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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txt下载     锦衣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6章 验收

    十几条大汉簇拥着两个人到了画舫前,看这些大汉,都像是打手一般,都十月份了,还穿着半袒臂的短褐,臂上肌肉虬张,脸色冷厉严酷,叫那些读书的士子一见便生退避三舍之念。

    大汉们中间两个人,其中一人仿佛比这些保镖打手们还要雄壮一些,穿着一件挽了袖子的葛黄色大袍,露出一双蒲扇似的大手,粗壮的手腕,他袒着胸,胸前一条青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另一个穿着比他齐整些,身材比较削瘦,可是顾盼之间,一样的神情剽悍。

    在秦淮河上混的人大多认得这个袒胸大汉,此人绰号“人熊”,是个拳头上站人、胳膊上跑马的泼皮好汉,大号唤做蒋梦熊,夫子庙一带的泼皮混混全都是他的兄弟。

    夫子庙一带原来的泼皮大哥叫甄二野,绰号双头蛟,控制这一带的码头、花船、妓坊、酒楼和店铺,从店家那里收月钱、充保镖,肥得放屁流油。这人熊却是后来的,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他这里却不适用了,这头人熊能打,他带来的十几个兄弟也能打,一夜的功夫,甄二野及其心腹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接着就潜伏无踪了,过了五天,甄二野才从秦淮河下游冒出头来,双头蛟已经泡囊了。

    从此,夫子庙换了老大,就是这蒋梦熊。

    借着船头红灯一照,看清来人是夫子庙一带心狠手辣的泼皮大哥,两个迎客的丫头连忙迎了上来。左边一个月樱,右边一个鸣莺,同时挎住了他的手臂,娇滴滴地叫:“熊大哥,今儿怎么有空光顾我们怡红舫了?”

    蒋梦熊对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倒是从不动粗,所以几个丫头虽然畏他,却还不致骇得花容失色。蒋梦熊笑道:“这个,是我兄弟,叫徐姜,别冷落了他。”

    “徐爷~~~”

    月樱娇躯滴溜溜一转,便灵活地转到了徐姜的身边,挎住他的胳膊,妩媚撩人地道:“徐爷是头一回来我们怡红舫么,如果没有相好的姑娘,要不要小妹给你介绍一个呀?”

    蒋梦熊粗声大气地道:“不忙不忙,爷们先谈点生意,安排一间安静上房,沏壶好茶,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到秦淮河上找粉头儿的,一半纯为寻欢,另一半则不过是以酒色为媒了,鸣莺一听蒋梦熊有正事要做,却也不敢纠缠,连忙答应一声,便上前去,为他们掀起了珠帘,月樱则乖巧地挎着徐姜的胳膊,把他们引到了一间上房。那些保镖大手往船上船下四处一散,抱臂站定,一时唬得许多想往这艘船上的读书人都另寻了别处。

    一进船舱,比在外边明亮许多,一些散客坐在桌前,品酒听乐,谈笑交谈。徐姜这才看清那月樱丫头,一身小青衣,年约十四五,容貌雅妍,秀发垂鬓,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光,只是一个迎客的丫头,竟也这般貌美,徐姜不禁多看了两眼。

    蒋梦熊瞧在眼里,便吃吃地笑:“你若有意,叫她今夜陪了你吧。这里的丫头,只是歌舞技艺差些,所以才做了迎客洒扫的事情,也肯陪客的。”

    徐姜老脸一红,讪讪答道:“谈生意,咳!谈正事要紧。”

    那月樱丫头羞答答地瞟他一眼,挎着他的胳膊更紧了,还在自己晶莹酥嫩的胸膛上蹭了两下,把徐姜这不曾经历过风月滋味的汉子窘迫得手足无措。

    临窗有张小桌,夏浔独自坐在那儿,瞟着他们经过,听着他们说话,只是淡淡地一笑。

    蒋梦熊和徐姜进了雅间,茶水奉上,见二人有正事要谈,并不留她坐下,月樱便姗姗施礼,退了出去。徐姜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这才多久不见,你老哥怎么变成拉皮条的了?小心让大人知道,狠狠整治你一番。”

    蒋梦熊嘿嘿笑道:“大人说的,咱们要扮龙像龙,扮虎似虎,我如今扮的是泼皮混混,酒色财气,当然离不得身,怎么就成拉皮条的了?”

    正说着,徐石陵一掀门帘走进来,笑吟吟地道:“在说什么?”

    蒋梦熊指着他笑道:“瞧,说曹操,曹操到,真正拉皮条的人来了。”

    原来,蒋梦熊、王冠宇等人到了金陵之后,各执一业,蒋梦熊弄死了双头蛟甄二野,占了这夫子庙的浑浑大哥,徐石陵则买下了这处妓舫,成了怡红舫的大掌柜,做个大茶壶,听听墙角看看春宫,一身的风流。秦淮河上利于交通,风月场所中达官显贵来来往往,消息灵通,情报易得,而且内河连着外秦淮,还兼着撤退潜逃方便。

    本来夏浔是规定他们对下均以直线联系,彼此之间也要互不往来的,可是蒋梦熊做了称霸夫子庙的泼皮头头之后,与买下这条妓舫的徐石陵不期而遇,愣装不认识……那不是掩耳盗铃么。再说,当时夏浔出了事,无端端地失踪了三个月,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燕王那边做了最坏的打算,命令金陵这边的秘探以他四人为首,有事自行商量解决,四人之间就更没有必要相互隐瞒身份了。

    三人笑谈了几句,徐石陵便肃容道:“徐姜老弟,你从北边来,那里现在情形如何,快快说与我们知道,我们在这边,消息可不算太灵通,整天只听朝廷胡吹大气,今儿打了个大胜仗、明儿又打了个大胜仗,这心里急得慌。”

    徐姜刚要说话,蒋梦熊道:“急什么,沉住气,等夏老大到了再说。”

    徐石陵道:“老大真的没事吧?听说连着三个多月,都没人知道他的消息,我还担心……,谁知道前不久竟又接到了老大从历城传来的消息。”

    蒋梦熊嘿嘿笑道:“自然是没事的,你死了,老大都不会掉一根汗毛,也不想想,老大做过多少大事,经过多少大场面,是那么容易被人设计的人么?今天,不就是老大召集咱们来的么?”

    徐姜道:“老大现在是什么身份?”

    蒋梦熊和徐石陵一起摇头:“我们也不晓得,也不知道老大在哪儿,我们只是接到老大的命令,赶来这里,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正说着,张俊和王冠宇也先后赶到了,这两个人做的生意和蒋梦熊、徐石陵就不同了。张俊开了一家油米铺子,王冠宇就在贡院西角门儿开了一家文房四宝店,两人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五个人济济一堂,刚刚落座还未及详谈,舱门儿一开,一个大胡子便站在了门口。

    夏浔在德州的时候,也是一脸大胡子,只不过那时的胡须是粘上去的,但是容貌与现在比起来,却也不是相差太多。只是在济南城三个月,他实在是削瘦太多了,所以五人虽有先入为主之念,认定了他必是夏浔,还是怔了一怔,这才跳起身来。

    王冠宇赞叹道:“老大,你这易容术……实在是太高明了,别人顶多画画眉毛、粘个胡子、换身衣裳,你连脸型都变了,若不是早知是老大你,冷不丁一瞧,我是绝不敢认的,这等易容之术,实在是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什么时候老大也传兄弟两手。”

    王冠宇是读过书的,虽无功名,字还是识得的,所以他开这文房四宝店,却也不是非常为难。夏浔听了啼笑皆非,没好气地道:“这易容之术,不用教,把你弄到一个地方,每天一碗稀粥、半个馒头,干活累到躺下就睡,三个月后,你就能跟我一样了。”

    张俊干笑道:“怎么会这样,啊!三个月,三个月,老天爷!老大当时……在济南城里?”

    夏浔摆了摆手,在给他留下的居中的座位坐下,脸容一肃,先看向了徐姜:“我刚到金陵,今晚本来是见见他们几个,却没想到,你正好赶到,先说说,北边情形如何?”

    徐姜正容道:“殿下九月中旬返回北平。盛庸继任讨逆将军之后,整个诸部兵马,准备再攻北平。”

    夏浔微微皱眉道:“眼看天气又要冷了,去年李景隆吃了败仗,一大半是因为这酷寒天气,看来这一次,盛庸已经准备充份了?”

    徐姜道:“是,盛庸这一次已经准备了充足的冬衣,看来,他是不想给殿下以喘息之机。不过,殿下这一次并没有等他进兵,而是主动出兵反击了。当时,平安、吴杰驻守于定州,盛庸坐镇于德州,徐凯、陶铭驻守沧州。盛庸为了北征,派出了大批探马,殿下为了掩人耳目,暗地里派徐理、陈旭两位将军在直沽架设浮桥,自己则领兵誓师,说要扫平辽东。

    殿下挥师向北,到了夏安店,突然就折向南来,经直沽猛扑沧州,日夜兼程三百里。沧州守军全无防备,只道我军奔着山海关去了,结果一战即溃。嘿嘿,主帅徐凯、都督程暹、都指挥俞琪、赵浒等人均为殿下生擒,降卒数万。”

    听到这里,众人都振奋起来,蒋梦熊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天就听……”

    夏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蒋梦熊忙压低了声音:“这些天就听朝廷胡吹大气了,原来殿下又打了大胜仗。”

    徐姜也笑吟吟的,说道:“卑职赶来时,殿下正将储放在沧州的大量过冬物资运往北平,接下来,还要看朝廷方面的动作才能决定,毕竟,咱们现在还没有南征之力。”

    夏浔点了点头,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晓得盛庸是否就会依照他记忆中模棱两可、不甚准确的资料来行动,他就是记得什么,也不能蠢蠢的扮先知,何况具体下来的进展,他也不甚了然。

    他吸了口气,对蒋梦熊四人说道:“殿下自起兵以来,迄今未逢一败,这是好事。不过朝廷势力雄厚,我们这边多搜集些情报,对殿下那里就有十分大的裨益。好了,你们四个现在说说吧,赴京以来,都有哪些成就,搜集到了甚么情报?”!~!

第357章 教训(三更一万一求月票)

    新右卫门按着刀,在院子前边老过来走过去,*巡良久,可是有两排高大的京营卫兵挡在那儿,仿佛一堵墙似的,他踮着脚尖也看不见对面的情形,只得愤愤作罢。

    “蜷川君,你在做甚么?”

    岛津光夫发觉新右卫门〖房〗中还亮着灯,推门一看,几个武士杀气腾腾地坐在那儿,立即警觉地问道。

    他回来以后,已经把在宫中所受的羞辱说与新右卫门等人知道了,几个武士气愤不过,果然想要夜袭山后国的住处,找回这个颜面。

    岛津光夫听罢他们的打算,勃然大怒,训斥道:“混蛋!绝对不可以!大明物卓人丰,与我们〖日〗本国做不做生意都不要紧,不与我们东洋做生意,还可以与南洋诸国做生意,可是我们不能得到大明的贸易,对将军阁下的统治将大大的不利,所以,我们要忍辱负重,绝不可以激怒大明朝廷。”

    说完,他阴阴一笑,又道:“让他们得意一时又算甚么,等我们回到〖日〗本,可以发兵攻打他们,他们会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价的。”

    新右卫门不服地道:“岛津阁下,昔日琉球三国互相攻伐,大明皇帝便下旨不许他们互相征战,如今山后果已向大明称臣,大明会允许我们侵犯它的属国么?”

    岛津光夫狡黠地笑道:“大明帝国也答应子我们重开朝贡贸易,等我们回去,将军阁下就可以遣使正式向大明递交国书,那么”我们也是大明的属国了。同为大明属国,彼此发生争端,就不会侵犯大明的颜面。

    这几天,我仔细了解了一下大明京师的消息”今日进宫觐见大明皇帝,又亲眼见到了他们的皇帝和大臣们,奏对之中察颜观色,发现皇帝陛下只是一个夸夸其谈、不务实务的人,这样的人,不是朱元璋那样的猛虎,他只务虚名,很容易对付!”新右卫门疑道:“岛津阁下这番话,可有依据?”

    岛津光夫道:“当然。我们从杭州湾一路过来,就听说坐镇北方的燕王造反了”从江南抽调了许多兵马、役夫,还打过大败仗,可是我们到了京师,见到的是什么?民间歌舞升平,朝廷坐而论道。

    夹明国今年的秋闱科考是因为北方的战争才延后的”我们到京之日,恰好头甲三名夸官游街。我已经打听过了,今科头甲三名,第一名本来是王艮,可是就因为他貌相不够英俊,所以降到了第二”把本来是第二的胡靖提拔到了第一,这还不是皇帝陛下徒务虚名、不重实际么?

    最最重要的………

    他扫了眼凝神细听的几个武士”说道:“我对中原人的科考,非常了解。他们由皇帝亲自面试的时候,只由皇帝出一道时策题。嘿嘿,北方正在兵荒马乱”这时策嘛,就算不不问军事”也该问问对削藩的见解吧?

    可是这位大明皇帝出的题是,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新右卫门茫然道:“阁下,这是甚么意思?”

    岛津光夫道:“这是四书里面的话,意思统统是说,你们要忠于皇上,要谨身修己。这个,算是时策吗?全民圣贤,呵呵呵,遥不可及的梦想,迂腐!皇帝如此迂腐,对皇帝提出这种时策题而不能提出反对甚至赞成,主考官方大人一样地迂腐。他们,不是做事情的人!”

    岛津光夫说到这里,扫向众人的目光开始凌厉起来:“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你们不可以图一时之快,坏了将军阁下的大计!山后国人加诸于我们的羞辱,我们会用他们的血来洗清的,但是,不是现在!”

    “嗨依!”

    几个武士心悦诚服地立正,俯首。

    ※※※※※※※※※※※※※※※※※※※※※※※※※※

    夏浔一只手搁在桌上,轻轻转动着手中精致的小茶杯。

    蒋梦熊、徐石陵、张俊、王冠宇四个人笔直地坐在那儿,双手按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完全恢复了军伍中的习惯。过上许久,他们的眼珠才稍稍移动一下,用余光捎一眼夏浔,然后赶紧归位。

    气氛的凝重,让一旁的徐姜也开始感觉不自在了,坐姿不知不觉端正起来。

    外边丝竹雅乐、靡靡之音不绝于耳,隐隐还有男女打情骂俏的嘻笑声,夏浔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蒋梦熊:“你,一天之内就解决了夫子庙附近的泼皮头子双头蛟,占了他的地盘,控制了这里许多的妓坊青楼、店铺买卖、包括码头,麾下数千泼皮,好不威风!”

    蒋梦熊咧开嘴道:“老大夺奖!”

    夏浔轻轻一拍桌子,斥道:“我夸你呢?”

    蒋梦熊赶紧坐正,重又绷起面孔。

    夏浔又转向徐石陵:“你也不错,买下一座青楼,莺莺燕燕,群雌粥粥,每天听墙根,听人家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我说“…………洞玄子三十六技,你大概都学全了吧?”

    徐石陵咧咧嘴,尴尬地笑了一下。

    夏浔又转向张俊:“你呢……”……”,张俊赶紧低头道:“卑职无能,如今”“如今也就开了一个粮米铺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夏浔哼了一声,又转向王冠宇,似笑非笑地道:“正值秋闱,你那儿,生意不错吧?”

    王冠宇干笑两声,求饶地道:“老大,我们…“我们以前都是提刀杀人的,干这个,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我们不是不想做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事。本来,指望着大人到了金陵,能指点我们一二,谁知大人又突然失踪……”””

    “三个月啊”你们还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夏浔叹息一声,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王冠宇一见赶紧闭嘴。

    夏浔以指轻叩桌面,过了半晌,才又慢慢张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似乎心头的火气已经被他压下,变得和颜悦色地道:“我讲几个故事给你听。”

    啊?”蒋梦熊有点发呆。

    夏浔没理他,对徐姜道:“你也一起听着”回去之后,再把这故事讲给你们手下的人听。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有多大造化,就看你们自己的领悟了。”

    “是是是!”徐姜赶紧往拼凑了凑”蒋梦熊四人也微微向前倾讨身来。

    夏浔咳嗽一声,缓缓说道:“这是异域番邦的几个小故事,你们仔细听着。第一个故事,喝酒。”

    几人对视一眼,赶紧侧耳倾听。

    夏浔道:“有一个国家,叫美国”同另一个国家叫德国的发生了战争”德国精心策划了一次行动”要在一个叫做凡尔登的地方发起进攻,如果这一战成功,他们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参与这个计划的一个大官,参加了一个酒会”哦,就当是huā酒吧”席间有很多人,有官员也有士绅还有腰缠万贯的商贾,那个大官喝醉了酒,就对大家随口说了一句:“大家都可以放心,敌人是一定会失败的,我们将在凡尔登,终结他们!”,“其中有个商人,其实就来自美国,他听到这句话以后,觉得一定隐瞒着一今天大的秘密,便马上把这个消息报告了自己国家,最终,因为美国有了提防,德国发动的这场战役失败了,从而导致他们全面的溃败!”

    几牟人听了,若有所思。

    夏浔又道:“这第二个故事,叫扫雪。也是两个国家,正派兵交战,但是对彼此的兵力和兵员的部署并不了解。有一天,下了大雪,其中一方的将军就忽然想到,战壕里积满了雪,士卒移动不便,一定会扫雪,而扫出的雪,一定会堆到战壕外面去,这样扫起的积雪,颜色肯定和正常落下的雪有所不同,于是马上命人观察敌方动静。果然,他们从积雪的颜色,判断出了敌军主要埋伏在哪条战壕,而积雪颜色毫无变化的阵地,则只是敌人虚张声势故布的疑阵,从而打赢了这一仗。”

    几个人的神色更加沉静了。夏浔没有急着再说下去,他喝了几。茶,让他们消化了消化,这才接着道:“第三个故事,叫养猫。你们也知道,有些大官喜欢养些猫、狗,北方的大将还喜欢养鹰。我说的这个国家,是喜欢养猫的。同样是两军交战,阵地对垒,双方都隐藏了自己的主力和主帅的位置。”

    妥浔说的是现代战争中的几个例子,比如隐藏主帅位置,这在古代是不大常用的,因为三军将士需要看到的,就是主帅的所在,但是道理是相通的,蒋梦熊等人只是粗人,却不是蠢人,已经明白夏浔是在告诉他们,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如果仔细琢磨,可以从中判断出多少本来费尽心机也打听不到的机密情报,所以无人面露疑色,只是耐心听着。

    夏浔道:“结果有一天,一方阵地上的人,在另一方的一处阵地上,忽然发现一只猫儿跑过,而且不是野猫,而是极其名贵的波斯猫。他们据此判断,敌军主将,很可能就藏身在这里,所以集中兵力攻打这里,擒贼先擒王啊,把对方的主帅一举干掉,这仗,谁输谁赢,还用我说么?”

    看看默不作声的五人,夏浔又道:“最后一个故事,是灯光。两个国家交战,其中一方派了奸细,潜伏到了对方的城市,就住在对方的将领、官员们的官署附近。他细心观察,安现衙门里每天晚上,都有几个地方固定地有灯亮着,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发现整个衙门几乎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人,他感到,对方一定要有很大的行动,于是马上把情报送了回去。你们想想,一方有备,另一方以为对方无备,这场仗,谁吃亏?”

    五个人缓缓点头,若有所悟。

    夏浔道:“这些,不只可以直接用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用在我们这儿,同样合适。喝酒、扫雪、养猫、灯光,这些事情,哪一个是直接关系到对方的军事行动的?可是你够聪明,你就能从中揣测出对方的意图,而不是你非得从对方的高官口中,亲口听他说出他要做什么,这才叫情报!”

    “是!”五个人一齐低下了头。

    夏浔又道:“梦熊,你混黑道,别的不说,你在码头上的多少耳目?他们每天运来运去的,都运了些什么,运了多少,运往哪里,从哪里运来,运给什么人,只是这些事情搞明白了,你将知道多少有用的情报?”

    蒋梦熊〖兴〗奋的满面通红,连几颗隐隐的麻子都顶了出来:“是是是,老大,兄弟明白了。”

    夏浔转向徐石陵:“酒席宴上,杯筹交错,谈天说地,指斥挥道,是最容易泄露机密的地方。你买这妓舫没有错,问题是,你的劲儿用错了,孤男寡女,脱个精光,有几个会在床上谈论国家大事的,嗯?放过那些女人吧!多抓抓你的小二!”

    徐石陵抹着汗道:“是是是,我怎么没想到。对呀,店小二才是最合适的耳目,我以前真蠢,只想着上了床,是他们毫无顾忌的时候了………

    夏浔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张俊:“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以为,我让你来经营粮米铺子,只是让你有个隐藏的身份?你想直接打探情报,上哪儿打听,嗯?你看看粮米是涨价了还是降价了,来买米粮的人发些什么牢骚,口袋里是阔绰了还是拮据了,这不就是情报吗?”

    张俊吃吃地道:“我…”,我本来是想,联系一些官宦人家做主顾,送米粮上门儿,就有办法从他们的仆从下人那儿,听到许多消息。只是,他们大多都有用熟了的粮米店,我现在…“现在还没联系到几户人家。”

    夏浔道:“你这法子,当然是不错的,只是见效太慢,总算…………你们他们两个还聪明些,我只是告诉你,打探情报的法子,不只一种、不只一个。”

    “是是是。”

    “还有你,冠宇啊……”

    王冠宇把胸一听,〖兴〗奋地道:“老大,你不用说了,我全听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夏浔瞪眼道:“你们呐,都烦死我了,再这么烦下去,我就走,这回“……可不只是消失三个月那么简单了!”

    心有灵犀地,中山王府,小郡主的闺房里,徐茗儿此时正掩着耳朵,对徐辉祖、徐增寿道:“你们呐,都烦死我了,再这么烦下去,我就走,这回”“可不只是消失大半年那么简单了!!~!

第358章 逼婚

    “我再过一个多月才刚过十四呢,干嘛要嫁那么早呀,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出门吗?”

    徐茗儿哭哭啼啼地开始挥眼泪攻势。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别哭啊!”

    徐增寿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个小妹子比他大儿子还小,虽说是妹子,其实一直当亲女儿一样疼呢,一看她哭,徐增寿登时慌了手脚,赶紧解释道:“妹子,只是订亲,只是订亲而已,咱不急着成亲。能娶咱中山王府的小郡主,这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是什么都是咱们家说了算?

    大哥其实就是带你去看看,你看上哪家的青年才俊了,只要悄悄指给大哥知道就行了,大哥找人给你说亲去,先交换婚书,订下婚约。至于洞房花烛之期,那还不是你说了算嘛,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

    “老三,有你这么宠着她的吗?小妹就是让你给惯坏了!”

    徐辉祖摆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沉着脸训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儿家自己做主了?”

    他又转向徐茗儿,训斥道:“还说大哥不疼你,大哥要是不疼你,就直接给你指定一个夫婿,你还敢不嫁,嗯?我这不是要带你去,叫你自己看吗?你到时候扮作大哥身边一个童子,仔细地瞧瞧,瞧瞧哪个新科举子合你的心意,你告诉我,大哥为你定亲。”

    朱允炆为了昭示太平,下旨由礼部主持,召集这一届秋闱高中的举子们泛舟莫愁湖,举办一个盛大的诗酒会。徐辉祖便动了心思,想带妹妹同去,看看那些新科举子,国家精英。这新科举子当然并非都是少年人,五六旬的老人有,风华正貌的少年也有,儿女绕膝的已婚者有,迄今单身的青年也有。

    徐辉祖是想让妹子亲眼看看,相中哪个合适的男子,便为她把亲事订下来,到明年就把妹子嫁出去,他知道老三和妹妹关系最好,特意把他也拉了来,谁想为了这事,惹得正要上榻休息的小妹子哭啼起来,老三在一旁也没起甚么好作用,小妹还没提条件,他已经开始一步步退让了。

    徐辉祖不容质疑地道:“就这么定了,父亲早逝,长兄如父,你的终身大事,当然我来做主。后天,莫愁湖诗酒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如果你还是这么不听话,那为兄就给你做主了,等我为你找了人、订了亲,你再想反悔,那是万万不能!”

    说罢,徐辉祖把袖子一拂,对徐增寿道:“老三,走了。”

    “哦哦哦,大哥,你先走,我……再劝劝她。”

    “哼!”徐辉祖没好气地一拂袖子,扬长而去。

    徐茗儿一见大哥走了,便从椅子上愤愤地跳起来,跑到床边,一掀被子,整个人便和衣钻了进去,因为她还穿着鞋子,脚摞在床边,被子没盖严,把个屁股和双腿都露在外面,只藏住了自己的头面,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徐增寿看了不禁想笑,可妹子正哭着呢,他可不敢笑,否则非把小家伙惹恼了不可。徐增寿走到床边,拍拍她肩膀,徐茗儿猛地挣了一下,不理他。徐增寿揪了揪自己的大胡子,反手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说道:“里边去,给三哥留点地方!”

    徐茗儿负气地扭了下身子,算是给他留出巴掌大的一点地方。徐增寿便把一个硕大的屁股挨着床边蹭下,算是坐上去了,这才叹口气道:“小妹啊,要说呢,你三个姐姐,嫁的都是王侯,就你嫁个进士,的确是委曲了你……”

    徐茗儿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回头娇嗔道:“谁要嫁王侯了?那样的人家,我还嫌闷呢!”说完嗖地一下,又把脑袋缩进了被里。

    徐增寿忙不迭点头:“就是呀就是呀,王侯有什么好的,你看看那些凤子龙孙,让皇上给整治成什么样儿了?咱不稀罕。小妹啊,这莫愁湖诗酒会,到会的可都是今科中举的各地才子呀,一个个学识不凡,其中更是不乏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呐。

    你还别拗气,说不定到了那儿,一眼相中个人家,就会没羞没臊地催着大哥赶紧嫁你过去呢。嘿嘿,这女儿家呀,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什么不愿嫁呀,你三嫂嫁过来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厉害,抱着她娘不撒手啊,眼都哭肿了。后来你大侄子都出生了,她才跟我说,那是出嫁的时候眼睛上摸了葱汁。”

    徐茗儿藏在被子里,听他说的有趣,忍不住“咭”地一声笑,又赶紧忍住。

    徐增寿道:“大哥这么做,也是想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嘛!”

    “我还小呢!”

    徐茗儿的脑袋又是一伸一缩,说话就钻出来,不说话就藏进去,引人噱。

    徐增寿连忙道:“嗯,你不想现在嫁,那好办呐。这件事包在三哥身上,你只负责选人,相中了哪个,三哥给你说亲去。你要是嫌十四小了,那就十五嫁,成了吧?你三嫂嫁我,就是十五。其实十四也勉强啦,三哥那几个妾,有两个都是十四进的门儿。”

    看徐茗儿没有说话,徐增寿只道已经说动了她,又趁热打铁道:“怎么样?你同意了?你想啊,天下才俊,毕集于莫愁糊上,还挑不出一个合你心意的人来?别看你现在不高兴,说不定呀,等你选中了如意郎君,以后感谢哥哥都来不及呢。”

    徐茗儿把被子一掀,忽地坐了起来,小脸神情十分严肃:“三哥,你现在是不是还给大姐夫偷偷递送情报呢?”

    徐增寿怔了怔,见小妹神情严肃,方才答道:“唉!如今三哥已经靠边站了,兵权旁落,真想打听,得到的消息也有限。另外,这种事,我只能使唤几个亲信的家将,要是叫他们追在大姐夫身后往战场上跑,想找到大姐夫实在不容易,所以偶尔能打听到一点消息,我也是送往北平交给大姐,有没有用处,那就两说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茗儿认真地道:“三哥,杨旭让我捎给你的话,你还记得吧?不管你送去的消息有没有用、有多大用,一旦败露,必有杀身之祸。现在大哥又逼我嫁人,莫不如……咱们一起逃了吧,咱们去北平!”

    “胡闹!”

    徐增寿翻个白眼儿,哼道:“旁人的话不见你听,那个杨旭说的话,倒被你当成了金科玉律。我又不是着意地去打听,听到点什么是什么,派去送信的也是自家心腹,皇上怎么可能知道?就算他知道了,咱徐家有免死铁券,那是太祖高皇帝赐下来的,那是太祖高皇帝的遗诏,要是太祖在,说不定还能收回他自己颁的铁券。当今皇上是太祖的孙子,他敢违背太祖遗诏吗?他最多把我抓起来,在大牢里关一辈子,有咱中山王府做靠山,真关起来我又能吃甚么苦?妹子,咱们徐家有免死金牌呢!再说,三哥就是想走也不能走啊!”

    徐增寿叹了口气道:“三哥一走,大哥必受牵连。他是魏国公,是中山王府的主人,是咱们徐家的当家人。大姐夫那边胜仗打得越多,我们哥几个处境越是尴尬,大哥如今的处境本来就不好过,我再一走,他就是雪上加霜,那怎么成?”

    徐茗儿嘟起嘴来:“那……我也不嫁,我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满口酸气的读书人。”

    徐增寿笑道:“哈哈,不愧是咱中山王府的闺女,咱家以战功而而封爵,咱家的女子们喜欢的也都是赳赳武夫。就是咱大姐,饱读诗书,当初在金陵有‘女诸生’之称,喜欢的一样是武人。不过……,文人之中,也有豪迈之士啊。”

    徐茗儿嘟起嘴道:“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徐增寿苦着脸道:“那……,我去跟大哥说说。”

    徐茗儿大喜,抱住他手臂欢呼道:“我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

    徐增寿瞪了她一眼道:“你就吃定了你三哥!那你睡吧,我去跟大哥说说,要不然,在勋卿武将班中,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嗯,说起来,我的旧部中,就有几个还未成婚的,相貌人品都还不错。”

    “啊?”

    徐茗儿垮下小脸,大娇嗔道:“三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嫁,我现在不要嫁!那些武将满口粗鲁之言,为人做事莽撞,动不动一身臭汗……”

    徐茗儿捏着鼻子道:“我在你身边又不是没见过,亏你把他们夸成了一朵花。”

    徐增寿佯怒道:“高不成低不就的,那什么样儿的才合你心意?三哥只答应帮你说服大哥,给你找个勋戚功臣家子弟为夫婿,可没说帮你说服大哥不嫁人呐。不许得寸进尺,你先歇了,我去找大哥。”

    “嗳!”

    徐茗儿刚叫了一声,徐增寿已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徐茗儿恨恨地一捶被子,嘟囔道:“逼我嫁,我就走!”

    “当当当!”

    书房门儿一叩,不等里边回答,徐增寿便一推房门走了进去。他本来到后宅去找大哥了,结果一问才知道,大哥还没歇下,便又回到前院儿,在书房找到了他。

    徐增寿进屋,把小妹的心意和徐辉祖说了一下,徐辉祖听了登时拉长了脸,不悦地道:“老三,小妹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犯浑!嗯?你还在这儿瞎掺和,你怎么就不明白大哥的一番苦心?”

    徐增寿奇道:“小妹找个夫婿而已,她岁数确实不大,晚两年又怎么了,这有什么苦不苦的?”

    后面追得好紧,昨天要不是茗儿、小狼、秋水大哥、秀秀、闷愈芯怨几位盟主打赏的一百四十票,咱现在也就比人家多四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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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关这么拼,不是自我标榜,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每一个爱我的书友,我不想让你们失望。

    明天日,关关有件大事在ps里宣布。

    【……第358章逼婚……】a!!

第359章 剖心

    徐辉祖让他坐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了他半晌,见他的确是一副懵懂模样,这才无奈地道:“自从皇上决意削藩,咱们徐家便处境尴尬了,现如今,你、我,还有正在外地的老二,咱们兄弟三个,都是大权旁落,成了摆设。徐家,现在就剩下一块牌子,对我徐家的未来,你就没有一点想法么?”

    徐增寿瞪眼道:“皇上心意如此,我能有啥想法?再说,这不是还有你么?”

    徐辉祖瞪了他一眼,说道:“本来,皇上起用曹国公李景隆,就是有意要用他来取代我中山王府,让他成为武将班中第一人,削弱我徐家的势力,因为我徐家后面,连着三位藩王,皇上不放心,这个,你也有察觉吧?”

    徐增寿“唔”了一声,脸色渐渐沉静下来。

    徐辉祖对自己兄弟,当然可以推心置腹,他接着说道:“扬李而抑徐,这就是皇上的目的,把兵权、把我徐家在革中的影响都转移到他所信任的李景隆手中,皇上才安心。而力荐李景隆的黄子澄呢,他有他的打算,他的根基实在是太弱了!

    原本,黄子澄只是一个御使,兼着国子监的一个教授,从五品的官儿。方孝孺呢?则只是汉中府学一个教授,一个从九品的官儿,两个人一步登天,凌驾于满朝文武之上,又有几个十年寒窗、兢兢业业的父臣们肯服气的?

    黄子澄力荐李景隆,让他立下大功再利用战功把他推上武将第一人的地位,他就可以通过李景隆,间接控制武臣的力量,从而制衡对他不服气的父臣,做到真正地掌控朝纲,即便不依仗皇上的信任,他也可以一人之言,言之九鼎。

    在这一点上,文官们肯定看得出来,对他也是有排斥的。但是皇上抑武扬父这是所有父臣的共同利益所在,黄子澄是帝师,其中出力最大,他们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对黄子澄的野心,也只能做些让步。毕竟这是符合所有父官利益的。

    可惜了,李景隆八十万大军,居然一败涂地。这个时候文官们和朝中的武将勋戚便又成了盟友,共同的目标就变成了方黄二人,父武百官弹劾奏章如雪片一般,要把这两个腐儒轰下台。皇上虽未惩治他们,在这般声势之下,他们也无颜继续立于朝纲之上了,现如今他们已经请辞了大鄯分的职务,似乎是只领俸禄不涉政事的闲人了。

    可是他们仍旧是皇上的股腌仍旧是大权在握只是公开场合不便露面,一些权力不得不与其他父官们分享罢了。文官们与方黄二人的最终利益是一体的,他们虽不满方黄之流受帝恩简拔一步登天,却更不愿让武将再有机会和文官分庭抗礼。

    这个时候再继续打压方黄,就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了,所以这一步目的达到之后父武之间脆弱的联盟关第马上就破裂了。勋戚武将只是被父官们当了一把枪使,现在文官们任命盛庸为讨逆主帅,盛庸虽是武将,却非勋戚也非哪一门勋戚派系出身,根基太浅威望太浅,且有铁铉这个文臣制衡着他,他的功劳立得再多,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中山王、第二个曹国公,不可能把武将势力全都团结到他的旗下,你明白了么?”

    徐增寿试探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徐辉祖淡淡地笑了笑:“老三呵,武人失势,已是不可避免了。文臣们利用削藩,削弱了藩王们对朝廷的影响力;利用讨逆,让我徐家这勋戚之靠边站;利用李景隆之败,进一步削弱了所有勋戚在朝堂上的力量;现如今,则利用简拔盛庸、以铁铉制衡,瓦解了武将们的力量。”

    他往椅上一靠,意兴索然地道:“你看着吧,只等燕王一败,藩王们被彻底消灭,那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当初主张削藩的,是文臣;主持朝政指挥讨逆的,是文臣。

    有大功的,将都是文臣,百战军功不及一篇锦绣文章啊,燕王授之日,就是父臣们弹冠相庆,全面把持朝堂、驱武臣如走狗的时候了。”

    徐增寿听得怂然动容,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机会,不禁试探道:“大哥,要真是这样,咱们应该……,应诿站在燕王一边才是。”

    “胡说!”

    徐辉祖怒视了他一眼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徐增寿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嘀了咭两句。徐辉祖怒道:“老三,燕王虽然取得了一些胜利,甚至大败朝廷八十万兵马,可那只是因为李景隆这个主帅蠢愚无能,并不是他朱棣有通天彻地之能,有本事力战十倍与己的大军。

    燕王,乃至所有的藩王,是不可能成功的,他早晚必被陛下的大军消灭,你懂吗?文臣势压武臣之上,不但把特文政,而且把持军政,这已是不可逆转的必然,你懂吗?放下这些不说,最最重要的一点!”

    徐辉祖霍然立起,神情激动地道:“父亲为保大明,忠心耿耿,战功赫持…”

    一听他提起父亲,徐增寿忙也站起,徐辉祖慷慨激昂地道:“父亲被太祖高皇帝誉为大明开国第一功臣!我大明功臣,身故之后,都是由翰林官制文,立神道碑,只有父亲,是太祖高皇帝亲自撰写碑文,为父亲立碑,神道碑比太祖高皇帝自己的神道碑还要巨大。

    如此殊荣,大明功臣,唯此一家。太祖高皇帝更赐我徐家三世皆王爵,子孙世有爵禄,与国同休于无穷,我等身受国恩,怎能对皇上生起一丝一毫不恭之意!不管皇上要怎么做,我们只能服从,这才是为臣之道!”

    徐增寿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儿,说道:“大哥,既然这样,那你还说那么多干什么呀?咱把权一交,守着咱这中山王府,靠着先帝赏赐的田产庄院,靠着朝廷的俸禄,做个富家翁就算了呗!”

    “你呀你,你就不能用你那猪脑袋,多想点东西吗?”

    徐辉祖怒瞪了三弟一眼,说道:“皇上的旨意,咱们做臣子的,不可以违抗。但是父亲为大明戎马一生,辅佐太祖高皇帝打下这万里锦绣江山,这才到了你我兄弟二代,就甘心让中山王府没落不明,从此绝迹于朝堂?”

    徐增寿道:“大哥,我这可就不明白了,你说了半天,到底想说甚么?”

    徐辉祖道:“还没听明白么?藩王们,要完蛋了!勋戚们,要靠边站了!武将们,要供父人驱策了!未来主掌朝堂、把持朝纲的,必是文臣,叉臣之中,必以方黄为。我让小妹在今科举子中,为她自己择选一个乘龙快婿,就是为咱徐家,择选一条乘龙之道,明白了么?”

    徐增寿迟疑道:“大哥,你是游…咱们主动往文臣那边靠?”

    徐辉祖吁了。气大气:“老三呐,你总算是明白了。今科主考官,是方孝孺,今科中举的天子门生,同样都是他的门生。他和黄子澄依旧受着皇上宠信,但凡大事,莫不问计于他们。只等朝廷打上几次胜仗,便是他们重新凌驾与百官之上的时候乙我徐家,现在虽然大权旁落,往昔在朝中的人脉还有、威望还在,要扶持一个新科进士,让他在仕途上顺畅一些还不容易?咱徐家的女婿,将是皇上最宠信的文臣方孝孺的门生,咱们就可以籍由这层关系,和方孝孺搭上线,通过他的座师、同年,和朝野间的无数父官搭上线。

    那时候,燕藩已经被消灭了,诸王也都被削光了,皇上对咱徐家也就不会这么忌‘か了,籍由与文官们的结盟,咱们徐家,将仍然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不仅仅是一个有职无权的摆设。为兄用心如此良苦,你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

    徐增寿一双大眼中露出极其怪异的神情,好象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我当然明白了。小妹过了年才十四,根本不急着嫁,你这么迫不及待,只是抢在日落西山之前,再搭一条线,搭上方孝孺这条线,搭上叉官这条线,以便固宠,是么?”

    徐辉祖脸上一红,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不当这个家,当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我又不是不管小妹的终身幸福,这不是要带她一起去,叫她自己选个如意郎君么?一举两得,有甚么不好?”

    “你只是良心不安罢了!”

    徐增寿气唬唬地摞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徐辉祖大怒,拍案道:“混蛋!给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咣”地一声巨响,徐辉祖气得浑身起抖来。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夏浔正在院中活动着身子,司宾官张熙童忽然走进院来,一见夏浔便向他眨眨眼睛,笑嘻嘻地道:“寻使者真走了得,昨儿夜里那般辛苦,大清早的就这么精神。”

    夏浔干笑两声道:“大人说笑了,一大早儿的,王子殿下还没用餐呢,大人有什么事吗?”

    “喔!”张熙童忙把手中的请柬递上,笑吟吟地道:“礼部奉旨,明儿晚上,于莫愁湖上召集今科中举士子,办诗酒盛会。侍郎大人特意关照,邀请两国贵使一同参加。

    夏浔听了忙双手接过,笑道:“在下这就呈报殿下,侍郎大人美意,我们殿下必定欣然赴会的。”

    【……第359章剖心……】a!!

第360章 酝酿

    “一一一怀庆驸马丶都督陈晖,还有一一一李景隆一一一徐增寿斟酌良久,在他的宴请名单上写下了几个名字。莫愁湖诗酒盛会是皇上下旨、礼部主办的,可是用的地方却是徐家的。徐家要协办盛宴,自然也可以自己邀请一些人去。

    但徐辉祖没有邀请任何亲朋友好友,因为徐家的亲朋友故旧不是武将勋戚就是功臣世家,而他已决意向文官们示好了,他不想给文官们一个错误的讯号:“他仍旧在拉拢旧部,试图抗衡文官势力。,徐增寿明白大哥的心意。忠,是大哥心目中的大前提。大哥不会放弃对朝廷的忠心,而这朝廷,在大哥心中就是建文皇帝。徐辉祖的一切行动,是不会逾越“忠,这个前提的界偎的。但是忠,并不影响他对徐家的责任,他要在不违背对皇帝“忠,的前提下,想方设法地让徐家一直屹立在朝堂之上。

    所以,大哥顺势而动。既然皇上信任的是文臣、重用的是文臣,他就主动向文官们靠拢。而徐增寿则不然,他并非不想维护徐家的威势,但是在他心中,权势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亲情、友情,在他看来弥足珍贵,所以他对大哥抛弃多年来的朋友、部属,甚至连妹妹的婚姻都要做为政垩治筹码非常不满。

    尽管,许多豪门大户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千百年来都是这么做的,女儿家,向来就是权贵之间缔结联盟的纽带。而且妹妹在这个大前提下找到的夫婿也未必就不能称心如意,婚姻幸福,可大哥根本的用意让他心寒。

    昨晚兄弟两人谈崩之后,大哥马上加强了对小妹的看管,似乎是怕他帮助小妹逃出家门。其实大哥不这么做,他也不会怂恿小妹逃走。上一次小妹逃之天天,兵荒马乱中一直下落不明,已经让他担惊受怕了许久,如果帮助小妹逃走,逃到大哥找不到的地方,那就不能沾惹与徐家有关的一切势力,那样的话,他也无法保证小妹的安全。

    他有他的办法。他今天特意邀请了一些人,一同赴莫愁诗会。宴请这些人,一方面是为了联络旧友之间的感情,同时也是希望这些人在徐家的出现,能破坏大哥与文官们的媾和。破坏了大哥的计划,小妹的婚事,自然也就不用再提。

    他不是一个智计百出的政客,但走出身豪门世家,于权势斗争自幼耳濡目粱,又岂是一个粗鲁无知的匹夫?大哥一厢情愿地以为,以中山王府的权势地位,如果看中了哪个新科进士,对方一定受宠若惊,这亲事必定能够定下,果真如此吗?仕途光明的举子进士,可是连公主都不愿意娶的。

    他记得与怀庆驸马王宁泛舟莫愁湖时,曾经听他说过一件事,是关于晚唐才子李商隐的。据说这李商隐不只有诗名,而且满腹经纶,甫一出道,便受到朝廷重臣令狐楚的赏识和提拔。但是,令狐楚死后,他却投奔了泾原节度使王茂元,还娶了他的女儿。

    两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李商隐的一生前程却因此尽丧,从此颠沛流离,再不得志。因为令狐楚是牛僧孺一党,王茂元却是李德裕一党,那时候牛李两党争权,在朝中势同水火。

    李商隐是趋炎附势,还是政垩治白痴?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如此选择了,也许他是因为深爱王氏女吧。这种举动,在牛党中人看来,是忘恩负义、卑鄙小人,从此对他百般打压;而李党中人也大多认为此人首鼠两端,不可重用,李商隐的一生前程就此毁掉。

    那些中了进士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是满腹经纶丶七巧心思,他们会不知道这些事?会不知道眼下朝中文武势力此消彼涨?只要他在那些新科举子们面前巧妙地摆出一副徐家仍旧是勋戚武将班首的姿态,哪个举子还敢为了可能的锦上添huā而甘冒仕途尽毁的风险,接受他徐家的女儿为妻?

    怀庆驸马王宁,他是要请的。王宁此人最好吟诗作赋,乃是一个风雅人物,这样的盛会他一定会欣然前来。文官势力大张之后,武将勋戚都靠边站了,怀庆驸马本来与建文帝是登基之前的知交好友,可是当初燕王三子是利用他逃出金陵的。那时,朱允坟并未太过计较他的过失,可是随着燕王的势力逐渐扩大、不断地打胜仗,朱允坟追本溯源,便开始不待见他了。

    朱允恢一开始之所以宽宏大量,是因为他认为朱高炽等人逃了也没甚么大不了,就算燕逆因此毫无顾忌,果真扯旗造反,朝廷大军一到,也将平定于旦夕之间,因此对这位怀庆驸马乐得大方。可是随着燕王一次次取胜,朱允恢这心里头越来越堵得慌,便开始迁怒于王宁了。

    王驸马现在日子不好过,在朝堂上也属于边缘人了。

    王宁,是勋戚的代垩表。

    都督陈晖,这也是要请的。京师禁军分内外两场,四十八卫,陈晖本是外场二十四卫统兵都督,既是他的老部下,也是他过从甚密的朋友,身上是打着徐家烙印的,徐家靠边站了,他现在也被调离原职,做了闲差,一直闷闷不乐,这人得请,不能寒了旧部的心。

    陈晖,是武将的代垩表。

    至于李九江……

    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李九江或许曾是取代徐家,竞争武将班中第一人的最有力人选,可是掌兵权的不管是徐家还是李家,变动的只是他们两家之间的位次、势力丶兵权,对整个武将勋臣集团的利益并没有什么损害,现在呢?他们是休戚与共,同病相怜,而且李九江现在的处境比他还要不堪。

    李九江,是功臣的代垩表。

    勋戚、武将丶功臣,统统出现在他徐家的宴会上,那些心思缜密、善于钻营的文人还敢沾惹徐家,得罪圣眷隆盛、权势如日中天的方孝孺、黄子澄?

    名单拟完,徐增寿反复看了几遍,嘿嘿地冷笑起来。

    徐辉祖想利用莫愁湖诗会向文官们抛出他的橄榄枝,而徐增寿就坐在他身边,“嚓嚓嚓”地磨他那柄锃亮锋利的钢刀。试问,谁敢伸手?

    明天山后国王子要应邀参加莫愁湖诗酒会,所以今天礼部没有给他安排什么行程。王子给随从们放了假,三五成群的自去金陵城中游逛,远到中土上国一回,谁不想给家人亲朋友带点中土的礼物回去呢,这是人之常情。

    夏浔独自一个人,在秦谁河畔逛了一阵,然后在鸡笼山下一家小吃铺子里坐了下来。要了几样小吃。不多时,旁边也坐了一个大汉,吃相比夏浔难看多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把鞋脱了,光着脚丫子踩在另一边的长凳上,美滋滋地搓着。瞧他那穷形恶相的模样,其他食客都厌恶地躲得远远的,谁也不肯到他面前来。

    这人正是历城县老戴的宝贝儿子,现为飞龙秘谍的戴裕彬。

    复浔轻轻地道:“口行蒋梦熊、徐石陵他们都做好准备。明儿晚上,莫愁湖是对市民百姓开放的,介时不止湖上,整个莫愁湖畔,必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咱们不必拘泥于形式,要采取一切手段打击敌人,朝廷不是控制了官方喉舌吗?那咱们就利用民间舆论。,戴裕彬用刚捏完脚丫子的大手抓起筷子,低声道:“大人放心,蒋统领和徐统领已遵照大人吩咐准备着呢,只等明晚,便大显身手。,夏浔嗯了一声,挟起一只蟹黄包,一看戴裕彬又去捏脚,又毫无胃口地丢回屉中,随意地搅着鸭血汤道:“小林子那里,可已联系上了?”

    小林子,就是侍奉御前的那个小太监,复浔为了和他拉上关系,颇费了一番手脚,他先让戴裕彬和他妹妹取得了联系,这才和小林子搭上了线。戴裕彬的妹子是宫女。明朝的宫女,待遇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如果皇帝看不上,还有出宫的一天,要是唐朝就惨了,一入宫门,红颜白发,再也离开不得。

    戴逸萱是个小宫女,极难有机会出宫,她也没想过要出宫,她在金陵城里没有亲人,吃穿用度都是皇家的,她也没有必要去逛街坊,她是个很节俭的小丫头。

    可是忽然有一天,巾帽局的一个公公找到了她,说是她的亲戚到了京师,要见见她,巾帽局的那位公公收了人家好处,倒也肯用心办事,只过了两天,便找个机会把她带出了宫,在西角门外,见到了她的哥哥。

    戴逸萱很开心,从此,在京师有了她惦记的人,在宫里,也变得快乐起来。

    御前内侍小林子的家世,就是她告诉哥哥的。

    “是,约摸着他下羊能回宫一趟,我会见见他的。,复浔道:“好,你不要急于行事,一步步来,皇帝对读书人优渥宽容,对内宦太监们却极为严苛,动辄打骂乃至殴死,御前内侍小付子是他亲眼看着被活活打死的,兔死狐悲呀。从你了解的情况看,他的干爹御膳房的唐总管也是被皇帝下令打死的,这更是个好机会。你要示之以恩,让他把你当了最亲的人,那时再慢慢试探他的心意。

    他是御前的小内侍,多少总能听到些机密消息的,如果能把他变成咱们的人,那咱们就等于在皇帝跟前,安插了一个耳目。所以,耐心一些,付出多少,等上多久,都是值得的。”

    “是,那卑职这就走了。”

    夏异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戴裕彬端起碗,风卷残云般喝个精光,然后站起身来,一抹嘴巴,风风火火地去了。

    夏浔挟起蟹黄包,蟹黄包汤汁浓郁,味道醇美,一口下去,齿颊留香。可是夏浔鼻端似乎总觉得有股子戴裕彬脚丫子的味道,张了张口,始终没有勇气咬下去,他苦笑一声,丢下包子起身走了。

    ※※※※※※※※※※※

    小林子悲凄凄地出宫了。

    他是京师人士,兄弟两人,父亲早逝一全靠老娘给人做针线活把他们拉扯长大,后来老娘一场大病,两眼瞎了,弟弟则因为母亲怀孕时正值父亲过世,悲痛忧伤之下落下了胎里带的毛病,自幼体弱多病。小林子还小,撑不起这个家,狠狠心,便净了身入宫了。

    这些年来,宫里发的月例钱他都省吃俭用地攒起来,托人捎出宫去帮衬家里,老娘和兄弟就靠他赚的这点钱辛苦度日。可是昨儿个,他忽然听人捎信回来,给他捎回一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自己兄弟久病不愈,死了。

    做太监的人自残身体,傀对祖宗、惭视他人,最重视的就是家人,尤其是他入宫以来,林家香火全仗兄弟传承,而今他所有的牺牲都成了泡影,瞎了眼的老娘独自在外,又该如何生活?

    小林子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一大早便红肿着眼睛去向职司太监求假出宫。这样的事情,任谁听了不为之唏嘘感叹,职司太监帮他寻了个偶感风寒身体不适的理由,找了替班小太监,准了他半天的假,小林子赶紧收拾收拾,因为还未发月例钱,又向相好的太监、宫女们借了点钱,便急匆匆地出宫了。

    小林子走出皇宫西角门的时候,锦衣卫衙门,罗佥事的面前正站着刘玉珏,还有当初随夏浔“行刺燕王”的陈东和叶安。陈东仍旧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卑微的仿佛一个见人就哈腰的店小二,而叶安则一脸的老实木讷,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衫,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千层底的针纳布鞋。

    罗克敌淡淡地吩咐道:“明儿晚上,莫愁诗会,许多朝廷大员、新科举子,乃至勋卿权贵都会去,你们三个去瞧瞧,有什么举动消息,都注意着些。尤其是……”

    罗克敌的目光锐利起来:“燕王若果真成龘立了一支秘谍队伍,不会不来京师,若来京师,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你们明白?”

    PS:关关,辞职了!2006年,关关初涉写作,懵懵懂懂,磕磕绊绊,在书友们的支持下,一路闯到了今天。

    五年,一千余万字,利用每天业余时间,点灯熬油,辛苦创作。经历过冷嘲热讽,经历过恶毒的咒骂,经历过竞争对手一些读者龌龊的诽垩谤,但是在我的书友们支持下,一路闯过来了。

    从34岁开始创作至今,五年透支式的辛苦,使得关关健康每况愈下,已经到了工作与创作无法兼顾的地步。颈椎病、腰椎病、肩周炎,每次被人看到都是红通通的双眼,心力疲乏之下生活中、工作中许多事情无力顾人……

    步步生莲后期一天一章,一章四千多字,那都是咬着牙撑下来的,实在挺不住了架以来,以休息了一个半月积攒起来的精神体力,苦熬了一个月,之后,就是再度的透支。

    你们不会想到,锦衣上架以来,超过大多数职业作者的更新量,是我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才办到的。鼻炎犯了影响到口腔肿胀时,我是咬紧牙关,坚持坐在这儿;肩周炎发作,痛楚难忍时,我是把双肘架在扶手上,完成我的更新;每天起床,一坐起来肩背都疼痛难忍……

    我曾在PS里约略提过,没说太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抱怨,也不想诉苦,因为我做的,是为大家带来快乐。可是这种情况车的坚持,还能有多久?我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了,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我这样下去,我得让五年多来日夜不得停歇的病躯得以有时间休息。

    银垩行的职业是为了生存,写作是因为梦想,放弃写作和爱我的读者,等于放弃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舍不得。经过慎重的考虑,关关忍痛做出了抉择:拒绝了领导的再三挽留,放弃了优渥、稳定的职业,因为它不是我的梦想。关关义无反顾的投入大家怀抱了。

    我想把爱好与职业合为一体,全身心的投入这块阵地,年近四牟的我,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在别处看这本书的同学,有能力的话,请来起点订阅,一个月五元钱,能上得了网的,应该支持得起;手头有月票的各位,在同时看几本书,难以取舍的时候,能想着我些。

    这些需要,真的需要。梦想源于热爱,热爱,是可贵的。

    事到如今,我仍然热爱着。

    没有更好的抉择可以替代。

    面对抉择,萌动在心里的依然是不屈的力量。

    期望诸友能够理解并和我一起眺望由文字凝聚起来的每一个或喜或悲的人生故事。

    愿执子手,与子偕老!关关继续码字去了。各位衣食父母,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

    这毕竟是你们的关关,于2011-11-11:11:11!~!

第361章 夜莫愁

    小林子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打一进巷子就低下了头。虽说入宫好几年了,街坊邻居们未必还能认出他来,可他还是担心,自己一个阉割了入宫做太监的人,羞见父老啊。

    这条巷子里住的都是贫苦百姓,几年了,几乎没有甚么变化,这种地方,也许一百多年前都是这副样子,没甚么变化。只是感觉着,似乎这一家碎石砌的墙头更破旧了,那一家门前的大枣树又粗了几分……

    这墙头,那枣树,都是他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爬那墙头,是在清霜似的月下,他和街坊家的孩子,用破布戳两个窟窿蒙在脸上,扮作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在一堵堵墙上爬来爬去,惹得鸡飞狗跳,不时有这家的大娘、那家的大婶儿,跑出门来叫骂两声。

    还有那枣树,是在天高云阔的金秋时节,绿叶掩映间,一颗颗红通通的枣子就像一粒粒红玛瑙,他踩着小伙伴的肩膀爬上树去,先撸一把揣进怀里,再揪一颗塞进嘴里,这才一边嚼着那脆生生甜丝丝的枣儿,一边挥动竹杆往下打枣儿,直到邻居大爷高声骂着小兔崽子从屋里大步流星地赶出来,这才拼命往下一跳,哈哈大笑着跑开。

    这才几年,却仿佛隔了一世那么久。

    一路走过,一路回忆,时而酸、时而甜,他脚下的步伐在加快,到家了,前边不远,就是他的家了。

    一间破旧的茅屋,只有一堂屋和一幢卧室。卧室有一扇窗子,木窗已经没了,用砖石瓦块垒起来,露了一个巴掌大的气孔。小林子推开门,一进院儿,就看见房门大开,只是一具小小的薄棺材就把堂屋塞得满满当当,小林子眼泪登时就像泉水似的涌出来,号啕道:“娘,娘啊……”

    戴裕彬一掀破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道:“你是……”

    ……

    郊外一片山坡上,戴裕彬指挥着几个帮忙的乡亲:“成了成了,把牌子立好了,土踩实点儿,瓜果香烛呢?拿来拿来,快点摆上。”

    小林子扶着因为早衰而头发花白的瞎眼老娘呆呆地站在那儿,他很小就入宫了,只会侍候人而已,这些事儿,他都不明白。他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位热心的戴大哥帮忙,他就算回到了家,除了和老娘抱头痛哭,又能干些什么。

    老娘摸索着他手道:“儿啊,多亏了你戴大哥呀,小彬这孩子热心肠啊,要不是他,不止你兄弟的丧事没人管,就是你这瞎眼老娘,也要活活饿死了。”

    小林子擦擦眼泪道:“娘,戴大哥是咱们家的邻居么?”

    老妇人道:“不是的,小彬是前门大街上张家粮米铺子的伙计。那家的粮米价钱公道,你兄弟常去那儿买粮,有时候,你的月例钱来不及送来,你兄弟跟人家一说,人家也就赊给咱了,掌柜的也厚道着呢。头些日子,你兄弟去买米时咳了血,小彬这孩子见了,就扛了米袋子把你兄弟给搀回来了,打那以后,常来帮忙。”

    老妇人一双干涸的眼睛仿佛能看见似的,往儿子的坟头儿看了看,又对小林子道:“你弟弟后来病得不行了,也是小彬给张罗着请郎中、抓药、煎药,儿啊,人家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呐。”

    小林子一听,走过去,忙戴裕彬身前一跪,泪如泉涌道:“戴大哥,我……谢谢您了!”说着一个头便磕到黄土地上。

    戴裕彬讶然道:“哎呀,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小林子直挺挺地跪在那儿,眼含热泪,哽咽道:“戴大哥,我听娘都说了,这些日子,亏着戴大哥您了。我兄弟死了,我是宫里的,不能在我娘身前尽孝,丢下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可怎么活呀。送进养济院吧,我娘还有我这个不孝的儿,进不去。我厚颜求您了,戴大哥,以后我这月例钱,都托人给您捎去,也不求您别的,就是一日三餐,给我老娘送点儿吃的就成,求您了!”

    小林子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磕头:“但有机会,我就会出来探望娘亲的,可这平时,就得求您照料了,戴大哥,我也知道冒昧,还请您答应了我,您的大恩大德,我今世难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戴大哥啊……”

    送进宫里的小太监,有人专门教他们识几个大字,以便在御前侍候,小林子能调到御前,整天跟内书房打交道,还是识些字的,说起话来,倒也不像个大字不识的粗汉。

    戴裕彬一听,赶紧拉他起来:“兄弟,快别这样,乡里乡亲的,我哪能不管呢,你放心吧,以后,你的老娘,我就当自己的亲娘一样照顾,有我吃的,就不会亏待了老人家。你是……叫小林吧?”

    小林子感激涕零,又向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含泪爬起来,抽噎道:“我这名儿,是我爹起的,本来上头还有个哥哥,才出生就夭折了,后来……又有了兄弟……。现在,我的兄弟都去了,偏就留下我这么个废人,既不能尽孝与母亲膝前,又不能传宗接受代延续香火……”

    戴裕彬赶紧安慰道:“小兄弟,可别这么说,我很敬佩你呀,你娘、你兄弟,要不是你,怎么熬到今天呐,谁说你不孝顺,我看,你是天下至孝之人。”

    小林子感激地道:“戴大哥,我是个苦命人,自残入宫,愧对祖宗,自打入了宫,这姓儿都不敢用,怕先人蒙羞啊。如今,我的兄弟也绝了,独木不成林,我就拆了自己这名字,从此,我就姓木。

    我再给自己取个名儿,就叫恩!名儿是我爹取的,拆林成木留一半,是记着我爹的生育之恩;取个名儿为恩,是念着您戴大哥替我奉养母亲之恩。戴大哥,我木恩对天发誓,来日但有一点出息,绝不会忘了您天高地厚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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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秦淮,从来都是舞醉笙歌的,而莫愁湖却像一个凛然不可侵犯的仙子,白天固然少有人去,夜晚更是一片寂寂,因为这里是中山王府的私产,自打洪武皇帝把它赐给了徐达,平头百姓便少有人敢到湖边来了。不过今夜是个例外,礼部借用莫愁湖办诗酒盛会,遍邀今科举子,皇帝还下旨今夜开放莫愁湖,与民同乐,这莫愁湖就热闹起来。

    湖面的鳞波一闪一闪的,一阵微风徐徐吹过,晃动着远远近近稀稀疏疏的灯光,给人一种恍惚迷离之感。一艘艘画舫灯火通明,遥遥可以看见船头有盛装女子翩跹起舞,如月下仙子,又有歌乐隐隐传来,许多游客,也趁此机会到莫愁湖畔,一赏月下莫愁风光。画舫凌波,浆声灯影,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

    岸边,又来了三个人。

    中间一个,一袭白袍,唇白齿红,那容貌俊俏的仿佛一个美丽的女儿家乔装改扮,害得一位带着使女乘兴游湖的小姐贪看俊俏郎君,险些走进湖水里去,惹得她那使女在后边吃吃笑个不停。

    俊俏哥儿后边那两位,可就连绿叶都算不上了。

    左边一个,总是微微欠着腰,脸上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一个店小二似的短打扮。另一个,五官周正,两道八字胡儿,头顶一块方巾,一脸的木讷,像个乡下私塾的冬烘先生。

    “真的很热闹啊!”

    美少年轻声笑笑,吩咐道:“我去船上走走,你们两个,四下转转。”

    “是!”店小二和教书先生闪身进了人群,不管是穿着还是相貌,他们都太普通了,往人群里一撒就不见影儿了。那儿子用折扇把垂在肩头的软帽飘带向肩后一挑,便向停靠在岸边的一般小船走去。

    今夜,岸边停了小船,莫愁湖开放了,可是除了邀请的客人、中举的进士、教坊司的乐师舞女,却是不允许普通游客入湖的,这岸边摆渡的船夫都接到了官府的命令,得验看了身份,才能摆到画舫上去。

    那美少年倒是真有证明的,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摆渡的船夫就在船头高挑的红灯下看了看,便陪笑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原来是今科高中的老爷,这么年轻,又一表人才,真是难得,请了,请了,快请上船。”

    那少年微微一笑,正要举步登船,忽见一顶官轿抬了过来,前后跟着十几个仆从,一律的青衣小帽,簇新衣裳,极有排场的,不由微微地站住了脚步。

    这个时代可不比后来,只要有钱,管你是行商坐贾、青楼的娼妓,人人都坐得轿子,这时节非得是三品以上京官儿,才有资格坐人抬的轿子。

    那轿子在岸边停下,轿帘儿一打,里边便走出一个醉醺醺的人来,三十岁上下,俊目星眸,行止飘逸,那美少年不由又是一笑:“原来是我金陵城的大笑话到了,今晚京中不只许多官员们来,今科中举的一百多名进士更是全都到了,他这没羞没臊的家伙,也敢来露脸儿?”

    旁边百姓也都在议论,有那不认得的还在四处询问这位大气派的公子是什么人,有那认识的早就不屑地冷笑起来,有的还撇着嘴与人低语几句。

    李景隆脚下虚浮地站定,轿中却又钻出一个娇俏的人儿,七分的姿色、十分的身段儿,灯下一看,份外妖娆。一出轿子,她就扶住了李景隆,李景隆把眉头轻浮地一挑,向前一指,笑道:“喝,今儿晚上,这莫愁湖还真是热闹,什么阿猫阿狗,扁毛的畜牲,都到了哈。”

    “公爷……”旁边那美貌女子娇嗔地唤了他一句。

    李景隆嘿嘿一笑,也不理旁边众人悻怒的脸色,摇头晃脑地道:“走啦,今天徐老三请客,咱去喝个痛快。”

    国公爷乘的当然不是一般的小船儿,岸边早停了几艘大船,是专门迎候指定客人的,李景隆摇摇摆摆地上了船,便向湖面上最大的一艘画舫划去。那俊俏少年微微一笑,举步上船,吩咐道:“跟着那艘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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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茗儿穿青衣、带小帽,肤白如雪。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儿,不笑的时候,颊上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儿,往那画舫边上一站,很萌。

    杆子上挂着一串红灯笼,绯红的灯光映得她的小脸蛋粉扑扑的,每一个从她旁边走过去的好男风的官老爷或者进士书生都被她萌得一颗心乱七八糟的。本来不好男风的,也突然觉得,如果尝尝这种据说很时尚很优雅的游戏似乎也不错。

    不过,没有人敢去朝他搭讪,因为小书童前边还站着两个英气勃勃的大汉,都是身穿窄袖、脚上趿靴,腰间抱肚,侧悬两块金牌,左边那个大汉胸口绣着一只麒麟,右边那个大汉胸口绣着一头狮子。

    胸前绣麒麟,不是公侯就是驸马,胸前绣狮子,这武将不是一品也是二品,谁敢跑他们俩后边去撩闲?尤其是那头麒麟,双眼好象正在喷火、鼻孔好象正在冒烟……

    鼻孔冒险的麒麟自然就是徐辉祖了,老三根本没告诉他还请了其他客人,他出来是因为听说礼部尚书到了,所以亲自出来迎一下,谁知道怀庆驸马居然也一起到了,徐辉祖恨得直咬牙,却不能否认这客人不是他请的。所以,旁边那头狮子就笑了,笑得很畅快。

    站在他们身侧后方的那个小书童没龘理他们,他只是嘟着任谁见了都想亲上一口的酥嫩唇瓣,点漆似的双眸瞅着那些上船来的客人,越瞅越不开心。

    “啊,游年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我看过榜单,你是二甲二十七名,实在是佩服、佩服!”

    “哎呀呀,茹贝贤弟,听说你是三甲十六名?已经进了翰林院呐,不错不错,恭喜、恭喜呀!”

    “惭愧,惭愧,游年兄是进士及弟,小弟只中了三甲,同进士出身,愧对故人、愧对故人呐!”

    徐茗儿撅着小嘴:“看他们一举手、一投足,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怎么这么的讨厌?要是嫁这么一个男人,不得把人闷死!”

    其实读书人说话本来就是这个调调儿,再说了,十年寒窗,一朝中举,做上三年庶吉士,就能做编修、检讨、各部主事,或者外放地方成为七品正常的知县老爷,大好锦绣前程已经铺开,稍稍有点儿小得意,眉开眼笑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嘛,谁逢喜事精神不爽啊?

    但是徐茗儿看的就很不爽,她觉得这些人很假,说话假、声音假、连动作都透着假,真虚伪、虚伪得叫人恶心!那个连做梦都可能在说假话的杨旭,瞧着都比他们顺眼。

    徐茗儿愤愤地想着,山后国使节和日本国使节的船,已在孟侍郎的引领下,向这里缓缓靠过来……

    P:说三件事哈。

    一:大家发现没有,我上一章更新的时间中,秒是11秒,哇哈哈,六个11,太牛叉了,俺这革龘命滴小手啊。

    二:是书友在书评区说的,他说安卓版的“云中书城”客户端正在办活动,使用云中书城看书的话,每天赠送2元钱,限当天消费。用安卓手机或者ipone从云中书城下载客户端,注册,登录就行。

    三:是对喜欢玩游戏的书友说的,撒冷做的《武装风暴》又开服了,就在游戏频道,据说里面32级之后有个英灵系统,月关在里面是英灵守护者之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哈。

    最后,不是说事情,而是感谢。年近四旬,又是相当不错的工作,做出今天的决定,确实相当的不容易,很多人可能不明白,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做这个抉择的时候,面临着怎样的矛盾纠结。都说四十不惑,可在做这个抉择之前,我也困惑过,犹豫过,挣扎过。

    可我的身体,真的到了让我不得不放弃一个的时候,于是,我选择了创作,选择了你们。

    人活着,只有一辈子。如果我能把剩下来的几十年,做我喜欢的事,与喜欢我的人们和我喜欢的人们在一起,快快乐乐,又能有些收入养家糊口,即便它不如银行稳定,可我这辈子,没白活。

    很多人在梦想与现实之间,选择了现实!也有很多人选择了梦想!不管是怎样的选择,都会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我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管是良言相劝的,还是热情支持的,你们都是因为爱护我,所以,我在这里,向你们深鞠一躬,谢谢!

    呃,这个谢谢,是关关的谢谢,不是夏浔的谢谢,谢谢!^_^

第362章 乱象

    今晚这个诗会并不是非常的正规,因为朱允炆很想利用这么一个活动,给外国使节、新科进士和臣民百姓们种国泰民安、祥和安乐的印象。但是。或许是因为他对前方一连串的大胜真相心知肚明。所以才点心虚。又或者是有点矜持,不愿叫人看出他的本来目的,所以羞羞答答的,虽着礼部操办、中山王府协办,却并没有对这次诗会赋予太多的官方烙印。

    这一来,礼部也好、中山王府也好,就可以放手施为,把这次盛会操办得热热闹闹,却又不拘一格,确实有那么点与民同乐的味道了。

    莫愁湖〖中〗央,搭了一个圆台子,估计是下边立了支柱,所以稳稳当当,并不随船舶涌动激起的波浪而晃动,台子边缘摆放了一圈灯笼。台上空空。看样子是一会儿要有表演的。因为已经传出消息来,礼部为了操办这次诗酒会,特意从教坊司调来了大批的歌舞伎。

    明朝不许官员**,但是允许要舞助兴。官办的教坊司,尤其是帝京城里的机构,主要职能是舞乐,并非出卖皮肉的所在,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卖艺不卖身了。

    六艘画舫都围着圆台停下来,呈现出一副huā瓣的形状,其中一艘画舫上有许多彩衣舞伎正在忙忙碌碌地做着准备,船舱里还有调试声乐的声音。

    夏浔上船的时候,他所在的这艘船,前方甲板上已经摆开了许多桌棒,布上了许多酒菜,不断有人站起相迎不断有人落座,寒喧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孟侍郎把〖日〗本和山后两国的使者安排好。便绕去前边见尚书陈迪了。夏浔看到方孝孺已经到了,虽然因为前方战事的失败,他和黄子澄都辞去了朝中的大部分职务,现在为人处事比鞠氐调,可是因为仍旧受着皇帝的宠信,所以他看起来仍旧过得很滋润。

    有幸登上这条船的新科进士们听说座师就在这里,不禁欣喜若狂,趁着盛会还未正式开始,三五成群便来拜见。方孝孺端坐椅上举手虚扶,便是答礼,若是对谁随口问上几句,轻笑勉慰几声,那人便喜气洋洋骨头都要轻了三分,这可是御前第一红人呐。

    李景隆和徐增寿、怀庆驸马等人坐在另一桌,夏浔看到这一桌时,注意到同席的还有一个武人,此人虽着一身寻常布衣,但是坐在那儿肩背挺直神情冷峻顾盼之间颇具威严。只有在徐增寿、李景隆等人与他说话时。他才会露出一丝笑意,其他时间则目不斜视。时不时举杯喝酒。

    因为徐增寿邀请客人是为了和他大哥打擂台,所以名单事先并未公布夏浔也不知此人就是京师外二十四卫原大都督陈晖,只觉此人能与徐增寿、李景隆等人同席。地位定然不低,而他神情郁郁寡欢。显然别有心事,便暗暗记下了此人模样,以备随后查他身份。

    徐增寿桌上,几个人谈笑风生,尤其是李景隆,好象根本不曾遭受大败。根本不曾受到打压排挤,他拥着自己那个相貌姣好的小妾。谈话声音极大、笑声更是夸张。肆无忌惮”令人侧目。同一席上”只有夏浔不知名姓的那员武将神情落寞而已。

    而旁边一席,则是徐辉祖陪着方孝孺、尚书陈迪、侍郎孟浮等人,这一席上,本来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但是看见邻席到了一个怀庆驸马后。方孝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紧接着李景隆、陈晖陆续到场,方孝孺更加不悦,也只有他的门生到面前拱揖施礼的时候,他才肯露出一点笑模样。

    ,“放在两年前,你便是谄媚赔笑,我魏国公又岂会把你一个九品眉儒看在眼里!……

    见了方孝孺那不咸不淡的模样,徐辉祖也不觉暗恼,可形势比人强,这个人眼下可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皇上对他言听计从的主儿。徐辉祖按下气恼,不由又恨了兄弟:,“这个老三,请了些甚么狐朋狗友,诚心给我添乱是么?……

    因为方孝孺明显的冷淡,徐辉祖本想借谈笑之机请他作媒,从他今科录取的门生中为妹妹择一佳偶的话一时便不好说出来。

    夏浔站在所谓的山后国王子何天阳的背后,冷眼打量着船上众人,自然不会才人去在意他的存在,同样的,他也没有注意站在徐辉祖身边的那个小书僮。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是面朝船头而站,夏浔纵然看去,看到的也是徐茗儿的背影。哪能想到此人竟是小郡主。

    〖日〗本国使节和山后国使节的酒席是挨着的,主持桌椅摆放的是徐家,他们又不知道双方不合,等孟侍郎到了。也只好将错就错。在孟侍郎看来,双方虽然不合,也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大打出手,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代表一个国家。不会当众做出才损国体的事来惹人笑话。

    〖日〗本人虽然看山后人不满。却也真的不曾想过在这种场合向他们发难。奈何。何天阳实际上是个海盗,并不是真的甚么国家的王子”你跟一个海盗讲礼,岂非对牛弹琴?

    何天阳瞪着岛津**,岛津光夫瞪着何天眼,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睛“咣当咣当”的,最后冷冷一哼,各自翘起下巴。做不屑一顾状,何天阳眼神乱转,便开始琢磨怎么戏弄这个铿子。

    “小妹,呶,你看那个,怎么样?”

    徐增寿正跟李景隆打着哈哈,忽地看见一个白衫公子沿前边船舷而过,灯光月下“洗若玉人,不由得双眼一亮。连忙扭头对茗儿小声说道。虽说他邀了陈晖、李景隆和怀庆驸马等人来赴宴,就是为了恶心他大哥。破坏大哥为小妹撮合的婚事,可是真看到能入眼的文人举子,却也不介意让妹子瞧瞧。

    这位白袍公子俊美如玉、能高中进士”才学自然也是有的,所以他迫不及待要让妹妹瞧瞧。

    徐茗儿被大哥的“拉郎配”搞得很不开心,正站在那儿生闷气听三哥小声问询意见,便**地道:“我不喜欢!”

    “嗳,你倒是先瞅瞅呀,我看这人挺俊的。”

    徐增寿有点着急,连忙又唤过一个家丁。对他耳语几句,叫他去打听打听那人身份,那家丁听了吩咐便急忙离开了。那人正是刘玉珏,他可没想到有人看上他了,在船上晃悠一阵见这艘船上没甚么可能,便登上踏板往另一条船上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瓜果盘儿的青衣侍婢尖叫一声,手中的盘子一翻,一盘甘瓜(哈密瓜)都扣在新右卫门头上周围喧哗声立刻鼻下来,这条船上侍候酒水的都是从中山王府调拨过来的侍婢,一见那位姑娘闯了祸,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连忙赶过来”恕声训斥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小一面说着,一面抽出一块汗巾新右卫门懊恼地接过汗巾在头上脸上胡乱擦起来。

    那位姑娘瞟了坐在新右卫门旁边那人一眼有些委曲地道:“三管事。他……,…他捏我……好疼……”说着,轻轻揉着臀部。

    “哈……,…”

    四下里,不管是官员还走进士亦或是其他人的仆从,个个恍然大悟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那个正襟危坐的小矮子。

    岛津光夫也同大家一样”一脸鄙夷不屑地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发现大家都在瞅着自己,一张白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睛上方两个黑色的圆点惊诧地往上一跳,蹦起来,双手连连摆动道:“纳尼?不是我!不是我!”

    坐在道路另一侧的何天阳把二郎腿一翘。撇着嘴道:“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呐……”

    “八嘎!真的不是我!”

    何天阳不屑地道:“你九嘎!你十嘎!你跟人姑娘说去,跟我说什么劲儿呀,我又不是你爹“…………”

    岛津光夫怒不可遏,就想蹿过来拼命,被那管事一把拦住,息事宁人道:“好啦好啦,人多手杂,说不定是哪个登徒子占人家姑娘便宜,贵使请坐,今晚我家大老爷、三老爷邀请众位嘉宾同赴诗酒盛会,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才是。”

    说着向那侍婢递个眼色,那侍婢狠狠瞪了岛津光夫一眼。一扭身子走了。把个岛津光夫脸都气成茄子色了,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愤愤地坐下,吹胡子瞪眼鼻,想要找人拼命都不知道找谁。

    何天阳得意洋洋地笑着,手指在袖子里捻了捻:“啧啧啧,滑滑的、香香的,这味道……不错呀……嗯!”

    正眉开眼笑,何天阳突地瞪直了双眼,一旁萍女端庄俏丽地坐着,目视前方,手却从袖下滑到他腰畔,狠狠地拧着。夏浔一旁看着,已经知道是何天阳在捣鬼,看他被萍女收拾,夏浔只是轻轻一笑,又将目光投注在李景隆身上。他忽然觉得。李景隆的谈笑风生、放荡无忌,似乎都是一种伪装。尤其是那像吃了〖兴〗奋剂似的表现,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似乎带着些颠狂的味道。

    他是故意的!

    夏浔恍然:李景隆是在用这种表现,掩饰他心中的悲伤和失落。曾经高高在上,受人遵崇的曹国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可以无能,也可以无耻,却很有自尊。不管是鄙夷还是嘲弄,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而这恰恰是只要他出现在公众面前就必须去承受的。所以。他用他的放荡不羁、满不在乎来掩饰他心中的羞辱和难堪。

    “李九隆……”

    夏浔凝视着他,眼中渐渐露出贪婪的、攫取的光芒。

    就在这时,清歌雅乐声起。画舫环绕中的圆台上,出现了一个人……!~!

第363章 骚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随着声音,月色下,但见一儒衫软帽、身姿飘逸的书生一手持杯,立在小舟之上,悠然荡向圆台,乍一看去,仿佛青莲居士从坟头里又爬出来了,正在水面上飘呀飘呀,这样的出场,实在拉风,四下里噪杂之声刷地一下不见了,人人都向台上望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小船在圆台沿上轻轻一碰,那人便举杯登台,大袖飘飘,一步一句,真个风雅无比,待他在台间立定,将身形一转,夏浔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人正是那偷羊儿的黄真黄御使。

    黄御使风骚无比地擎杯在手,眉开眼笑道:“诸位大人,诸位新科进士,承皇上恩准、礼部承办,我等今夜以诗佐酒,共欢于莫愁湖上。正值朝廷大军在北方节节取胜、捷报频传之际,我们在此欢聚一堂,让我们首先一起恭祝“……,哎哟,谁拿东西丢我?”

    黄真忽地一声喊,便以手掩头,李景隆没好气地骂道:“是老子我!”

    他手中还拈着一个核桃,跃跃欲试的骂道:“本国公还道是来了哪处院子的歌舞大家,要一展清歌妙舞,你个老匹夫跑上去聒噪甚么?今宵诗酒会,不过是为了庆祝新科进士们鱼跃龙门,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罢了,扯那许多有的没的理由!”

    李景隆一听北方捷报频传,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刚刚拿过一瓣炒核桃,劈手就丢了过去。方孝孺脸色一沉,冷斥道:“黄御使是朝廷大员,今晚主持诗酒盛会,在座的不是公卿大臣便是新科的进士,曹国公不嫌自己太过孟浪失礼了吗?”

    李景隆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晒然道:“礼?礼是个甚么东西,能当饭吃?能当衣穿?还是能当兵使?”

    方孝孺勃然大怒,拍案道:“礼者,国之本也。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之所兴”众之所治;礼之所废,众之所乱,你是当朝国公,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李景隆也不恼,笑嘻嘻地拱手道:“妙极,妙极,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景隆受教了。”

    责孝孺没想到他肯这么痛快接受自己教市,先是微微一怔”但见一位国公被自己训得认错”却也有些愉快”便把大袖一拂,说道:“罢了!黄御使,请你……”

    “慢着!”

    李景隆架起二郎腿,得瑟着脚脖子”悠然说道:“我李景隆,原来不知礼,冒犯了黄大人,这儿,给你黄大人陪个不是。”

    啊,啊……,…”

    黄真站在台上,想作揖,酒还满着,举举酒杯,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很是有些尴尬。

    李景隆扬声问道:“孝直先生,现在朝中位居何职呀?”

    方孝孺现在是文学博士,正五品的官儿,虽是实际上的当朝宰相,大权在握,但是官职还未至人臣。方孝孺拱手道:“承蒙皇上信任,方某如今忝为文学博士,当朝五品。”

    “着哇!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之所兴,众之所治:礼之所废,众之所乱,我李景隆受教了。”

    李景隆一拍桌子,睨着他冷笑起来:“我李景隆是当朝一品,爵封国公。本国公比你晚来,你大模大样坐在那儿,不见你这五品官儿起身相迎!本官就坐,已经这么久了,不见你这五品官儿上前问候!礼仪何在?请问方博士,这又成何体统呢?”

    李景隆越往后说,声音越大,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李景隆不学无术,也不知记得对是不对,如若不对,还请你方大博士指教。依我大明礼制,官员相见,品秩相差越四等者,卑者拜下,尊者坐受,有事则跪白。

    方大博士,请您以身作则,现在行礼吧!”

    徐辉祖恼了,跳将起来道:“李九江,你不要胡闹!”

    “胡闹?”

    李景隆两眼隐隐泛起厉色,狞笑道:“魏国公,礼者,国之本也。本国公这是在守礼呀,怎么就成了胡闹?”他横了方孝孺一眼,沉声道:“方孝孺,你拜是不拜?你若不拜,礼就是个屁!从此以后,不要口口声声与本国公说甚么礼了!”

    众目睽睽,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方孝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

    他官职虽不高,但是一向受皇上器重,俨然当朝宰相一般,谁不对他敬畏七分,如今就连魏国公徐辉祖对他不也是毕恭毕敬的?他刚刚到京的时候,在这些小节上,还是比较注意的,见到比自己品秩高的官员,还知道侧身避让、行礼,时间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阿谀奉承,如今以五品官同公侯伯爵、一二品的大员们坐在一起,也丝毫不觉局促,反而视之为理所当然,如今李景隆突然翻脸,弄得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刚刚还教训李景隆“礼之所兴,众之所治;礼之所废,众之所乱”,如今,这礼,他守是不守?

    徐辉祖见他的面子李景隆都撅了回来,气极之下狠狠瞪了徐增寿一眼,徐增寿把这货请来,只是为了恶心人罢了,李景隆闹这一出,可不是他怂恿的,闹到这一步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徐增寿忙扯扯李景隆袖子,低声道:“九江,你别……”,”,李景隆把手一甩,正色道:“三哥,礼之所兴,众之所治;礼之所废,众之所乱呐,这罪,你吃得起吗?”

    “呃……,…”

    徐增寿也傻眼了:“李九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驴了?”

    当初方孝孺黄子澄利用李景隆排挤徐家,他被利用得是心甘情愿,但是后来这两人弃卒保帅”把他李景隆当大鼻涕一样地擤了,李景隆心中已是恨极。他反正已经这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怕得罪方孝孺么。他此时的心态”与被逼到绝境时的宁王颇为相似,佯狂装颠罢了。

    明初,等级十分森严,连官绅百姓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衣服袖子长短都有严格规定,方孝孺又是刚刚堂而皇之教玉了李景隆的,现在李景隆说的有理有据,他能怎样?

    方孝孺咬咬牙,胀红着一张脸走过去,往李景隆面前一跪,拜了四拜”从嗓子眼里憋出一截声音:“下官方孝孺,拜见曹国公。”

    李景隆把袍裾一抖,俯视着脚下的方孝孺道:“方博士,可有事情禀报?”

    方孝孺咬着牙道:“下官只因见曹国公大人在此,故而上前拜见”并无事情禀报。”

    “哦!”

    李景隆点点头,满面春风地道:“起来吧今日官民同乐,自回座位赏诗品乐去吧,莫扰了本国公与同僚好友谈笑的兴致。”

    “谢国公!”

    方孝孺又一叩首,再爬起来时已是脸色铁青,回到座位便道:“方某偶感不适”今夜诗酒会”参加不得了”诸位周僚,告辞。”

    徐辉祖急急起身道:“孝直先生……”

    方孝孺拂袖而去,迎而还来的,只是一拂清风。

    徐辉祖呆呆地站了片刻”便快步跟了上去,礼部冉书陈迪一看”忙也跟上去相劝,这三人一走,那黄真站在台上,准备的满腹风骚词儿都表现不出来了,赶紧简短洁说一番,匆匆结束了他的讲话,让教坊司的歌伎舞者上台,这诗酒会便草草开始了。

    ※※※※※※※※※※※※※※※※※※※※※※※※※※

    夏浔很开心,他到京之后,就已经了解到李景隆兵败后被自己的文官盟友们抛弃的经过了,此刻看到李景隆与方孝孺针锋相对的情况,更坚定了他策反李景隆的念头。李景隆在军事上或许很无能,但这并不代表李景隆这个人毫无能力,或者说李家毫无能力。

    如果李家不是有自己的派系和部属,有足够大的势力,黄子澄哪有能力扶他上位,取代中山王府?再者,李景隆虽然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可他是和燕军实打实地打过几仗的将领,朝中但有什么重大军事计划,还是会把他找去参详的,他是有机会参预军机的人,一旦策反成功……

    妾浔越想越〖兴〗奋,竟没注意到徐辉祖怒不可遏地回来,又把徐增寿唤走。

    徐辉祖追上了方孝孺,可方孝孺也是个性如烈火的人物,若他还是汉中府学一个教授,或许不觉得甚么,可他现在俨然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朝文武谁敢不敬?官升脾气长,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就是李景隆在众目睽睽之下加诸于他的莫大羞辱了。

    如今他却被李景隆那个废物紧紧扣住“礼”字不放,叫他行了拜首礼,方孝孺视之为奇耻大辱,哪还有脸在众同僚和他的门生们面前坦然就坐饮酒。徐辉祖虽然追上来一阵低声下气地赔罪,他仍负气而去。

    徐辉祖眼见媾和文官的计划失败,甚尔经此一事,彼此芥蒂将更深,把个徐辉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怒气冲冲返回船上,沉着脸便唤老三跟他走,李景隆今天倒是光棍的很,方孝孺那个实权人物他都得罪了,还怕徐老大么?你是国公,我也是国公,大家都是倒霉蛋,谁怕谁。所以他也大大咧咧地跟了去。

    怀庆驸马担心徐增寿受到激怒之中的徐辉祖斥责,又担心李景隆驴性发作,跟魏国公大吵大闹,所以也跟了上去,等到夏浔对策反李景隆的事情在脑海中稍稍构勒出一个轮廓,醒过神儿来的时候候,这几个人已经统统不见了,船上其他人已是杯筹交错,异常热闹起来。

    大人物们总觉得自己是宴席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点缀,其实在一般人眼中,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在场,他们只要在场,别人就算不是端着酒杯,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是不是刚刚喝完一杯,看他是不是酒兴正浓,以便找个最好的时机上前敬酒,也得装模作样地坐在那儿,谁还能喝得尽兴畅快?

    他们这两拨人一走,那些小官小吏、新科进士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你举杯我斟酒,你吟诗我作对,当真是好不轻松快意。

    孟侍郎那一桌的大人物都走光了,他干脆和几个进士并作了一桌,这几个进士可不是一般人,今科头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huā都在这里。

    孟浮生捻须道:“本官当时正在接迎〖日〗本国与山后国使者,不曾在殿上看你们奏对。事后,倒是看过了记载,呵呵……,胡靖,你那一句“臣固以圣贤仁义之道,为陛下始终而敷之。伏愿陛下不以臣言为迂,而加意笃行,则其效将有不止于今日矣。,确是点睛之笔,难怪被点为今科状元了。”

    胡靖面有得色,连忙捧杯道:“晚生哪敢当得老大人这般赞誉,侍郎大人,请酒。”

    一旁王艮听了便有些异色,因为今科头甲头名,本该是他,全因为他长相不及胡靖周正,被皇帝把他们俩个的位次颠了个个儿,现在听见孟侍郎夸奖碍靖,王艮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孟浮生宦场多年,何等老辣,一眼瞥见,又夸道:“王艮,你那句“臣闻天下以一人为主,人君以一心为本。人主之心有定向,则力行以副之。,也是妙极,堪称佳句呀。”

    王艮淡淡一笑,拱手道:“大人谬赞了,比起胡靖才学,晚生还是逊了一筹,否则,何以屈居傍眼呢。”

    这人性情方正,不大会说话,孟浮生听了便有些不悦,探huā李贯察颜观色,忙打圆场道:“啊!晚生也听说了,侍郎大人当日正在接迎藩国使臣,故而不曾在场。呃“…旁边那两席,可就是〖日〗本国和山后国的使节?晚生听说,彼国人士,久慕我中土文化,亦曾习我中土诗书,今夜诗酒盛会,看他们只在饮酒,未免名不符实,咱们何不清两国使节也赋诗一首,以佐酒兴?”

    孟浮生欣然点头,他刚才已经到那两桌敬过酒了,不过各席上的客人都在吟诗作赋,唯有那两桌客人只在喝酒,未免与众人格格不入,他正觉得有些冷落了外国客人,想再去敬一杯酒,一听这个提议大为欣悦,赞道:“好,好好,李贯呐,你这个提议非常好。”

    孟浮生举杯走到岛津光夫和何天阳身边,微笑道:“两位贵使,今晚诗酒盛会,以诗佐酒,以酒助诗,两位贵使只饮不吟,那怎么成,呵呵,不如就请二位各吟诗作一首,如何?”

    岛津光夫听了,眉上两个黑点一动,双手按桌,瞪圆眼珠,紧张地道:“纳尼?”

    何天阳嫌那杯子太小,正换了大海碗在狂饮,一听吟诗,也把大碗一放,大着舌头道:“哈……啥啥?”!~!

第364章 肩上蝶

    第364章肩上蝶岛津光夫很紧张,紧张的原因不是他不会作诗.他纵然做不出极好的七言五言,顺口溜似的诗还做不出来么?问题是他不敢做诗,因为他的前任,就是因为一首诗,得罪了洪武皇帝。

    足利义满在洪武朝时曾经派人来过,使节上朝纳贡时,朱元樟随。问了一句:“你们国鼐家”风俗习惯是什么样的啊?”

    这位使者就信口作了一首诗,来答复中垩国皇帝:“国比中原国,人同上古人。衣冠唐制鼐度,礼乐汉君臣。银瓮储清酒,金刀脍素鳞。年年二三月,桃李自阳春。”我们那儿跟您的中土上国一个样,衣冠礼乐都是跟你们学习的,我们两国一衣带水,源远流长啊。

    可惜,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史载”闻此诗后,“帝恶其不恭,绝其贡献,示欲征之意。”

    朱元樟为什么龙颜大怒呢?那位使者这么说倒是想拉关系,表示亲鼐热,可朱元樟却视之为奇鼐耻鼐大鼐辱,因为他根本瞧不起日垩本人,在他的《偻扇行》那首诗中,他是把日垩本人比作跳梁小丑的,现在这位使者却说我们和您的臣民是一样的,朱元樟岂能不恼。

    那位使者却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朱元樟,再加上沿海偻寇劫掠不休,朱元樟几次下诏,令日垩本方面剩灭盗寇,而日垩本正忙于冉战,无力剩匪,所以朱元樟很是不快,如今再有这首拍马拍到马蹄子的诗,朱元樟连贡礼都没收,就把他轰走了。

    岛津光夫在事隔十余年后再度来中土朝贡,对前任外交失败的事情当然得了解一下,拍马屁、表亲近的诗都能惹得人家龙颜大怒,他哪知道这诗怎么做才能不触怒中垩国皇帝?所以一听做诗,这位使节本能地就感到紧张。

    何天阳讪笑道:“你们的使节,不会连首诗都做不出吧?”,何天阳有鼐恃鼐无鼐恐,他打算万不得已时,就让他的承直郎寻夏出面应对,反正自己这一方是丢不了人的,眼看日垩本国使者为难,巴不得落鼐井鼐下鼐石。此时其他几席的宾客也都静了下来,好奇地看向这里。

    新右卫门眼见贡使为难,忽地灵机一动,起身鞠躬道:“在座的都是中土上国科举高中的才子,我们作诗,会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不如,就由在下说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吧,为大家以助酒兴。”

    这船上留下来的人,大多是新科进士,才子佳人的故事,正是他们津津乐道的,一听新右卫门这么说,众人纷纷叫好,岛津光夫见新右卫门解围,也不禁松了口气。

    夏浔也很好奇,不知道新右卫门要说甚么故事,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唯有其他船上的喧哗笑闹声随风传来。

    新右卫门说的故事是,一位姑娘身染重疴,药石无救,她的恋人,一位武士,日夜向佛祖祈求。佛祖感动了,承诺要治好他的恋人,代阶是他要化作三年蝴蝶。武士答应了。姑娘的病好了,可她的恋人却“消失”了,只有一只蝴蝶常常停伫在她的肩头。

    她到处寻找自己的郎君,却始终不知道他的下落,为此悲伤了许久,直到两年后,她才接受了另一个武士的追求,成了他的恋人。那个化蝶的武士非常悲伤,每天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直到三年期限已到,佛祖要让他重新化人,他拒绝了,他愿意永远做一只蝴蝶,守候在他的爱人身边,哪怕她并不知道自己所为她做的一切。

    故事娓娓动听,如果不是新右卫门那月代头的造型,而是刚才很拉风地走上舞台的黄真御使的模样,还能给这故事再增鼐加几分感染力,可惜,就像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那首诗一样,这故事……大家伙儿不爱听。

    因为在中土,这时候讲究的是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嫁二夫。在爱人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之后,那个女人居然移情别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女的应该浸猪笼!应该点天灯!应该……,罪过,罪过,几个道鼐学先生连忙控鼐制住自己的愤怒。

    如果新右卫门把这个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对调一下,让那女的为这男的无怨无悔地付出”想必这些位在座的先生、学生们一定会非常非常感动的,说不定还会为这美鼐人儿一掬同情之泪。

    可是,茗儿听的很感动,她的眼睛都湿鼐润了。

    徐增寿被激怒之中的徐鼐辉祖唤走,小茗儿乐得轻鼐松,她还留在船上,恰好听到了新右卫门讲这个故事。当她听到那个武士对佛祖说,愿意永远做一只蝴蝶,守候在他的爱人身边,哪怕她永远不知道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无怨无悔。

    茗儿心弦一颤,险些掉下泪来,她的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为什么以前也听过一些凄婉的爱情故事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这么伤心,难道是因为……长大了么?

    这时候,夏浔说话了:“,这个故事,不知阁下想说明什么呢?”

    “这个故事……”,夏浔打断他道:“当姑娘奄奄一急的时候,武士用化蝶来换取了她的生命n既然可以祈求神灵的相助,那么那位姑娘找不到他的时候,这位姑娘为什么不付出些牺牲,去祈求神明的帮助呢?是不是说,这位姑娘爱那个武士,不及武士爱她爱得深沉?”

    新卉卫门瞪圆了眼睛,他正被自己的故事感动着,他从来没有听人从这个角度问过问题。

    夏浔又道:“请问,佛祖知不知道武士对姑娘的真情呢?”,新右卫门挺鼐起胸道:“当然,佛祖神通广大,知道过去未来,怎么会不知道武士对姑娘的真心。”,夏浔道:“那么,佛祖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的请求救活姑娘,让他们幸福地在一起,却让他化蝶三年,硬生生地分开他们?佛祖想证明什么呢,想证明武士的付出不值得?想证明爱情没有天长地久?想证明善无善报?多么操鼐蛋的佛啊!”

    一旁早就耿耿于怀的众夫子、进士们一齐点头,那姑娘是故事里的,想把她浸猪是办不到了,他们现在只想把这小矮子点天灯。

    新右卫门吃吃地道:“这个……这个,种善因,得善果,也许,佛祖是想考验他的真诚,那么等到来世,他们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夏浔伸手一拉,旁边一位姑娘便哎呀一声,有些羞窘地道:“你……你做甚么?”,这位姑娘,正是刚刚被何天阳偷偷拧了一把屁鼐股,栽脏给岛津光夫的那个俏婢,忽然被夏浔拉到身边,看着这个昂藏七尺的男人,姑娘面红耳赤,却又生鼐不鼐起翻鼐脸的勇气”男人生得英俊一点,总是不太吃亏的。

    “喏,请阁下看看。我与这位姑娘以前素不相识,今天晚上,我见到了她,她也见到了我。如果过些时候”我们相爱了。那么她的前世是谁?我的前世是谁?我们的前世如果是谁,和现在的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能感觉到前世的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么?前世的我们能分享现在的我们之间的快乐与幸福么?”

    “这个……这个……”,当今皇帝受方孝孺影响,是排斥佛教的,这些读书人是儒家学徒,讲的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对夏诗这一套质问更是频频点头”甚至有人高声叫好,岛津光夫急了,眼巴巴地看着新右卫门,希望他能反驳夏浔的话。

    “种前世因”得今世果,种今世因,得来世果。前世你我”与今世你我何干?今世你我,与来世你我何干?灵识不存,记忆全失,所谓灵魂谓之何物?我佛慧眼,明明知道他们彼此相爱,何必毁今世而就来世?这就是我佛的慈悲吗?你这是歪鼐理鼐邪鼐说,如果我佛真的存在,你这就是辱佛!”

    众进士纷纷叫好,新右卫门快哭了,作首诗吧”朱元樟那老头儿不高兴,讲个故事,你们又不开心,我们到底要怎么样做才对呀?

    夏浔语重心长地道:“学佛,修的是心性,不是寄望于虚妄之说,我听说,古时候有人为了拯救亲人,寄望于神明,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自鼐残的、跳崖的……,亲人有难,当尽全力救助,寄望于神佛,亲不得鼐救,反毁了自己,你讲这样的故事,这是诱人往何处去呢?足下,不要打着神佛的幌子,诱人往邪路上走啦。”,新右卫门欲哭无泪,胀鼐红着脸道:“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

    我的意思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有结果,所以,要珍惜所得到的。”

    “哦”

    夏浔惊诧道:“你用一个荒谬绝伦,根本说不通的故事,来证明你的道理吗?”

    “我……我……”

    “我认为,这是一个乍一听非常感人,实际上狗屁不通,不但辱佛,而且误人的故事,用中土上国的话来说,就是……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诸位才子,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呀?”

    四下里轰堂大笑,有人举杯道:“山后国使节说的好,来来来,为了这番道理,当浮一大白!”

    岛津光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极败坏地道:“鄙国武士献丑了,那么,就请贵国使节吟一首诗来,让大家品鉴一番,如何?”

    茗儿小郡主懊恼地瞪着夏清:“这个大胡子好可恶,本姑娘听着本来好感动、好伤心的,现在只剩下恨如来佛祖了……,咦?”

    小姑娘眨眨眼睛,再仔细看看夏清,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好象真的有一只蝴蝶落在她的肩头,轻轻扇着翅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这个大胡子,好熟悉……”!~!

第365章 大胡子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huā开……”

    夜色深沉,岸上是流动的灯火,湖上是洵丽的灯光,岸上与湖中的光线,一齐倒映进水里,远看波光鳞鳞,近看则是交织的金蛇乱舞。

    当几名丢了身份证明和装钱的荷包,以致未能参加诗酒盛宴的进士,气极败坏地跑到应天府衙去报案的时候,扮作举子登船的飞龙秘谍们已经开始在各条船上丢下许多封信,而岸上,也开始有人四处散播揭贴。

    这种小抄类似于朝廷的邸报,邸报在层层下传的过程中,会被地方上进行削减,只抄录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或者与本地有关的东西,常常传到最下面一级官府的时集,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张纸,甚至只是一张纸条。此刻秘谍们在岸上传递的就是这种薄薄的一张纸,他们并没有公开散发,而是利用摩肩接踵的机会,塞到别人襟怀里、筐篮里,然后迅速闪身离开。

    最先发觉揭贴的是一条画舫上的进士,那人刚刚离座向另一席的同年们敬了酒,返回自己座位后,就发现桌上端端正正地摆了封信,既没有题款也没有落款,举起来高声喊了几遍,没有人来认领,便好奇地打开,这一看,不由攸然色变。

    信中不但揭穿了朝廷所谓的大捷、实际的失败,还再度重申了朝中奸臣当道,皇帝违背祖制”擅自削除诸藩,燕王起兵靖难的前因后果,一面抨击别人的不公,一面树立自己的正义。莫小看了它的作用”正如罗克敌在那个中秋之夜对刘玉珏一语道破的:皇上也许什么都没有,但他有正统的身份,就这一个身份,就是拥戴、就是力量。如今这传单上不但揭破了朝廷在军事上一连串的失败,而且直斥皇帝篡改祖制,故而燕王遵循“皇明祖训”起兵靖难。谎言传播一万遍,它就是真理,何况燕王朱棣起兵确实是有依据的,朱元璋规定朝有奸佞则藩王可以起兵清君侧,那么奸佞的标准是什么?燕王给出的答案是,篡改祖制,。

    这就是一个理”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谁的理正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冬信谁的理。许多士子文人之所以不肯投向朱棣,未见得就是对朱允坟如何的忠心耿耿”只是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让他们的行为准则必须坚守一个道,如果他们认同朱棣的道,便不再存在心理上的障碍,这是争取人心的很厉害的武器,刀枪办不到的事情”它可以办到。

    所以当那进士失声惊呼,继而被一名官员发现后”他的脸色马上变了。

    这时候,刘玉珏也发现了有人私下散发传单的举动:“燕王果然有秘谍在京师活动!”,骇然之下,刘玉珏马上就想采取行动,但是,谈何容易!

    为了维持今夜盛会的秩序,明里暗里的确有许多公门中人混迹在船上和岸上”其中有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有应天府的人,明巡暗捕,游弋其间,但是刘玉珏无权调动,他甚至不能让这些衙门知道他的存在。

    若是依照刘玉珏的意思,岸上可以暂不去理会,只要先控制住所有的船只,不许一艘船移动就足够了。

    对方既然能在船上发放传单,只要逐一盘查下来,就不信他们的身份没有一点破绽。可惜,那位官单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声嘶力竭地下令立即取消诗会,疏散群众,搜检传单,以防事态扩大。

    刘玉珏关注的是如何抓住燕王的密谍,但他手中没有权力:掌权的官员在乎的是脸面和影响,唯恐事态扩大,丑闻传开,所以刊玉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艘艘画舫向岸上靠拢。忽然间,他就理解了那一晚罗克敌醉酒之后为什么会那么的愤懑无奈,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孱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huā开……”,船上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夏浔乐得放开一把,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还张开了怀抱,激情洋溢。夏浔吟完了,官员、进士们面面相觑,出于礼貌,他们应该鼓掌,不过…………那也太昧良心了吧?对仗骈俪,统统没有,合辙押韵,全不讲究,既不应情,也不应景儿,这叫什么玩意儿?

    孟侍郎眨眨眼睛,突然击掌赞道:“好,好啊。这个…………这个…………很有古风。唐以前,楚辞、乐府诗,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讲对仗、不讲韵角,塞上胡人诗词,似乎也是这样的,想必……是贵国的诗词风格吧?诗作内容也很好啊,祝愿诸位都有一个锦绣前程,面朝大海,说的好啊,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嘛!”

    “是啊是啊,很好,很好!”,这位大人好辛苦地给夏浔圆了回来,进士们马上带着言不由衷的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纷纷鼓起掌来。夏浔一笑,还未坐下,就有人跑上船头,急急叫道:“所有船只统统靠岸,诗酒会取消了,收到燕逆秘谍散发的揭贴的,统统缴上来!”,那圆台上,黄真也急匆匆地跑上台去,他正在教坊司的船上,嗅着脂粉甜香、腻着衣寰鬓影,众香国里,美不胜收,忽地听说燕王秘谍潜到船上,正向进士们散发传单,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也冲上舞台,轰着众舞伎道:“散了,散了,统统散了!”,陈东和叶安一俟发现有人散发传单,马上就开始行动了,他们不仅仅是合格的杀手。两人迅速地在人群中穿棱起来,警觉地打量着每一个人。妇人、孩子是首先被他们忽略过去的,之后就是拉家带口一家人出游的,他们重点看的,是男人,尤其是单身的男人。

    陈东发现了一个轻快的身影,好象一个偷儿似的,与人肩膀一擦,手便飞快地缩回来,陈东立即加快了脚步,那人非常机灵,一俟发觉有人追踪,这一路下去,便在这个男人身上掏一把、那个妇人腰间蹭一下,有意地加重了力度,引起人们的注意,一时间人人呐喊追贼,陈东挤在人群里面急得跳脚,等他推开众人冲上前去,哪里还有那人身影。

    与此同时,四下人群里小偷小摸、趁机占女人便宜的登徒子似乎突然多了起来,到处都是叫骂声,到处都有人打架,五城兵马司和应天府衙门的公差四处制止,乱作一团。叶安紧紧盯着前方一个可疑的人影,眼看就要追上了,前边突然闪出两个人来,肩并肩地挡在他的面前,叶安一急,伸手去推,就听“哗愣”一声,颈上已多了一副铁链,抬头一看,就见两个差官跟门神似的站在那儿,皮笑肉不笑地挪揄道:,“你小子跑这么快,干了什么亏心事了?”,“车马呢?快些快些,两位贵使,快请回驿馆去,此地有歹人作乱,以免误伤!尚书大人呢?魏国公在哪里呀?”

    孟侍郎急得团团乱转,把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的岛津光夫和何天阳送上车后,便扯着脖子喊起来。

    “你们先走!”,夏浔忽然感觉到有人跟踪,猛一回头,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机警地往人群中一闪,夏浔戒心大起,对何天阳和萍女低语一声,便跳下车子,混到了人群当中。

    “被人盯上了?当时那船上,已经没有熟识的人了呀!”

    夏浔暗暗紧张起来,他记得当时船上并无一个熟识的官员了,却没想到,偶一露面,还是引起了别人注意。夏浔登时杀机暗起,不管这人是谁,杀了他,绝后患!

    徐茗儿闪动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极其灵活地穿棱着,忽地,一只有力的臂膀勒住了她的喉咙,徐茗儿连一句话都没叫出来,身子就腾空而起,被那人挟着,快速地拖走。

    好象腾云驾雾似的,迅速脱离了湖边热闹的人群,到了一条寂静的小巷,徐茗儿双脚还没落地,就被夏浔提溜着衣领粗暴地转过身来,好象一个布偶娃娃似的,任人摆布,全无还手之力。

    “呼!”

    还未来得及呼喊,一只钵大的铁拳便奔着她的鼻尖冲过来,徐茗儿骇得一缩脖子,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拳风扑面,但是紧接着就该传来的巨痛却半晌没有感觉。

    徐茗儿小心地张开一只眼睛,然后是两只眼睛。

    这是一条矮巷,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注意到那人有一脸的大胡子,还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

    徐茗儿双脚离地,还被夏浔拎在空中,夏浔已经不知所措起来:,“是小郡主?”,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是不是他?”

    小茗儿不怕了,她盯着发呆的夏浔,忽然大着胆子问道。

    夏浔心里一跳,有些慌乱,压低嗓门道:“我是不是谁?”,茗儿歪着头看看他,忽地伸出了双手,夏浔眼看着她的手伸到自己脸上,也不知该不该阻挡。

    “噢……”,夏浔一声惨叫。

    徐茗儿揪住他的大胡子使劲地往下拽了拽,惊叹道:“哇!居然是真的!”,!~!

第366章 斗法

    夏浔瞪起眼睛,凶狠地道:“你想死?”

    “不想!”

    徐茗儿眨眨眼,冲他甜甜地笑:“你就是他!对吧?”

    “我就是谁?”

    夏浔凶巴巴地举起了拳头,威胁道:“信不信我一拳下去,就能把你的头打成烂西瓜?”

    “我信,但你不会动手嗒。”

    徐茗儿一点也不配合,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头,把夏浔那钵大的铁拳轻轻拨到一边,笑眯眯地道:“行啦,行啦,别装啦,再装就没意思了。”

    夏浔的拳头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我不但瘦了许多,还留了一脸大胡子,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哦!”

    夏浔这才发现自己还揪着人家的衣领把她抵在墙上呢,忙把她放下来,下意识地还想帮她整理一下揪乱了的衣襟,手还没拍到她胸口,就被徐茗儿狠狠地拍了一下,看见人家小姑娘有些羞愠的神气,夏浔这才醒悟过来,不禁讪讪一笑。

    “想知道我怎么认出你来的么?很简单。”

    徐茗儿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我根本就没认出来你来,只是有些眼熟罢了。”

    夏浔听到这里,已经在后悔。

    徐茗儿又道:“如果我跑到你面前去,指着你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杨旭,你也一口否认,再带上点诧异吃惊的模样,那么,我就不会怀疑你了。我只是左右无事,上了岸跟来瞧瞧,是你自己太小心了,你不抓我,我怎么确定是你呢?”

    “所以……”

    徐茗儿理直气壮地道:“不怪我啊,是你草木皆兵,把我抓来。该开打的时候你又不打,看我的眼神,又那么古怪,我要是还认不出来你是谁,你当我是瞎的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很笨,是不是?”

    小姑娘心好,柔声安慰道:“也不是啦,你只是……从来没把我当成敌人,相信我不会害你,对吧?”

    夏浔揉揉鼻子,无奈地道:“你堂堂郡主,扮成这副模样干什么?眼下你失踪了,中山王府指不定有多着急,还不赶快回去?”

    徐茗儿道:“不成!没看到你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你,哪能叫你这么走掉?”

    夏浔苦起脸色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徐茗儿道:“我不管你到金陵来又想干什么坏事,反正我不会说的。不过我眼下有了麻烦,你可要帮我!”

    夏浔左右看看,拉起她道:“这儿也不安全,快要搜过来了,边走边说。”

    徐茗儿走在他旁边,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大哥逼我嫁,可我不想嫁。我答应给你保密,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大哥逼得紧,你得救我出去。”

    她盯了夏浔一眼,说道:“你那么大本事,我大姐夫三个宝贝儿子你都救得走,龙潭虎穴,直若无物,要救一个小女子,不困难吧?”

    夏浔心中一动,不期然地想到了双屿岛,如果小郡主真想离开,把她送去那儿,倒是个极安全的所在,不过……

    夏浔想到这里,说道:“郡主,要救你走,倒很容易,不过朝廷与燕王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突然失踪,不管你去了哪儿,朝廷都会认定你投靠了燕王殿下,这对中山王府……,郡主可曾想过么?”

    “我想过!”

    徐茗儿很认真地道:“朝廷对我徐家,早就是百般戒备了。我若走掉,大不了我徐家再也领不得兵,还能怎么样?掌握权力,就那么重要?”

    她站定脚步,看向夏浔,月色下,小脸非常严肃:“为了家人的安危,我徐茗儿不怕牺牲自己;可我不会为了大哥头上的乌纱,出卖我自己。三哥做的事比我更危险,他可以有他的选择,我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我是女儿家吗?”

    夏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因为她换了一身男装,像个半大小子,夏浔没有注意她长大了多少,可是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神情,夏浔忽然意识到,当初那个穿一身毛茸茸的白,好象一只小白兔似的小萌丫头,如今真的已经长大了,她已经有了她的想法。

    夏浔也严肃起来,像对着一个大人似的承诺:“好!我答应你,一旦魏国公迫你出嫁,我就助你离开!”

    徐茗儿刚刚绽开笑脸,远处就有一队巡检追着一个人从巷口大呼小叫地跑过,夏浔赶紧打个手势,二人继续往前赶路。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

    “你当初告诉我的话,我已经告诉三哥了。可是,他不以为然……”

    徐茗儿很为难地道:“我知道,这么要求……有些难为了你,可我真的怕三哥出事,能不能……请你尽可能的帮我关照他,如果我三哥真的出了事,而你又能帮得上忙的话……”小姑娘倒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有强迫夏浔答应她甚么。

    夏浔心中一动,忽地想到他的秘谍组织还没有在上层打开门路,能不能把徐增寿吸纳进来呢?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无它,就因为徐增寿是燕王朱棣的小舅子、燕王妃的亲弟弟。如果要打他的主意,连策反都不用。问题是,如果他一旦因此出了事,谁能保证他背后那一大家子不会迁怒于自己?

    何况,由于他和燕王朱棣的亲戚关系,现在他几乎没有任何参预军机的机会,他能得到的情报本来就有限,而且锦衣卫的使命就是侦缉背叛君主的重大不法事,虽然朝廷早就撤消了锦衣卫的这项职能,只保留了他们的仪鸾司,可是罗克敌从未放弃这项神圣的使命。

    如果他正派人监视着徐老三的一举一动,自己与他接触,岂不是……,收益与付出太不成比例了。想到这里,夏浔打消了本来的想法,只是轻轻点点头。

    徐茗儿开心起来,凝视着他道:“杨旭,谢谢你!”

    夏浔笑了笑,刚想客气一下,徐茗儿就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地一声轻呼,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夏浔的脸好象包子一样地揪起来:“大小姐,你还有完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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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

    罗克敌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刘玉珏道:“卑职已经查过了,有人扒窃了几份礼部颁发给进士的‘告身’,以假身份登船赴宴,籍机偷偷散发了揭贴。只是……,礼部官员发现之后,惊慌失措,担心事态闹大,所以赶紧收缴揭贴,取消诗酒会,轰人上岸,以致……不能对那些人逐一进行排查。”

    罗克敌冷冷的目光又转向陈东和叶安,陈东从怀中取出几份揭贴,讪然道:“大人,卑职只得到这几份揭贴,本来,卑职看见一个人形迹非常可疑,想把他扣下查问清楚的。只是……他一路逃去,故意闹出许多事来,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差人胡乱抓人,结果……被他趁乱逃掉了。”

    罗克敌寒着脸伸出手,陈东赶紧把那几张揭贴递上去。

    罗克敌接在手中,并不去看内容,他只是轻轻捻了捻纸,纸张微微发黄,表面略显粗糙,这是用竹筋、草筋制成的竹纸,是当下印刷坊里使用最普遍的一种印刷纸。

    而那字是雕版印刷的,看那形体笔划,应该是元朝书法大家赵孟頫的赵体,赵体字曾风靡一时,号称“上下五百年之间,纵横一万里之地,无人可与匹敌“的书法,这正是元末明初最为流行的印刷体。

    “最普遍的用纸、最普遍的印刷字体,想要查其源头,无异于大海捞针,看来对方做事很小心呐!”

    罗克敌伸出一根手指,在纸上蹭了蹭,然后伸直了仔细看看,说道:“这是松烟墨!玉珏,你去查一查!”

    刘玉珏躬身道:“卑职遵命!”

    罗克敌瞟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如何着手?”

    刘玉珏欠身道:“是,纸张想必是从造纸坊进的,雕版的笔体也是民间最流行的赵体,要查,并不容易。但是,每一家印刷坊的烟墨,大多是自己造的,烟墨或深或浅,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差异,卑职打算从这方面着手,找出相近用墨的印刷坊来,然后逐一排查,总有机会把他揪出来的。”

    当时印刷主要用油烟墨和松烟墨,油烟墨制造不易,价格昂贵,民间使用的大部分书籍仍是松烟墨。所谓松烟,就是用松木烧,刮取烟囱上沾着的黑灰,然后拿面粉拌成膏状,再用酒醋等秘方调配好,埋起来发酵,这种墨墨色如漆,久不变色,愈久弥香;对印版和书又具有防蛀作用,而且印刷时纸张不会收缩,墨也不会把纸印得揪起来。各家书坊的印刷烟墨大多是自己造的,书坊后院里经常埋着数十口大缸,用来发酵烟墨。刘玉珏是读书人,这种事他也很了解。

    罗克敌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烟墨本身,只是可查的一点,还有一点,是时间。”

    刘玉珏微一错愕,不解其意,便垂首道:“请大人指点。”

    罗克敌道:“这里是天子脚下,有家有业的人,很难这么快就被他们拉拢过去的。所以,他们的耳目只能是最近才安插到金陵城来的,这样的话,他们是来不及自己制墨的,松烟墨至少要埋在地下三年才能使用,他们只能从别人那里买。

    所以,时间才是最重要的线索。你先把半年之内金陵城里所有刚成立的、刚换了主人的印刷坊、书斋、甚至文房四宝店,统统都罗列出来,再与它们的出版印刷之物校对烟墨痕迹。用时间,锁定盘查的范围;用油墨,锁定可疑的人,嗯?”

    刘玉珏心悦诚服地道:“是!”

    罗克敌摆摆手,三人赶紧退了出去。

    罗克敌双手按膝,沉默半晌,轻轻地笑起来:“杨旭,是你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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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断尾

    金陵城内北极阁,东北端的山峰上,就是鸡鸣寺。

    这座寺庙原叫同泰寺,始建于南朝粱武帝时期,为了建造该寺,粱武帝四次到同泰寺“出家”,迫使大臣们为他赎身,共筹得钱几亿枚,得以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寺庙。可惜,二十年不到,该寺就遭雷击,烧毁了大半。

    等到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这位做过三年小和尚的草莽皇帝饮水思源,下令重建,这才改名为鸡鸣寺。本来鸡鸣寺香火极为鼎盛,但是朱允坟登基以后,这个叛逆的小孩儿处处和他祖父对着干,不但朝廷制度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变样儿,而且祖父崇佛,他偏抑佛。

    平头百姓不管那些,信佛的依旧来上香礼纬,可是金陵城里的官员士绅们家大业大,却不能不考虑皇帝的看法,尤其是非常厌恶佛教的方大博士的看法,因此鸡鸣寺冷清了许多,大香主们轻易不来了,这香油钱就少了许多。

    今天却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儿的,鸡鸣寺方丈晚空和尚就听说应〖日〗本国使节和山后国使节所请,礼部要引领再国使节来游鸡鸣寺并参拜佛祖。晚空和尚大喜过望,连忙叫知客僧安排一切,小沙弥们到处洒扫,把个鸡鸣寺整理得干干净净。

    牡匕部侍郎孟浮生领了岛津光夫和何天阳一行人来到鸡鸣寺,晚空和尚身披大红袈裟,头戴毗卢帽盛装出迎,抢了知客僧的生意,亲自引领两国贵使游览鸡鸣寺。

    为了欢迎两国贵使,晚空和尚精心做了一番安排特意隔离了一些重要地段,禁止普通香客进入,引了两国使节进了大雄宝殿,岛津光夫立刻毕恭毕敬地跪倒在蒲团上礼佛,何天阳和萍女便也有样学样,请了柱香,一同上香礼佛。

    上过了香,晚空便领着他们同游寺庙,不时停下,亲自为他们解说一番。逛到胭脂井时晚空指点道:,“此井本名景阳井,又称辱井。当年,隋兵南下,陈后主叔宝与爱妃张丽华便是藏在此井中,结果被隋兵发现生擒活捉。”,“纳尼?”,岛津光夫一听很有兴致,连忙往前蹭了蹭,探头往井中看去,可惜井中没有美人儿,只照出一个鬼影儿似的东西,把他吓了一跳定晴一看才认得是他自己。

    就在这时那位被方丈抢了生意的知客僧突然领着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眉开眼笑的。晚空一见,白眉一皱登时不悦起来。他连忙向孟侍郎等人告一声罪,便双手合什匆匆迎了上去。

    “师弟,师兄正陪同礼部侍郎和两位异国使者游览寺庙,不是告诉了你,其他香客暂且……”,晚空话还没说完,知客僧就兴冲冲地迎上来,小声道:“师兄啊,这一位来头也不小,这是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啊!”

    “郸”

    一听是位郡主,晚空大师脸上的不悦之色登时一扫而空,定晴望去,果不期然,人群簇拥下,是一个发结双鬟丫髻的妙龄少女,身穿湖水绿的窄袖上衣,下身着一件翠绿色的襦裙,细细的一条带子,在腰间缠出非常动人的纤柔曲线。

    不施脂粉,不戴首饰,清汤挂面,却自有一种贵气扑面而来,小姑娘一双妙目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晚空和尚连忙稽首,高宣了一声佛号,脸上便堆出了亲切祥和的笑意。于是,方丈大师亲自接待的贵客,便又多了一位客人:中山王府的小郡主。

    九层浮屠七层塔十面金佛,这一座鸡鸣寺游览大半的时候,偶然避追的中山王府小郡主徐妙锦和山后国王世子妃萍女,一见如故,成了极好的朋友。观音殿内,大士面北而坐,殿门的楹联上写着:“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徐茗儿笑靥如huā,拉着萍女的手道:“萍女姐姐,你我今日得以相识,是莫大的缘分。不如,你我二人就在观音大士面前,结成异姓姐妹、金兰之好吧。”,今日这番遭遇,其实走出自于徐茗儿的要求。她要与山后国王世子妃萍女结识并义结金兰,今后也就有了机会与她来往,那么万一徐辉祖真和方孝孺达成合作,夏浔想把她偷偷送走的机会也就多了。

    徐茗儿的这种担心并非没有可能,方孝孺有皇帝的信任,缺乏的是在朝中的根基,而徐辉祖在朝野间拥有庞大的人脉、雄厚的根基,欠缺的只是如方孝孺一般的皇帝的宠信,两个人如果缔结联盟,对彼此都是大为有益的。这不需要是一个多么成熟的政治家,方孝孺只要略有眼光,就不会拒绝徐辉祖的好意。

    一旦缔结联盟,方孝孺将得到一个极为强大的盟友,获得极大的助力,他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个与徐家结亲的门生罢了,而他的权力将因此更加巩固,他的理想和他的抱负都将有更大的贯彻实施的可能,他会不答应么?

    事关一个女儿家的终身幸福,夏浔不敢大意。他现在已经察觉,左右天下大势的不是他。但是左右天下大势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正在一定程度上受着他的左右,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就不会影响方孝孺和徐辉祖,从而干涉到徐茗儿的未来。

    萍女早已得了夏浔的嘱咐,闻言立即欣然说道:“我与妹子一见如故,也正有此想呢,就依了妹妹,请观音大士为你我做个见证,结成金兰姐妹吧。”,二人欢欢喜喜拜倒在观音大士面前,等到二人起身,晚空和尚一脸笑容上前道贺,二女笑着还礼”不经意间,徐茗儿一双妙目便在夏浔脸上定了一定,那眉梢儿微微地一挑,娇憨中隐隐透出一抹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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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愁诗酒会的第八天了,散布“谣言”,的歹徒一直没有抓到,应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的主官三天两头被朱允坟唤进宫去训斥一番,两个人灰头土脸地出了宫,便要在民间大肆搜捕一番,弄得鸡飞狗跳,除了进一步扩大了燕王秘谍所造成的影响外,毫无用处。

    坊市间做生意的人还是比较担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天府的差人或者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就会抽疯似的跑来一通盘问搜检,张俊的“松竹梅四宝店”却要清静的多。

    他这家店,开在贡院角门旁”在一条巷弄里,不大起眼。角门一开,里边就是书院,学生们出了角门,正对面就是绘着岁寒三友图画的很雅致的一副匾额”走进去,墨香扑面,便是张俊这家文房四宝店了。

    天已经渐渐冷了,江南的冬天,是湿冷的。并不非常冻人,你永远也感觉不到那刀子割肉似的寒风”但那潮湿的、阴冷的空气”粘粘的叫人难受。

    一个穿着青色棉夹袍的书生”就在这湿冷的天气要,举步走进了“松竹梅”,。

    “这位公子,你瞧,这方砚台”泥质细腻,色泽浅黄”造型新颖,纹饰古朴大方,看,砚额处这椭圆处就是砚池,多方便,您要是买了,再赠您一方漆盒儿,您看这方玉色的漆盒儿怎么样?”,正在买东西的那个书生明显是个穷书生,穿着单薄,阴冷的天儿,冻得脸色有些青白,被张俊一番忽悠,他终于咬咬牙,摸出了那攥得冒汗的一串铜钱。张俊麻利地给他打包装好,这书生便抱着砚盒宝贝似的走开了。这时,后边那个穿青色夹棉袍的书生才笑吟吟地上前。

    张俊笑呵呵地道:“这位公子,你想买些什么,文房四宝,咱这店里样样齐呢……”

    那个俊俏的公子浅浅一笑,说道:“我不买文房四宝,只是想印点儿东西。”

    张俊一怔,答道:“不好意思,小店只卖文房四宝,不印东西。”,“呵呵,只是简单的几篇东西,雕一次版不值当的,印坊书店都不肯接这买卖,我看贵店倒还清闲,真的不接这笔买卖么?”,那位公子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轻轻向前一堆。

    张俊拾起来一看,登时脸上变色,那张皱巴巴的纸,正是莫愁诗会当晚散发的揭贴。对面,那位公子已经不笑了,薄唇一抿,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气。

    张俊大喝一声,抬脚一踹,一张书台都被他踢得飞了出去,那书生早已有备,侧身一避,一张书台哗啦一下撞在对面墙上散了架儿,与此同时,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已经扑进门来,张俊退了一步,一猫腰,便从搁放文房四宝的架子下面抽出一柄狭锋单刀。

    那英俊书生轻轻退了两步,背负双手,淡淡地道:“要活的!”,“听说“松竹梅,出事了!”,“怎么着,张老板是燕王的人?”

    “朝廷叛逆?没看出来呀,挺和善的一个人,不是说,燕王麾下的兵,都是塞外的野蛮人,个个凶神集煞吗?”,最先传出消息的,是巷弄里经过的两个做小生意的,然后巷子外便跑进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他们就看到身上带血、五huā大绑的张俊被人押出了“松竹梅”文房四宝店,隐隐的可以看见店里面还有几个人正像拆房子似的搜检着。

    张俊被生擒了,他垂头丧气地被人押着,一步步走出巷子,路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卖“状元糕”的小贩,正把他挎着的篮子悄悄对准了张俊,篮子上有一个小孔,但是谁会注意到他呢……!~!

第368章 解腕

    核桃补脑、红豆补血,状元糕就是以核桃和红豆为主料,再加上其它一些提神醒脑的食物做成的。考生入考场时,经常就带些这易于食用又提神醒脑的东西,因为要防止夹带,这糕点入考场时都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时间久了,平时在街上卖糕点的,也都切成这么大小的一丁。

    在贡院附近卖“状元糕”的小贩很多,人群中有这么一个看热闹的,谁也不会注意。

    “卟!”

    张俊腿上微微一麻,正精神恍惚、满腹懊恼的他没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眼前一黑,腿下一软,一下子跌跪在地。一个锦衣校尉粗鲁地一揪他的衣领,喝道:“装甚么死,起来!”他一揪衣领,张俊的脖子便软绵绵地一仰,那锦衣校尉定睛一看,只见张俊眼神涣散,口鼻中都溢出血渍,不禁惊叫道:“总旗大人,刘总旗,这人服毒自尽了!”

    走在后面的刘玉珏一个箭步窜到面前,一看张俊模样,俏脸顿时变得铁青。

    张俊还没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弥留之际的张俊,脑海中依稀幻现出夏浔那冷肃的面孔:“不要以为,你们所做的,就是吃吃喝喝、听听消息,你们比在殿下身边冲锋陷阵时将更加危险,在战场上,一旦失败,你们未必就死,但是在敌人的心腹之地,一旦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都是忠于殿下的,都是不怕死的,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更加可怕,锦衣卫的十八般刑法,绝对可以让一个根本不怕死的人,为了求死而供出一切。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咱们的人,有机会落入锦衣卫手中,包括我自己。不愿意去的,现在退后一步!没有人退后?那么,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们的命,就交给我了!”

    “原来,头儿在这里还安排了别人!”

    张俊想笑,但是肌肉已经僵硬,留在他脸上的,就只剩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非常诡异。

    刘玉珏直起腰,冷冷地扫向人群,人头攒动,许多人踮着脚儿往这里看,后边还不断地有人挤向前来,哪里还找得到那动手的人。

    锦衣卫的大牢里,血锈斑斑的大铁床上,躺着张俊赤条条的尸体。

    这张大铁床,一般是用来“刷洗”罪犯用的,一边提着大铜壶,把沸水淋在犯人身上,一边用铁刷子向下刷洗,于是血块和着腐肉,就会一片片地掉下来。有时候,还可以在床下架上炭火,像烤炙肉似的,把人光溜溜地绑在上面,直到飘出扑鼻的肉香。用刑的大爷们如果想找点乐子,还可以把人绑好了,然后抽肠,用钩子从**里把人肠子抽出来,拖得老长老长,那时人还没有断气……

    眼下,张俊已经是一具死尸,不需要用刑了,这张一床多用的铁床,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搁放尸体。

    罗克敌在死尸大腿上乌青的一处点了点,说道:“在这里,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他沉吟道:“这个人,孤身一人经营父房四宝店,连伙计都没有一个……,唔,店里可搜出了什么?”

    一旁的刘玉珏答道:“没有,连那块雕版都已被他毁去,不过,相同的纸张、烟墨,却已找到了。除此之外,没有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曾经那个受了委曲就想哭鼻子的父弱书生,也许已经见惯了生死,面对着铁床上的尸体,刘玉珏已面不改色。

    罗克敌冷冷一笑,说道:“孤身一人,身在金陵……,一个人,是很难忍受孤独的,对,松竹梅,附近居住的百姓、经常游弋于此的商贩逐一盘查,问一问这个张俊平时都去哪儿吃饭,还去哪些地方,查!只要再找到一点线索,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求,由我锦衣卫接手此案!”

    “是!”

    ※※※※※※※※※※※※※※※※※※※※※※※※※※※※※※※※

    “张俊被发现了,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供出来什么!”

    夫子庙泼皮大哥蒋梦熊的密室内,夏浔沉着脸,缓缓踱着步子。

    “张俊平素和你们之间可有来往?”

    蒋梦熊摇了摇头:“除了上次蒙大人召见,我们平素并不来往。”

    他想了想,又犹豫道:“不过…”

    “嗯?”

    夏浔目光一厉,如箭一般盯向他,蒋梦熊瑟缩了一下,吃吃答道:“张俊……,经常……经常去徐石陵的花船……”

    “怡红舫?”

    夏浔眯起了眼睛:“你们也经常去么?”

    蒋梦熊脸色有些发红,可是在夏浔的逼视下,却不敢隐瞒:“是嗮,我……我和张俊,的确经常……,不过…不过,我们平时去的时候,只是扮作普通客人,并不与徐石陵接触…”

    夏浔森然道:“你要找女人,非得去怡红舫么?还有那个张俊,他一个经营父房四宝的,小本经营,比得上你这泼皮大哥财大气粗?居然也上怡红舫!”

    蒋梦熊脸红脖子粗地道:“我们不是核计……肥水不流外人田么……”,夏浔气极,厉喝道:“混帐之极!”

    蒋梦熊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暴怒,不禁吓了一跳。

    夏浔却顾不得再向他发火了,匆匆说道:“你的身份,出入怡红舫也罢了,张俊的身伽…,恐怕徐石陵也不安全了,得马上通知他转移。王冠宇……没有去过吧?”

    蒋梦熊道:“是,冠宇这人,不大喜欢女色的,除了上次大人召见,从不曾往怡红舫去。”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服气地道:“大人,朝廷未必就能查到张俊去过怡红舫吧?他的笔墨店打了烊之后,哪儿不可去,谁会注意…六夏浔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次,他们不就凭着一张纸,找到了张俊?”

    蒋梦熊狠狠地道:“大人,要不要动用人手,干掉他们一些人,免得他们肆无忌惮。”

    夏浔冷冷地道:“你给我本份着些,咱们的目的,不是刺杀几个不痛不痒的人物,我有大事要做,不要乱了阵脚。”

    “是!”

    蒋梦熊答应一声,见夏浔走向门口,忙跟上来道:“大人要走了?如果有急事,卑职往何处去见大人。

    夏浔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有事,我会找你。”

    蒋梦熊心中一凛,连忙点头,他根本不知道夏浔在金陵城的真正身份。这些天,夏浔神出鬼没,每次都是主动找到他们,每一次乔扮的身份、穿着的衣服都不同。

    这一次,夏浔扮的是个赌徒,到了这地下赌坊后,他还在外边很认真地赌了几注,输光了。袋里的几十父钱之后,才找机会与他联系的。对夏浔的小心谨慎,蒋梦熊一直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小心无大错、一错误终身了。※※※※※※※※※※※※※※※※※※※※※※※※※※※※※※※※※

    “张俊暴露,你亦危险,速离!”

    徐石陵不知道是谁给他送的消息,但是上边的密押清清楚楚地表明,这是来自夏老板的命令。

    按照夏浔事先规划的部署,人员撤离和隐藏,在各个机构设置之初就已经安排好了。他可以从容撤离,如果锦衣卫真的找到这里时,他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但是他没有走,他没有马上走,因为他不舍得。

    他原本只是燕山护卫中的一名小校,为人机警干练,作战敢打敢杀,可是一夜之间,他成了阔绰的大富豪,锦衣玉食、美女如云,这样的日子,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他从不觉得,在这里开开花船,听听消息,会比战场上的枪林箭雨还要危险,得到消息之后,他马上开始动作了。

    他首先把一切能够转移的资产全都转移了,这其中有夏浔拨付的经费,也有他经营花船之后自己攒下的私房,同时,他还要把微莲安排好。

    微莲是他接手这艘画舫时一块接收下来的姑娘,美丽、大方、温柔,善解人意囗一个刀头舔血,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男人,忽然遇到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女人,他如何能够不爱呢?他爱上了这个女孩儿,不再要她做些卖笑生涯,双宿双栖,俨然夫妻,他已经决定娶她了。他要把微莲姑娘安置妥当,才能放心离开。

    临行之际,他把自己的身份向微莲姑娘合盘托出,然后拿了些金银细软给她,陪她先去城中寻了一处房子租下,与她约定了相会的日期,这才依依不舍含泪吻别。他接到指令的时候刚过晌午,等他安排完这一切,急急返回画舫时,已是华灯初上,星月满天了。

    徐石陵带齐了一切能够带走的财物,正打算按照事先部署好的撤离方案离开。可他刚刚背上两个包袱,就有四个黑衣人登船了。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徐石陵放下了手中刀,松口气道:“我已经接到大人的指令了,这正要走,怎么又派你们来帮忙了?”

    他有些好奇,他以为夏浔在金陵只安排了他们几个人,可是这四个人他从来都没见过,而且看起来这些人都是直接受命于夏老大的人。他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够隐秘的了,看起来这些人的身份比他更隐秘,夏老大在金陵到底安排了几拨人?

    四个黑衣人沉着脸,其中一人森然道:“你早该走了,可你还没有走!”

    徐石陵辩解道:“这些财物,就这么放弃了么?时间还来得及,大人只是担心锦衣卫会找上门嘛,哪有那么快呃…”

    黑衣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军令如山,你有任何理由,都该马上执行军令!”

    徐石陵失笑道:“四位老弟,这儿并不是战场……”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军令!”

    徐石陵忍怒道:“好吧,我……会向大人请罪的,咱们赶快走吧。你们这么大剌剌地登船,恐怕秘密是守不得了。”

    那黑衣人眼中露出嘲弄的笑意,冷冷地道:“财,你舍不得!女人,你舍不得!这世上,有这么多你舍不得的东西,还有什么秘密是你能够保守的呢?”

    徐石陵变色道:“什么意思?”

    黑衣人将手探进怀中,缓缓地道:“战场上,违抗军令者,是甚么下场?”

    徐石陵猛地退了两大步,直到后背贴到舱壁上才脸色苍白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是殿下的亲兵,为殿下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们不能动我!带我去见大人,我向大人请罪,我向大人申辩,我……”

    “晚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一挥手,掌中亮起一抹寒光。

    徐石陵没有死不瞑目,因为官兵比他预料的来得还要快一些,以致于那四个黑衣人都来不及确定他的死亡,就匆匆跳水逃生了。徐石陵是北方人,他不会水,他也不知道神通广大的夏大人,从哪儿找来一帮水性这么好的人,他伏在船头,看着他们跃入水中,就像一条条鱼儿似的,攸忽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弥留之际,徐石陵看到许多双官靴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其中只有一双是女人的脚。一双很纤细的、很美丽的脚。他曾经无数次在灯下赏玩,又怎么会不认得那是微莲姑娘的脚。脱去鞋袜,你将看到骨肉均匀,指涂丹潜,晶莹别透,如同玉笋的一双美足,令人**。

    他还能听到微莲的声音,那声音依旧甜丝丝的,仿佛恩爱缠绵时在他耳边春风一般温柔的昵喃,只是她此刻说出来的却是:“官爷,就是他,他就是燕逆的奸细!”

    “在战场上,你们都是悍不畏死的英雄豪杰,在这里,你们以为就只是笙歌曼舞么?错了!这里,比战场更残酷!不能成器者,便做弃子!”

    这是徐石陵死后,潜伏在金陵的每一个飞龙秘谍都收到的夏浔的一句话。

    罗克敌踌躇满志地进宫了。

    莫愁湖畔,他被摆了一道。

    今日,他又扳回一局。

    谁胜,谁败?

    他相信,夏浔还会出手!!~!

第369章 随风潜入夜

    金陵城里,一场暗战开始了。

    在两个情报点相继被破获之后,盛怒的飞龙秘谍们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要以牙还牙,投毒、纵火、刺杀……”在金陵城里展开一系列的恐怖活动,让朝廷晓得他们的厉害,这个苗头马被夏绮严厉制止了。

    他们在金陵展开的是一场特殊战斗,与锦衣卫、应天府、五城兵马司之间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表象,任务的实质是对正面战场提供有益的帮助,其主要手段是情报的刺探和人员的策反。

    针锋相对地展开报复行动,杀几个衙门的胥吏巡检、公差捕快,除了在对耗中把自己苦心部署在金陵的潜伏力量消耗殆尽,还有任何益处吗?

    投毒、纵火一类的把戏更不能用,这是大明的内部斗争,是大明皇室之间的一场斗争,如果那样做,他们的确可以把朱允坟统治下的金陵城搞得人心惶惶,却也要彻底失去民心民意。

    朱妆能以悬殊的实力支撑到现在,甚至逐渐壮大,正是因为除了一小撮朝廷的既得利益者和部分唯正统是尊的读人视之为寇仇外,士农工商乃至军队的大部分成员对朱林并没有强烈的敌意和抵触,飞龙秘谍岂能做些与敌有益、与己有害的事情乙

    在松竹梅文房四宝店和怡红航画船相继被锦衣卫破获之后,潜伏在金陵的飞龙秘谍们彻底偃旗息鼓了。在这段时间里,夏绮对秘谍主要做了两件事情,一是纠正他们的思想,他的这些部下底子并不差,能在万马千军中成为虎卉精锐的战士,各方面素质又岂能差了?他们所差的,只是还不能适应这种特殊的战斗,一遇到事情,总是用战场狭路相逢的思维观念去解决问题匕

    夏诗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严肃“军纪。”严肃身为一个秘密间谍应该遵守的纪律。在这个特殊战场,传统战场的纪律是不适用的,夏涛精心炮制了一份秘谍人员应该遵守的纪律和注意事项,借着张俊和徐石陵之死,搞了一次十分严格的整风运动,对一些进入金陵之后,迷失于花花世界、于纸醉金迷之中忘乎所以的害群之马,甚至进行了铁血清洗。

    在此期间,他允许部下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断散发传单,撒在大街、塞到门缝里,不断抨击朝廷的伪善,揭露战场的真相,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有存在感,要让金陵城里的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始终意识到燕王的存在。

    当他的内部整顿告一段落之后,行动开始升级。

    他的人开始利用各种场合,散布真真假假的各种消息,引导和左右民意。

    夏诗安插在三教九流中的密谍细作们,竭力鼓吹朝廷讨逆大军的第三任统帅盛庸是当世名将、战无不胜。在他们的鼓吹下,盛庸被吹捧成了大明第一名将,朝廷鼎柱之材,似乎没有盛庸,朝廷大军将不堪一击、一溃干里,种种战绩、全赖盛庸一人。

    北伐诸将,吴杰、平安、朱荣、刘江、邓戬、陈鹏……”资历最浅的都不在盛庸之下,如果不是盛庸守济南一战成名,资历比他们甚至还要低一些。这其中吴杰老侯爷爵高辈尊,资历远在盛庸之;平安骁勇善战,功勋赫赫,同样犹在盛庸之,这种对盛庸一人的鼓吹,传到他们耳朵里会有什么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夏诗的造神运动,表面是有益于朝廷的,因此在瓦子勾栏、坊市酒肆间传播这种消息,很难引起官府秘探的警惕和怀疑。

    民意是很容易盲从的,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推波助澜的行列。于此同时,夏诗的人也不忘抨击嘲讽李景隆,盛庸打的胜仗越多,李景隆就显得越无能。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群众的恶趣味也是无穷的,夏诗的人只是开了一个头,他们就能自发地添油加醋,把李景隆嘲弄成了古往今来、天地下第一无能大将军。甚至还编出了诸如河南发了大水,只消把李景隆扔进去,就能堵塞决口,因为曹国公大人是天下第一大草包之类的笑话。

    兵无常势,朝廷兵马自然也有打败仗的时候,朝廷打了败仗的时候,李景隆更是受到了无数人的唾骂,胜利的荣耀是属于皇帝的、是属于皇帝身边那些辅政大臣们的,是属于英明神武的盛大将军的,可是失败呢?失败是属于李景隆的,因为李景隆两次大败,令得朝廷元气大伤,所以朝廷才会失败。

    朝廷打了胜仗,李景隆就被当成小丑牵出来,以证明他是废物,被大家嘻笑怒骂一番;朝廷打了败仗,李景隆就被当成替罪羊牵出来,还是证明他是废物,如果不是他的过失,朝廷怎么可能打败仗?于是,可怜的李大帅哥就会被大家再一次狠狠唾骂一番。

    能有一个出气筒转移朝野间对朝廷的攻许,提升百姓们对朝廷大军的信心,这无疑是对朝廷有利的,更是对因为郑村珼和白沟河两番大败不得不引咎辞职的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等人有利的,牟以朝廷对这种民间风向,采取了默许甚至纵容的态度。

    在如此强大的舆论攻势下,李景隆千夫所指,他的脸皮再厚、心理素质再好,也吃不住劲儿了。原本用佯狂装颠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和羞愧的李景隆,慢慢地消失在公众面前,他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了,又过了些天,他病了。

    李景隆不是装病,长期的心情压抑,他真的病了,病来如山倒……。

    除了徐增寿和属于曹国公一脉的势力,会悄悄地去探望他,再也没有一个朝中大臣登他的府门,大人们很爱惜自己的羽毛,都怕沾他的臭名,成为大家潮弄的对象。

    李景隆心情郁郁,缠绵病榻的时候,罗克敌的心情却非常之好。

    当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还在狗拿刺猥无处下口的时候,罗克敌带着捣毁燕王两处秘谍机构的详尽资料入宫了。不出罗克敌所料,当他把资料摆到御案时,建文帝意动了。

    一向坚决不允许锦衣卫再插手朝政,把他们的职能只拘限于仪鸾侍卫的黄子澄、方孝澄、齐泰也做了让步,尽管只是很小的让步。

    他们允许锦衣卫在京师侦缉燕王密谍,在紧急关头,可以调用应天府巡检司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员。但是锦衣卫的职权和侦缉范围仅限于此,因为锦衣卫这头猛虎的可怕,他们仍旧受着种种限制。

    罗克敌却很乐观,现在,随着前线战事的节节失利,吏部尚茹常已调任兵部尚,茹常是主和派,一向反对削藩、主张与燕王谈和的,这就是一个信号,皇帝对黄子澄、方孝孺和齐泰等人的信任显然也不是毫无条件的;还有,即便同是削藩派的景清、练子宁等人,次李景隆大败而归的时候,他们也曾因为方孝孺、黄子澄等人一连串的决策失误而怒不可遏地表弹劾过他们,显见削藩派内部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他相信,当他取得更多战绩的时候,皇帝就会意识到锦衣卫的重大作用,到那时候,皇帝就会撇开方黄之流的意见,重新启用锦衣卫,只要皇帝点将,将再也无人能阻挡锦衣卫的东山再起。

    水混了,他就有机会。

    所以在飞龙秘谍偃旗息鼓期间,最失望的人就是罗克敌,他非常希望夏语能干出点轰轰烈烈的大事来,那样,他出山的机会才会更大。

    夏诗的确在图谋大事,但他的大事是战略层面的,而非战术层面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的大事注定了不可能轰轰烈烈。他砚在所作的一切,都不是直接针对朝廷的,甚至对朝廷、对皇帝、对执政的那些大臣们是有利的。

    他的目标是李景隆。就像一个怀春少女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暗恋的情郎,夏诗现在全部的目光都投在了李景隆身,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因为李景隆的身边,已经安插了他的人。

    这牟人,就是徐姜。

    为了让徐姜打入李府,夏涛煞费了一番苦心。

    他首先查到,李景隆新纳了一房妾。这个妾就是曾被他在德州的时候利用过一次的那位江南红舞伎一浊。

    一次,夏诗利用一浊,在李景隆身边安插了几个亲兵,临阵毁了帅旗,以致李景隆唾手可得的大捷变成了一败涂地。李景隆被调回京师问罪时,那些士兵都被盛庸接管了,重新安插到各营,做了普通的士兵,已经失去了做为秘谍的重要作用。

    这一次,夏涛还想利用一浊做突破口,因为从她与李景隆出双入对的情形来看,眼下这个女人无无疑是最受李景隆宠爱的。

    夏诗首先查到了一浊赎身前所在的青楼,从老鹞子那里查到了一浊姑娘卖身为妓前的资料,据此找到了她的本家,一个穷困潦倒的堂弟。然后,由徐姜出面,和他变成了酒肉朋。接着,徐姜“偶然”听说好的堂姐发达了,成了曹国公的宠妾,就怂恿他去投亲。

    于是,徐姜做为一浊堂弟的患难之交,和他一起到了金陵城。

    一浊的堂弟找到了自己的堂姐,在她央求之下,李景隆把她的堂弟留在曹国公府做了一个内宅小管事,徐姜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混进了曹国公府。

    有这个耳目在,夏绮了解李景隆的一举一动就不奇怪了,他甚至可以清楚地了解到李景隆每天吃多少饭、骂过几次娘,对他心态的变化,自然也就把握的清清楚楚。

    夏涛觉得,是时候与李景隆进行接触了……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370章 梦想与希望

    徐茗儿开心地点头,小巧细致的下颌用力地点了两点,突然才醒悟到夏浔在说什么,不禁羞得满面通红:“才没有呢!”

    徐茗儿羞红着脸否认,哪有女孩儿盼嫁的,还对一个男人议论自己将来的婚礼如何。她羞窘地瞪了夏浔一眼,说道:“我……,天色不早了,我回府去了。”

    不待回答,她就害羞地跑掉了。夏浔看着她的背影,那贴身的粉红色的比甲,掩不住她那腰如约素,走动间长腿错落,蛮腰款款,体态极其优美,让人赏心悦目。小丫头就像抽条的柳枝,青春少女的那种明艳灵秀,已经出脱得不能再掩饰了。

    夏浔吁了。气,正想举步回到自己的卧室,身后“吱呀”一声,新房的门开了,何天阳探出头来,鬼头鬼脑地一看,便钻出来,小声叫道:“大人留步,我……,有话对你说。”

    夏浔的房间里亮起了灯,灯下,何天阳犹豫着,对夏浔说了许多许多。

    他的文化水平有限,要说自己的心事,很多地方辞不达意,但他翻来覆去的,却总算是表达出来了。

    一番话说完,夏浔还没怎么样,何天阳自己已累出满头大汗,他长长地松了。气,忙不迭抓起夏浔桌上的茶壶,便咕咚咚地灌了起来。

    何天阳说的话,一共有两层意思。

    第一件事,他和萍女已经成就夫妻了,萍女的腹中还有了他何家的骨肉,所以,他不放心萍女继续留在这里乙他何天阳可以出生入死,只希望大人能让他的老婆孩儿回双屿岛去。

    第二件事,他不想做海盗了,他希望夏浔能接纳他,让他成为飞龙秘谍的一员。他不在乎做不做海盗,更不在乎这个身份是否卑贱,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个小海盗,尤其是孩子的娘,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国公主,所以,他想求一个出身。

    成亲,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生中的又一次成长,从这一天起,她才会从女孩儿变成女人,身份和观念,彻底的来一个大变样儿,离开父母兄弟,与一个男人建立自己的家庭,从此相夫教子。

    而男人,成了亲也是个长不大的男孩,他照样玩心甚重,照样认识不到家庭之重,直到他有了自己的骨肉,他才能脱胎换骨,意识到一个男人应该担负起的责任和义务,他才能从一个男孩儿,变成一个男人。

    何天阳,现在已经意识到他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了。

    他不否是一个只知道用蛮力和刀子解决问题的人,他开始思考、也开始打算,开始计划自己的人生。

    夏浔答应了他,他很理解何天阳的心情乙彭樟棋和谢谢一父一武,一个武功精湛、一个天生就是做秘谍的材料,如果她们能随他来金陵,将是他最大的臂助,但是两个人不管是软语温求、还是佯嗔威胁,不管怎么死缠烂打,他都坚决不答应。

    出于和何天阳同样的原因,他可以为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事业而去打拼,为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去打拼,却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身蹈险地。所以他强迫两个人留在了海岛,为了避免两个人阳奉阴违,像上次乘船北上去寻他一样,再偷偷跑来金陵,他还给两人鄯署了一件让她们不能脱身的任务。

    他从飞龙秘谍中抽调出了一鄯分精锐,再由苏颖亲自为他物色了一批可以信任的沿海居民以及有意脱离海盗的人员,统统交给了他的两位爱妻。由彭樟棋指点这些人武功,由谢雨霏教会他们易容改扮、潜伏匿踪、察言观色、刺探情报的种种本事,在飞龙秘谍这个机构之下,再建立一支更核心的潜龙队伍。

    她们本来就是最好的老师,更重要的是,她们因此不能脱身了。在经由这两位名师的培训之后,第一批匆匆培训完毕的人员已经潜伏到了金陵,成为由他亲自掌握的第二支力量,上一次被他派去清除徐石陵这匹害群之马的四个黑衣人,就是来自潜龙秘谍。

    两件事,夏浔都很痛快地答应了何天阳。

    要让萍女离开很容易,只要告诉礼部,说王世子妃怀了身孕,山后国国王和王后急切盼望媳妇回国就成了,至于何天阳这位冒牌王子,经过这么久,在萍女的指点下已经能够独挡一面,礼鄯也熟悉了他的风格和作派,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他要继续留在大明学习上国文化、观光游览锦绣河山、结交王公大臣,礼部求之不得。

    第二件事,他也答应了,不过何天阳不同于普通的盗众,何天阳是双屿帮大头领许浒的心腹,在岛上是个头领,如果要然答应下来,未免有抚人墙脚的意思口夏浔答应他,先安排萍女离开,再把他的意思透露给许浒,只要许浒肯放人,他一定接纳。

    何天阳听了夏浔的答复,欢欢喜喜地回房陪他的新娘子去了。

    想必,今夜枕边,他会把这两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娘子,一双鸳鸯肩并着肩地躺在那儿,做一夜憧憬的好梦吧。

    何天阳离开之后,夏浔独自一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微微地笑了。

    再卑微的人,都有他的理想,都有他对未来的打算,尤其是当他肩负着责任的时候,就算何天阳这样一个海盗都不例外。

    那么,曾经因为战功赫赫,父亲被追封为陇阳王,自己被追封为岐阳王,谥号武靖、配享太庙、大明开国功臣排名第三的战神李文忠,他的儿子李景隆身上肩负着父祖两代郡王的荣耀,肩负着李氏家族乃至众多门生故旧的期望和责任,他会甘心李氏一门就此败落,自己也永远做一只受人嘲弄的过街老鼠么?

    夏浔吸了。气,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静静地站到了门廊下面。

    须臾,一道黑影悄悄地站到了他的身侧,躬身施礼。

    夏浔眼望前方,轻轻地说道:“明日,安排与李景隆一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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