣抄没的宅院,皇上随手赏与哪个功臣,那便成了他的府邸了。

    夏浔可算找着搭讪的话题了,赶紧一勒马,指着那门口道:“啊…郡主你看,不知这又是哪位将军得到了皇上的封赏,挺雅致的一幢院落呀。”

    茗儿瞟了那院子一眼,淡淡地道:“好奇?问问不就知道了!”

    夏浔被她一句话噎得不轻,讪讪地摸囘摸鼻了,不说话了。

    茗儿盈盈妙囘目向他一横,心中气苦:“笨蛋!就不许人家不开心呐,你哄哄我不就行了,原来那么能说,现在惜字如金,当了国公了不起么……。”

    就在这时,又一个官儿匆匆到了那府门前,向迎门的青衣小帽家丁笑道:“哈哈,景清已经官复原职了?可喜可贺,他回来了没有?”

    这官儿似乎与此间主人极熟的,那家丁直接唤道:“见过冯老爷,我家主人刚刚由几位大人陪同回府。””景清?”

    夏浔猛地勒住马匹,他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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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今非昔比

    夏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他零碎杂乱的记忆里,似乎有一段刺驾的故事,具体是谁做的他记得比较混淆,应该是印象里较深的那几个人之一,那几个人是卓敬、景清、练子宁。这几个本该都关在狱里的,现在景清被放出来了,莫非……

    “怎么了?”

    茗儿虽然骄傲地昂着头,故做目不斜视状,不过夏浔的表情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夏浔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一定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本来还想矜持一把,却终究是少女心性,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夏浔略一沉吟道:“我们顺道去一趟锦衣卫吧,有点事儿得交待一下。”

    “好!”茗儿温驯地点点头。

    她是不会在夏浔做正事的时候和他拗气闹别扭的,茗儿虽然年纪还小,却是公侯世家子弟,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姑娘,大局观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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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笑笑,扭头对侍卫们道:“去锦衣卫!”

    如果是景清,刺驾的事还会发生么?

    会的!

    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改变的,比如一个人的品性、一个人的人生价值取向,这是夏浔影响不了的。他并不想沾手朱棣登基后必然要用的这场政治大清洗,但是他无法确定如果自己置之不理,历史上本来没有成功的行刺事件是否这一次也不会成功。

    因为,虽然他无法影响人的性格和对人生价值的取向,也就无法左右某些人的行为,但是通过他的作用和影响,一些具体而微的历史事件,会发生微小的变化,时间变了、地点变了、事发时的一些客观条件变了,整件事的成败就有可能发生变化,所以他得提醒纪纲。

    如果纪纲能在景清入殿前就发现问题、搜出兵器,把行刺事件的影响最小化,那就可以把这场风波最小化。

    纪纲正在锦衣卫里忙碌着,昨儿晚上他压根就没回自己的住处,他把这锦衣卫当成家了,连夜从报名参加锦衣卫的军户余丁资料里选出了一批人,今天一早便都叫来,再面试核检了一番,马上当差,安排任命。

    他本想所有的人都用新人,因为这样的人更好调龘教,可塑性更强,也能保证他们对自己的绝对服从。不过为了应急,他不得不从宫中调换出来的天威将军中又挑选出了一批人,这些人是马上就能得用的。还好,刘玉珏那边两个卫指挥残了还被关进大狱的事已经在锦衣卫里传开,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这些原天子近卫倒也没有敢起刺耍横的。

    纪纲虽然忙碌,心情却很好,每下一道命令,都马上有一群人去做,他的一个决定,就可以安排左右别人的命运前程,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人飘飘欲仙,非常舒服。

    纪纲正埋头忙着,忽地有人进来传报:“启禀指挥使大人,辅国公到。”

    “喔?”

    纪纲一听,连忙振衣而起,快步迎出门去,夏浔正笑吟吟地走进来,看见进进出出、行色匆忙的锦衣卫,对纪纲笑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把火,烧得可着实够旺啊。”

    纪纲连忙趋前拜见,笑道:“卑职诸事都无头绪,只是闲忙,倒教国公见笑了。”

    他的身子还没拜下去,夏浔抢上一步,已经把他扶住了,笑道:“我又不是外人,无须行此大礼。”

    纪纲一笑,便顺势站起来,侧身让道:“国公请进,来人,看茶!”

    他把夏浔让进书房,着人上了茶,自在下首坐了,笑道:“卑职刚刚接手锦衣卫,以前也没做过官儿,很多事都还没有头绪,本打算理出点眉目,再去拜访国公,怎么劳动你过来了,如果有什么事,只须着人传唤一声,卑职自去国公面前听候训示就是了。”

    夏浔赶紧摆手道:“嗳,你我关系不比寻常,那些官场上的繁文缛节就不要搬出来了,咱们还是如往常一般说话比较痛快。”

    说着,他神情一肃,微微倾身,向纪纲问道:“纪兄,你对‘奸佞榜’诸人现在的情形,了解多少?”

    纪纲一怔,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不过他也不便动问,只略一思索,便道:“‘奸佞榜’上,共计二十九人,有的还未抓到,像黄子澄、齐泰;有的已经自尽,象王叔英、黄观;有的法外施恩,只免了官职,未曾入狱关押,像长兴侯耿炳文,实际入狱的只有十四人,及其部分家眷。”

    夏浔有些讶然,不禁注意地看了纪纲一眼,他虽问起,却只是开个话题,原本没指望纪纲了解的这么清楚。要知道,抓捕看押这些人,现在还不是纪纲的责任,纪纲刚刚接手锦衣卫,连人手都还没有摆布开,完全不了解‘奸佞榜’官员现在的情形也不算失职,可是没想到他已把这些打听的清清楚楚。难怪此人能得重用,这份能力着实不凡,他靠的可不是当初为燕王牵马坠镫的那份功劳,而是确有本事啊。

    纪纲说完道:“国公怎么突然问起他们的事来了?”

    夏浔道:“那么,你可知道,这十四人中,已经有人被放出来了?”

    纪纲不知夏浔所为何来,本来还有点紧张,一听这话不禁笑起来:“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呵呵,卑职知道,这十四人中龘,一共放出六人。”

    纪纲以前不曾在朝任职,对京中官员皆不熟悉,可他竟然如数家珍,非常流利地答道:“这六人是景清、冯万顺、石允常、徐安、赵清、周绪,他们已经上了请罪的奏折,都察院陈瑛大人请旨赦免了他们,今天刚刚放出刑部大牢。”

    夏浔对他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纪纲此人在史上风评不管好坏,但他绝对是个干吏能臣,而不是一个庸碌无为的蠢货,既然如此,夏浔对自己将要交待给他的事也就更放心了。

    夏浔点点头道:“我要跟你说的,正是有关他们的事。宫卫、禁卫、朝卫,这都是锦衣卫的职司。所以,如今宫中禁卫,是由你负责吧?”

    纪纲道:“是,宫中侍卫的排布、调整都是由卑职负责的。宫中的规矩,轻易变动不得,虽然侍卫人马换了燕山三护卫的精锐,不过一切仍然沿袭旧时规矩,卑职虽然接手,也只是按部就班,未敢变动。”

    夏浔道:“嗯!”

    纪纲忍不住问道:“国公,这些方面,有什么不妥吗?”

    夏浔心想:“皇上为了安抚建文旧臣,登基之后,并未大开杀戒,与民间传说大不相同,这是一件好事。为了“靖难之役”名正言顺,除了黄子澄、方孝孺、齐泰这三人该死得死,不该死也得死,其他官员纵然不肯请罪臣服,皇上也是不会轻易起杀心的,估计最后顶多坐牢、流放,甚或只是罢官免职,遣返家乡。但是若有人假意臣服,却暗揣利刃上朝刺驾,恐怕就会激起皇上的杀机了,这件事务必得阻止!”

    纪纲见夏浔沉吟不语,不禁又问道:“国公?”

    “喔!”

    夏浔醒过神来,郑重提醒道:“纪兄,我今天来,是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这些人都是当初力主削藩的强硬派,如今向皇上请罪投降,可能是真心归服,却也不能排除其中有人包藏祸心,假意归降,实则是想找机会行刺皇上,你如今负责宫廷警卫,对这些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降臣,务必要加强警惕。”

    纪纲愕然道:“国公多虑了吧?他们既肯认罪,还会再起反心?建文已经自龘焚了,他们又效忠于谁呢?难道就不为自己的父母亲人们着想吗?”

    夏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这总归是我的担心,无凭无据,不好奏与天子。你是负责宫廷警卫的,如果真的有人心怀叵测,伤了皇上,你可难辞其咎,我与你是患难之交,想起了这件事,便来提醒你。”

    纪纲想了想,也觉得皇上安危关系重大,这种事虽然有点荒唐,就因为杨旭的一个想法就得进行戒备不免小题大做,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为上,便慎重地点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有些为难,便道:“国公,百官上朝,没有搜身的道理,如果他们之中真的有人心怀叵测,卑职也无法防备呀。”

    夏浔道:“第一个,当然是要保证陛下无恙,所以,站殿将军和御阶前四个带刀侍卫,你应该挑选为人机警、武艺高强的侍卫,并且特意提醒一下,这样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证陛下的安全。只要陛下安全,也就没有大碍了。

    再一个,这几个人都是文官,如果怀中揣一柄利刃,干的又是刺驾这样的大事,不管是举止还是神态,与平时必定有些异样,锦衣卫和都察院负有纠察百官风纪的责任,你可以安排……不!你亲自去,观察这些官员上朝的情状,如果有异,立即搜身,身上若有利刃,还不是人脏并获么?”

    纪纲连连点头:“不错,国公所言有理,卑职照办就是!”

    夏浔笑笑,说道:“他们几个都是文臣,殿上又有武士拱卫,百官距御案又有一定的距离,想刺杀天子?就是荆轲那样以地图与人头籍故接近也难得成功,更不要说他们了,不过如果在金殿上闹出刺驾的事情来,终究有损天子颜面,所以,如果你能提前制止此事,皇上知道了,必定赞你能干。如果这是我多虑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嘛,只是你纪兄要早起几日,不能睡个好觉了,呵呵……”

    纪纲一想能在天子面前展示自己干练,也兴奋起来,搓了搓手,呵呵笑道:“是,卑职知道了,这件事,卑职马上着手去办。”

    夏浔一笑起身,说道:“好,看你现在忙碌的很,我就不打扰了,这件事,千万放在心上!”

    “卑职明白!国公别急着走,事情再忙,国公来了,那些事都不叫事了,卑职陪国公喝几杯吧,咱们可是有日子不曾相聚了。”

    夏浔笑道:“不成不成,我还有事,得赶去王驸马府,咱们改日再聚。”

    纪纲听了也不再挽留,便将他一路送出衙门。

    夏浔这些天确实在忙着自己的事,却也是有意的不想沾惹皇帝清洗旧臣的事情,可是既然想起了这件事,不管是为了永乐皇帝,还是为了那些建文旧臣,他都想把这件事阻止掉,让它消弥于无形。

    如果真是景清想要刺驾,在进入朝堂前便被抓获,皇上既不丢面子又不丢里子,杀也不过杀景清一人,断不致怒发冲冠。能少造杀孽,总是好的。纪纲很精明,今日看来,他何止精明,简直是一只精明伶俐鬼,这件事既然提醒了他,以纪纲的精明,应该能够办得非常圆满。

    事情已经交待了,又亲眼见证了纪纲的精明,夏浔便放下心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锦衣卫衙门,到了门口,却把纪纲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门外还有一位郡主等在那里。

    当初在慈姥山下小山村,纪纲是见过茗儿的,这是一见小郡主骑在马上,赶紧神情一肃,快步走到面前,当头一揖,恭声道:“下官纪纲,见过郡主。”

    “纪大人,免礼!”

    茗儿淡淡地应了一声,将马鞭轻轻一抬,就算是扶礼了,纪纲不敢多言,唯唯两声,退到一边。

    夏浔道:“好了,纪兄,你事务繁忙,不劳相送了。”说着翻身跨上马去,向纪纲拱了拱手。纪纲立即跨前一步,一个长揖几乎到地。

    “国公,我们走吧!”

    茗儿对夏浔柔声说了一句,两个人带着侍从们离开了。

    纪纲缓缓直起腰来,望着二人的背影,神情有些得杂。他和夏浔非常熟悉,在浦台县、在济南城,当初都只是一个秀才。再后来同在飞龙秘谍,虽是夏浔的下属,他也没有太多的敬畏。

    所以方才夏浔说无须见外,他便从善如流了,除了仍旧称夏浔为国公,而不便呼其表字,不过态度举止上都和往昔一样从容自在,方才从衙门里出来,也是并肩而行,并未依照官场规矩站后半步。

    如今他向郡主恭敬施礼,人家坐在马上一动没动,只是轻扬了一下马鞭,就算是跟他客气了。可是依照人家的身份地位来说,却也不算失礼。但是对夏浔呢,她可是恭敬的很呐!

    再说夏浔,到衙门里来说事儿,皇帝的小姨子都得在外边等他,这副派头儿!

    两相比较,纪纲开始意识到彼此地位上的差异了,一方面,他对夏浔如此的飞黄腾达更加羡慕,另一方面,他也开始暗暗警惕自己:“可不能人家一说,你就真的不知好歹,跟人家称兄道弟了,那是国公,你能比得?”

第421章 不惭世上英

    天色微曦,文武百官都在朝房等着上朝。[http]

    一二品的大员在朝房里边坐着,品秩较低的官员便在朝房外面三五成群,闲聊叙话。朝房墙山头处,独自站着一位官员,年约五旬,面容清瞿,手中捧笏,神态端然。

    不远处,几个交情不错的官员正在谈笑,其中一个忽地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这个官员,马上向旁人递个眼色,向那站在墙角的官员呶呶嘴儿,说道:“嗳,那不是景御使么?”

    旁边一个官儿扭头一看,说道:“啊,不错,昨日就听说,他被皇上开恩释放了,同时开释的,还有冯万顺、石允常等几个人,不过那几个人都是官复原职,唯有这景御使,反倒因祸得福升了职,如今被皇上擢升为副都御使,都察院里除了陈瑛就数他了。”

    另一个官员羡慕地道:“没办法,说起来,景清也是皇上在北平潜邸时的旧臣嘛,当初景清任北平参议,曾在皇上手下做过事,皇上当然看重他。你看那吴有道,率领都督察众御使赶去迎驾、劝进,如今都不及景清受重用。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是皇上重情义,念旧人。”

    旁边便有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景清不是一向以忠义自诩么?我听说,城破前一日,也是早上,就在这朝房里面,景清曾与方孝孺共约,一旦城破,便守义死节,不为芶生。结果呢?方孝孺不肯死,景清也不肯死,也不知他们在等甚么,原来是等皇上恩赦呀,嘿!言不顾行,贪生怕死!”

    有人吃吃笑道:“景清求赦,皇上器重他,自然也就赦了,可是方希直……嘿嘿!首倡削藩者,有他;设计北平者,是他;一封离间信,险些让皇上父子反目,皇上恨他入骨,他就是叩一万个头,皇上也是不可能赦免他的。”

    一个年岁大些的官儿便叹口气,道:“你们说话不要这么尖酸,咱们当初虽然不是赞成削藩的,毕竟也是…,叔也罢,侄也罢,总归都是大明的江山。咱们做臣子的,只要做好份内的事,上能报效朝廷,下能造福黎民,对得起胸中所学、对得起这份俸禄也就走了。”

    其他几人听了,也就不言诏了。

    景清捧笏站在墙角,把这几人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淡淡一笑,不惊不怒,不羞不恼,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却不曾注意,标枪似的站在那儿的带刀侍卫和进进出出端茶递水侍候各位大人的几个小太监,都在暗中盯着他和冯万顺、石允常几个人。

    纪纲的办事能力很强,夏浔提醒了他一句,虽然他心中不以为然。但是安排下来,仍旧是滴水不漏,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悄地罩下来,井刻监视着景清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一切言行,这些人都会随时报与纪纲知道的。

    景阳钟响了,百官上朝,官员们离开朝房,向金水桥走去……

    金山桥畔,纪纲站在御道边,微眯双眼,打量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每一个朝臣。他有一项人所不及的能力,可以很快记住很多并不熟悉的人的名字和长相,既然干了锦衣卫这一行,他很是下了一番力气,把每日临朝的官员都记得差不多了,而对夏浔提醒他的刚刚放出来的那几个官员,更是牢记于心。

    本来,纠察风纪并不需要他每日在场,派个千户代表就成,不过今天一早他就来了,观察百官风纪比谁都认真,都察御使陈瑛看在眼里,不觉有些钦佩。

    陈瑛做为都察院长官,也无需这么辛苦亲自纠察风纪,他可以给手下的御使们排班,让大家轮流纠察,不过他和纪纲一样,都是功利心极重的人。刚刚执掌都察院,陈瑛很想在皇帝面前干出一点政绩,朝中新臣旧臣参差不齐,尤其是许多北平系的官员,原本是很小的官儿,骤然升官临朝见驾,不懂这些礼仪冠服上的规矩,难免会出各种岔子,他不守在这儿不放心。

    再说那些功臣,也就只有同样出身北平系的他才能去管,原属建文旧臣的御使们现在在心理上都感觉低北平系的官员一头,未必敢去纠察他们,所以陈瑛不辞辛劳,亲自站班。纪纲还是头一回来,陈瑛见了,便走过去,向他拱拱手,笑道:“纪指挥掌理锦衣卫,事务何等繁忙,还要亲自入宫纠察风纪,真是辛苦啦。”

    纪纲和他虽非熟识,却知道他跟自己一样,都是出身北平系的官员,故而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还礼,苦笑一声道:“不瞒陈御使,纪某那边的确有很多事,忙啊,忙得团团乱转,这风纪嘛,大不了就是些帽子歪了一点,袍带没有系紧的芝麻小事,说实话,纪某虽曾有过秀才功名,却是一介武人,这等事情我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我不能不来啊。”

    “喔?”

    陈瑛有些动容,赶紧打听道:“莫非是皇上重视百官风纪,特意让纪大人来纠察风纪?”

    纪纲摆手道:“嗳,皇上甫登大位,多少国家大事要管,哪有闲心理会这种事情?”

    他左右看看,凑近陈瑛,小声道:“不瞒陈御使,纪某是得了辅国公的嘱咐,才特意到宫里来当值的。”

    陈瑛面皮子一紧,耳朵立即竖了起来。陈瑛干都察御使这差使。还真是人尽其用,此人不但精明,而且专门喜欢打听八卦逸闻小道消息,好奇心特别的重,一听纪纲这话似乎别有隐情,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眨了眨,登时就上了心。

    纪纲道:“辅国公昨日特意到锦衣卫去知会我说,归降皇上的这些朝臣之中,恐怕有人居心叵测,以诈降为计,意图对皇上不利。事关皇上安危,纪某岂敢大意,皇上身边的侍卫,全都换了最得力的武士,我守在这儿,也是以防万一,如果真有人意图不轨,能提前被咱察觉,也免得他闹上金殿,让皇上难堪。”

    陈瑛怔了怔,哑然失笑道:“金殿刺驾?辅国公也太疑神疑鬼了吧,纪指挥大人居然也就信了,呵呵,这般草木皆兵,若是传扬出去,岂非惹人笑话?”

    纪纲脸上一热,有点吃不住劲儿了,便道:“陈御使有所不知,皇上靖难的时候,曾经抽调燕山三护卫中的精锐,组成了一支飞龙秘谍,沛县屯集万船粮草的事,是他们探听到的,京师兵力空虚,也是他们探听到的,他们区区数人闯入中山王府营救定国公,在锦衣卫重重包围之中也能安然脱身,这些秘谍神通广大,十分了得。

    如今辅国公爵高位显,不再任事,飞龙秘谍也打散了,一部分归了锦衣卫,一部分重新回了三护卫,不过辅国公苦心经营多年,岂能不留几个耳目?我估摸着,国公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的话,以他的身份,岂能特意到锦衣卫衙门,对我交待一些不实之言?”

    纪纲肯对陈瑛毫无保留地直言,一方面是因为两人都是出身北平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个人干的活差不多,一个是专门跟人挑毛病的,一个是专门修理有毛病的,其他的想法倒是真没有。

    纪纲虽是火箭式提拔起来的官员,可他并无意结交百官,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力来自于谁,又要依靠于谁。他不需要结党,只要皇帝信任他,他不用惧怕任何官员,哪怕是当朝一品。他的职责,天生就是与百官为敌,如果与官员们走得太近了,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失去皇上的宠信,

    陈瑛听了纪纲的话,也不敢再对这个消息等闲视之了,他站在金水桥旁,捻着胡须,默默地注视着走向金殿的官员吗,满腹疑窠:“他们之中,真会隐藏着一个意图弑君的人么?”

    晨曦映着陈瑛深邃的目光,目光里有一抹血样的光彩……。

    三天了,连续三天,每一天,景清都仔细地观察着金殿上的一切。他以前上朝,从来没有这般注意过自己身边的一切,甚至没有注意过奉天殿里一共有多少根蟠龙巨柱。

    但是这三天,他已经把奉天殿里的一切陈设以及每一午人的站立位置,都记得烂熟于心了。

    他准备今天动手!

    一柄锋利的短刃,被他绑在大腿上,进了宫门到了朝房的时候,他假意入厕,又把利刃取出来插在了腰间,现在只要探手入怀,就能迅速拔出来。

    他默默地站在朝房墙根下,头一回做这种事,而且将要杀的人是皇帝,他很紧张,心一直跳得很快,腿也有些软,但是他一直站在墙角儿,不言不动,却也无人发觉他的异样。

    “听说了么,齐泰闻听皇上登基,马上离开了募兵之地,可他竟然蠢得潜回故乡去了,结果自投罗网,如今已被抓到,正押解来京师呢,他的叔父齐阳彦、从弟齐敬等七名至亲也一块儿抓回来了。”

    “不回故乡又能去哪儿?黄子澄倒是没回家,一听说皇上登基,他马扮成一个游学的夫子外逃了,结果去住店的时候,还不是被人辨认出来?听说黄家也被抄了,老老少少抓了六十多口人,得,一家人这下要在京师大牢里团聚了。”

    “我听说,黄子澄的儿子黄彦修知机逃走了?”

    “是啊,方孝孺家不也是嘛,长子次子来不及逃走,自尽了,三子四子却被家人给带走了,可是一个两个逃得,拉家带口的那些人如何逃呢?方家的本支亲族,有几百号人都蹲了大狱吧。”

    听着众人的议论,景清杀心更炽。

    这时,景阳钟响了,他悄悄一捏怀中匕首,鼓起勇气,向金水桥走去……。

第422章 刺驾

    文武百官依序而进,经过金水桥时,看到两旁按刀而立、挺如标枪的侍卫,看到以审慎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官员的两个风纪官,景清的心又按捺不住地急跳起来,他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却总觉得气儿不够用。

    他忍辱负重,不惜被人讥讽嘲笑,向永乐递表乞降,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前程,而是为了今天,为了找机会刺王杀驾。为了大计,他没有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任何人,他知道,行刺皇帝这等惊世骇俗之举,将受到怎样的惩罚,不管成败,他都是株九族的大罪。

    他也知道,天下已经是永乐皇帝的,就算永乐皇帝死了,文武百官也会拥立他的儿子,这天下不会因为永乐之死而重回建文一脉手中,他拖了全族陪死,不过杀一人而已。可这一人是皇帝,值!杀了他,便是为自囘焚而死的日主报了仇,便能象荆轲、专诸、朱亥、豫让一样名垂千古,永载史册!

    三更天起床的时候,老妻仍象往常一样,比他早起半个时辰,给他准备早餐,准备衣袍,侍候洗漱,然后把他一直送到前院儿,看着他登车离去。

    他的小孙儿此时仍在甜睡之中……”一切,似乎与往常都是一样的,一样平静、一样安详,可这一切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当他拔囘出利刃,刺向皇帝的那一刻……

    他知道这一刺,所有的亲人都注定了一个悲惨的结局,但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大义正道,死又何妨?

    过了桥头,景清轻轻吁了。气,此许杂念都抛到了九宵云外,望着奉天大殿,他的目中涌起一团狂热的火焰……

    永乐登殿”开始临朝听政。

    照例,先处理外交事宜以及赴京、离京官员的请见和陛辞,接着就是政务的处理,户部总是事情最多的,天下各地,一举一动,每天总有各种各样新的变化。

    朱棣听了户部的禀报,关心地说道:“因为战争以及战争期间对发生洪涝灾害的府县赈济不足,这此地方出现了很多难民,要减免这些地方半年的钱粮,以便让百姓们安顿下来。还有,户部要会同工部,勘验各地的水利设施,需要维修再建的,要尽快呈报上来。

    严冬时节是不宜施工的,明年开春雨水就会开始充裕起来,要抢在头里,把这此事情做好。不过眼下最急切的事,乃是拨付粮食、赈济灾民,对此,户部可已有了应对之策?”

    户部官员道:‘回禀皇上’天下粮米,江浙独占八成,江浙粮米,苏松又占大半,如今对这些农作物至少一年两熟、天灾人囘祸也少的地区恢复了洪武朝的日制,征收的粮米多了,足以应付明年朝廷的使用,所以户部可以拿出压仓的钱粮,先赈济贫困和受囘灾地区的百姓……

    永乐皇帝高兴起来,连声赞道:“好,户部做的很好。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让老百姓饿肚子,是要天下大乱的,户部能妥善安排,想朝廷所想,济百姓之忧,各部官员都应向户部学习……

    他又唤过工部官员,问道:“朝廷各地的造船厂,如今情形如何9”

    工部官员不知皇上何以突然问起船舶的事来,好在皇上刚刚登基,各司官员都估摸着皇上会问起事情,对本衙的事务都认真下了一番夫,这时正好卖弄一下,便禀报道:‘回禀皇上’我朝现有金陵的龙江船厂、福建福州的五虎门船厂,广东新会的东莞船厂……”其中龙江船厂是最大的船厂,能够制造大型海船,拥有我大明手艺最为高超的匠户四百余家

    福州船厂主要生产巡海战舰大福船,每艘战舰可以容纳百人,这种大福船底尖上阔,昂首尾高,舵楼三重,帆桅有二,傍护以板,上设木女墙及蛇床。矢石火器皆可使用,海战十分厉害。东莞船厂制造的“横江船,“乌槽船’】,也是海上战船,称为广船,虽比福船小些,但是更加灵活和坚固,可以配合福船共同作战。

    不过因为我朝一向只巡视近海,水师不需要那么多战船,远洋海船造的极少,它们现在主要是制造漕运船只……”

    朱棣听了吩咐道:“北元遗孽这些年来一直在内斗,牵制得他们无大举南下。不过,现在北元已经分裂为鞑靼和瓦剌两个国家,你们切切不可以为,他们一分为二,就会削弱了力量,恰恰相反,彻底的分裂,避免了内耗,拧成一股绳儿的元人力量将比以前更加强大。

    北方游牧,自古就是我中原大敌,联昔年奉皇考之命,镇守北平,就是为了对付这些野心勃勃的北方狼,联如今身在金陵,为了对付胡人,保持北平的驻军数量,已提升北平为北京,设北平为行在,所以北平对粮米的需求不会减少,因此漕运船只一定要保障,运河也要不断疏泼,确保畅通。上一次在沛县,一下子烧毁了万艘漕船,恐怕漕运会大受影响,这此船厂要加紧赶造,如果需要,可以再建几家船厂口……

    工部官员赶紧在笏板上匆匆记下要点,连连称是,朱棣又道!”还有,海上战船‘远洋大盘也要造些出来。”

    他冷冷一笑,说道:‘倭人趁俺靖难起兵’大明水师顾此失彼的当口儿,不断到俺沿海来袭扰百姓,这笔帐,早晚是要跟他们算一算的。”

    工部官员一边匆匆记着,一边暗自琢磨:“皇上不是要对日本用兵吧?天下刚刚安定,若是再劳师远征……”跨海用兵,钱粮耗费之犬难以想象,隋焰帝雄才大略,大隋朝国家富足,就只因修个运河再加上征高丽,就闹得狼烟四起,大隋随之分崩离析。元朝当年入主中原,挟纵横四海之武烈余风,跨海征东瀛,也是弄得元气大伤,皇上可不要穷折腾啊。”

    他却不知,朱棣就是打算折腾来着,朱棣接手江山的时候全马年产才两万余匹,往各地卫所一分,简直寥寥无几,这样的话如果有一支强大的以骑兵为主的军队对大明作战岂非只能守在城里被动挨打?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养活你们的老百姓怎么办?站在城头眼看着他们被烧杀奸掳么?

    朱棣了解到马政现状后,就打算改革马政了,接下来他还要改革屯田之制、改革军户卫所制……”他这一辈子要折腾的事多着呢。

    不过朱棣折腾一辈子,远超汉唐的浩大工程也不知搞了多少,留给子孙的,却不是一个烂摊子他儿子在位只一年孙子在位只十年一共十一年,却被称为如周之成康,汉之文景的大盛世:仁宣之治!

    朱棣如果没给子羽留个殷实的家底,子别两代一共十一年,能造出一个盛世出来?有人越折腾越富,有人越折腾越穷,折腾也是要讲子的。

    景清静静地听着,寻找着机会刚刚上朝时,站班的侍卫也是最精神的时候,那时不宜动手。可是侍卫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体力消耗比百官要大得多,越到后面,精气神儿越不够用,反应就会迟钝起来,他的机会就到了,他需要一个最好的机会,需要一击成的机会。

    凭心而论,从这几天朝堂议政,他感觉得到,永乐比建文更加务实,关注的也不是方孝孺吹嘘的那此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他治理天下,真比建文更高明一此口但是,无论他做得怎么好,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乱臣贼子,他是臣篡君位,他扰乱了礼秩序,而这,才应该是一个王朝最重要的东西。

    朝堂上,重要大事渐渐处理完毕,天将近午,每个人都累了。

    “是时候了!”

    景清又按了按腰间的利刃,突然捧笏出班,躬身道:“臣有本奏!”

    四更起床,忙到现在,而且全都是脑力活儿,坐在上边又不能随便活动,饶是朱棣一直过的是戎马生涯,体力很好,也有此疲倦了,见众文武已经没有什么要事禀奏,他正要示意内侍散朝,回去吃点东西,再批阅那成堆的奏折,忽听又有人本奏,定晴一看,认得是景清,朱棣顿时喜忧起来。

    景清曾经做过北平府的参议,品性、能力都极为出众,朱棣很器重他,他肯顺服,朱棣非常高兴。不过景清自从重回朝堂之回,这几天就没有上过一本、提过一条国策建议,颇有点徐庶进曹营的味道。朱棣全都看在心里,他知道景清心里还有点疙瘩,只盼他能慢慢想通,如今景清出班议政,显见是要为他效力了,朱棣自然高兴。

    朱棣马上坐直了身子,和颜悦色地道:“景卿有话请讲。”

    景清一步步走上前去,双乎捧笏,头也不抬,朗声道:“臣这一本,乃是密奏。”

    “哦”

    不但朱棣,满朝文武都马上提起了精神。

    密奏就是不能在朝堂上公开说的,这样的奏本说的必定是极重要的大事,他有什么机密大事启奏?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他的身上,朱棣也是神情一肃,连忙抬了抬手。

    木恩马上快步走下御阶,伸出双手,等着接景清的奏本。

    景清双手捧笏,缓缓走到御阶之下,使左手持笏,右手入怀去摸奏本。突然,他双眼一抬,目光凛厉,杀机一涌而出!

    木恩一惊,景清手中笏板已狠狠抽来,“啪!”地一声,猝不及防的木恩脸上红了一红,被抽了一个趔趄,景清拔腿冲上御阶,右手自怀中擎出一柄锋利的短刀。

    满朝文武哗啦,一时都惊在那里。

    四个带刀侍卫,呛啷”拔刀,纵身一跃,向御案前疾扑过来。

    一生戎马、身经百战的朱棣似乎被景清的举动吓呆了,他有足够的时间站起避让,或者拿点什么东西搪塞一下,但他眼看着景清手持尖刀咬牙切齿地扑过来,居然一动不动。

    他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眸中似惊、似怒、又似带着些难言的痛苦和悲愤,眼看着景清圆睁二目,将那柄锋利的匕囘首向他狠狠刺来!

第423章 天子一怒

    景清虽是文人,且巴”年逾五旬,可这愤力一刺速度却也极快,因为扑得迅疾,他的膝盖还重重磕在龙书案上,痛得他面孔都扭曲起来,原本斯文的面孔也因之显得有些狰狞了。

    以朱棣百战沙场练就的一身武艺和敏捷的反应,轻而易举就能把景清制囘服,可他根本没动。景清在这朝堂上站了十几年,也是这一刻才真正走到御书案前,倾身一刺,好宽的桌子,朱棣根本没往龙椅里避让,这一刀还差着半尺。

    景清急了,他大吼一声,便爬上了龙书案,扬刀再刺。来不及了,四个带刀侍卫已有两个冲到朱棣面前,左右只要一挟,就能成了肉盾,而另外两个侍卫,手中刀如匹练,已向他斜肩带胯地劈下来!”朕要活的!”

    似乎一直在发呆的朱棣突然发话了,那两个侍卫反应也真是敏捷,皇上口谕刚下,左边那个侍卫迅猛劈下的手中刀便斜斜一扬,斜挑向上空,借着那一刀之势,身形在空中腾转,左腿重重踢向景清的肩窝。

    右边那个侍卫动作比他更快,已经来不及收刀了,仓促之中,猛地反转了刀刃,使刀背劈在景清肩上。

    一刀下去,肩骨碎裂,景清一声惨叫刚刚出口,肩窝又挨了一脚,被踢得从御案上飞起来,直接摔到御阶下的金砖地面上。这一下就算是个练家子也承受不起,何况景清一介文人,他摔得都岔了气了,几乎晕过去,可是肩头的巨痛,却又让他保持着清醒。

    两个侍卫紧接着跃到面前,将他制住,金瓜武士们呼啸而入,一排排在御阶前站定,控制了整个夫殿。

    景清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仍旧凶狠地瞪着朱棣,大臣们脸都骇得白了,静了片刻,不知谁福至心灵,抢先高呼一声:“臣等疏忽,惊了圣驾,万死!”众文武反应过来,忽啦啦跪倒一片,纷纷请罪。”够了!”

    朱棣一声咆哮,登时鸦雀无声,大殿上一片寂静,除了景清粗重的喘息声,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为什么?”

    朱棣好象刚刚清醒过来,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清。他一步步地从御阶上走下来,走到景清的面前,压抑着渐渐粗重的呼吸,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朱棣的确不可能被景清刺到,他那稍显迟钝的动作,只是因为他内心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似乎不让景清手中那柄明晃晃的利刃刺到胸前,他仍旧无法相信:他的宽宏大量、他的既往不咎、他对景清的青睐器重,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现在,他终于醒了。

    “为故主复仇!”

    景清被死死摁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叫,因为痛楚和气息不匀,那声音显得有些怪异:“可惜景清未能成事,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朱棣的脸色突然胀囘红,接着又像是被抽光了血液,变得一片苍白,非常骇人,他的声音稳定下来,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巍峨的宫殿让声音显得空洞,他的声音毫无生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为建文削藩摇旗呐喊,朕不怪你,而今,朕是皇帝,朕十分器重你。本指望你我君臣,共同打造一个大明盛世。你为什么……,要刺杀朕?”

    景清嘶声大笑,他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把一口血沫子吐到了朱棣的龙袍上:“叔夺侄位,如父奸子妻。

    尔背叛太祖遗命,实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还想要我景清为你效命,做梦!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方消此恨!”

    朱棣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谁都听得出他在强压愤怒,但他仍然不死心地问着:“难道,朕该束手就毙?难道,朕就不能治理好天下吗?”

    景情被人死死压在地上,却仍奋力抬起头来,挑衅地瞪着朱棣,一字一句地遒:“建文帝嫡子长孙,皇道正统,你,算什么!”

    朱棣好象被凭空打了一拳,腾腾腾连退三岁,一双袍袖无方地垂了下去……。

    随着百官散到,景清金殿刺驾的消息迅速在全城传扬开来,消息自然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锦衣卫衙门,纪纲闻讯马上赶往皇宫。

    纪纲”病”了,他只察了一天风纪,就患了风寒,只能告病休息,在他告假的第二天,陈瑛也消失了,换了一个御使当班纠察。

    那天百官上朝之后,陈瑛对纪纲说了一番话:“陈某执掌都察院,纪大人执掌锦衣卫,咱们这两个衙门,跟其他的衙门是不一样的,其他的衙门,是替皇上治理天下的,而咱们,是替皇上纠察百官的。

    天下无时无刻不需治理,所以百官无时无刻都得存在,唯独咱们不成。咱们是皇上手中的一件兵器,咱们是孤臣,咱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拱卫皇上。兵器嘛,需要用的时候才会抽回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得刀枪入庠。

    如果没有官员犯错,咱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有人犯错,咱们才能存在,犯错的官员越多,咱们的权力才越大。希望百官都能克尽职守,永远也不需要咱们,什么时候我这都察院成了清水衙门、你那锦衣卫门可罗雀,那就四海升平,天下大治喽!”

    陈瑛微笑,望着纪纲,语气诚挚,可那深邃的目光里,却有一抹让人很难读懂的意味。

    但是纪纲读懂了,所以第二天他就生病了。

    第三天早上,陈瑛见纪纲没来,所以他也回去了,换了一个老眼昏花的御使来值班。

    有些事是需要心照不宣的。

    想不到辅国公一语成谶,竟然真的有人敢当朝刺王杀驾,纪纲快步奔向皇宫的时候,心跳得特别厉害,他意识到,他风光的机会来了!

    纪纲走到东顺门,迎面正撞上脚步匆匆、神色凝重的夏浔。

    一见夏浔,纪纲便上前一步,卟嗵跪倒,痛声道:“卑职愧对国公托付,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想不到仍然……。””起来起来!”

    夏浔赶紧将他扶起,一把扯住他便往宫里急走,同时说道:“你又没有生就一双火眼金睛,哪就一定就能识破他暗揣利刃,我嘱咐你,也只是以防万一,好在没有伤了皇上,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一见他的面,纪纲就下跪请罪,夏浔也不好说的太多,让纪纲难堪。他是没有办法插手皇宫防务的捞讨界那是绝对的出力不讨好他也没有疑心纪纲放水如果景清的心理素质够好站在那儿纠察风纪的确看不出甚么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想再提此事,让人知道他未上先知,对他同样不利。

    纪纲听了杨旭的吩咐之后,的确在金殿安防上下了极大的力气,御阶前的四个武士都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身手最高明的侍卫。他当然不能让皇帝出事,不过他却很想把事情闹大。未曾上殿便搜出兵器,那动静太小了,在百官面前公然动手行刺他锦衣卫才有用武之地。

    如今冒险果然成功,一见夏浔不想再提此事,正中纪纲下怀,当下纪纲便也住口不提,两个人脚下发力,快速赶向谨身殿。”皇上呢?”

    来到谨身殿门前,就见木恩等大小太监都在门口儿跪着,一个个面色如土,夏浔连忙停住脚步,向木恩小声问了一句,木恩往殿上指了指,小声道:“皇上龙颜大怒,百官请见,一个不见,正在殿上生气呢,已经砸了几件东西。”

    百官没有皇上允准,除了奉天大殿,是到不了别处的,夏浔和纪纲有穿宫牌子,这才畅通无阻。听了木恩的话,夏浔心中一沉,向纪纲使个眼色,便一起走进殿去。

    “啪!”

    又是一只上好的定窑茶盘摔碎在脚下,夏浔赶紧与纪纲长揖施齐匕:“皇上息怒!””你们来了!”

    朱棣脸上似笑非笑,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说他在发怒吧,那样子又不太像,倒像是受了极夫的刺囘激,精神有点不太正常,看得夏浔和纪纲心里一阵发毛。”他们坑俺、害俺、逼得俺堂堂皇子、一藩之王,铤而走险,被迫靖难,四载出生入死,几度命悬一线!如今俺得了天下,对他们还得以直报怨,俺得低声下气地哄着他们、供着他们、陪着小心、说着小话人…”

    朱棣痛心疾首地说着,盯着夏浔和纪纲的目光,一片水色莹然:“俺对他们是推心置腹,竭力买好啊,俺朱棣……,是真的想做个好皇帝,想做一番大事业,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朱棣很郁闷,其实夏浔也很郁闷,来自于现代的他,根本无法理解,那狗屁的道统真的就这么重要,就可以高于一切?”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笑声由低到高、由小到大、由悲怆到疯狂,笑声从朱棣的胸中喷薄而出,仿佛殷殷卷过空旷田野的一串滚雷。

    “男儿大丈夫,不能快意恩仇,就算做了皇帝又有什么快活?朕是天子,九五至尊,需要一味地对他们委曲求全么,错了,他们大错特错!以为朕会任由他们蹬鼻子上脸?”

    笑声还在宫殿上空回荡,朱棣愤懑的咆哮便带着凛凛的杀气扑面而来:“好!好!好!求不来一个天下太平,朕就杀它一个天下太平!莫道俺朱棣的钢刀不快,杀一不能儆百,朕就杀百儆百!”

    p昨天有书友跟我讲,说有人提意见,说俺黑黄子澄,说人家黄子澄的气节堪比文天祥,他给予了回复,俺说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史书中有些话就是春秋笔法,你仔细读两遍,再好好琢磨一下,就能品出点味道来,别光听人家说好你就夸好。

    史书上是怎么记载的?史书上说:“南京陷落前,惠帝召黄子澄回京,未至而南京已失守。黄子澄密谋继续反抗朱棣,行踪被人告发,因而被捕。”

    多有气苹!坚贞不屈,还要反抗呢。好吧,咱来分析分析这句给黄子澄脸上贴金的话。

    他是皇上派去募兵的,手中当时有兵,可他做什么了?他”密谋继续反抗朱棣。”这句话就太耐人寻味了,什么叫密谋?这密字如何解释?”行踪被人告发”这句话又如何解释?

    我说他解散了兵马,自己化妆逃走,没错吧?他是出去募兵的,听说皇帝死了,他既没有自杀,也没有领着他募的兵去反抗朱棣,他”密谋”继续反抗朱棣,这时候都不反,他准备二囘十囘年后再召集建父朝的遗老遗少上山打游击去么?那时谁会听他的?

    所谓“行踪被人告发被捕。”说白了不就是化妆逃跑么,史家一句春秋笔法你也得自己品味品味不是?

    再说,黄子澄的气节能跟丈丞相比?且不说文天祥那是对异族,而且文天祥也没干过举荐个草包,六十万大军惨败了,还替他掩饰,以致闹出更大失败的蠢事来!

    当然,我这是小说,必然有所演绎的,不过有些事,我可不是黑他,从这段明显是在褒扬他的话,我也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另外,又有人讲:月关在黑方先生、黄先生,奸佞榜上就没说有他们。

    我现在直接把奸佞榜发给你看看:第一次揭榜的”奸囘臣”计左班文臣二十九人;父学博士方孝孺,太常寺卿黄子澄,兵部尚书齐泰,礼部尚书陈迪,御史大夫练子宁,右侍中黄观,大理寺少卿胡闰,寺丞邹瑾,户部尚书王钝,户部侍郎郭任、卢迥,刑部尚书侯泰,侍郎暴昭,工部尚书郑赐,工部侍郎黄福,吏部尚书张眈,吏部侍郎毛泰亨,给事中陈继之,御史董慵、曾凤韶、王度、高翔、魏冕、谢升,前御史尹昌隆,宗人府经历宋征,户部侍郎卓敬,修撰王叔英,户部主事巨敬。凡楫捕缚送之人,皆得悬赏。不久,户部尚书王钝、工部尚书郑赐、工部侍郎黄福和前御史尹昌隆,乞宥罪得免;并宥吏部尚书张沈、吏部侍郎毛泰亨之罪,皆先后授官,或仍复旧职。

    第二次揭榜的”奸囘臣”中,增加徐囘辉祖、铁镭、周是修、姚善、甘霖、郑公智、叶惠仲、王址、黄希范、陈彦回、刘螺、程通、戴得彝、王良、卢原质、茅大芳、胡子昭、韩永、叶希贤、蔡运、卢振、牛景先、周璇等,共五十余人。

    另外,礼部侍郎董伦,曾劝请朱允炆亲睦宗藩,因而不列入”奸囘臣”榜中。

    兄弟俺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滴,很多细枝末节不是信手瞎写,有疑问你查查史料再说。

    冲俺创作这么认真的态度,那啥,月票、推荐票是不是该多支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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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不屑仁者讥

    三山街,几个孩子正在嬉戏玩耍,道路两边有些摊贩。由于天气热,有的摊子在那摆着,小贩都避到了荫凉地里去,看见有客人看货,这才匆匆跑过来热情招呼。留在摊位前的,也带着草帽儿,懒洋洋的,一派悠闲气象。

    忽地,蹄声急骤如雨,沿着长街有几十匹骏马驰来,马上武士各个身着红色战袍,头戴宽沿遮阳大帽,腰间佩刀,杀气腾腾。

    小孩子们赶紧跑到路边,一个老头儿听到声音,赶紧跑出门来,正好接住小孙子。老头儿把宝贝孙子搂在怀里,诧异地看着那些身着红色战袍的武士,他们策马急驰,一溜烟儿地奔着城门方向去了。

    老头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打扮,脸色顿时大变:“缇骑?皇上爷重建缇骑了!”

    三山街,缇骑狠,骤飞来,似鹰隼。

    锦衣缇骑,重出江湖了。

    他们重出江湖的第一件事,就是远赴景清家乡——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庆阳府真宁县(今甘肃正宁)明辛庄里寨子村。指挥使纪大人传皇上口谕,给他们的命令是:“里寨子村,鸡犬不留!”

    纪纲手持司礼监出帖并加盖印信的驾贴,风风火火地赶到刑部,直趋刑科给事中的公署厅,刑科给事中见了皇上的中旨,不敢怠慢,立即在驾贴上加盖了“佥签”。

    锦衣卫每办一件皇差,需要持有驾贴,而驾贴须由刑部加盖“佥签”才有律效力,在明中期以前,锦衣卫权柄再大,这一条规矩却是不敢违背的。

    “佥签”之后,锦衣卫便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所办案件无须刑部、大理寺复审。纪纲立即赶回本衙,发号施令,一队队刚刚组建完成的锦衣卫便纷纷冲上了街头。

    景清的家被抄了,一家老少全部抓走,无须经过刑部一审复审皇上朱批的繁杂手续,立即绑赴菜市口砍头,景清的外甥刘固、刘国正在舅舅家里打秋风,也一块儿倒了霉。

    这菜市口只是个俗称,每个朝代的具体地点都不一样,一般都是选离刑部比较近的处决人犯方便的地方,还得是繁华闹市,就是以杀警慑,叫人不敢违。

    当一门老少被砍头的时候,景清已被带到了锦衣卫诏狱,绑在那张血锈斑斑的铁床上,一个已经失业近十年的行刑师傅,又被锦衣卫请了回来。

    他放下小匣子,看看赤身**绑在床上的景清,脸上毫无表情,像看牲口似的试了试皮肤松驰度,这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匣子,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向景清淡淡地道:“景老爷,小人今儿送老爷上路,手艺荒废了十多年了,骨什么差迟,请多担待!”

    然后转向旁边的几个锦衣卫,问道:“活剥还是死剥?”

    这个,皇帝倒未吩咐过,众锦衣卫也都是新丁,十多年前还是穿开裆裤的娃娃呢,也是头回看见当初常常听说的剥皮之刑,一时答不上来,一个小旗便瞪眼道:“这个大胆的逆贼,刺王杀驾,十恶不赦大罪,自然是活活剥了他的皮!”

    行刑师傅笑笑,便走上前去。景清趴着绑在铁床上,口中塞着一团破布,怒目圆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行刑师傅走到他的背后,雪亮的小刀举了起来……

    朱棣对景清的惩罚是剥皮揎草,悬挂于长安门示众!

    古今中外,各国都有剥皮之,罗马、波斯、德国,还有藏人、印第安人……,中国从隋唐以前就有剥皮之刑,不过剥皮后揎草却是大明宰相胡惟庸的独家发明。

    洪武朝的时候,许多贪官受的都是剥皮刑罚,新官上任,如果衙里有前任是贪污处死的,都有一间单独的房子摆放着揎了草的前任官员的人皮,继任官员要去拜拜,以为警示。还别说,洪武一朝三十年的清官数量,占了大明三百年清官数量的一多半。

    其它各朝并不是贪官比洪武朝少,而是抓的没有洪武朝那么狠,所以才显得洪武朝贪官层出不穷似的。当然,受剥皮之刑的也不全是因为贪污受贿,政争落马的官员也大有人在。

    剥皮有活剥和死剥,蓝玉大将军受的就是剥皮之刑,念及昔日战,当时赐以死剥,就是先处死,再剥皮,一具臭皮囊,也就无所谓了。活剥却是惨绝人寰。从洪武末年起,朱元璋减轻了刑罚,可是今天,因为景清的金殿刺驾,这位行刑师傅又重新操起了剥皮刀。

    他拈起刀来,刀尖从脊椎飞快地一划,景清背部皮肤一剖两半,鲜血迅速涌了出来,那具身体猛地绷紧了,虽然身子被绑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却仍剧烈地颤抖着,喉中也发出非人的嘶鸣。

    剥皮师傅见惯不怪,手中刀飞快地活动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就像蝴蝶展翅一样慢慢地与人体分开来,鲜血淋漓于地……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朱棣从来就不惮于杀人,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朱棣身为一方藩王,却喜欢亲冒矢石,决战沙场。他的骨子里是好战的,也是不畏惧任何挑衅的。杀是为了征服,不杀也是为了征服,御下恩威并重,需要杀人时,他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谨身殿里,陈瑛像一只畏畏缩缩的老鼠,跪在朱棣面前,五体投地,正承受着朱棣的雷霆之怒:“你们都察院是怎么做事的?自你任职以来,还未抓到一个叛逆,没有弹劾一个有罪的官员!回去,给朕查,凡有私相结党者、诽谤朝廷者、与叛逆有所勾连者,都给朕抓起来!”

    陈瑛魂不附体地道:“是,是是,臣遵旨,臣马上就办!”

    “滚出去!”

    “是,是是!”

    陈瑛倒退着爬到殿门口,又磕了个头,爬起来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一离开谨身殿,陈瑛脸上的惶恐和惊惧便消失了,那双带些棱角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得意和狂喜,脚步匆匆地向外奔去……

    ※※※※※※※※※※※※※※※※※※※※※※※※※※※※

    景清揎了草的人皮在长安门上随风飘荡着,京城里自朱棣进城之后,头一次掀起了腥风血雨。

    景家满门在菜市口的血迹未干,都察御使陈瑛便全力开动,以最快的效率开始了对建文旧臣的弹劾。

    陈瑛弹劾,纪纲抓人,两个人配合的亲密无间,一时间文武百官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朱棣入城前公布的是二十九名“**”,其中有的已经自尽,有的认罪被放,现在还关在狱里的只剩下十四人。

    经过陈瑛日以继夜的严厉盘查,一份范围更大的**名单被他炮制出来了,这张名单上又罗列了**五十三人。这些人虽然不会统统杀掉,却难逃一个罪囚之身了。

    一时间,陈瑛和纪纲名噪京师、百官侧目,颇有小儿止哭之凶名。

    一辆车轿在三山门内左边巷子里一幢院落间停了下来,帘儿一掀,走出一个清丽少女。

    茗儿已经搬到了侄儿定国公徐景昌的府邸,今天带了礼物回访王驸马夫妇,无意中听说,王驸马昨天把自己家的一处宅子借给了辅国公,杨旭现在有了住处,原来不知道也就罢了,一经知道他的所在,茗儿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回程中,她无聊地逛了几家档次极高,时常接待使相千金、名门贵女的珠宝坊、胭脂店,转悠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把她记得烂熟于心的那个地址报给了车夫。她本是临时起意,结果一旦到了夏浔门前,忽然有些情怯起来:“见了他,可怎么说呢?”

    不料茗儿一掀轿帘出来,却见那处院落门前跪了好多人,茗儿一怔,疑道:“这些是甚么人?”

    随从的家将连忙上前打听一番,回来禀报道:“郡主,这些人是监察御使段幂的家人,因为被陈瑛列为**,锦衣卫把他们老爷抓进了大牢,不知他们从哪儿听说辅国公甚受皇上器重,而且与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关系密切,所以求上门来。”

    “喔?”

    小丫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蹙起秀气的眉毛,认真地想了想,瞿然抬头,对那家将道:“去敲门,就说本郡主求见辅国公。”

    那家将道:“郡主,辅国公不在家,这些人跪在这儿,就是等辅国公回来呢,小人方才叫过门了,里边只有王驸马拨来侍候辅国公的两个门子、两个丫头。”

    茗儿慧黠的大眼中一丝精明的神采一闪而过,她立即吩咐道:“把这些人给我轰走!”

    家将头领一呆,愕然道:“郡主,他们……是等候辅国公的,咱们越俎代疱,似乎……”

    茗儿俏眼一瞪,那家将头领忙不迭改口:“是是,小人从命!”

    “等等!”

    茗儿又想了想,缓缓说道:“徐盛,你带几个人留下,把人轰走之后,就暂且留在辅国公这里,对外只说是辅国公府的家将,切记,不管再有何人上门求托请见,一概轰走,莫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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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明知不可为

    那徐府家将虽然奇怪,却不敢违拗,连忙点了几个侍卫,跟着他跑去赶人了。

    茗儿返回车厢刚刚坐定,外边便传来侍卫们叱喝驱赶的声音,茗儿越想越觉不安,不免有些心浮气燥起来。

    她年纪小,不曾亲身经历过洪武年间胡惟庸、李善长那几次祸延满朝公卿的大案,可是身在公卿世家,这几桩大案她是耳熟能详,这个时候能往漩涡里跳么?国公又如何,仅胡惟庸一案,就连累了多少公侯世家、多少当朝一品?

    杨旭向王驸马借宅子这样一件私事,王驸马不会说,杨旭也不可能对人说,而且这才一天的功夫,除非是有心人,否则怎么可能打听得到这个地方?指点段御使家人来求杨旭的,恐怕是不怀好意,朝堂上劝阻皇上少起杀心,和接受犯囚家属请托为之说项,那可是绝对不同的两码事。

    茗儿是勋臣世家出身,政治嗅觉灵敏的很,她的政治素养不要说是梓祺、苏颖那样粗枝大叶的女子,就是谢雨靠那样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的女孩儿也不如她,这是身世和地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知识。别人要摸爬滚打一辈子,侥幸不死的话,才能用无数教训总结出来的这些知识,她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了。

    “不成,得马上找到他,提醒他一下!那个臭家伙虽然蛮机灵的,可是官场上软刀子杀人的手段多着呢,他一个新丁,一不小心还不叫人给卖了?”,茗儿一个大家闺秀总不能满大街的去找男人,离开王驸马借给夏鼻的那处宅院后,她马上返回定国公府,要侄子徐景昌去寻找夏浔此时夏浔刚刚离开皇宫,正向刑部赶去。

    夏浔从一开始就有意识地不想沾惹改朝换代带来的必然的政坛清洗,一人有罪,株连全家乃至全族,甚至如景清一般,天子震怒之下,连他同村的人都受到了株连,应不应该?夏浔认为不应该,可他认为不应该不见得就得去纠正。

    人贵自知,得拈量拈量自己有几两重就像他在济南城中,满城饥民,惨死无数,他手里有粮,却只够保全自己穷则独善其身,他还没有左右天子的能量,这一点,他对自己认识的非常清楚。

    何况,他认为的不应该,是按照后世的价值观念来衡量的他无法用这些来说服这个时代的人。就像某些夯货以现代教育形成的思维模式去抨击古代三妻四妾为种马一样孰不知他的祖宗十八代除非一直都是贫民否则也是这么过来的。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文明,用你的一厢情愿地去评价另一个时代的价值观,岂非鸡同鸭讲。

    夏浔做为一名执法者在做事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他的理智是比情感占上风的,他很清楚,即便在现代,也做不到对政治犯的家属不予株连,虽然现代不至于闹到连坐杀头的地步,可是现代社会,政治犯本人又有几个杀头的?

    不同者,只是古今刑律轻重的不同,至于罪不及家人乃至种种不公正待遇,古今皆然。现代尚且如此,你在六百年前以一个现代人的理解,傻啦吧唧叽的去跟人家讲人权?傻又有穿越权么?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人总不可能永远由理智来左右他的行动,新的奸榜名单已经扩张至五十三人了,看情形,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夏浔真的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进宫就是想劝皇帝适可而止,震慑是应该的,却不应该继续扩张下去,看这样子,只要皇帝不开口,陈瑛和纪纲就会一直抓下去,生命不息,整人不止。

    朱棣虽然满腔怒火,却没有只顾着抓奸党的事,这件事吩咐下去,有人做就行了,站在他的高度,有太多的大事需要处理,没可能整天专注于此。搁现代来讲,就算一个处局级领导,要整几个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的普通职员,吩咐人力、计财、办公室这类的心腹部门一声就得了,他会自降身价亲自跑去看看那人现在有多倒霉或者过问具体如何整治么?何况是一国天子。

    史书上那种皇帝兴致勃勃搬把椅子亲自观看行刑的离奇记载,不过是那些以为皇帝下地干活用的都是金锄头的傻多想象出来的,而皇帝在金*殿上架起油锅炸人的离奇传说,更是直接把阴曹地府阎罗王炸小鬼的故事给嫁接过来的。

    夏浔赶到宫里的时候,朱棣正忙着选人入阁,以及遣派使臣告示诸国自己登基的事情。

    一般认为,内阁制度是朱棣的首创,实则不然,废宰相,设内阁,创立内阁制和分权制,是始于朱元璋。朱元璋对自己的创举非常得意,特意在《祖训条章》,即《皇明祖训》中敕谕子孙和臣民:“自古国家建立法制,皆在始受命之君。以后子别不过遵守成法以安天下。

    盖创世之君,起自侧微,备历世故艰难,周知人情善恶。恐后世守成之君,生长深宫,未谙世故。山林初出之士,自矜己长。至有奸贼之臣,询权利,作聪明。上不能察而信任之,变更祖法以败乱国家,贻害天下,故日夜精思,立法垂后,永为不刊之典。”

    他的意思是,开国之君出于民间,深知百姓疾苦,也知道官府的各种弊断,因此制定的制度比较完善,后世子孙生长于深宫,容易被人欺骗和盅惑,所以对开国皇帝的制度,不得不得稍有更改。不过建文登基后,虽未立相实已立相,国事尽操于方孝孺和黄子澄之手,内阁制名存实亡。

    现在朱棣打算重新建立内阁,他这几天又陆续选拔了一些官员参与对建文朝四年来的奏章进行整理,这实际上就是对他们的一个考察和培训过程,朱棣打算从中挑选五到七人,共同组成内阁,参与军机国事。现在他已经相中了两个人,解缙和杨荣,解缙是执笔写《登极诏》的人,才华横溢,杨荣是提醒他先谒祖陵,后继大位的人,心思缜密。

    此外他还相中了胡靖、黄淮、杨士奇、胡俨、金幼孜等几个人,不过这几个人他打算继续考察考察,因为国务繁忙,他准备先让解缙和杨荣入内阁,其它几人陆续加入。

    除此之外,就是把自己登极之事告谕四夷诸邦了,朝鲜、〖日〗本、琉球、安南……,除了沿海诸国,还有哈密等西域番国,包括更遥远的贴木儿帝国,那个在西方显赫一时的大帝国,他也是知道的。

    此外,他还打算安排人调查鞑靶和瓦刺的情形,这两个北方国家,在他看来是大明最大的威胁,而这两国从分裂到成立的过程中,大明正忙于内战,对他们国家的大小兵力的多寡、主掌政权的领袖……”各个方面前不了解,这件事他准备安排夏浔的飞龙和纪纲的锦衣分别去做。两者虽然都是锦衣卫,但一明一暗,各有首脑,这样安排也是他对这两个秘谍组织办事能力的一次考验。

    夏浔见了正忙碌不休的朱棣,朱棣马上把这件事说给了他听,夏浔也不希望自己一手打造的飞龙秘谍把全部精力都耗费在寻找朱允坟那个废柴身上,虽说皇上最重视的就是这件事,夏浔马上一口答应下来,随即就向朱棣建议,威已经立了,破而后立的“破”,力道也差不多了,如今百官惶惶,应该适可而止。

    几天下来,朱棣的火气已经不像头两天那么大了,思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夏浔一喜,连忙应了声是,又试探着问道:“黄子澄和齐泰都抓回来了,“奸佞榜,头一榜上所列奸臣,俱已在押,皇上对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呢?”,朱棣睨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有什么话说?”,夏浔赶紧道:“皇上最希望的,不是杀几个愚腐的书生,而是天下士子的归心,所以臣以为,对于可以争取的,还是应该大力争取,即便他们不能为皇上效力,也大可不必一并杀了,经过景清刺驾这件事,如果皇上还能对他们宽宏大量,读书人也不是个个都读书读傻了,总有明事理的,会钦服于陛下的胸怀,甘为陛下所用。”

    朱棣又睨了他一眼,夏浔赶紧叉手低头。

    景清刺驾,牵连甚广,陈瑛和纪纲又抓了一大批人,建文旧臣现在都急着和他们撇清关系,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一个肯为他们求情,早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而夏浔这么做,明显走出力不讨好的,一旦有人效仿景清,再来一个假投降真行刺,夏浔岂能不受牵连?他是从龙之臣,功勋卓著,现在已位极人臣,如果是为了甚么私心,明显不需要这么做。

    “他是在为俺打算啊”小想到这里,朱棣心里有些暖意,他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章,神色缓和下来,对夏浔道:“好吧,那你去一趟,堂堂国公出面,朕算给足了他们面子,表足了朕的诚心吧?愿意认罪的,朕网开一面,官复原职。执迷不悟的,纵然罪不当斩,也要发配流放,绝不饶过!”

    “臣遵旨。”

    朱棣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有三个人,你是不用理会的。”

    夏浔并没有问那三个人的名字,在朝,朱棣最恨的就是方孝孺、黄子澄、齐泰,其中尤以用离间计险些害他杀掉自己儿子的方孝孺为甚,在外,最恨的则是把他老子的灵位捧上城头当盾牌使的铁销,要是为这几个人求情,那是铁定碰一鼻子灰,他赶紧应道:“臣明白!”,!~!

第426章 煞费苦心

    刑部和大理寺在一起,北半部是刑部,南半部是大理寺。刑部大院坐西朝东,大院西南角和西北角各没有一所大狱,分别是官监和普通监,普通监是关押犯了重大案件的普通犯人,官监则是犯官及其家眷的关押之处了。

    官监里的条件要比普通监好的多,官监里的狱卒对犯官也客气,这是自古传下来的经验,谁知道哪个朝廷大员今天说要杀头明天却又官复原职的?你把人家得罪的很了,人家出狱以后,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你像蚂蚁似的掐死。

    所以官监的狱卒不但对犯人非常客气,在牢里依旧尊称老爷,而且只要你有钱,想得些甚么享受,打点到了,狱卒自会给你跑腿儿。

    夏浔在刑部侍郎寥恩的陪同下走进了官监,里边洒扫的非常干净,天窗开的多,空气也还清新,只不过因为许多犯官的家眷也都关进来了,所以牢房里有点人满为患的感觉。

    一路走去,老婆哭、孩子叫,还有人破口大骂,仔细一听,骂得却是他们自己亲人,比如方孝孺的亲族、齐泰的亲族,这时全然不记得他们做了官,一家老少鸡犬升天带来的实惠,只记得他们犯事把自己一家达累了,那话骂得极其恶毒,什么污秽之语都有。

    夏浔微微皱了皱眉头,陪在一旁的廖侍郎见国公爷有些不悦,赶紧向狱头儿递了个眼色,狱头儿马上咆哮一声:“统统闭嘴,小心吃鞭子!”,尊声戛然而止狱卒可以对你客气,你敢蹬鼻子上脸,他也真敢收拾你,常年守大狱的人心理是有些阴暗的,整治人的恶毒手段多得很。

    廖侍郎恭恭敬敬地陪着夏浔往里走,越往里去,关押的官儿也越大,每间牢房里关的人越来越少,牢房里也就空旷了许多。

    这些牢房里的人又各不相同,有的人看刑部侍郎来了,似乎还是陪着一个更夹的官儿,坐在牢房里不说话,那双眼睛却是一直紧紧跟着夏浔移动目光中透出渴望和希冀,只盼他是来传旨释放自己的。也有人猛地扑到栅栏边,双手抓着栅栏,向夏浔和廖恩破口大骂:“狗官、奸贼,你们不得好死!”,哈着腰跟在夏浔身后的狱卒也不客气冲着国公爷破口大骂,这不是作死么,他们抡鞭子就抽,别看那牢房是一道道竖栅,他们的鞭法早就练出来了,从那缝隙抽进去不管你躲到哪儿都能如影随形抽得他们惨呼连天。

    有的牢房里,那身穿囚衣的官儿对复浔和廖恩一行人却是看都不看,自顾拿着枚石子,在墙上涂涂抹抹写着诗句。

    墙上新的旧的早有不少诗句,刻满了整面墙就仿佛厕所里的涂鸦,这人还想吟诗,只能在其中找些缝隙,字还不能太大。

    又有人端然而坐,眼看着夏浔和廖恩过去,神态从容,面带微笑,仿佛大彻大悟的得道高僧,难以分辨是不是真的已淡漠了生死。

    那时候临刑高呼“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江洋大盗夏浔没见过,但是现代社会死刑犯上刑场,也有满不在乎、嘻皮笑脸的,是真的不怕还是故作从容,夏浔也难以确定他们明心理,对这些读书人就更难揣测了。

    人说监狱里最能体现人生百态,看来还当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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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再往前,都是单人牢房了,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练子宁、卓敬,还有……”

    夏浔站住了,向他略作示意,廖恩马上挺起胸膛,四下一看,高声说道:“辅国公爷奉皇上口谕,来这儿看望各位大人,各位大人昔日对皇上固然有所不恭、不敬,不过皇上宽宏大量,只要各位大人肯俯首认罪,皇上就会赦免你们……”,夏浔一抬手,制止了廖恩,说道:“皇上说: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篡改祖制、离间宗室,乃罪魁祸首,当为四年来国家损耗、百姓流离、宗室残戮、将士伤亡负责,绝不可赦!除此三人,肯幡然悔悟者,皇上皆会宽待包容!”

    夏浔直接说明,这三个人是必死的,求饶也没用,这就是分化的第一步。他想劝解众臣,却又怕他们被方孝孺等人拿住大义挤兑,有些可以争取的官员也就迈不出示弱投降这一步了,先把他们的生死说个明白,他们再提什么慷慨捐躯,那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为了说服这些官员免作无谓牺牲,夏浔着实地动过一番脑筋。

    他向左右两边牢房里的官员们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大人,昔日各为其主,各位食朝廷傣禄,效忠于皇帝,忠心可嘉,当今皇上并不怪罪。皇上曾说,你们都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臣子,自然该忠于太祖皇帝传位的天子,这是为臣之道,并没甚么不妥。

    不过,建文帝长于深宫,不谙世事,被几个奸佞之臣把持了朝政,盅惑君上,各位大人也被迫做了些破坏祖宗遣制、伤害皇室宗亲的错事,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当今天子靖难,起兵杀至金陵城下,本是依从祖制,清君侧,诛奸邪,奈何建文帝自惭罪过,无颜面对皇叔,竟尔自尽。为了江山社稷,当今皇上才继承大统,只要各位大人………………”

    夏浔这台阶还没给他们铺完,便听一声冷笑道:“巧言令色,难改叛臣篡逆之事实,我等胸怀磊落,如光风兼月,纵然一死,也可名垂青史,虽死尤荣!尔等奸佞,却将受万世唾骂!”,夏浔一看,说话的正是黄子澄,夏浔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太常寺卿黄大人,失敬失敬。一个人,出一次馊主意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出馊主意,这么高难度的事,黄大人都做到了,杨某对黄大人实在是钦佩之至。”,黄子澄脸色胀红如血”扑到栅栏边,戟指夏浔,怒声道:“你……敢侮辱老人……”

    夏浔掸掸衣袍,不屑地道:“光风雾月?你也配!曹国公兵败北平城下,是哪一个替他矫饰遮掩,蒙蔽建文,以致他有罪不罚,反受重赏的?就是你这位帝师,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建文的江山还是天下大义?还不是为了一己前程!恐怕你是明知必死,为了身后之名,才如此矫揉造作吧!”

    黄子澄气得肺腑欲炸,可这件事恰是他无法反驳到污点,一时噎得他面红耳赤,对面牢房里的方孝孺沉声解围道:“小过无碍大节!大统自古常有长嫡之分,国家伦理纲常”岂能无序?我等所为,为国为民,问心无愧!在这一点上把持得住,些许瑕疵,又算得甚么?”,夏浔扭过头来,看了看方孝孺”问道:“那么请问方学士”什么伦理纲常关乎国运民生”这般重要?”,方孝孺振奂道:“皇室正统!”,夏浔淡淡一笑:“不过是先娶先芒、头一胎罢了!”

    方孝孺厉声道:“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道!”

    夏浔道:“天意?说到天意,天意让燕王殿下做了皇帝!你方学士不是崇尚上古礼制么,上车还有选贤任能,禅让天下呢,是不是一个好皇帝,要看他对国家、对黎民百姓能做些什么!建文偌大江山,敌不过北平一隅,他有何德何能?”,方孝孺晒然拱了拱手,不屑地道:,“皇上至仁至孝,岂是燕贼可以比得?”,夏浔叹了口气道:“至仁至孝,这句话听得我的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了,可我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建文御极四年来种种,到底仁在哪里!孝在哪里?难道甫登大位,禁皇子奔丧就是孝?难道无罪而诛,囚齐王、周王、代王,逼死湘王,就是仁?

    至仁至孝就是好皇帝了?照你方大人这么说,一个孝廉就能当皇帝了,可他能管理好一个国家吗?如果你眼中的明君,仅仅是〖道〗德高尚,那最应该做皇帝的应该是和尚,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岂不美哉?”

    方孝孺怒不可*地咆哮道:“燕贼以叔残侄……”

    “得了得了,你方大学士讲讲道理成不成?凡事总有个因果吧!哦,对了,方学士抑佛,不信因果,可道理你总要讲吧?一家之主刚刚过世,尸骨未寒,你这继承家业的长孙,便排挤各房叔父,千方百计要把你祖父分给他们的财产以种种名义夺过来。

    这还不算,还要把叔父们全都逼死,这侄儿是大仁大义?叔叔只能束手待毙,一旦反抗就是以叔残侄。大明律里有哪一条规定是以侄残叔是大仁大义,叔父反抗是以叔残侄、大逆不得么?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一至于斯!”,齐泰一直盘膝坐在牢房里,听着他们理论,听到这里,只是微微叹息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黄子澄接口道:“这是国事,岂能与家事相提并论,藩王权重,与国无益,为天下太平,必须……”

    夏浔也了他一眼,摊手道:“你看,我跟你们讲国事吧,你们跟我讲以叔残侄,我跟你们讲家事吧,你们又跟我谈国事。好,你要谈国事,咱便谈国事。”,夏浔身形后拔,朗声道:《皇明祖训》: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诸位大人,这藩是太祖皇帝立的,你们口口声声说燕王殿下违犯祖制,到底是谁违犯祖制?”,黄子澄刚要说话,夏浔又道:“好,你这自掌嘴巴的一点我且不与你理论,就按你说的,藩王权重,于国无益,为天下长治久安计,理当削藩。那我问你,何谓削藩?”,夏浔猛地提高了声音,沉声道:“藩者,篱也,有其封国、自拥其兵,称其为藩。

    你要兵权,诸王交了,你要三护卫兵马,诸王也交了”这亲王仅仅是亲王,已经称不上是藩王,为何还要苦苦相逼,不死不饶?”,方孝孺厉声道:“分封势重”万一不幸,则有厉长、吴潞濞之祸,燕王坐镇一方,久戍边防,一旦野心滋长,势必国家大乱!交出兵权,也不代表他就不能为祸一方!”,“万一?一旦?你方大学士辅政佐君,不是要效仿周公么,周公只要看到个有本事有威望的皇子、若有什么文臣武将得人望、拥重兵,一旦、万一、可能造反”以他的本事会让天下大乱的,那就不管他有没有罪、有没有反心,立即动手干掉?

    难怪你方学士是大儒,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学问,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你受地方举荐入朝”太祖皇帝不肯用你,依着你的理论,若想天下太乎,那么除了太子,其它的皇子就应该全部豢养起来,既不教其武功,又不授其识字”或者一生来就全都掐死以绝后患,是么?”,黄子澄白眼一翻,冷冷地笑道:“我们冤枉了他了么?他确实反了,不是么?”

    夏浔也笑了:“黄学士,你还要不要脸?燕王殿下应该俯首就戮”才趁你的心意吧?可燕王殿下若是真的俯首就戮了,你就肯承认冤枉了他么?我看不会吧”燕王若是忠臣,那建文帝不就成了昏君,你们不就坐实了是奸臣?

    所以,如果燕王殿下当初真的俯首就戮,你们还是会给他安一个蓄谋造反的罪名。史书上就会写,各位大人英明神武,一俟发现反迹,立即诛灭了奸臣。

    人死了,还得留个千载骂名!算s就戮的湘王不就得到一个这样的处置吗?那位至仁至孝的建文帝,给他亲手逼死的叔父赐了一个什么谥号!戾!”

    夏浔声色俱厉,到后来声震屋瓦,一字字一句句传进每一个官员的心里,在他们心底激起阵阵波澜,有些人不禁反思起四年以来种种,自己一直理直气壮的东西,真的是对的么?

    方孝孺亢声道:“任你舌灿莲huā,方孝孺只忠乒心中的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方某死而无憾!”

    夏浔平静下来,向他微微一欠身道:“方学士,忠于自己心中的道,求仁得仁,确乎值得尊敬!不过,难道只有你忠于自己的道?这四年来,追随永乐皇帝出生入死、不离不弃的那些将士们,难道不是忠于他们的道?

    你死,是卫道!张玉将军百战而死,难道不是卫他心中的道?只有你的道才是道?只有你才是死得其所?天地大道,只是为你而设吗?凭什么你的道就是大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你配吗!此事关乎国家、民族与百姓吗?你只是为建文立心、为正统请命,为你的信仰而死!殉道之心可敬,其道实在不值!”,方孝孺如遭雷击,蓦地退了两步,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夏浔不屑地转过身去,冷冷地道:“方学士,城破之日,有大臣死苹,建文帝**时,亦有大臣死节,其中都没有你,没为建文帝倚重的你,你是在家中束手就擒的!

    黄学士、齐尚书,当今圣上御极之后,未及赴京的募兵大臣如王叔英、黄观等,皆自尽明志,其中也没有你们,你们是解散了兵马,更换了袍服,潜逃路上被抓回来的。

    他们若是不想死,大可不必死,向永乐皇帝称罪臣服者,都得到了赦免,平安、盛庸这样曾经大败北军的将领都能不死,何况是他们。而你们,是最该殉节自尽的,可你们都没有死,何必还在这里与我妄论大义呢?”,夏浔这番话就有点挑拨的意思了,听在其他大臣耳中,神色果然有了异样,夏浔趁热打铁,唤道:“廖侍郎!”,一旁听的入神的廖恩赶紧上前道:“下官在,国公有何吩咐?”,夏浔道:“除了方孝孺、黄子澄、齐泰,其他各位官员一一请出来,咱们好好谈谈!”,夏浔静观各牢官员神色,显然有人因为他这一番话,态度已经松动,只是碍于颜面,在众人面前难以启齿。他趁热打铁,把这些官员们一个个带出去询问,旁边没有其他犯官,那时让他们承认有罪,请求赦免就容易了。

    救得一个便是一家乃至一族,功行无量。至于仍旧不肯放下执念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改朝换代一个不死,那不是扯淡么!

    夏浔举步往外走,这时候,离得近些的犯官家眷牢房里已经传出了疯狂的吼叫,有犯官近亲宗族长辈努力拿出长辈派头,声嘶力竭的呐喊,有妻儿父母号啕大哭的哀求。

    有人想一死报建文,他的家人或许也有抱着同一态度的,但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宗族亲人却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呼喊声震耳欲聋,好象监狱里发生了暴动似的,每一声都在撼动着一些本来还意志坚定的人的心。

    紧接着,更远处牢房的犯官家眷也明白了,立即也加入了哀求、解劝自家老爷的行列,而被明确宣布必受制裁的方孝孺、黄子澄、齐泰这三人的一些家族成员,则像疯了似的大骂起来,看他们拼命撼动着栅栏的疯狂模样,如果现在把他们放出来,他们能扑过去把连累他全家那个算魁活生生咬死。

    方孝孺和黄子澄还想表明心志、号召众官,可是那声音无论喊得多大,都被这些情绪陷入激狂的犯官家眷们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给淹没了。

    夏浔走出牢房的时候,对廖恩悄悄地吩咐了一声:“不用急,等上半个时辰,再提人!”!~!

第427章 示警俏佳人

    香柏木的浴桶,水气氤氲,水面上满是红色的huā瓣。微波荡漾下,若隐若现的,是一具洁白动人的女孩儿家身体。

    她放松地躺在浴桶里,头枕着松软的毛巾,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脸上微微泛着潮红。似乎睡着了,偶尔却会抬起小手,轻轻抚过削肩、擦过那精致性感的锁骨,因为水波的荡漾,huā瓣分开的刹那,一对堪可盈握的水滴状柔美双峰便会春光乍泄。

    她轻轻闭着眼睛,脸上的神情却不像她的动作一般悠闲,似乎正想着什么,谁知道呢,在她这今年纪,本就是最爱幻想的时候。

    “郡主,辅国公到了,正由定国公陪着。

    巧云悄悄地出现,向她轻声禀报。

    “喔?”茗儿忽然睁开了那双喜黠动人的眼睛。

    于是,一双光洁白暂丶曲线动人的小腿从水波里悠然踏出,散发着腾腾的热气,纤美的玉足轻盈地踏在浴凳上,一袭轻柔如云的浴袍便将那至美的**裹住。

    徐景昌正陪夏浔喝茶聊天,徐景昌知道父亲与夏浔的渊源,对他很是亲热,两个人是年龄相仿的青年,徐景昌将虎门子,其实也是一个性情极开朗的年轻人,两个人很能说到一块去。

    复浔的心情比较舒畅,对方孝孺、黄子澄等人的严辞抨击,动摇了其他官员心中的正义感,点明了方黄等人是永乐皇帝必定要杀的人,也起到了分化的效果,他们再说些慷慨激昂的话儿不免有种绑人陪死的感觉,随后把其他官员逐一提出牢房各个击破,果然有几个官员“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表示了归降。

    一番努力没有白费,保住了几个人,影响的却是几个家族几百上千号人呐功德无量!夏浔回宫向皇上复了旨,刚一出来,就碰上定国公徐景昌派出来寻找他的人了。夏浔虽然马上就赶来了定国公府不过一听是茗儿相请,他可没寻思能有什么大事,到了定国公府,听说郡主还在沐浴,心情就更轻松了。

    他正跟徐景昌轻松地聊着,huā厅门口巧云禀报一声:“郡主到!”

    翠色的裙角微扬,茗儿已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刚刚沐浴过的茗儿,乌黑觎丽的秀发还是湿亮亮的,娇嫩的脸蛋上那抹潮红也尚未褪去,那种美丽的气质……很家居,看得夏浔怦然心动。

    美人如酒,最易醉人。

    夏浔突然想家了,而且想喝酒。

    “姑姑!”

    定国公连忙起身,向茗儿行礼小时候,他觉得自己岁数大,对一个比自己要小得多的女娃娃很丢人,为这没少挨他老子揍,现在长大了,自然知道长幼之序,这是自己的亲姑姑实打实的长辈,那恭敬可不是装出来的。

    “景昌,你先出去,姑姑跟辅国公喜些事情要谈。,“是,侄儿告退。,徐景昌退了两步,又向复浔拱拱手,举步退了出去。

    巧云上来撤了他的茶又给郡主端上一杯,便退到厅外往门口一站。

    茗儿在主位上娄上,妙目一绨眼波一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俏巧动人。

    夏浔已收拾了躁动的心情,微微一笑:“怎么了,找我来,有什么事?”

    茗儿白了他一眼,道:“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

    复浔苦笑:“我就知道,你没有事。,茗儿端起茶来,好整以暇地吃茶,尾指轻轻翘着,如兰huā状,那叫一个仪态万千:“辅国公大人,还没回府吧?”

    夏浔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笑道:“你知道我有住处了?哦!是怀庆公主告诉你的吧?”

    茗儿又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你搬家的事,还告诉过什么人?”

    夏浔失笑道:“不过是借栋宅子,临时有个住处,这还要满大街的宣扬,嚷嚷得尽人皆知么?,茗儿黛眉一肇,说道:“那就怪了,今天我从驸马府回来,想去看看你,到了你家门前,却发现有很多犯官家眷,跪在你家门前,使家将问了,说是来求你为他们向皇上求情的,还说案子马上就要移交锦衣卫,你辅国公与锦衣卫关系匪浅,想请你关照关照,免得自家老爷到了那边吃苦头。,复浔并没马上意识到这个消息背后蕴藏的含意,他虽然机警,却并没有混过官场,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借刀杀人的把戏他完全没有经历过,听了茗儿的话,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景清行刺,害了他的亲族乡邻,也害了满朝文武啊,现在琢磨琢磨,我觉着景清这么干倒未必真想过他能杀得了皇上,他这么干,就是想闹个玉石俱焚,宁可把这天下都毁了,也不能太太平平地交给他眼中的乱臣贼子。唉!皇上的刀本来都要入鞘了,这一来……,今儿个,我去见皇上了,总算皇上也不想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茗儿吃惊地道:“你去劝阻皇上了?来……应犯官家眷所请么?”

    夏浔道:“那倒不是,我还没见过他们,只是因为这几天陈瑛、景清抓的人够多了,再这么抓一个,攀咬一群,抓一群,再攀咬一帮,用不了多久,满朝文武都要抓光了,说不定会闹出太祖年间绵延数年、十数年,几千几百人遭殃的大事垩件。,茗儿放下茶盏,在房垩中来回地踱起了步子,十五六岁的俏丽小姑娘,秀气的眉毛轻轻锁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引人发噱。

    忽然,她站定了身子,转向夏浔,说道:“你昨天刚刚搬家,而且不是国公府落成,仅仅是私下里向王驸马借了处宅子,怎么就会有犯官家眷找到你的府上,跪了一地,央你出面为犯官们求情?那街上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还恰恰去为犯官们求情了,皇上信你,自会认为你是在替他打算,可要是回头他听到这样的消息,还会这么想么?,,夏浔一怔,往深里一想,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茗儿又道:“你想制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不是突发奇想吧?这几天,可舁对人说过同情犯官或者忧虑时局的话语?”

    夏浔张了张嘴,突然发觉,这几天他还真没少跟人表示过类似的态度,一则是有感而发,二则也是想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从而做为自己是否进谏进行决策。政见,在没有确定皇帝的心意之前,怎么能这么轻率的透露出去,在没有向皇帝陈述意见之情,怎么能轻易透露给并非自己心腹和同盟的朝臣知道?论起官场中人的城府和手段的老辣,他这分明是不成熟的表现了。

    夏浔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沉声道:“你是说,有人要图谋我?”

    茗儿领首道:“有这种可能,官场上的斗争,少有一战决胜负的,常常都是积小胜为大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把柄被人家抓的多了,今日还是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明日就银裆入狱丶身首异处的,例朝例代,包括本朝,还少么?我皇大爷在的时候,开国公侯因此满门抄斩的也不在少数,你可大意不得。”

    夏浔听了欲言又止,他仍管着飞龙秘谍的事知者甚少,而飞龙秘谍只是托身在锦衣卫里面的一个特务组织,同朝臣们同样没有什么冲突;刘玉珏虽知详情,夏浔却不信他会害自己,再说他是南镇抚,根基也浅,是自己的扶持才上位的,他上边还有一个纪纲,就算搞掉了自己,也是为纪纲做嫁衣,而纪纲……,应该也不会这么做,以纪纲的精明,不管他对飞龙秘谍知道多少,就算他不念交情,而且有胆子跟自己这个国公扳手腕,也不会挑现在这个时候,他才刚刚组建北镇抚的班底,他吞不下飞龙这块肥肉。那么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

    夏浔想一个,否定一个,犹豫半晌,竟想不出一个可能的人来。

    茗儿察颜观色,说道:“如果不是有人想图谋你,那就是有人知道了你的态度,故而加以利用,拖你下水,你是北平系的官员,是皇上极为宠信的臣子,把你拖下水,水就越来越混,就有耳能让皇帝顾忌到元气大伤而及时收手,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建文旧臣所为了。,“建尖旧臣?,想想那些现在每天看到,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建文旧臣,夏浔真不敢相信他们暗中竟能设下这么一个局,看来在官场上,自己真的嫩的很呐,比起这些宦海沉浮、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油条还差得远了。

    官场,对夏浔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战场,很多他擅长的技巧,在这里是没有用武之地的。一个全新的战场、全新的战斗方式,他需要从头学习。夏浔以全新的眼光,看了看这个政垩治智慧远比自己高明的小妮子,问道:“去我府上求乞的犯官家眷,是哪一家?”

    茗儿道:“是监察御使段幂的家人,你想追查一下是谁授意他们来的?这个不急,你想查随时可查,眼下你要做的是,尽快抽身出来,不再插手。这是改朝换代的大事,一旦皇上觉得有必要再清洗一番时,你这件事就可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皇上很信任你,这件事就算真的被人利用,也不见得就能扳倒你,只是以后说话办事,都该小心了。

    夏浔点点头:“我明白,可是突然袖手,是不是更显得心中有鬼?再说,我已经进谏了,如果皇上就此事对我问起对犯官们应该如何处理,难道我能闭口不言,或者态度与往昔大相径庭么?”

    茗儿道:“那就找牟理由,让自己置身事外。,“找个理由……置身事外的理由?”

    夏浔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理由么,倒有一个现成的!”

    茗儿奇道:“什么理由?”

    妥浔微笑道:“我去双屿接老婆!”

    茗儿突然不开心了,非常非常不开心,可是…………只是嫣然一笑,赞道:“好主意”!~!

第428章 永乐敲钟

    平日小朝会,夏浔是不需要上朝的,不过五日一大朝,大朝会的时候他却得临朝侍驾。次日正是大朝会,夏浔与茗儿计议已定,决定明天就向皇上请假,离开京城去双屿岛。

    次日早朝,夏浔也起了个大早赶到皇宫。今日早朝,永乐皇帝又吩咐了几件大事,一是重修《太祖实录》,《太祖实录》在建文元年的时候由礼部侍郎董伦等人修过一次,但朱棣对建文朝的一切都是不予承认的,出于政治需要,他需要重修一部《太祖实录》。

    朱棣当朝宣布,以曹国公李景隆和兵部尚书茹瑺为正、副监修官,侍讲解缙为总裁官,以翰林学士王景、右通政李至刚、侍读黄淮、修撰李贯等人为纂修官,重修《太祖实录》,他并不承认建文四年的统治,可这四年的事迹又不能凭空抹去,既然建文帝的这四年成了洪武三十二年至三十五年,故而有大臣建议,把建文朝的事迹附录于《太祖实录》后面,朱棣略一思忖,便也允了。

    随后,朱棣又宣布重开太祖时候的华益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大学士,以备顾问,命侍读解缙、修撰杨荣入阁,这两位阁臣的品秩官位虽在六部之下,且不设官属、不辖诸司事务,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当朱棣透露至少还要选用四至五人,以补充内阁的时候,百官都兴奋起来。

    编修《太祖实录》的几位大臣,无一例外,全部是建文旧臣,这两位入阁的大臣也无一例外都是建文旧臣,这些人受到信赖和重用,给惶惶不可终日的满朝文武打了一针强心剂,这几天陈瑛和纪纲抓人抓得风风火火,以致人人自危,很多人都担心出现洪武年间那种株连无数、绵延数年的政治灾难。

    而朱棣的这个政治讯号,显然喻示着清洗将要终止了,百官都暗暗松了口气。而入阁的两位大臣都是有真才实学且年纪轻、资历浅的官员,这样唯才是举,也令得许多自恃才学的官员产生了热切的希望,暗暗摩拳擦掌,想要争取入阁。

    朱棣显然不只擅长打仗,而且是个懂得四两拨千斤的政治高手,通过这样两件事,他不但很容易地就左右了朝廷下一步的动向,转移了大众的视线,而且很容易地就调动了人心。这才是治大国若烹小鲜的上乘手段。

    随后,朱棣又令户部核查山西各地没有田地的民户数量,分批迁徙北平。北平府因为四年的战乱人口急剧减少,朱棣入主金陵后又把他的军队都带到了南方,北平地方的劳动力更形减少,现在北平府已升格为北京,是仅次于金陵和中都凤阳的所在,政策上自然要倾斜一些。

    朱棣下旨,山西无田农户迁徙北京,要按户给钞,以购买耕牛、粮种和农具,迁徙百姓头五年免税赋,五年后开始征税,同时从南直隶、苏州等十郡、浙江等九省中挑选一批富户到北京城,此外还制订了罪囚谪佃条例,发流罪以下的囚犯开垦北京农田。

    监督地方官员安置迁徙百姓、发放安置费用,监督各省官员挑选富户迁徙北京,流谪罪囚到北京开荒,这一系事情自然是都察院的责任,陈瑛察觉皇帝有停止清洗,抓紧建设的意思,本来正担心自己刚刚风光没有两天又得靠边站,一听皇上吩咐,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纪纲却是毫不担心的,通过清洗,他已经初步为自己树立了权威,接下来应该是巩固阶段。再说,因为景清刺驾的事情,皇上虽然对建文旧臣大力简拔,以笼络人心为己所用,对他们的忠心却也大大地产生了疑虑,已经吩咐他锦衣卫要加强对百官的监察。

    只凭这一道命令,他就成了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刀,谁敢把他纪纲如建文朝的罗克敌一般不放在眼里?

    溯本求源,最感激景清的,大概就是陈瑛和纪纲了。

    只这三件大事颁布、讨论下来,早朝的时间就差不多了,临近中午,要退朝的时候,朱棣笑颜一收,突又肃然道:“朕今天,有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要对靖难臣们讲!”

    殿上登时一静,文武百官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北平系的臣们,在朝堂上他们一向比建文旧臣散漫,这时一怔之下,也慢慢严肃起来,一时殿上鸦雀无声。

    朱棣沉声道:“过去,以武开创天下的君主,必然倚赖将臣的辅弼。可是,到后来往往难以保全将臣,为什么呢?常有人说,这是帝王们狡兔死、走狗烹,屠戮权重臣,以安宗室江山。真是这样吗?皇帝养臣而弱其权柄的方多得是,非得用杀戮的手段留万载骂名吗?”

    朱棣的目光缓缓扫视群臣,北平系官员都有些忐忑起来。

    朱棣道:“可曾有人查过,那些难以保全的将臣们,是否骄纵枉、是否恃宠而骄呢?君主代天应物,一旦坐了江山,就不只是臣们的君主,他是整个天下的君主,普天之下都是君主的子民,不能有所偏倚。

    所以臣犯,一样要依严惩。我洪武高皇帝立垂宪,目的是让后世之人恪守不懈。倘若诸位臣有违犯宪,而且罚戒不悟者,自然也要按律诛杀。即使是至亲至旧,也不得宽宥!

    朕这几天听到不少消息,我靖难臣们恃自傲、欺辱朝中旧臣者有之;骤登高位,贪欲滋生,嫌朕赐建的府邸太小,而侵占民居违扩建者有之;收受遭罢黜的犯官贿赂,为之上下打点、偷机钻营者有之;结党营私、笼络朝臣者有之……”

    能征惯战的良将臣,却不代表个人品性高洁到了没有瑕疵的地步,朱棣这番话,每一句都有所指,被他点到了有类似行为的北平系官员无不觉得心中凛凛,这些天最肆无忌惮的就是他们,他们自恃劳,把建文旧臣看得矮他们一头,颐指气使那还是轻的,勒索好处的大有人在。

    至于种种不行为,也确实都有,有轻有重、有大有小,洁身自好、不沾一点不该得的好处的官员极少,大概只有夏浔自觉无愧于心,可是听了朱棣这番话,再仔细一想,真个无愧于心么?

    王驸马那宅子说是借的,可是别人会怎么看?会相信他是向王驸马借了幢宅子还是接受了人家的馈赠?夏浔忽然发觉,自打朱棣坐了江山,虽然说他不断地警醒自己,其实也是有些飘飘然了,如果换一个处境,他会这么轻率地接受王驸马的好意么?

    尤其是结党营私、笼络朝臣,这一条罪名可谓最重,皇上会不会是在说我?昨日我向皇上进谏停止清洗,同日有人在我府前下跪请托,如果有人把这件事告诉皇上,言语之间稍有含乎,故意不提时间先后,皇上心中会怎么看?

    何止不能违啊,就算心中磊落,在官场上做事也要讲技巧的。因为别人看不到你的心,看到的是你的行为!

    朱棣这一记警钟,敲在每一个人心里的理解都不同,但是他甫登天下,便及时敕谕臣的这道诏令,无疑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靖难臣少有不得善终者,与朱棣今日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有相当大的关系。

    朱棣的声音在金殿上朗朗回荡:“今日这番话,只是敲打敲打,此前发生的一切,算是朕没有把话说到。你们拥戴朕,陪朕出生入死,致有今日天下,朕衷心希望诸位臣都能长命富贵,与国同休。可若有人怙恶不悛,为非作歹,届时可莫怪朕寡德少恩!”

    散朝了,文武百官各怀心事,纷纷散去,有那入阁的、接了修《太祖实录》这等重要差使的便扬眉吐气,其中尤以解缙为甚,两件大事都有他的参与,可见所受的器重,刚一出金殿,他就被同僚围起道贺,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却也是神采飞扬。

    有那近日却曾做过些不事的臣,则思量着如何补救,弥补过失。夏浔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找皇上。

    “去双屿?”

    “是,臣当初营救世子和两位王爷离开金陵,就是得到双屿群盗的帮助,当时臣曾代皇上答应他们,断不会忘了他们的劳。臣听说皇上对倭寇犯边大为不悦,有心要予以教训,这些海盗不但善于海上作战,尤其是经常远航,对于海洋的熟悉,比我水师高明百倍,如果能招安了这些海盗,稍加整顿,那就是皇上手中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军。”

    “唔……”

    朱棣抚着胡须沉思起来,夏浔又道:“臣携郡主逃亡的时候,适逢象山千户易绍宗将军与倭寇在海滩上苦战,易将军临终前也说,是因为双屿海盗对倭寇的牵制,沿海百姓才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可见,这些海盗虽是不之民,但是在外族面前,还是颇有赤诚之心的,皇上与其围剿,不如施以教化。”

    “嗯!”

    朱棣点点头,睨了他一眼:“你的家眷,如今也都在岛上吧?”

    “是!”

    夏浔笑了笑,对这个精明的老板,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实话实说:“臣蒙皇上器重,受封国公,位极人臣,心中……得意的很。臣父母双亡,又与宗族闹翻,只有两位贤妻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左右,古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臣如今想……风风光光地接回两位夫人,同沐浩荡皇恩。”

    朱棣笑了:“恐怕,这才是你最大的目的吧?”

    夏浔赧然道:“皇上……”

    朱棣摆摆手:“呵呵,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好,你去吧,叫陈喧从水师拨几艘战舰给你,既然要去,就风风光光的,莫要弱了俺朝廷威风,折了你辅国公的颜面。”

第429章 八月桂花香

    夏浔与皇帝又讨论了一番招安的细节,这才离开谨身殿,待夏浔离开后,朱棣顺手翻开一份奏章,可是只看了两行,便随手放到了一边,忽然有些心浮气躁、神思不属起来。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朱棣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目中忽然隐隐现出一抹悲哀,一个人有了成功、有了辉煌的成就,总是愿意与自己的亲人一起分享的,也唯其如此,荣耀才能变成幸福。可是他呢?他是皇帝,许多常人能够拥有的幸福,与他而言,却是一种奢望。

    做了皇帝,应当告祭祖先、告祭父母双亲的,可是他却不能,他不能告祭生母,不能追奉生母为太皇太后,甚至不能对人提起他的生母。

    为了与朱允炆竞争民心民意,他靖难之后,不得不对外宣称,他是孝慈高皇后,也就是马娘娘的嫡子。可实际上,他的亲生母亲并不是马娘娘,而是碽妃。

    其实,马皇后根本没有亲生子女,包括太子朱标,都不是马皇后所生。马皇后一生都未生育,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是妃嫔们生的,依照一般的规矩,皇后无子,当废黜,就算想要权宜,那么哪个妃嫔生了皇子且被立为太子,也被升为皇后,两宫并立。

    但是在朱元璋心中,哪有人能跟马秀英相提并论?所以他最初所生的五儿子,都交给马娘娘抚养,对外只说是马皇后所生。这五个儿子是长子朱标、次子朱樉、三子朱棡,四子朱棣,五子朱橚。

    其实朱标、朱樉、朱棡的生母是淑妃李氏,朱棣和朱橚的生母是碽妃翁氏,知道他们并非马娘娘亲生的官员当然是有的,不过知道的官员毕竟是少数,而且不会出去乱说,这件事能让天下人相信也就够了。

    朱棣的确是由马娘娘抚养长大的,但他的亲生母亲翁氏却是朱元璋的一个蒙龘古族妃子,她是一个元朝达鲁花赤(地方军政官员)的女儿,被义军俘虏后,因为生得俊俏,被将领献给了他的父亲,但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所以地位很卑贱。

    她在宫里的处境一直很不好,在朱棣还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但是朱棣的童年记忆里,还记得她,记得他的亲娘。

    他的母亲非常疼爱他,偶尔有机会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非常开心,一见到他,就把他抱得紧紧的,和他不停地说话,似乎要把她对亲生儿子所有的思念都一口气说完,她还给儿子唱草原上的民歌,只为了哄对她有些陌生和胆怯的儿子露出笑脸。

    想着想着,朱棣的眼睛湿润了。

    尽管宫里人人都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谁,对天下人宣布的却是马娘娘,所以他靖难之初,才可以宣布自己是孝慈高皇后嫡子,现在或还有人知道真相,但是没有人敢胡乱对人讲,只要他严密地封锁这个消息,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后,还会有人知道这一切吗?

    他,镇守边关,杀伐决断,赶得草原豪杰狼奔豕突;他,四年靖难,以八百亲兵起家,夺取大明天下;他无数次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他不知道什么是他所畏惧的,如今做了天子,更无法想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可是当杨旭表现出与亲人分享荣耀的幸福时,他却突然现,有一些事情,是他也无法面对的,或者说,直面事实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他承受不起。朱棣的心中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身为天下之主,他却不能把这喜讯正大光明地告诉自己的娘亲,让她在天之灵也为自己开心。

    尽管他竭力地表现出一种对方黄齐泰之流所难护的狗屁道统的不屑,可是身在这个时代,从小也接受着这样的教诲,他的心中其实也为嫡庶长幼所困扰,为了尽可能的拉拢人心,他只能违心地说谎,说他是孝慈高皇后的亲生儿子,而他的亲生母亲,甚至成了一个忌讳,一个不能提起的忌讳。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他幼年时,在那幢偏僻的宫殿里,那个惊喜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他,流着泪亲吻他的女人;那个把他幸福地抱在怀里,哼唱着他听起来有些陌生的草原歌谣哄他睡觉的女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朱棣慢慢合上双眼,泪水潸然而下。

    这是一个帝王的悲哀,也是一个空有翻江倒海之能,却不得不在道统面前畏缩、投降的英雄的悲哀。

    “也许,俺也该做点甚么,为了俺的娘亲!哪怕不能正大光明。俺是皇帝,大明的江山将在俺的子子孙孙手中传下去,他们……应该记着她,应该以香火来祭祀她,没有她,就没有俺,又怎么会有他们……”

    朱棣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然后,他就想到了杨旭。杨旭几次三番救过他和他的全家性命,如今又贵为公爵,与国同休,这个秘密,交给他去做,应该是最合适的。

    “木恩!”

    朱棣只一声召唤,木恩马上就像应声虫儿似的出现在门口:“奴婢在!”

    “去,把杨旭给朕唤……”

    朱棣刚说到这儿,又住了口,想了想:“这件事,操持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是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想到这里,朱棣又摆了摆手,吩咐道:“没事了,下去吧!”

    木恩莫名其妙地眨巴眨巴眼睛,欠了欠身,又消失在门口。

    ※※※※※※※※※※※※※※※※※※※※※※※※

    夏浔离开京城,,赶赴双屿去了。

    这一趟走,与往常出京可是大不相同,官方名义上,他这次是奉了圣旨,去招安双屿岛义盗的。

    义盗,这就是朝廷对双屿海盗的定位,无端招安,总要一个理由的,这就需要造势。招安这些海盗,因由何在?

    于是,当辅国公出面招安双屿海盗的消息传开之后,民间便开始流传双屿海盗协助曹国公李景隆国围剿楚米帮和南海大盗陈祖义的消息,有关双屿帮义救燕王世子以及近来与倭寇之前的战斗也被传播得沸沸扬扬。

    这些事,夏浔只要吩咐一声,他手下的人自然就办了,当初他的人在朝廷的追捕之下,尚能在京师散播有关燕王的种种消息,如今要做这样的事自然易如反掌。

    对监察御使段幂家人的调查也开始了,这件事夏浔很重视,他夏浔并不是个老好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人想打他的主意,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必须有所反应,如果被他知道谁想动他,他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在官场上,有些事你必须表明一个态度,而不在于你有没有必要做出反应。调查这件事,他动用的是潜龙的人。潜龙的建立,是他受了锦衣卫的秘谍启而建立的,对于这支秘密队伍,他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因为有飞龙做掩护,连皇帝也不知道。

    保留这样一支力量在手中,他倒不是想做些甚么为非作歹甚至对皇帝不利的事,特务就是特务,是见不得光的,想干也干不了明面上的大事,他只是想多一重自我保护的力量,至于传承自罗克敌的那支范围更广、也更隐秘的力量,他更不想曝光。

    这支力量之所以强大,正因为它的隐秘,通过几十年的运作,它的触角已经在大明天下各个地方扎下根来,而且有了非常好的保护色,如果把它翻到阳光底下来,失去了神秘性,它也就没甚么了不起了,那种情况下的这些锦衣秘谍们,做事的力度还不如各地府县衙门的刀头捕快们管用,特殊的武器,要放在特殊的环境下才能挥作用。

    夏浔离京之日,很多人都来相送。

    正忙着准备修撰《太祖实录》的曹国公李景隆、兵部尚书茹常、大学士解缙以及淇国公邱福、成国公朱能、定国公徐景昌、怀庆驸马王宁,以及近来气焰熏天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南镇抚使刘玉珏等人全都来了,甚至皇子朱高煦也来了。

    这些人有宗室、有国戚、有勋臣、有文官、有武将,各个势力的代表都有,别看永乐皇帝登极之后,夏浔整天优哉游哉,仿佛无所事事似的,有眼力的官员,从这一件事就能察觉夏浔在朝廷中的影响以及他可以动用的力量。

    能够同时得到建文旧臣和北平系功臣的认可,同时得到在朝的阁老、尚书、将军们和在野的宗室、皇亲、勋臣们认可的人,除了夏浔,眼下还真没有第二个人办得到。

    仪仗走向驯象门的时候,夏浔看到大批的男女身着罪囚的衣裳,正被押着缓缓走过街头,这些都是准备赴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这婢以及做习匠,或者配到功臣家为奴的犯官家眷。

    夏浔见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这些人的结局,夏浔也只能报以一声叹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很多事,不是别人能够左右的。就算是似乎无所不能的皇帝,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何况是他们。

    夏浔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他成功地说服了一些“奸佞榜”上的大臣,比如户部尚书王钝、工部尚书郑赐、工部侍郎黄福、御史尹昌隆、吏部尚书张沈、吏部侍郎毛泰亨,在他的劝说之下,都先后认罪,这些人不但被永乐皇帝释放了,其中大部分还官复旧职。

    这些人并没有来,他们现在的身份还很敏感,需要一个稳定期,这时候不宜抛头露面,夏浔对他们的苦衷心知肚明。不过这些人都是经他手释放的,这份人情,那些官员们欠着他的。

    其实练子宁和卓敬是夏浔最想说服的人,真要论起来,他们的才干和能力或许并不比这些肯服软的尚书、侍郎、御使大人们更强,但是因为他们的不屈,在本来的历史上,他们很有名气,所以夏浔对他们很有好感。

    可惜,人心人性这东西,是很难被人改变的,虽然夏浔通过技巧地说服,进行了打压、分化,练子宁、卓敬等一批官员仍不为所动。

    他把这些人一个个请出来,耐心地进行劝说,还用管仲改事桓公、魏征改事李世民的故事进行劝导,劝他们莫要辜负了胸中所学,为国为民多做好事,将来未必不能像管仲、魏征一样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结果却是对牛谈琴。

    卓敬还好些,卓敬从来不是冲动派,见了夏浔他既不吼也不骂,只是不断地摇头感叹,翻来覆去地说说建文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听从方孝孺、黄子澄听人的蠢计,如果早听他的,对诸王迁地为王或者施行推恩令这种柔和的手段,而不是用斩草除根这种最易逼反诸王的惨烈手段,也不至造成今日这种局面。

    唠唠叨叼的,卓大人都快成祥林嫂了,满口都是遗憾和追悔,却根本不理夏浔的话碴儿,夏浔说得急了,他才说上一句:“卓某如今别无所求,但求死,追随故主于九泉之下,以全节义!”夏浔无奈,只得又把他押回了大牢。

    练子宁则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的主儿,他被带出大牢之后,未等夏浔说话,便拍案大骂,唾沫星子喷了夏浔一脸,练子宁厉声喝问:朱棣若果真是迫于无奈这才起兵靖难,那么靖难已经成功,建文帝虽死,却仍有子有弟,燕王为何不效仿周公,保其登位?

    说得慷慨激昂、声色俱厉,先把夏浔想说的话都堵死了。这不废话么,被迫起兵虽然是真,然而所谓靖难,却不过是个争取民心的幌子,从朱棣起兵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这对叔侄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扶建文帝的儿子或兄弟弟为君?练子宁若是说这种气话来跟朱棣抬杠那也就算了,如果他自己心里真的觉得这么干叫做理直气壮,那分明就是一个政治白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夏浔也不废话,马上叫人把他送回去了。

    建文帝重文人,文臣们总算也有一些气节之士,以死报效了他们的君王。只是,想起那位放任妻子和儿子自龘焚,自己潜逃在外、苟全性命的建文皇帝,夏浔心中总有一丝滑稽的感觉。

    不管如何,腥风血雨总算就要过去了,未来将是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想想那些令人壮怀激烈的大事,夏浔就热血。遍观历史,少有哪个帝王能创造这么多辉煌成就,得与永乐大帝比肩。

    然而,这其中也有些许差迟,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为未来埋下许多遗憾。

    “我,能不能弥补这缺憾呢?”

    夏浔看看陪伴在左右的王侯公卿、尚书学士们,他们几乎已囊括了朝中各个派系全部的力量,夏浔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

    城门近了,一阵风来从城外扑来,带着林天的气息和桂花的香味儿,淡爽清新、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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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9章八月桂花香……】a!!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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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削藩,迁都修典,五征蒙古,七下南洋,我无处不在,却无人知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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