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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事公     校草制霸录txt下载     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五、抉择(下)

    时值六月上旬,天气已经渐渐转热,但地处燕山余脉的经世大学却气候宜人。校园里山峦起伏,树荫浓密,不时响起几声悠扬的蝉鸣。路上有行色匆匆的学生,也有寻幽访胜的游客,还有高考前特意来经世大学祈福壮胆的各地考生,无不点缀出大学校园的浓郁氛围。

    本来惠琼琚是一肚子话的,结果出了门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和葛钧天两人便一前一后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良久葛钧天才望着草坪上围成一圈讨论问题的同学、成双成对的情侣,满腹感慨地叹气道:“想当年,我们也是这么风华正茂吧?”

    葛钧天和惠琼琚是同学,同系同专业的那种。

    葛钧天刚考进经世大学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蠢肥,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再加上高考成功的春风得意,当真是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然后他就遇到了惠琼琚。

    惠琼琚虽不算漂亮,顶多就是清丽,但在僧多粥少的数学系却是当之无愧的系花,全班暗恋她的男生高达93%,剩下的7%据说爱好搅基。但顾忌她爷爷惠成泽是系主任,生怕惹得他老人家雷霆大怒,一口气挂自己七八科,上到师兄、下到师弟居然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表白!

    也不知是狗胆包天,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葛钧天不顾她爷爷是系主任的巨大压力,某天突然在全班喊出“奖得孙元起,妻娶惠琼琚”的伟大口号,并藉此展开了火热的攻势。当时大家都等着看葛钧天的笑话,买葛钧天挂科的赔率已经达到1.05,留级是4.70,劝退是7.00。开除是16.50。

    谁知结果却令众人大跌眼镜,惠琼琚没过多久竟然答应了葛某人!更令全班瞪出眼珠子的是,惠成泽对此居然乐观其成,毫不介意!得知这一结果后,其他仰慕者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一个个跌足长叹:卧槽!我长得比他帅、成绩比他好、说话比他风趣。要是胆子再肥一点,哪还有他葛某人什么事!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既然惠老先生他不反对惠琼琚交男朋友,事情就好办多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更何况两人关系刚刚确立,生米尚未做成熟饭,只要锄头舞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一时间惠琼琚身边无数狂蜂浪蝶,各种拍马屁、献殷勤、戴高帽层出不穷,礼物与电影票齐飞。鲜花共巧克力一色。吓得葛钧天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早上醒来,惠琼琚就跟他吹了。

    没想到人家惠琼琚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任你狂风暴雨还是斜风细雨,我自岿然不动。而且她是系主任的宝贝孙女,大家投鼠忌器,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招数也不敢乱用。想来想去,大家就把脑筋动到了葛钧天身上。有人是无中生有:“钧天,最近嫂子和药学系的那个系草走得可有点近。你可看得紧点儿!昨天早上我貌似看见他们俩从速7酒店里卿卿我我地出来!”

    有人是乐于助人:“小葛,瞧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找的女朋友那么磕碜?简直画上胡子就是张飞!正好我表妹的邻居的同学的亲戚单身,那家伙长得漂亮啊,就跟天上仙女似的。追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热河!不过人家就崇拜经世大学的学霸,要不我给你牵个线、搭个桥?”

    还有人是推心置腹:“葛老弟。咱们是什么关系?生死至交,八拜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哥们我这几天睡觉有点冷。能不能借衣服一用?”

    更多人则是选择了冷嘲热讽:“葛钧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熊样,能配得上咱们系花吗?”

    “配不上不要紧,谁让别人有个当系主任的爷爷呢?就算把脸皮当做擦脚布,也要上杆子追啊!追不上,没损失;追上了,那可是少奋斗二十年!”

    “也是哈!只要跟系主任搭上关系,毕业轻松保个研,硕士毕业再去莫斯科大学、普林斯顿大学什么的镀镀金,回来妥妥的进学校当讲师,二十年后没准儿又是一个系主任。端的是好算计!”

    ……

    各种污言秽语天天在葛钧天耳边盘旋,让他不胜其烦。他也曾试图辩解过,但别人总是这样反驳道:“你敢说你追惠琼琚,不是冲着保研去的?”

    “当然不是!”葛钧天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虽然我很想读研,但和追惠琼琚没有半点关系!”

    “哟,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还说要‘奖得孙元起’呢,怎么没见你有动静?”

    葛钧天顿时哑口无言。

    所有这些,葛钧天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不敢和惠琼琚去说,生怕她本来没有多想,自己这么一提,反倒起了疑心。尽管如此,那些不好听的话还是传到了惠琼琚的耳朵里,惠琼琚很大度地一笑了之,也没和葛钧天说起。直到快毕业的时候,惠琼琚才开玩笑地问道:“想当初某人号称要‘奖得孙元起,妻娶惠琼琚’,如今后半句马上要兑现了,怎么前半句还悬在半空中没个着落?”

    葛钧天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强自辩解道:“古人不是说成家立业么?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后立业啦!”

    “我只听过‘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的豪言壮语!”惠琼琚笑嘻嘻地说道,“该不会你当初追我,真的只是为了保研吧?”

    葛钧天不禁勃然变色:“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我不读研了!我先得孙元起奖,再来娶你,总行了吧?”说罢拂袖而去。数月之后,他南下淮安府中当了一名普通的数学老师,开始了通往孙元起奖的艰难跋涉。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已经两年过去。

    此刻听到葛钧天提到当年,惠琼琚忍不住哼哼一声:“你还还意思说起当年?当年是谁说了一堆山盟海誓的肉麻话?又是谁一声不吭一走了之?又是谁两年之间音信皆无?又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读研的要求?我倒很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葛钧天转过身,“我怎么想的,你会不知道?很简单,就是得孙元起奖,然后娶你!”

    “可是你知道得孙元起奖有多难么?你觉得我还能等多少年?”

    “不会很久的,我有预感!”

    “那你就不能先结婚再慢慢得奖,又或者一边读研一边研究?”

    “最多两到三年!”然后葛钧天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是我的抉择,也是我的坚持!且让我任性这一回!”(未完待续。。)

三十六、狗屎运

    葛钧天的北上并没有让江水源轻松多少,他留下了两本书还有一堆习题,想要按期完成任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江水源也是各种琐事不断。

    首先迎来的是月考。

    为了维护自己“年级一哥”的地位,即便对各个知识点了如指掌,考前仍免不了花上两天时间再温习一遍,然后开始疯狂刷题。考试这种东西,除了聪明之外便“别无他,唯手熟尔”,江水源深谙“一天不练,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减半;三天不练,成了门外汉”的道理。

    待到月考之时,江水源早已经把笔磨得雪亮,只带着笔、橡皮等几样简单的文具,其他什么参考资料都不带,慢悠悠来到不知坐了多少回的第一考场。

    淮安府中学生之间竞争激烈,很有可能上次月考你是年级第20名,这次月考排名就落到50名开外,充分验证了什么叫“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有一点,无论怎么变来变去,前几个考场无非还是那些人。就拿第一考场来说,一半以上都是固定房客,剩下一小半也是经常到访的熟人。

    记得前段时间听话大学有位教授指出,能考进听话大学的孩子核心原因不是家庭背景、个人努力程度等,而是他们的平均智商,呼吁大家要承认个体差别。报道一出,舆论为之哗然,无数人跳出来指责说“一个人的成功,努力勤奋是主要的,而不是靠智商”,强调智商差异等于否定勤奋努力。——事实上这位教授不过是站在学者实证的基础上,毫不留情撕开了现实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向公众展示出血淋淋的事实而已。

    于是江水源晃进考场的时候就看见一堆熟人。李知礼、柳晨雨、黄如晦等等等等。因为第一场是国语,柳晨雨和江水源进行过简单的眼神交流之后,又抱着课本在那里念念有词。坐在第二号位子、平时不苟言笑的李知礼倒是凑过来问道:“江水源,听说最近一个月你有一大半时间不在学校,这次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江水源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怎么,你们这群视分数如生命、视同学如寇仇的家伙打算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李知礼一脸忿然:“拜托江同学。什么叫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还有,麻烦你下次说的时候能不能把‘你们’改成‘他们’?要知道你现在坐的位置可是从我手里强取豪夺过去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反客为主,倒打一耙起来了!说吧,什么时候玩腻了把宝座让给我?”

    李知礼看上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死人脸,其实混熟了就知道他还是非常幽默风趣的一个人,换句话说,就是典型的学霸型闷骚。他们一班的班级就在二班隔壁。加上每次考试几乎都坐前后位,江水源对他的脾性颇有了解,当下反驳道:“什么,我坐的位置是你的?你是刻了名字,还是申请了专利保护?凭什么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没错,我确实刻了名字!不信你看你的座位右上角,是不是有‘李知礼’三个淡淡的字迹?”

    江水源仔细一看。字迹座位右上角果然有他的名字,也不知是他哪次考试无聊的时候刻的。江水源马上耍起了赖皮:“就算是你的又怎样?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江家。现在都改朝换代了,你还叫嚣什么劲儿?没听说姓朱的什么时候向国家讨要过紫禁城!”

    “那你做了那么久的皇帝,也该让大家伙坐上去尝尝鲜了吧?”

    “想得美!皇帝宝座必须有德有实力的人才能坐得稳,像你这种虽然有点实力,但道德败坏,七岁尿床、八岁流鼻涕、九岁打劫幼儿园小朋友零食、十岁偷看邻居大姐姐洗澡的坏家伙。根本没有半点机会搞复辟。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谁道德败坏?一部三千页《刑法典》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家伙,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德有实力?难道现今社会风气已经败坏到如此程度了么?”李知礼连连叹息,良久才问道:“废话少说,趁监考老师没来赶紧明确表个态,究竟什么时候把宝座还我?”

    “小气鬼!大不了再玩两年还给你就是。催什么催?”

    “啊,再玩两年?那不就是整个高中阶段我都再无出头之日?”

    “老实驮你的石碑去,干嘛老想着出头?”

    “你骂谁是王八?”李知礼看见监考老师夹着试卷走进考场,声音赶紧降低了八度:“不过很多人听说你大半个月没来学校,可是摩拳擦掌,准备尝一尝禁脔的味道!”

    “那就让他们来吧!”江水源拿出笔,踌躇满志地说道。

    李知礼不知道江水源的信心从何而来,但看到他如此笃定,就知道无论是其他什么人还是自己,都是没有半点机会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周一公布的月考成绩排行榜中,江水源以超出第二名37分的成绩稳居榜首。他用铁一般的分数证明,只要他还在一天,其他人所谓登顶夺冠的野心就是个笨拙的笑话!

    而且在这场考试中,柳晨雨和李知礼并列年级第二。分数甫以公布,李知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老盯着前面的第一名,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追兵已经追到了屁股后面!

    忙完了月考,江水源才把《复分析:可视化方法》摊开一半,班主任朱清嘉便七分高兴、三分歉疚地拿一封信出现在他面前:“不好意思,这封信早在上上个星期就到了我手里,不过为了不影响你月考,一直在我手里保存到今天。希望没耽误你的时间!”

    情书?江水源第一反应是某个女生昏头昏脑给自己写了封情书,结果被老班抓了个正着。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情绪,拖到今天才交给自己处理。

    就在江水源为那位不知姓名的女生默哀之时,朱清嘉补充道:“看这信封,应该是你入闱了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复赛,他们给你寄来了复赛通知书。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再立行宫,为我们班级、为我们学校增添新的荣誉!”

    “啊?”

    如果不是朱清嘉提醒,江水源已经差不多彻底忘记了几个月前随手捏造的两首小诗,还有向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事。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顺利通过初选,入闱了复赛。这该是怎样的狗屎运?早知道手气那么旺还写什么酸诗,直接买彩票多好!(未完待续。。)

三十七、去还是不去?

    等江水源接过信封,才发现朱清嘉为什么那么笃定。信封发件人一栏印着大大的“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组委会”字样,就算智商在平均线以下也该能猜到是复赛通知书。总不可能大赛组委会爱心泛滥,怕你没有通过复赛而伤心过度郁郁而终,特意寄上安慰信说“我们对您的大作进行了审读,由于您的作品尚未达到复赛条件,故而不给给您奉上复赛通知书。希望您能继续努力,早日取得更好成绩”吧?这不是安慰,这是往伤口上撒盐!

    江水源在朱清嘉注视下拆开信封,里面只是薄薄两页纸,其中第一张上公式化写着:

    江水源同学:

    兹定於民国六十九年六月十八日(星期六),在沪上举行第五十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并于六月二十一日举行颁奖大会。请您做好准备,准时前来参加为荷。

    特此通知。

    语言枯瘦干瘪得犹如非洲难民的身体,根本没有半点文学大赛的做派,倒有点水电欠费通知单的傲横劲儿。另外一张则是详尽的《比赛注意事项》,从复赛地点、复赛时间到报到材料、联系方式,一应俱全。其中特别用加粗加大字体标明“食宿费自理”“外地来沪学生凭硬座火车报销路费”,并特别强调只限于直线距离,不得绕道,唯恐考生趁机环游世界一圈,再到沪上参加比赛。

    朱清嘉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完信件内容,拍了拍江水源肩膀:“到时候你不用请假了,直接去参加比赛就行!比赛时一定要用心写,争取拿个好点的名次,到时候老师我脸上也有光!”

    想脸上有光还不容易?我直接给你买二斤猪肉,每天早上搽点。绝对油光满面!江水源心中碎碎念道,嘴上却说:“谢谢老师的栽培和期许!只是我妈她身体还没有恢复,在医院住院治疗,需要人照顾,我不一定有空去沪上参加比赛的!”

    “什么叫不一定有空去?你知道这种机会有多难得么?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弃之如敝屣!”朱清嘉眉毛竖了起来。“我知道你母亲现在住院,需要有人照料,可是即便你在,又能帮上什么大忙?何况你去参加比赛只要三四天,又不是十天半个月的,能耽误什么事?你可掂量好轻重,千万别犯傻!”

    “是是是,您说得对,且容我仔细考虑考虑!”

    所谓“考虑考虑”。一般都是不予考虑的代名词,朱清嘉如何不懂?他板着脸训斥道:“还要考虑考虑?平时瞧着你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如果你真是家里太忙走不开,我等会儿给江老师打个电话沟通一下!”

    江水源彻底被打败了,赶紧举双手投降:“不用麻烦您打电话了,到时候我一定尽量去,还不行吗?”

    “不是尽量去。而是一定要去!”朱清嘉纠正道。

    说实话,江水源真的不太愿意去参加作文比赛。首先是因为作文这种东西主观性太大。这次你写某个题目60分能得满分,下次你再写另一个题目可能只得40分;即便是同一篇作文,可能甲老师能给出58分的高分,乙老师却觉得给28分都嫌高。所以数学这次考满分下次还考满分的人很多,可作文这次得60分下次还得60分的却寥寥无几。江水源也不认为自己文笔能够达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地步。随便写写就能让评委老师们献出自己的膝盖。

    其次是因为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对其他人或许意义非凡,对江水源却用处不大。

    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之所以为广大高中生所推崇,最重要一个原因是得奖可以在高考时加分,如果是一二等奖,甚至能直接保送名牌大学的国语系。然而保送对江水源这个理科生来说意义不大。如果他真有意读国语系的话,早前就已经接过季逊伸出的橄榄枝,何必再借卖萌杯作文大赛的东风?而且加分也可有可无,下学年随便参加个化学奥赛、数学联赛,还不得轻松拿满40分的加分?何必现在在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第三则是因为上次去江宁参加国学论难比赛,没走几天老妈就出了车祸,心里除了愧疚还有后怕。谁知这次去沪上参加比赛,会不会又有人闹出什么幺蛾子?他是一旦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综合以上三方面因素,江水源对作文大赛并不太热衷。

    他不热衷,不代表别人也不热衷。朱清嘉还是按捺不住,给江友直打了电话,极力吹捧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重要影响,给人感觉是得了奖之后就可以直接保送名校,迎娶白富美,当选大总统,走上人生巅峰。

    为人父母,没有不希望自己儿女成才的,更何况江友直被朱清嘉灌了一吨**汤,早就飘飘欲仙,不知道东南西北。当场就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朱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让江水源去沪上参加比赛。他要是不愿意,我就是绑也要给他绑到考场里!”

    朱清嘉捋着并不存在的三缕长须、摇着并不存在的鹅毛扇子,恍若诸葛亮重生、刘伯温在世,心中得意溢于言表:小子,你就乖乖就范吧!想和我玩,你还是嫩了点!

    果然,江水源晚上回家的时候,江友直把一沓钱和两张车票往他面前一拍:“这是到沪上参加比赛的来回车票,以及食宿费和零花钱,记得准时参赛!至于家里的事情,不用你多操心。只要你能多拿几个奖回来,我就比什么都高兴,你妈身体也会好得更快!”

    这算是赶驴上架么?江水源无奈地想道。

    真正让他改变想法、主动前往沪上参加比赛的是第三件事,学生会正副会长选举。

    当日陈荻自作主张,把自己作为国学讲谈社的候选人报了上去,自己心里虽然排斥,但实在抹不开面子,唯恐伤及两人之间的交情,毕竟陈荻也是一番好意,也就没有直接拒绝。等江水源看到学校公告栏里的学生会选举日程和作文大赛时间正好存在冲突,顿时计在心头。

    去沪上参加作文大赛,顶多就是耽误三四天工夫;可要当上什么学生会副会长,整个学年都别想有轻松的时候。其中利害关系,江水源还是拎得清的!

    为了防止陈荻劝阻,江水源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一直没有声张。等到6月16日晚,他直接踏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未完待续。。)

三十八、抵达沪上

    江水源坐的是趟慢车,从淮安府到沪上足足要八个小时,好在是非常人性化的夕发朝至,而且买的又是卧铺票,整个路途倒不算难过,睡一觉就到了十里洋场、淌金流银的沪上。

    对于江水源一个人到沪上参加比赛,老爸江友直心里其实挺矛盾的。如此重要的赛事,他当然希望儿子能参加,可让儿子一个人跑到上海参赛,他又觉得不太放心。可不放心又能怎样?现在中考在即,陈芳仪住在医院又需要人照顾,他还能丢下不管,专门陪儿子到沪上参加比赛?

    江水源似乎早就知道老爸的难处,把打印好的几页攻略平放在他面前:“老爸您就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到了沪上怎么吃喝玩乐全都在这张纸上。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手机么?”

    “好吧,”江友直只好相信儿子的能力,“不过记住,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没有了老妈的叮咛和牵挂,行李箱明显比上次去南京时轻便许多。江水源拖着轻便的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望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听着南腔北调的方音,他有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轻巧地避开揽客的出租车司机,来到公交站台,搭车前往预定好的宾馆。

    在宾馆稍事洗漱,吃完早餐,他又搭公交车来到《耕耘》杂志社,也就是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组委会所在地,办理复试登记报名手续。

    此前江水源曾大致了解过,平均每年投稿报名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在5万人次以上,能够有幸参加复赛的不过200多人。在这两百多人中,应届高三及高二学生(a 组)要占到七成。高一以及初中学生(b组)、除中学生以外的岁以下的青年人(c 组)各占一成半。若论获一等奖的比例,b、c两组恐怕还要更低。

    虽然参加复赛的只有两百多人,但加上陪考的家长,人数就要在五百开外。不少人是全家上阵,大包小包好似移民,将《耕耘》杂志社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江水源挤了半天才勉强进了院子。发现里面也摆起了一字长龙,估计没有个把钟头轮不到自己。他也不着急,拿出那本《复分析:可视化方法》开始和柯西-黎曼方程较劲儿。

    才看了不到五分钟,江水源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过身,便发现身后有个戴眼镜、个头不高、皮肤偏黑的女孩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女孩似乎被他突然转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也是来参加复赛的吧?”

    “……”这问题问得!不是来参加复试,谁傻呵呵站在大太阳底下排队挨晒?不过江水源还是友善地笑了笑:“嗯,b组的。你呢?”

    “我是a组的,”女孩语气稍作停顿。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岳文静,楚南澧州人,现在上高二。你是哪里人?听你口音像是北方的,该不会是齐鲁或中原的吧?”

    “都不是,我就是本省人,不过是江北淮安府的,应该算半个北方人吧?”

    “那你初赛时写的是什么?”

    “两首小诗,加起来都不到十行。本来是写着玩的。不知怎么就投了稿,结果还进了复试。感觉自己手气旺得可以买彩票!”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嘛!就是这种无意间写出来的东西,读起来才会让人感觉轻松愉快。说实话,我去年高一的时候也曾投过稿,不过文笔太烂,就是女主人公一哭就珍珠滑落、一笑就倾国倾城。男主人公动不动就45度仰头忧郁地看着天空的那种,而且……反正矫揉造作,幼稚得要命!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自己都想扇自己大耳光,所以也就毫无悬念地落选了。”

    “你这也算是穷则变、变则通吧?个人感觉小说应该比诗歌难写。诗歌一般就百八十个字,再闭着眼睛分行就行。写得晦涩难懂、不知所云,别人还以为你有风格呢!写小说不行,不仅要字通句顺,而且还得有情节,能吸引人。写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才不是!诗歌才更难写,好么?小说嘛,看几本青春文学杂志,躲在家里向壁虚构就行了,无非就是成长啊、早恋啊、友情啊什么的,脑洞开得越大,写起来就越顺手。可诗歌不是胡编乱造就行的,必须要有好的灵感,还要有洗练的语言,有机组合起来才能构成一首诗。我也曾尝试写过几首,满篇都是形容词和比喻句,就好像把抒情散文拆开了一样,简直不堪入目!”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分行时要闭着眼睛,像你这样瞪大眼睛苦思冥想是决计不行的!”

    “真的假的?回去我要好好试一下!”岳文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平时你比较喜欢看谁的东西?或者说,模仿哪一位作家的风格最拿手?”

    平时喜欢看谁的东西?这个问题难到了江水源,写《史记》的司马迁算么?写《复分析:可视化方法》的特里斯坦-尼达姆算么?他侧头想了片刻才回答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吧?我平时看书比较杂,抓到什么就看什么,看完就丢到一边,懒得再仔细琢磨回味。写东西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四不像,跟谁也不搭。”

    “这样啊!我的话最喜欢郭四明,他的所有作品我全都看过,而且每次看的时候都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我这次参赛的作品也是模仿他的,但跟他相比,总觉得少了那么点灵气和忧郁的味道。其实我来参加复赛,得不得奖都无所谓,关键是想见郭四明一面。嗯,他是这次复赛的评委之一。”

    “希望你既能得奖,又能见到你的偶像。”对于有理想的人,江水源总是抱着敬畏之心。

    “谢谢!刚才我看见你在看书,看的是什么书?看得那么津津有味?”

    “一本数学课外书。”说着江水源把书的封面给岳文静看了看,“写得很有意思,而且老师要求尽快读完,所以就趁着排队的时候多瞄几眼。”

    “你是学理科的?”岳文静当时就震惊了。

    “哥们,你也学理科的?咱们同行啊!”排在岳文静后面的瘦高男生此时凑了过来,盯着书的封面念道:“复分析、可视化方法?我去,我们老师让我们学《数学分析》里的微积分,已经觉得够彪悍了,没想到你们老师更凶残,居然让你们自学《复分析》!话说兄弟,你这是准备去参加数学竞赛的吧?”

    “是啊,你也是?”

    “要不怎么说是同行呢?”说着瘦高男生从书包里掏出一本《高中数学奥数金牌教程》,翻到某一页,指着某道题目问道:“哥们,帮我看看这题怎么解?来时想了一路,也没想到该怎么着手,急得我抓耳挠腮坐立难安。这要是不解决,我怕明天进了考场,满脑袋都是这道题目,还写什么作文?”

    江水源接过那本书,只见题目下面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尝试的解法,但最后都被大大的“x”号所杠掉。而天头地脚上的几个黑乎乎手指印,则充分证明这本书的主人在这道题目上确实耗费不少工夫。江水源看了一遍题目,然后答道:“我觉得这个题目得用构造法来解。”

    “怎么构造?是构造辅助元素,还是构造数学模型,或者实际例子?”

    “都可以吧?构造数学模型的话,可以直接用抽屉原理和中国剩余定理证明。若是构造实际例子,则可以用反证法来证明。两种方法是殊途同归。”

    “你就想到了两种方法?说说看!”

    “就在这儿说?”在一群文学青年中畅谈奥数题目的解法,江水源担心会被围殴而死。

    “那咱们找个凉快的地方慢慢说?妹子,帮我们占一下位置,我们去去就来。”说着男生拉着江水源找地方讲解习题去了。

    “好!”岳文静答应得非常干脆,等他们走远了才对着手指碎碎念道:“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搭讪的,都还没问名字、学校和手机号码呢……还有,本来应该合影留念的……”(未完待续。。)

三十九、登记报名(上)

    讲题目也就十多二十分钟时间。讲完之后,那个男生又拉着江水源说些数学奥赛的奇闻异事,比如某某某以前资质平平,高二时眼睛突然坏了,每天只能用眼4小时,成绩却突飞猛进,靠别人口述,在头脑里想题、算题,最后奇迹般地夺得了国际奥赛金牌,还破解了好几个数学史上著名的猜想;再比如某某某聪明异常,各种数学难题基本看一遍就能得出正确答案,摘国际奥赛金牌如同探囊取物,但算自己的年龄却和幼稚园小朋友一样,需要掰着手指头数……简直让江水源眼界大开。

    其实葛钧天也会跟江水源、张谨说些数学方面的小故事,不过相对而言,他说的就高大上许多,动辄就是牛顿和莱布尼兹之间的恩怨情仇、伯努利家族的群英荟萃、哥廷根学派的绝世风华,最次、最次,主角也得是经世大学的老师或学生。谁有闲情雅致关注国际奥赛那帮小屁孩?

    ——噢,偶尔他也会提及关于国际数学奥赛金牌得主的趣闻,比如得过四次金牌的米国人雷德-巴顿,三次满分、现在米国加大洛杉矶分校执教的西普里安-马诺勒斯库,得过两次满分、后来得到孙元起奖的斯坦尼斯拉夫-斯米尔诺夫,以及年龄最小的金牌得主、后来也得到孙元起奖的陶喆轩。

    总之,每次葛钧天开始讲故事的时候,江水源和张谨就等着乖乖献出自己的膝盖吧!

    两人足足掰扯了个把钟头,直到岳文静喊“喂,快过来!马上轮到咱们了!”才从新跑回队伍里。果然,刚站到队伍里不到两分钟,就听到里面叫道:“下一位,97号!”江水源朝岳文静和那位男生摆摆手:“该我了。两位回头见!”

    “回头见!”岳文静真心实意地答道。

    那个瘦高男生则拽拽地说道:“什么回头见?应该是颁奖现场见!”

    等江水源进了屋,岳文静才问那个男生道:“刚才你们聊了什么?瞧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对了,那个帅哥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

    那个男生一脸惊讶:“我没问啊!怎么,你也不知道?瞧你最初和他聊得兴高采烈的,我还以为你们俩之前认识呢!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反正明天考场上还会再见到的。到时候问也来得及。”

    “你也是b组的?”

    “我是a组的呀!难道你是b组的?”

    “我也是a组的,可刚才那个小帅哥是b组的,我还以为……”

    “噗——”那个男生刚喝到嘴里的矿泉水全喷了出来:“你的意思是,他才上高一?!我了个去,我刚才做了什么?居然找了个高一学弟问题目,而且还得到了圆满的答复!我曹某人要是不出名也就罢了,以后万一要是成名成家,这段经理可就是天大的污点!”

    ————

    “下一位!”

    吕嘉敏在屋里有气无力地叫道。本来以为是见识小鲜肉和未来文豪的大好机会,特意拜托当社长的舅舅才讨来这份接待的差事。没想到一上午肉倒看了不少,有肥肉,有五花肉,还有干巴成一条筋的腊肉,就是没看见让自己眼前一亮的小鲜肉。

    没办法,现今大多数高中男生对自己容貌都没有特殊要求,就算偶尔冒出个捯饬自己脸部的想法,也会被繁重的作业和考试压成齑粉。当然。也有少部分萌生了想美的意识,但苦于没有足够的财力和经验支撑。折腾来折腾去,反倒变成了不招人待见的非主流。

    整个上午,吕嘉敏看到的男生不是满脸青春痘、带着淡淡的八字胡,一副素面朝天的原生态,就是香水味刺鼻、摩丝发蜡用了半斤的油头粉面。吕嘉敏暗中打算,中午的时候一定要找个理由急流勇退。比如大姨妈突然到访?

    就在这时,江水源走进了接待室。

    纯白色短袖t恤,深蓝色薄牛仔裤,白色简版帆布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品。整个人清爽简洁得就像初夏干净明亮的阳光,透过国槐薄而翠绿的叶片照进了接待室。吕嘉敏瞬间感觉眼前明亮许多,似乎之前的刺瞎狗眼不过欲扬先抑的铺垫,整个上午的辛劳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她急忙站起身,不小心差点带倒桌上的纸杯:“小鲜——这位同学,请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身高多少?体重多少?哪里人?在哪个学校上学?手机号码是什么?”

    江水源奇道:“作文比赛还要问身高体重的?”

    吕嘉敏脑筋急转:“呃——,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获得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具有保送国内名牌大学资格,是条不错的终南捷径,所以就有些人故意钻空子,雇用枪手来参加比赛,获取保送资格。比赛组委会有鉴于此,要求所有参赛选手在复赛报名必须留下身高、体重等资料,以备复赛及将来保送时核查。不仅要身高、体重等资料,等会儿还要照相呢!”

    江水源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老实回答道:“我叫江水源,今年虚岁15岁,身高174厘米,体重56公斤,本省淮安府人,在经世大学附属淮安府中学读高一。这是我的学生证和复赛通知书,请您查验!”说着把材料递给了吕嘉敏。

    “啊?你就是江水源?写‘这条路也许/不通向任何地方/但有人从那边过来’的那个江水源?我读过你的诗,还以为你是——”

    “是个怪咖?”江水源笑道,“要说写诗的人是应该有点诗人的派头,比如蓬乱的长发、迷离的眼神、气质颓唐、满脸倦容、奇装异服。嗯,下次我可以照着打扮一下,让人隔着三里路都能看出我是个写诗的!”

    “别!就这样挺好的。”吕嘉敏马上阻止道,“之前社长和总编跟我提到过,说你来了,领去给他们见见,想看看写出如此精妙短诗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模样?估计他们见了你,绝对会大吃一惊的!来来来,在此之前你先坐好,我给你拍张准考证上用的标准照。非常好!接下来咱们俩再拍张合影。”

    “拍合影也是比赛的要求之一?”江水源瞪大眼睛。

    吕嘉敏捏着手机:“这是年过二十的大姐姐个人私下里的小小请求。怎么,不行么?”

    我能说不行么?

    江水源很快发现女生都是有意无意的骗子,上次张倩是这样,这次女接待还是这样,不是说好拍“张”合影的么?你按着快门不松手是怎么回事?如果说单张是步枪点射、连拍是机关枪连发的话,这噼里啪啦连绵不绝的快门声绝对顶得上一场小规模战役!

    吕嘉敏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手机,和旁边办公室的同事打了声招呼:“郭姐,麻烦你帮我顶一下,我带这个小帅哥去见社长和主编!”

    “哟,小敏,什么时候找的小男朋友?眼光不错嘛!准备什么时候发喜糖?”那位郭姐调侃道。

    “只要郭姐帮忙牵红线,让小帅哥同意做我男朋友,现在发喜糖都没问题!”吕嘉敏开起玩笑来是半点节操都没有:“对了郭姐,社长和主编在忙什么?”

    “他们和评委在会议室里商议明天复赛的事儿吧?你去看看?”

    “okay,谢了郭姐!”然后吕嘉敏带着江水源七拐八拐来到了会议室,轻轻叩响房门:“社长、主编,我是吕嘉敏,你们要的人我给您带到。具体如何发落,请您示下!”

    江水源直翻白眼:感情我是发配到沧州的林冲,准备带上堂打杀威棒是吧?

    屋里的议论声停了下来,然后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进来!”(未完待续。。)

三十九、登记报名(中)

    江水源走进会议室,发现里面坐了一圈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的满头白发,估计至少七十岁往上;年轻的不过二十出头,小巧玲珑的身子坐在硕大的沙发椅里,就像一粒花生米在盘子上滚来滚去,很是惹眼。此时岳文静要在这里,肯定会尖叫出声:“郭四明!”

    若是江水源见识更广一点,或许会认识会议室里更多的人,比如坐在主位上的《耕耘》杂志社社长毋齐飞,他旁边的杂志社总编方泉,还有对面客座上满头白发的北平师范大学国语系教授、著名国语教育家童天申,以及震旦大学国语系教授、著名少儿作家曹问道,金陵大学当代国语文学研究所所长马轻胜,著名作家顾影、韩暑、白璧微、王看山等等。

    吕嘉敏笑着介绍道:“社长、总编、各位评委老师,这位帅哥就是那个以两首短诗参赛的选手江水源同学!”

    江水源经历过国学论难选拔赛的多轮洗礼,台下好几百观众的大场合都应对自如,眼下这种小场面当然更不在话下。他微微鞠躬,然后很有分寸地自我介绍道:“社长、总编、各位评委老师,我叫江水源,来自经世大学附属淮安府中学,很荣幸能够到沪上参加复赛并见到各位老师!”

    其他人还没说话,金陵大学的马轻胜却闻言站起身来,连声问道:“你是淮安府的江水源?你就是那个江水源?”

    江水源有些愕然:“我不太明白你问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我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在淮安府叫江水源的貌似就我一个,至今还没遇到和我重名的。”

    “你不久前应该代表淮安府参加过全省国学论难选拔赛吧?”

    “是啊!”

    “原来真的是你!”马轻胜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最近一段时间季先生和乔先生天天在我们耳朵边念叨,念叨得我们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不过今日一见。感觉见面更胜闻名,不愧是季先生和乔先生都看好的奇才!”

    杂志社社长毋齐飞颇为好奇:“怎么轻胜兄,这位江同学非常有名?”

    马轻胜挠挠头:“某种程度上算是吧?至少我们学校季逊季老先生和乔知之乔老先生对他就推崇备至,据说两位先生曾提出保送我们学校国学院的条件来招揽江同学,不过被江同学华丽丽拒绝了,惹得他们近来肝火大盛。结果他们门下的研究生就惨了。动不动就被老师骂‘连中学生都不如’。传闻那些研究生已经组成复仇者联盟,准备北上找江同学的晦气。江水源同学,你近来可要小心些!

    “我本人对江同学也是闻名已久,不过之前一直缘悭一面,每次都错开了淮安府的比赛场次。好不容易轮上了淮安府的比赛,江同学已经因为家里有事,中断比赛返回了淮安。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天在这里终于碰上了!怎么样江水源同学,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虑。有没有回心转意?只要你点头,我可以替两位老先生做主,回去就把保送通知书给你寄到学校!”

    江水源客气地朝马轻胜微鞠一躬:“谢谢季老、乔老和您的好意。虽然我对国语比较喜欢,但从没有把它当作终身职志的想法,对于您的好意只好心领了!”

    在座很多人或许不知道季逊和乔知之是哪路神仙,但绝对知道金陵大学国学院在全国的分量。听到江水源的回答,大家忍不住想吐槽:既然你没有把它当作终身职志的想法,那你还来凑什么热闹?能不能麻烦你给爱好国语的同学腾个地儿?

    北平师范大学的童天申是少有几个了解季逊和乔知之在学界地位的人。非常好奇他们俩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这个高中生?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得俊俏点么?

    马轻胜似乎看出了童天申的疑惑,马上解释道:“季老和乔老之所以如此看重江水源同学。首要原因是他的国学基础非常扎实。扎实到什么程度呢?据说举凡《十三经》、《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先秦诸子著述、《全唐诗》、《说文解字》之类国学基础典籍皆能随口背诵!”

    “咝——”全场听众都倒吸一口凉气。

    背书是国学研究的童子功,大家在文学圈里厮混,都听过不少类似的传言,比如某某某教授可以全文背诵《十三经》,再比如章黄学派嫡系弟子入门必背《说文解字》,但大多数只是自己专业研究领域的几本书而已。很少像江水源这么凶残,居然经、史、子、集一网打尽!

    要知道仅《二十四史》就二十四部大书,共计3213卷、4000万字!再加上900卷的《全唐诗》、294卷的《资治通鉴》……这些书只怕很多人一辈子都看不完,更何况背诵?所以大家的第二反应就是:“真的假的?”

    郭四明促狭地笑道:“韩少,传说你高中时曾通宵苦读《二十四史》。这位小帅哥自称会背《二十四史》。你考考他呗?”

    韩暑是个学渣,但文笔超好,靠着手里的一支字——有人建议在“手里”前面加上定语“老爸”,我们暂且不去管它——闯荡江湖,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青春文学的瓢把子。他闻言甩了甩额头上的刘海:“凭什么不是你出题?就因为你矮人一头?好吧,你是矮人一头,那由我来出题!江小弟,如果你能全文背诵《汉书》里的《高祖本纪》,我就服你!”

    江水源冷冷的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卖艺,也不卖身!还有,叫《高祖本纪》的是《史记》,《汉书》里面叫《高帝纪》。”

    韩暑自己倒先笑了起来:“冲着你的这股傲劲儿,我就服你!”

    童天申和声问道:“江小友,老头子我叫童天申,是个教书匠。之前听人说这个名字曾在《二十四史》中出现过,我是研究国语教育的,对古代历史不太懂,又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翻那些大部头。小友既然读过《二十四史》,可知‘童天申’在哪一部史书里面出现过?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若是小友知道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江水源知道所谓的“不太懂”“没去翻”不过是托辞,其实还是考校,甚至他的名字可能就是根据史书上的古人起的。不过老人家如此“不耻下问”,态度也非常诚恳,自己也没有知而不答的道理:“就我所知,老先生的这个名字曾在《明史》卷二百九十四《忠义六》出现过,附在《许文岐传》后。书中记载‘贼既陷蕲州,遂屠其民。……其时属吏死节者,惟麻城教谕定远萧颂圣、蕲水训导施州童天申’,可见这位前辈是位忠义死节之士,是个大大的好人!”

    “好、好、好!”童天申连声夸奖道,“江小友,你有没有兴趣北上,到我们北平师范大学就读啊?我们北平师大虽然在国学研究上和金陵大学差不多,可是与经世大学、北平大学等高校近在咫尺,各校之间不仅份属兄弟,而且可以相互选课、承认学分。如果你以后想到经世大学深造,或者有什么其他想法,北平师大绝对是个不错的阶梯。怎么样?你要是同意,老头子可以帮你说项!”

    马轻胜急了:“童先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江水源同学是我们金陵大学发现的好苗子,事情还没谈妥,你可不能半路截胡啊!”(未完待续。。)

三十九、登记报名(下)

    童天申慢条斯理地答道:“什么叫没谈妥?分明是你们一邀再邀,江小友一拒再拒,情势已经非常明确,为何老头子就不能在后面捡个漏呢?”

    “童先生,您这哪是捡漏?分明就是拆台!”

    震旦大学国语系教授曹问道摇着折扇劝道:“马兄请稍安勿躁,童先生您也消消气,这种事情我觉得不能光看你们二位的热情,关键还得看江水源同学自己的选择,没准人家既不看好金陵大学,也不看好北平师范大学,就认准了我们震旦大学呢?我们震旦大学可是江南文脉所在、沪上第一名校——”

    “一边去!”童天申、马轻胜齐声呵斥道。

    杂志社总编方泉赶紧出面调停:“现在天气热,大家火气都大,要相互间多多体谅,不要伤了和气。我觉得刚才曹教授有一句话说得非常中肯,就是咱们不能光顾着自己的想法,关键还得看江水源同学的选择。无论是选择读哪所学校,还是选择国学研究、文学创作,咱们都得给予足够的尊重,毕竟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走的,别人无法越俎代庖。”

    马轻胜摇头叹息道:“话是这样说,可江水源同学不从事国学研究实在太可惜了!他不仅国学基础扎实,更难得的是聪颖异常!我听季老和乔老说过他们这一届各府主将比赛对对子的事儿,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别说是一般的本科生,就算是专门研究国学的硕士生、博士生,乃至我等一拨就倒的博导教授,能跟他同场竞技的也没几个!”

    “哦?说说看!”曹问道兴趣盎然地问道。

    当下马轻胜将那天比赛的几个对联说了一遍,分分钟把在座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几位教授终于明白为什么季逊和乔知之两位老先生如此看重这个高中生,真真是人才难得!接下来望向江水源的眼神更加火热,恨不得直接打包带回学校,收为关门弟子。

    半天,坐在角落里的作家王看山耸耸肩:“会对几个对子而已,不过是饾饤之学。很了不起么?要是能写个百把万字的小说,大卖个几十万本,那才是真正的能耐!”

    顾影、韩暑、白璧微和郭四明欢快地笑了起来,他们虽然没有出言附和,但脸上的神情却将支持王看山的态度表露无遗。

    童天申、曹问道、马轻胜等象牙塔里出来的教授学者也在笑,不过却是冷笑:在作家看来,大卖几十万本的小说无疑是成功的体现;但在学者看来,这种你爱我来我爱她、没有半点内涵的快餐式青春文学,就算写个三五百万字。全国青少年人手一本,都不如《国学研究》杂志上一篇三五千字的论文来得有价值!论文几十年、上百年后还会有人研究拜读,但几十年、上百年后谁会关注昔日的文学垃圾?

    社长毋齐飞闻到了空气中浓厚的相互鄙夷的味道,赶紧抓住时机打了个哈哈:“毋某实在孤陋寡闻,听了轻胜兄介绍,才知道江水源同学居然是不世出的国学奇才!当然,他的文学天赋同样令人叹为观止,参加初赛的两首短诗虽然加起来不足十行。但每一首都意味深长,令人吟咏再三不忍释卷!我和我们方泉方总编读过之后马上拍板。将其列入复试名单,并特意交代前台,江同学来了一定要请过来见见!”

    江水源摸摸鼻子:“这又是何必呢?难道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还要非要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不成?”

    毋齐飞笑得更加开心:“这个比喻有点意思!不过看到了金蛋,却不去寻觅那只下金蛋的母鸡。那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更何况见到本人之后,我愈发确信自己是发现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对了,你手头有什么存稿没有?我们杂志接下来几期会设立专栏,推介本次作文大赛崭露头角的优秀青年作家,目前暂定的名单里面就有你。只是两首短诗未免有些单薄。希望你能多提供一些作品供编辑部选用!”

    “抱歉,没有!”并非江水源故意拒绝毋齐飞的好意,而是他手头真没有什么存稿。平日里要么看书要么做题,只有作文课和考试时才会想起写东西,而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命题作文,匠气太重,离真正的文学作品还有很大距离,怎么好拿出来献丑?

    江水源唯恐毋齐飞不信,又接着解释道:“其实这两首短诗只是课间的玩笑之作,被我们老师搜罗起来一并寄到沪上参赛。没想到谬承社长和诸位的青眼,居然能够进入复赛,实在是邀天之幸!”

    王看山语带讥讽:“哟,没想到国学奇才还是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文学天才啊!那正好,现在你有空,咱们大家也不忙,不如你随便写几首,既能让毋社长的杂志有了稿件,也能让在座诸位大开眼界心服口服,两全其美。怎么样?”

    顾影、韩暑、白璧微、郭四明等人顿时哄然叫起好来。

    江水源对此不置可否。因为如果避战,会被人认为是怯懦;若是应战,则会被人视为轻狂。千言千当,不如一默。最好莫过于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不说话就表示默认喽?”王看山说着就晃了晃手里的圆珠笔,“要不就以《圆珠笔》为题吧?”

    江水源应声答道:

    圆滑是顺利的前提

    直至圆滑

    耗尽了所有的良心

    “好!切合圆珠笔的特性,却又暗讽时态人心,真是一针见血!”曹问道高声喝彩道,“既然江水源同学有如此才学,说不定今天的欢聚会像一千三百年前的滕王阁宴饮一样,因为诗赋而流传千古。曹某既然不能作为主角,那就当个出题的配角,趴在千里马的尾巴上名垂后世吧!我的题目是《眼镜》。”说着他摘下眼镜,朝江水源示意了一下。

    江水源张嘴就来:

    使你看清了世界

    使世界看不清你

    “有趣、有趣,我也来当一回苍蝇吧!”韩暑举起手里玩弄的zippo打火机,“就这个,《打火机》!”

    江水源举重若轻地答道:

    遇见谁

    都可以献上一颗发亮的心

    火柴太傻了

    只能燃烧一次

    “我也要当苍蝇!”“还有我!”“你们都等一下,让我这个老头子先来!”大家争先恐后出题,会议室里顷刻间变成了菜市场。没等他们争出个所以然来,江水源漠然地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事不过三!我之前说过,我既不卖身,也不卖艺的。刚才胡诌的几句歪诗,只是为了证明我会写,但懒得写而已,并非炫耀。就是这样!如果诸位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别!”总编方泉急忙阻止道。

    江水源转过身:“您有事?”

    方泉道:“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刚才我们社长说过的,我们杂志接下来会设立专栏推介本次大赛崭露头角的青年作家,其中就有你。实话说,你投稿的两首短诗非常优秀,入选年度最佳诗作都没问题。刚才你随口念的三首诗也很不错,虽然比不上之前那两首,但也是著名诗人的中上之作。所以我们会在下期杂志上刊登你这几首诗作,可以么?”

    “可以。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以后如果你有什么好作品的话,欢迎赐稿。我社承诺尽快刊出、稿费从优!怎样?”

    “看情况吧!”说完江水源推门而出。(未完待续。。)

四十、新概念复赛(上)

    复赛当日有些闷热,灰白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罩在城市上空,似乎是要下雨,又好像老天爷舍不得那点雨水,于是双方就在半空中无聊地僵持着。

    江水源按照惯例起了个大早,在宾馆楼下锻炼身体时看着雾气滔滔的天空,不禁满腹感慨:要是老妈清醒的话,临出发前肯定会查询沪上未来一周的天气变化,然后把雨伞、仁丹、清凉油、藿香正气水等夏季用得到的东西全被一股脑装进行李箱。如今行李箱是轻便许多,可遇到下雨或高温,缓急之间就很难措手了。

    现在江水源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赏脸,别在去参赛的路上下起瓢泼大雨,把自己浇成落汤鸡!

    天公倒也作美,一直到江水源出门都还是欲雨不雨的样子,只是气温渐渐高了起来。若有似无的热浪如同笼屉上轻轻飘散的雾气,把眼前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扭曲。江水源很快开始冒汗,浑身衣服就像是用胶水黏在身上似的,一点都不爽利,感觉走路都比平时费劲。

    尽管天气不好,赛场外依旧人头攒动。

    江水源手里捏着准考证,迅速穿过肉味蒸腾的人群,进入比赛的大会议室里。谢天谢地!会议室里有空调,而且调到了人体最适宜温度,微带凉意的冷风习习扫过,顿时让江水源精神为之一振。

    赛场里已经到了不少人,有的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四处张望,有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还有的则是睥睨天下俯视群雄。傲横地打量着新进来的蝼蚁。据江水源估计,后者应该是参加过一届比赛的老油子或小有名气的青少年作家,想在新人身上找到些许成就感。

    江水源倒是保持一颗平常心,把比赛视作学校的某次月考,检查好文具之后,也开始闭目养神。

    时间一到。监考人员发下题目和答题纸。

    江水源的位置比较靠前,拿到题目和答题纸的第一反应不是看题目,而是惊讶:啊!答题纸居然不是印着格子的作文纸,而是普通的a4复印纸!万一自己在某一刻被张旭怀素附体,那字迹还不得像刚拿到驾照的女司机开着超跑在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撒腿狂奔?

    就在此时,后面的少年惊讶出声:“我擦,这是什么鬼题目?”

    江水源拍拍脑袋,赶紧看题。题目有两个,都非常简洁。第一个就是两个字《流亡》,第二个则是幅图片,上面印着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传说中的满汉全席也不外如是。如果江水源会相声贯口,估计此时已经脱口而出:“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新概念、新概念,果然够新的!不说那花式各样的菜品。光是一个“流亡”,就够两百多个中学生琢磨一上午的。大家知道流浪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亡命天涯是什么处境,但谁知道“流亡”是一种什么样的生**验?新还体现在对文章的限制上,除了“限时三个小时”外,再无其他要求。不像月考作文动辄规定“800字以上”、“体裁不限,诗歌除外”等等。

    既然没有字数限制,那就越简单越好。能五十个字解决的。绝不用五十一个!江水源望着外面愈发晦暗的天空,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诗歌无疑是最简洁的表现形式,可“流亡”这个题目太过沉重,那一桌菜肴又太过繁杂,用诗歌来抖机灵、耍机锋实在不是一点两点的困难。在两百名参赛者奋笔疾书的“哧哧”声中。江水源苦思冥想了十分钟,然后在答题纸上写下题目:独幕剧《流亡》。

    (幕启:边境附近山间一幢木屋里,一个山里人正坐在炉边烤火,一阵敲门声,流亡者进屋。)

    流亡者:不管您是谁,请可怜可怜一个流亡的人吧!他们在悬赏捉拿我呢!

    山里人:悬赏多少?

    (流亡者马上离开。)

    江水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错别字及词句不通之处,站起身准备缴卷。刚站起来,窗外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一阵狂风卷地而起,尘土塑料袋四处乱飚,柳枝横着飞,天色也陡然暗了下来,估摸着暴雨分分钟就会倾盆而下。

    监考人员问道:“请问这位考生有什么事?”

    江水源明白现在缴卷出门的话,绝对会被淋个正着。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还是等等再说吧!当下心念直转:“我想问个问题,手头答题纸写完的话,能不能再要?”

    话音刚落,考场内“卧槽”“太阳”之声顿时此起彼伏。也不怪大家惊讶!开场时每人发了四张a4纸,就算字比较大,每页纸写200字,四张就是800字,关键比赛才开始不到二十分钟,这里面还包括构思的时间。如此手速,让在座众人情何以堪!

    “可以!你先坐下来,我马上给你送过去。”监考人员回答道。

    “好!”

    片刻之后,果真又送来了四张a4纸。江水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听着窗外闷雷一声紧似一声,半个天都乌云如墨,暴雨已然近在咫尺。面对监考人员殷勤送来的白纸,江水源又拈起笔,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再写点吧!然后在另一张白纸上写道:《午餐》。

    我是在看话剧的时候见到她的。

    幕间休息时,我应她的招呼走了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我上次见到她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不是有人提起她的名字,我想我几乎会认不出她来。她兴致勃勃地跟我谈了起来。

    “瞧,自从我们初次相见已经好几年了。真是光阴似箭啊!你还记得我初次见到你吗?你请我吃的午餐。”

    我能不记得吗?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住在京城。我在经世大学校外租了一套小小的公寓,从那里往下看去是一个公墓。我挣的钱只够勉强维持生活。她读过我的一本小说,并曾跟我写信谈论该书。我回信向她致谢。随即我又收到她的一封信,说她路过京城。想跟我谈谈。但她的时间有限,只有下个星期四有空。那天上午,她要去故宫,问我是不是愿意中午请她在马克西姆餐厅吃顿便饭。

    马克西姆餐厅是国会议员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去那儿吃饭远远超过我的经济能力,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但我当时受宠若惊。况且年纪太轻,还没有学会对一位女士说个“不”字。(附带说一句,没有几个男人学会这一招,而到他们学会时,往往年事已高,他们说什么对女人来讲已无足轻重了。)我当月的生活费还有1200块钱,一顿便餐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如果我下两个星期不下馆子的话,还是满可以对付过去的。

    我回信说,我将于下星期四十二点半在马克西姆餐厅宴请我的朋友。

    她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年轻。她的外表与其说美貌动人。毋宁说丰腴魁伟,气概非凡。事实上,她已有28岁了,长着一口洁白整齐的大牙齿,给我的印象是,其数目之多已超过了实际需要。她很健谈,不过因为她想谈的话题似乎总与我有关,所以我便洗耳恭听。

    菜单拿来时。我大吃一惊。价格比我预料的要高出许多。但她的话使我宽了心。

    我午餐从不吃什么东西,她说。

    江水源写到这里停下了笔。因为他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影。回头一看,杂志社社长毋齐飞正站在身后:“写得非常不错,开篇一下子就把读者给抓住了,而且悬念也设置得非常巧妙。继续写啊,就当我不存在!”

    江水源把那个独幕剧《流亡》的稿子交给毋齐飞:“呶,这才是我参赛的作文。至于现在写的。不过是随便练笔而已。另外,我写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边上围观。谢谢!”

    “哦?那我到一边拜读你的参赛作文,就不打扰你了!”毋齐飞很识趣,“不过我很希望你能把你这篇小说写完。只要你能把它写完,我请你去马克西姆餐厅吃午餐!你或许知道,马克西姆餐厅在沪上也有分店,而且做得不输于京城!”

    毋齐飞走后,江水源看了一眼窗外,此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密集集地砸了下来,风卷着雨雾和土腥气到处乱钻,连会议室里也未能幸免。他叹了口气,继续写道:

    “哦,可别这么说!”我慷慨地回答。

    “我从来只吃一道菜。我认为现在人们吃得太多。或许来点鱼还行。我不知道他们有鲑鱼没有。”

    啊,吃鲑鱼的季节还没有到,菜单上也没有,但是我还是问了侍者。有,刚刚进了一条头等鲑鱼,这是他们今年第一次进这种货。我为客人叫了一份。侍者问她在鲑鱼烹制的当儿,要不要吃点别的。

    “不要,”她回答说,“我向来只吃一道菜,除非你有鱼子酱。鱼子酱我是从不拒绝的。”

    我的心微微一沉。我知道我是吃不起鱼子酱的,但我不便跟她直说,我吩咐侍者务必拿鱼子酱来。我自己则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一个菜,这就是羊排。

    “我看你吃肉是不明智的,”她说,“我不知道你吃了羊排这种油腻的东西后还怎么工作。我不赞成把肚子撑得太饱。”

    接着而来的是饮料问题。

    “我午餐从不喝饮料,”她说。

    “我也是如此,”我马上答道。

    “但白葡萄酒例外,”她接着说,就好像我刚才没说似的,“法国的白葡萄酒非常清淡,十分有助消化。”

    “你想喝点什么”我依然客气地问道,但算不上热情。

    她嫣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的医生只让我喝香槟。”

    我猜想我的脸色一定有点发白了。我要了半瓶,顺便提及我的医生绝对禁止我喝香槟酒。

    “那你喝什么呢”

    “水。”

    她吃了鱼子酱,又吃鲑鱼。她兴高采烈,大谈艺术、文学、音乐。但我心里却在嘀咕,不知这顿饭要花多少钱。当我的羊排上来时,她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我来:“我看你习惯中午吃得很多。我肯定这样不好,你为什么不效法我的样子,只吃一道菜呢我相信那样你会感觉好得多。”

    “我是打算只吃这一道菜,”我说。

    这时侍者又拿着菜单走了过来。她轻轻地一挥手,让他走开。

    江水源再次停下来笔,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毋齐飞又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不等江水源说话,他便率先解释道:“你写的短剧我已经看完了,和你之前写得诗歌一样,虽然很短,但却意味深长。年轻一代能够达到你这样高度的作家凤毛麟角!不过还是太短了写,或许你现在写的这篇小说可以很好地弥补这个遗憾!”

    “我说过,这只是随便练笔!”江水源再次强调道。

    毋齐飞笑道:“我也还是那句话,非常希望你能把它写完。你写到了鲑鱼、鱼子酱、羊排、法国白葡萄酒,这些都没问题,去马克西姆餐厅的时候我一定先帮你点上!”说完一摇一晃地去巡视别人的考卷。(未完待续。。)

四十、新概念复赛(下)

    江水源不知道马克西姆餐厅里有没有鲑鱼、鱼子酱和法国白葡萄酒,事实上,他是偶尔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美食名店排行榜,才知道京城有这么一家西餐厅。至于各种垂涎欲滴的美食,不过是根据图片借题发挥罢了。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狂风卷着暴雨就像撒网一样,不时从会议室外的空地上掠过,广玉兰、香樟、华木莲在风雨中剧烈摇摆,似乎承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洗礼。雨水到处四溢横流,原先堵在门口的家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估计是找地方避雨或为自家的孩子购买雨具去了。

    江水源收回目光,继续写道:

    “我可不这样,我午餐从不吃东西。要吃,也只是稍许吃一点,从不多吃。而我吃这么一点,主要也是为了借此机会闲谈而已。我可不能再吃什么东西了,除非他们有那种大芦笋。到了马克西姆,不吃点芦笋,那就太遗憾了。”

    我的心一沉。我曾在店里见过芦笋,我知道它贵得可怕。过去我每见芦笋,常常馋涎欲滴。

    “夫人想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大芦笋,”我问侍者。

    我竭尽全力想使他说没有。他那张宽阔的教士般虔诚的脸上展露出愉快的笑容,他用肯定的语气对我说,他们有又大、又好、又嫩的芦笋,简直是罕见的珍品。

    “我一点也不饿,”我的客人叹道,“不过如果你执意要请我吃,我也不反对吃点芦笋。”

    我便点了这道菜。

    “你不吃点吗”

    “不,我从不吃芦笋。”

    “我知道有人不喜欢芦笋。事实是,你吃肉太多,伤了胃口。”

    我们等着芦笋烹制好送上来。我突然惊恐起来。现在的问题已不是我还能剩下几个钱来维持这个月的生计了。而是我的钱够不够付账。要是我差十法郎,不得不向客人借的话,那就太难堪了。我可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身边到底有多少钱,我心里有底,倘若账单超过了这个数字,我就决心这么办:伸手往口袋里一摸。随即故意惊叫一声,跳起来说钱给小偷扒了。当然,如果她的钱也不够付账的话,那就尴尬了。那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我的手表留下,言明以后再来付。

    芦笋端上来了。又大汁又多,令人垂涎不止。我一面看着这个邪恶的女人大口大口地将芦笋往肚里塞,一面彬彬有礼地谈论着京城戏剧界的现状。她终于吃完了。

    “喝点咖啡!”我说。

    “好,就来一客冰淇淋和咖啡吧。”她回答说。

    到这时,我什么也不在乎了,为自己叫了咖啡,为她叫了一客冰淇淋和咖啡。

    “你知道,我坚信一点,”她边吃冰淇淋边说道。“当一个人吃完一顿饭站起来时,他应该感到还没有吃得十分饱。”

    “你还饿吗?”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噢,不。我不饿。你知道,我不吃午餐。我早晨一杯咖啡。然后到晚上用餐,但我午餐向来最多只吃一道菜。适才我这样说是为了你啊。”

    “哦,我明白啦!”

    江水源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腕。这是他第一次在考场上写那么长篇幅的作文,脑袋里脉络清晰文思泉涌,可是手却累得够呛,写出的字迹歪歪扭扭。简直要一行白鹭上青天。怪不得大家都说当作家是个体力活,看来确实如此,单单是每天写八千字、一万字的腕力就足以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文笔不错,稳重沉着而又灵气十足,准确生动却不矫揉造作。用来写小说可谓物尽其用!情节也很流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违和之处,让人有忍不住继续读下去的冲动!”说话的是《耕耘》杂志总编方泉,他站在身后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江水源早已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正写在兴头,懒得费工夫搭理他。

    不过他的点评非常鞭辟入里,对于青少年作家来说,文笔和情节是卡在他们通往成功路上的两大关隘。

    先说语言。

    大部分青少年的文笔是朴质稚嫩的,就好像乡下孩子头次进城、初春小草刚刚冒芽,带着一股生涩胆怯的味道。这时老师会循循善诱说:多做比喻!多用排比!多引用名言!然后教导出来的学生经常满篇都是生硬的比喻、空洞的排比,还有名人也不知道自己说没说过的名言。成功的典范会写出“墨绿起伏的安静山脉,金黄色的麦田中突然腾空的寂寞飞鸟,飞逝的灰铁站牌”或“我恬静微笑,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出的一朵红色蔷薇”之类的句子。

    还有些人则深受雷蒙德-卡佛等外国作家的毒害,立志写小白文。小白文也不是不可以写,关键是要像陶渊明那样“质而实腴,淡而有味”,“豪华落尽见真淳”,而不是瘦削如竹、寡淡似水,像压缩饼干一样只追求饱腹、不顾及口味。

    作为杂志总编,其实方泉内心里还是喜欢传统文学那种读起来平白如话、品起来沉稳劲道的文风,可平时接触的那些青少年作家作品,明明生涩犹在,却故作老成;明明空洞无物,却装腔作势。那股子矫揉造作劲儿让他膈应不已!

    再说情节。

    中国青少年的生活阅历实在有限,日常无非是在家与学校两点间运动,文学作品中的泡吧、玩音乐、出走、恋爱等情节,素材十有七八倒是来源于影视剧或杂志,然后宅在家里向壁虚构。故事大同小异也就可以想象而知。方泉曾在编辑部里开过这样的玩笑:投稿的十个爱情故事里,正常情况是四个车祸、三个绝症、两个跳楼、一个失踪,最次最次也得是转校。由此可见,我们国家中学生的生活是多么水深火热!

    用假模假样的语言描述子虚乌有的空想,这样文章怎么能入眼?偏偏很多中学生还喜欢这个调调。既然有写手也有市场,方泉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屈服。向这些无厘头的文章做出让步。当他看到江水源的作文时,眼睛顿时一亮:这才是我一直要找的青少年作家的作品!

    “麻烦你按捺住自己的冲动,等我写完再读好么?”江水源不耐烦地答道。

    “我现在非常期待你的结尾,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如果想看结尾,那你最好现在就保持沉默!”江水源看着窗外雨点渐渐变小,天色微微放亮。赶紧运笔接着写道:

    接着,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当我们在等咖啡的时候,那个领班侍者,带着满脸奉承的笑容,拎来满满一大篮子特大的桃子,红得酷似天真少女的脸蛋,其色调之瑰丽犹如一幅西洋风景画。当时桃子肯定还没有到上市季节,只有上帝晓得买它们得花多少钱。不过很快我也晓得了,因为我的客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拿了一只。

    “你看,你已经塞了一肚子肉,”她指着我那可怜的一小块羊排,“不能再吃什么了。而我只不过来了点小吃,我还可以再品尝一只桃子。”

    账单来了。付过账后,我发现剩下的钱连付点像样的小费都不够了。她的目光在我留给侍者的三个法郎上停了一会儿,我知道她会觉得我是个吝啬鬼。可是等走出餐厅,我面临着的将是整整一个月的开销要支付。而口袋里却分文俱无。

    “你学学我,”她边握手边说道。“午餐顶多只吃一道菜。”

    “我会做得更好,”我回敬道,“我今晚什么也不吃了。”

    “幽默家!”她得意洋洋地大声说着,跳上了一辆马车。“你是个十足的幽默家!”

    写到这里,江水源再次甩甩手腕。他感觉自己手腕已经肿了一圈,甚至怀疑今天中午吃饭时能不能拿起筷子。于是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完全是拿身体和生命开玩笑嘛!

    “这就是你的结尾?未免太过平淡了些,不够出彩!”方泉趁机点评道,“你们国语老师应该教过如何写一篇好文章吧?最简单的要求就是凤头、猪肚、豹尾。豹尾懂么?就是像豹子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剪,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却又让人心驰神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欧亨利式结尾!”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多长时间?”

    江水源顾目四视,发现考场里已经走了不少人,剩下的要么在奋笔疾书,要么在回头检视自己的作文,改正其中病句和错别字。而昨天遇到的岳文静和那个瘦高男生正站在会议室门口的走廊上一边聊天一边往考场里张望,似乎是在等人。

    方泉看了看手表:“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那应该够了!”江水源拿起笔写下最后几行字:

    但是我终于报了仇。

    我自认不是一个爱报复的人,但是竟连满天的神祗也被触怒而干预其事时,我怀着心满意足的心情目睹这个结局,想必也就可以原谅了。——现今她的体重已达二百九十斤。

    “漂亮!完美的欧亨利式结尾!”方泉搓着手兴奋地说道,“尽管我还没看到其他人的作文,但我敢打包票,这次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得主肯定有你!还有,我会和社长商量,把你这篇文章和那几首短诗作为下期杂志的主打,肯定能够一炮走红!”

    “哦?是吗?”江水源对方泉所言不置可否,站起身把那篇《午餐》叠巴叠巴装进口袋,然后拿着一页纸的独幕剧《流亡》准备缴卷。

    “欸?你要干什么?”方泉急忙拦住他。

    江水源道:“如你所见,当然是缴卷啦!不是比赛快要结束了么?”

    “那你为什么把作文装到口袋里?”

    “因为要交的作文是我手里的这篇,而不是口袋里的那篇。”

    “为什么不两篇都交?”

    “难道比赛要求不是两个题目任选其一吗?”

    “说是这样说,可是你既然两篇都写了,为什么不都交上去?——而且退一步说,我觉得你收起来的那篇小说明显比你要交的戏剧更好,如果只交一篇的话,也应该交那篇小说才对!”

    江水源摇摇头:“我的意见恰恰与你相反。如果是语文考试或其他作文比赛,自然是交小说的胜算比较大,可现在这是新概念作文比赛!什么是‘新概念’?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新思维、新表达、真体验。所谓‘新思维’,就是打破旧观念、旧规范的束缚,打破僵化保守,提倡无拘无束;而‘新表达’则是不受题材、体裁限制,反对千人一面、众口一词。对不对?

    “今天参加复试的二百多人中,估计绝大多数人写的都是小说,用戏剧这种体裁的绝对凤毛麟角,甚至可能就我一个,算不算是不受体裁限制,反对千人一面?就算有人和我一样写戏剧,又有谁会用不到一百个字来完成呢?按照严格的戏剧理论,一部话剧的结构得有开端、进展、**、结局,可我这只有两句对话,算不算打破旧观念、旧规范的束缚?

    “所以说,这个话剧才是最符合比赛要求的作品,而不是那篇小说!”

    “呃……”方泉这时才意识到对面的小家伙不仅是新概念作文大赛的选手,还是国学论难的优秀辩手,跟他争论无疑是自取其辱。当下直接诉诸武力,从他的口袋里缴获那篇小说,又拿过那篇话剧:“不要动,缴卷的事情就由我代劳,你老实坐在这里就行!”

    “大家吵得好好的,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江水源嘟囔道,“还有,缴卷之后不就可以离场了么?为啥还要我坐在这里不动?”

    “社长不是答应请你去马克西姆吃饭吗?我正好沾你的光,开个洋荤!你可别乱跑,我是向社长拍过胸脯一定把你带到的!”方泉千叮咛万嘱咐道。(未完待续。。)

四十一、贫穷贵公子

    江水源没有按照方泉的吩咐老实坐在位子上,而是来到门口,笑眯眯和岳文静以及那个瘦高男生打招呼道:“哟,你们这是干什么?等人还是等雨停?”

    其时已经雨收云散、天光大亮,只有树叶上的雨水会随风洒落,惹来一阵阵尖叫。校门口消失的家长又神奇地冒了出来,或围着刚出来的考生七嘴八舌,或隔着栅栏向内殷切张望。

    那个瘦高男生一把搂住江水源的肩膀,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还敢说?昨天你骗得我好苦,我曹端的多年清誉稍不留神就毁于一旦。你知道么?我堂堂安庆府高的数学帝,竟然向高一学弟问了数学问题!这要是传出去,我的颜面何存?”

    江水源眨眨眼睛:“去掉中间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未婚女青年埋怨有妇之夫欺骗了自己的感情!”

    “被你发现了?昨天晚上看电视刚学的!”曹端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不过听岳妹子说,你是高一学弟,我当时真被吓到了!我高一时在干什么?勉强知道极限和求导,但根本不知道数学分析为何物,你倒好,居然在看复分析!作为学长,我要告诉你,你这么凶残是不人道的!”

    “我的人生信条就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曹端义愤填膺地指责道:“小朋友,难道你们学校高二、高三的学长没有在你们入学时,好好教导你们如何恪守freshman的本分?比如笨拙地融入高中快捷的生活节奏,笨头笨脑地围观学长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一个人躲在墙角里望着班上的女生发呆,满眼崇拜地听着载誉归来的校友大谈成功经验?”

    “并不曾!”江水源答道。

    曹端一脸痛苦抱头呻吟道:“你们学校那些混球,自己养虎遗患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放出来害人!在来比赛之前,我对下学期的全国数学联赛充满信心,甚至指望着获个大奖来赢取名牌大学的保送资格。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信心逐渐动摇,开始怀疑在数学上投入那么多精力是不是一个错误!”

    “你一个理科生不好好呆在学校学数理化,竟然跑来沪上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抢我们文科生的饭碗!我们文科生都没说什么,你还好意思指责别人?”岳文静打抱不平道。她生怕曹端又把江水源拽走讨论数学,当下赶紧问道:“对了小帅哥,你是哪个学校的?我们还不知道你的高姓大名呢!”

    “我叫江水源,苏轼‘我家江水初发源’的江水源,来自经世大学附属淮安府中学。”

    “卧槽!怪不得这么凶残,原来是名校出来的!”曹端神情激动,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口,“我听说过你们学校——具体来说。是前不久刚做过你们的数学试卷。凶残!真凶残!我们安庆府高也是省内一等一的著名高中,结果做了你们的数学模拟卷,整个学校都哀鸿遍野,年级平均分还不到65分,一个班上五六十人,及格的两只手数得过来!我也试着做了一遍,满打满算都不到100分。当时我挺奇怪的,为什么你们学校要整出那么难的试卷?现在算是明白了。感情你们学校的学生实在太过逆天,普通试卷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了!”

    “……”江水源心中了然:不用说。曹端他们学校用的肯定是葛钧天出的那套卷子!别的卷子你不用,偏偏要撞葛某人的枪口,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么?

    “话说你们学校平均分多少?总不会个个都和你一样厉害,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考个一百多分吧?”曹端追问道。

    “我哪知道?我是高一的,对他们高三不关注。”江水源耍了个花枪。

    岳文静下学年才高三,又是文科生。对八卦和帅哥的兴趣显然要大于对数学试卷的探究:“江学弟,我看到刚才比赛时有两个人老站在你身后瞎看,还跟你说话讨论。他们是谁啊?为什么他们要单单看你的作文?你们认识?”

    毋齐飞和方泉站在江水源身后围观、讨论的事情,逃不过赛场上其他选手的眼睛,只不过他们说话非常小声。其他人并不太知道他们之间谈论什么。江水源摇摇头:“不认识,就昨天见过一面,然后今天就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岳文静瞪大眼睛:“真的假的?江学弟,你可要小心,我怀疑他们很有可能是那种有奇特爱好的家伙!”

    “啪!”方泉把手里的杂志卷成筒,从后面敲了岳文静脑袋一下:“小姑娘,难道你爸爸妈妈没有告诉你,随便污蔑别人是不对的吗?还有你,江同学,明明我和毋社长是跟你讨论你作文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奇奇怪怪的话’?”

    江水源耸耸肩:“别人在参加复赛写作文,你们却在后面指指点点、评头论足,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好吧,我承认我说不过你。”方泉刚刚见识过江水源的巧舌如簧,“怎么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咱们就去马克西姆吧?别让毋社长他们久等。”

    江水源奇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一起去马克西姆了?那只是你们社长一厢情愿好么?我还要和这两个朋友聚聚,你有事就先走吧!”

    “啊?你不去的话,我向社长交不了差的!”方泉有些着急,旋即眼睛一转,“你不是要和你的朋友聚聚么?那咱们大家就一起去吧,边吃边聊,反正你点了鲑鱼、鱼子酱、羊排、法国白葡萄酒、大芦笋、冰淇淋、咖啡以及特大的桃子,这些东西我们三四个人也吃不完。”

    曹端试探着问道:“您是——”

    冲着曹端这句话,方泉都想给他颁发一个二等奖的荣誉证书:“哦,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方泉,现为《耕耘》杂志社总编。我代表杂志社,欢迎你们到沪上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

    果然,曹端和岳文静听说他是《耕耘》杂志总编,马上眼睛里一片火热,然后紧紧地盯着江水源,其中之意不言自明。猪队友既然如此不给力,江水源只能一声长叹:“那好吧!既然毋社长和方总编如此热情,那咱们今天就去化个缘,打打牙祭。”

    “请!”

    方泉和曹端走在前面,岳文静扯着江水源紧随其后,觑准时机悄声问道:“江公子真是真人不露相,话说你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连杂志社的社长和总编要请你吃饭?而且还是最负盛名的马克西姆餐厅!”

    公子?感情这妹纸把自己当成是白龙鱼服的贵家少爷了!

    江水源转过脸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我说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信吗?”

    “不信!”岳文静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为什么?”

    “首先相貌气质就不像!所谓‘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瞧你穿的虽然是很普通的衣服,但非常合身,将你的气质彰显无遗,可见是费了很大工夫打理的!(江水源心道:姑娘,我这衣服是我随便穿的!)其次普通人根本不会想到去马克西姆餐厅,就算知道,也不会点鲑鱼、鱼子酱、羊排、法国白葡萄酒之类的菜品酒水。(江水源心里又道:妹子,这些杂志上都有介绍!麻烦你平时看郭四明作品的同时,能不能多看些其他的东西?)第三,普通人需要杂志社的社长宴请,杂志社的总编陪同么?”

    “……你说得都很有理,但可惜都不对!”

    “切,不想承认就算了,那么虚伪干什么?”岳文静表示鄙视之后,突然扭扭捏捏地说道,“那个、那个江公子,我十分想见郭四明一面,不知你能否帮个忙吗?据说郭四明和《耕耘》杂志社关系非常好,只要你说一句,肯定没问题的!”(未完待续。。)

四十二、密谈(上)

    不知是江水源运气不错,还是岳文静运气太好,等他们坐车赶到马克西姆餐厅的时候,就看见社长毋齐飞陪着郭四明、寒暑在包间里相谈甚欢,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前台侍立在一旁端茶倒水。他们见到方泉、江水源近来,纷纷站起身来。

    毋齐飞笑着说道:“感谢你们赏光来参加我们杂志社的聚餐!在此之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免得你们以为我是什么奇怪的人。”

    不用说,肯定是方泉方总编告的密。除他没别人!江水源不满地瞟了方泉一眼:知不知道什么叫“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像你这样的大嘴巴,迟早会**的!——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主编,他早已经卖身给杂志社,失不**貌似也无所谓了。

    毋齐飞继续说道:“我是《耕耘》杂志社社长毋齐飞。旁边这两位青年才俊想来你们应该认识吧?他们就是著名青年作家郭四明和韩暑!即便不认识,也应该听过吧?至于这个女孩,她叫吕嘉敏,是震旦大学大四学生,现在在我们社里实习,主要负责跑腿打杂,此外还兼任前台、秘书、保洁、侍应生等等职务。当然,最重要的兼职还是担任我外甥女。”

    包间内一片轻笑。

    既然他们都做了介绍,江水源也不能失礼:“我叫江——”

    “你不用自我介绍,我们大家都认识你!”郭四明打断江水源的自我介绍,“不过我真的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把《十三经》、《二十四史》那种大部头全部背下来的?光是想想那些大部头,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没有童年吧?”

    “不,我有童年。只是担心没有晚年。”江水源如实说道。

    “天妒英才么?”包间里又是一片轻笑。

    按照道理,接下来该岳文静或曹端自我介绍。江水源转过头,只见岳文静脸红得就像麻辣小龙虾,手脚都在微微颤抖,眼睛定定地望着郭四明,嘴里含糊嘟哝着无意义的字词:“我是……郭、郭……”

    这姑娘算是废了!江水源只好越俎代庖:“这位美女名叫岳文静。楚南澧州人,现在上高二。她最喜欢的作家就是郭四明郭大少你,据说你的作品她全看过,并且每次看的时候都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此次来沪参赛,最大梦想就是见郭大少你一面。用她的话说,叫‘来沪参赛无关输与赢,只为一识郭四明’。怎么样郭大少,能不能给她签个名、合个影什么的,满足人家女孩子的小小心愿?”

    说着。他推了一下宕机状态的岳文静。

    岳文静此时也清醒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郭、郭大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合个影?”来沪上之前,她就早有预谋,所以马上从包里掏出了准备好的签名本和签字笔递了过去。

    “签名自然没问题,合影就算了!”郭四明拿起笔在签名本上唰唰写了起来,“倒不是我傲娇,而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话说小姑娘你也忒没眼光!明明大帅哥就在你旁边,你居然还找我们合影。这不是典型的灯下黑吗?”

    岳文静眼睛盯着脚尖:“我一直想和他合影的,只是还没找到机会……”

    “哈哈哈哈!”众人顿时一团爆笑。江水源也有些抽抽:感情岳文静这妹子见到偶像太激动,导致轻度脑卒中,说都不会话了吧?

    不过江水源马上明白过来为什么郭四明只愿签名、不愿合影。很简单,郭某人实在太过袖珍,估计站起来都没岳文静高。这种照片要是流传出去,搁在谁的心里头都不舒服。同理,刚才为了替岳文静拿到签名,把郭四明狠狠夸了一顿,那边上的韩暑心里是不是也不舒坦?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

    江水源正准备向韩暑要个签名,帮他捞回场子时,曹端开始自我介绍:“毋社长、方总编、韩大少、郭大少,还有吕美女,大家好!我叫曹端,曹操的曹,端正的端,来自安庆府高级中学,今年高二,很荣幸能见到诸位。我的男神是韩暑韩大少!大少,能不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回去我裱好了挂书桌上,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众人又是大笑,之前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江水源也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聊些文坛的趣事,当然,主要是毋齐飞、方泉、郭四明、韩暑他们四个在聊,江水源凭借着对古代典籍的精熟,偶尔也能插上几句嘴。吕嘉敏负责无责任围观,曹端负责大快朵颐。至于岳文静,正一脸花痴地望着郭四明,估计在某一瞬间她甚至有把偶像打昏抢回去压寨的冲动。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郭四明和韩暑借口回去批改复试试卷,很快联袂离开,曹端、岳文静也被吕嘉敏不知带到哪里,然后包间内只剩下江水源和毋齐飞、方泉三人。

    戏肉来了!江水源心中大叫道。自从毋齐飞在考场上说要请自己吃马克西姆,江水源就知道他肯定有所图谋。“宴无好宴,席无好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些可是老祖宗用数千年血泪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绝不会一句空话。

    果然,毋齐飞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之后慢慢说道:“江同学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不错,我们找你是有些事情。不过这该从何说起呢?通过刚才聊天可以看出,江同学你对现在文坛的事情不太了解。今天郭四明、韩暑都在座,我又喝了点酒,不如咱们就从他们俩说起吧!”

    分享秘密、袒露**,正常是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兄弟的前奏。可如果最后两下谈不拢,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江水源很想大喊:你别说!你别说!我对文艺界的八卦狗血一点都不感兴趣,若是你有强烈的倾诉欲,能不能麻烦你另找别人?

    但这些话江水源实在说不出口。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现在碟碟碗碗、残羹冷炙都还在面前桌子上摆着,总不好抹干净嘴唇就不认账吧?

    “我记得很清楚,韩暑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是第四十三届,也就是十年前,当时他也上高一。论国学素养,他自然远不及你;但要说其文字功底,你们却不分伯仲,在游戏文字、嬉笑怒骂上,他甚至更胜一筹。我们一读便惊为天人,以为此次大赛的最佳新人非他莫属。谁知复赛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没有参赛。

    “这种事情以前也有,比如找人代笔或剽窃他人作品投稿,结果入闱复试后怕露馅,干脆选择不来参赛。大家一般都懒得过问。可是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我和当时的赵总编按捺不住,按照投稿的地址找了过去,发现他确实不错。就鼓励他下一届继续参赛,凭他初赛投稿的实力,拿个复赛一等奖、保送名牌大学国语系易如反掌。

    “这是我们当时给他设计的人生道路,也是历届众多获奖者的选择。可惜他没有遵从,而是在高二的时候选择辍学,倚仗在我们《耕耘》杂志上发表的一系列文章和闯下的偌大名头,开始不断地出书、拍广告、演电影,走上另一条成功之路。这其中最主要的固然是他个人的努力,但也少不了我们杂志社的扶持和宣传,才最终成就了今天的著名青年作家。”

    毋齐飞扔掉手中的烟蒂,再点上一根,深吸几口后继续说道:“刚才说的是韩暑,接下来说郭四明。相较于韩暑,他的成功道路更像是个普通获奖者的选择,先后参加第四十四、四十五届新概念作文大赛,都获得一等奖,然后保送沪上的震旦大学国语系。在大学期间,一边勤奋笔耕,作品不断问世,在文坛上引起很大轰动,一方面积极学习编辑、出版、编剧、导演等多方面知识,为以后步入社会打好基础。至于学业的好坏优劣,他反倒不是很在意,在这一点上他和韩暑很类似。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在最初出名都有赖我们《耕耘》杂志社的推介;成名前后很长一段时间,作品都在我们《耕耘》杂志上刊出;一直以来,他们都与我们杂志社关系很好,大多数时候约稿都会答应,一年一度的新概念作文大赛也会应邀担任评委等。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我们《耕耘》杂志社都留不住他们!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年轻气盛又才华横溢,怎么可能甘心雌伏在一家杂志社下面做个靠稿酬维持生计的作家呢?所以他们要打破山门,另立门户,编辑出版属于自己的杂志。本来这是件好事,说明我们《耕耘》杂志在挖掘文坛新人、培育青年作家上功效卓著。可是作为社长,我心里的感受就像是嫁女儿一样,一方面理智告诉我‘女大不中留’,培育出来的闺女迟早要嫁人的;一方面情感上又非常难以接受,感觉耗费那么多年培养的闺女,某天突然被人连盆带花一块儿端走了,我这心里难受啊!”

    说到此处,他按熄烟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江水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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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密谈(中)

    对啊,然后呢?总不可能请人吃饭,就是为了听你发牢骚、痛说革命家史吧?

    毋齐飞似乎还沉浸在伤感之中无法自拔,没有心情回答江水源的问题,方泉替他解释道:“这年头经营一本杂志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说难,是因为从组建杂志社、申领刊号、组稿、编辑、印刷、寻找销售渠道等等,每一步都不能出纰漏。可即便每个步骤都精益求精、无懈可击,只要杂志卖不出去,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白费。

    “如今这社会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是说你组的稿子好,杂志就能卖得出去的,必须要有足够的名气。名气从哪里来?一个是砸钱做广告。只要你宣传得路人皆知,总有人愿意当小白鼠试毒,然后杂志质量再过得去,一来二去就培育出了市场。但广告是个吞金兽,别说你有一两百万,就算有个三五百万,砸进去也未必能听到水响,稍不留神就血本无归。

    “另一个好方法是拉名家站台。如果你能邀请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和其他一线作家经常给你写稿,用不了多久,杂志名气自然而然就起来了。关键是邀请这些名家给你写稿,价格不比做广告便宜,质量也未必能得到保证,到时候用不用都是两难。做文学杂志的,有几个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说容易,是像郭四明、韩暑这类的著名作家,已经拥有大批的死忠粉,别说编本杂志,就算出个封面带自己照片的软面抄,都比普通杂志卖得好。他们要是自己经营杂志,根本不用担心销路、亏本的事儿。做起来自然轻松写意许多。

    “以前我们《耕耘》杂志有他们俩撑着,再加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名头,倒也不愁销路。如今他们打算另立门户,而且市场定位和我们差不多,青春文学的蛋糕又只有这么大,可以想见以后我们《耕耘》杂志的发展肯定举步维艰。想到此处。社长难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江水源隐约猜到毋齐飞和方泉的用意:“你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对吧?所以你们早就想好了对策,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了,对吧?”

    方泉点点头:“我们前期是适当做了些调整加以应对,可他们俩的市场号召力摆在那里,一力降十会,我们又不可能和他们撕破脸皮,所以效果基本为零。想来想去。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能出几个好苗子,然后集全社之力,打造新一代青春文学偶像,与他们打擂台。幸好天不亡我,让我们遇见了你!”

    “我?”江水源奇道:“为什么是我?”

    方泉字斟句酌地回答道:“合作的基础是坦诚,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比较直白,如果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冒犯到你,还请你多多海涵。首先一点。是你文字功底足够好。我看过你写的诗歌、戏剧、小说,无论精心创作还是信手拈来。篇篇都是上乘之作,而且灵气十足,丝毫不输给现在的韩暑、郭四明。这是你能和他们隔空打擂的前提条件。

    “其次是你可以宣传炒作的点足够多。原谅我未经你允许,就在网上搜索查找了你的信息。根据现有资料看,江同学的学习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并且在很多方面都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比如带领国学辩论队获得了全省选拔赛第四名,唱歌是你们淮安府比赛的冠军,在校运动会上长短跑成绩也很突出,学习成绩稳居年级第一,是国学讲谈社社长、奥赛社三个组的成员。等等等等。”

    毋齐飞提醒道:“你漏了最重要一点,他还将是第五十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的得主!”

    “没错!”方泉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或许江同学你会觉得这些东西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毫无意义,作家的立身之本归根结底还是手里那支笔,除此以外皆是虚妄。事实是这样吗?我跟着社长学习这么些年,才发现文笔流畅、构思精巧固然是成名成家的要件之一,但想要大红大紫,光靠埋头写文章是远远不够的。打个比方来说,文采就好比鸟的翅膀,其他各种才能和技艺则是羽毛的颜色。翅膀可以决定你能飞多高多远,但真正吸引别人抬头看你飞翔的,却是靠绚丽的羽毛!《论语》中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就是说外表和内在同等重要的?”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出自《论语-颜渊第十二》。”江水源信口答道。

    “对,就是这句话!皮革上要是没了毛色花纹,谁能区分出哪个是虎豹的皮、哪个是犬羊的皮?”方泉看来也是国语系的高材生,否则一般人哪知道“鞟”是什么意思,“就拿郭四明、韩暑来说,他们出名看似全凭自己的才华,然后一切都水到渠成,但只有我们社长和他们自己才知道,在此过程中各自付出怎样的艰辛,比如找人写文章吹捧、在论坛上造势,雇人当黑子骂他们文笔幼稚、告他们剿袭剽窃,编造各种绯闻、小道消息给报社,出钱让他们刊登出来……如果你眼界放宽一点,甚至可以把中学辍学、在网络上扮公知、免费代言、出任形象大使什么的也视为营销的一部分!”

    江水源原本以为文艺圈会小清新一点,没想到里面居然有那么多猫腻,真是让他眼界大开!

    方泉当然不会酱缸里面的腌臜事儿全都抖露出来,先让新人闻闻味儿,以后干什么都有点心理准备。然后继续先前的话题:“选你的最后一点是你颜值足够高。没办法,如今就是看脸的社会,颜值高干什么都有先天优势。更何况经过我们调查,购买我们杂志的读者中女性占65%以上,一个年轻有才华的帅哥肯定更容易让读者接受。而在这一点上,郭四明劣势明显,韩暑虽然不错,但已经结婚,唯独你是当打之年的小鲜肉。这是你能和他们隔空打擂的决胜条件。”

    “就这些?”

    方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呃,我暂时能想到的就这些……”

    江水源摇摇头:“方总编刚才所说的三条,或许能够说服你们编辑部同仁,但还不足以说动我。何况我是学理科的,写作文不过是为了应付国语考试,来参赛不过是为了高考加分,从来就没有当作家的念头。感谢两位的盛情款待,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且慢!”毋齐飞和方泉同时站起身来,“江同学,不要着急走嘛,万事好商量的!”

    方泉也急忙说道:“是啊、是啊,万事好商量。就算你不想当作家,也可以为我们杂志写稿呀!只要成为我们杂志专属撰稿人,稿酬绝对从优,我们可以按照一线作家的标准计算,千字600元;如果被选为封面文章,标准提高到千字1000元。要知道现在那些网文作家,千字不过几十块钱,甚至几块钱的都有。想当初韩暑、郭四明刚出名时,在我们杂志上发文章也不过才千字三四百元。怎么样?”

    江水源不知道方泉给出的稿酬标准在业界算什么样的水平,但稍作比较一下就知道他给的绝对不低!比如今天比赛的三个小时里,他写了三千多字,若是按照千字600元的标准来算的话,那就是2000块钱。要知道老爸江水源天天在学校累死累活,每个月工资也不过才三四千元。江水源周末的时候也做过几天生意,剔除进价、场地、税收等各种成本,一个星期赚的钱也未必有这篇文章的稿费多!

    之前老妈住在icu里,家里的积蓄流水般地花了出去,现在各种康复治疗也都要钱。江水源也是光出不入。单靠老爸那点工资维持家计,早晚会坐吃山空。如果有能赚钱的机会,江水源自然不愿错过:“如果我写了10万字的小说呢?”

    “那最好!现在马上到暑期,杂志社本来就有推出增刊或单行本的打算。如果你趁着刚获得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的东风,紧接着有佳作问世,而且水平不亚于你复赛时水平,绝对会一举成名天下知!就按千字600元的标准,那也是六万块钱!”方泉大喜过望,然后急切地问道,“莫非你手头有存稿?要不先发给我们看看?”

    毋齐飞道:“如果江水源同学真写了10万字的小说,而且水平足够,我乾纲独断一回,稿酬标准按千字1000元计算!”

    写一个字一块钱?江水源眼睛里顿时一片火热,差点就纳头便拜,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因为经过水北娘娘那桩事情之后他明白一个道理,有权利必然有义务,想收获就必须要付出,天上是不可能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他定了定神,问道:“那条件呢?成为你们杂志专属撰稿人的条件。”(未完待续。。)

四十二、密谈(下)

    “我们杂志已经有六七十年历史,在全国青年中深具影响力,培育了一代又一代青年作家,目前发行量突破100万份。在发展和壮大过程中,我们也逐渐形成了一整套对杂志社和作家都相对公平的专属撰稿人制度。”方泉在回答之前先宕开一笔,回顾完《耕耘》杂志社的辉煌业绩才转入正题:

    “因为我们杂志是月刊,想要营造出声势,前期就必须要密集发文,所以一旦签约成为我们专属撰稿人,并且我们杂志有意将你打造成新一代文学偶像,那么在开始的第一个季度内,你必须每个月提供给我们不少于3篇稿件。这些稿件是打开市场的敲门砖,也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质量上一定要过关,至少要有2篇达到正式发表的水平。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你必须每个月提供给我们不少于2篇稿件,其中至少要有1篇达到正式发表水平,确保能在杂志上连续看到你的作品,让读者逐步熟悉你的文风、接受你的存在,并渐渐演变成你的粉丝,乃至是死忠粉。

    “过了这一阶段,就不用再在‘量’上下功夫了,重点要放在‘质’上。到时候你得认真花点时间,琢磨几篇拿得出手、经得起考验的好作品,拿几个全国性文学奖项。或裒辑以前作品出作品集,或推出一两部长篇小说,保证‘著名青年作家’的头衔稳稳地戴在你头上!”

    江水源撇撇嘴:“就这么简单?我不信!方总编您还是实话实说吧!”

    方泉略略有些尴尬,接着说道:“杂志社在培养新人、推介作家过程中做出大量努力,为了保障专属撰稿人制度的执行和切实保护杂志社的利益,我们确实会在协议中规定一些强制条款,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一是义务条款,即签署协议之后。专属撰稿人有义务配合杂志社进行各类宣传、签售等活动;二是年限条款,培养作家是个长期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杂志社付出良多,居功甚伟。为防止出现作家成名后一脚把杂志社踹开、让杂志社血本无归的情况,一般在签约之初就规定合作年限,比如八年、十年。

    “三是排他性条款。换句话说,就是在合作年限内,专属撰稿人的所有文学作品必须在《耕耘》杂志上发表。除非经过杂志社允许,不得在其他刊物或报纸上发表,也不得自行或授权结集出版。四是惩罚条款,这主要是针对专属撰稿人主观恶意违约而设立的,大多数情况下是降低稿酬标准,少部分是延长合作年限、赔偿杂志损失等。当然,详细条文内容可以在签约时具体谈。不知江同学还有什么疑问?”

    江水源原本还想努力努力。回去好好写几篇文章赚点零花钱,听完方泉的介绍,就好比隆冬腊月兜头浇了盆冰水,顿时从外凉到内:这要是签了协议,杂志社犯迷糊还好,万一较起真来,绝对会输得连裤子都当掉!不说别的,单单“达到正式发表水平”这一条就能玩死自己三五百回。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好坏自古以来就无一定之规。连屈原、司马迁、陶渊明、李白、杜甫之类的巨匠都被人黑过,更不要说等而下之的普通人。就算写得再花团锦簇,杂志社不认可,自己也没辙。而且由于排他性条款,自己又不能通过向其他杂志投稿证明自己达到了正式发表水平。

    好,这个月没完成任务。稿酬降100;下个月又没有完成任务,再降100。三五个月下来,说不定一分钱没赚,还要倒贴杂志社的损失!

    想到此处,江水源再次站起身来:“承蒙毋社长和方总编的错爱。江某感激莫名。只是兹事体大,且容我回去认真考虑考虑,再作答复。不知可否?”

    毋齐飞深知趁热打铁、夜长梦多的道理,连忙说道:“难得今天我们大家能坐在一起静下心来聊天,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方总编要处理复赛评奖的事儿,只怕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不如趁此机会敲定合作方案。若是江水源同学觉得稿酬标准不够,或者其他条款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不妨直接提出来,我们还可以再谈嘛!”

    他们越急,江水源觉得自己就越不能急:“我也很想趁此机会与贵社签订合作方案,只是我今天上午写了三个小时作文,现在头昏脑涨的,思维都不太清晰,对于各种协议条文也是一知半解。在这种情况下商讨合作方案,恐怕不太合适吧?而且我现在才14周岁,属于限制民事能力行为人,就算现在签订了合作方案,也需要法定代理人追认。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和我父母商议之后再决定签不签,省得到时候麻烦。你们觉得呢?”

    毋齐飞见江水源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太过强迫,唯有长叹一声:“也好,你回去认真考虑考虑吧!不过你最好早下决断,免得错过了千金难买的合作机会,毕竟这一届比赛里好苗子还有不少,我们都在接触。还有就是咱们刚才谈话的内容属于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也,希望你能保密!”

    “当然!”

    ————

    这顿饭吃得江水源一身疲惫。他拖着身子回到宾馆,冲了个澡刚准备上床躺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谁啊?江水源眉头大皱,嘴上还是客气地答道:“稍等一下,我马上开门!”等他套上大t恤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敲门的居然是郭四明,不禁失声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郭四明笑道:“山人夺天地造化之功,有鬼神不测之妙,想知道你住哪儿还不简单,掐指一算就了然于心。怎么,不欢迎我来?”

    “欢迎、欢迎!只是刚才太过震惊了,快请进!”说话间,江水源连忙把郭四明让进房间里。

    郭四明进屋抽抽鼻子:“怪不得开门那么晚,原来是正在洗澡,倒是我唐突了!不过此刻房间里充满了清新、阳光和青春的味道,让我情不自禁回想起当年自己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少年时光。只是时光荏苒、琐事如缰,忽忽间已经寻找不到快乐而简单的自己!”

    江水源无暇听郭四明的感慨:“喝水么?抱歉,房间里只有矿泉水。”

    “就喝水吧!之前在马克西姆里喝了两杯白葡萄酒,感觉有点头晕。”郭四明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幸好你没喝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我们走后,毋社长和方总编应该和你谈了签约的事情吧?怎么样江同学,有没有答应?”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江水源老实答道。

    “聪明!不愧是金陵大学、震旦大学都想招揽的天才!”郭四明打了个响指,“当年我和韩大少就没你这么机灵,被他们杂志社一忽悠,稀里糊涂就签了合约。然后这条绳索吊在我们脖子上将近十年,勒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好几次都想彻底放下手里的笔,宣布退出文艺圈。直到前不久合约结束,我们才算恢复自由之身!江同学,前车之鉴在这里,你可要小心谨慎啊!”

    “哦?此话怎讲!”

    郭四明呵呵一笑:“先让我猜猜他们给你开出的稿酬标准是多少,千字800元?1000元?还是1200元?当时他们给我开出的价码是千字500元,但实际上,除了开头几次拿到这个标准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拿到的都是千字200元甚至更低,原因是不够正式发表水平,未能如此完成合约规定任务。然而这些文章后来还是陆续刊登出来了,反响也很好。你是聪明人,应该不难想通其中的关节吧?”

    “先诱之以利,再威之以罚?”

    “这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后来我有了点名气,也拥有了相对固定的读者群体,他们就不再用这一招了,因为怕我和他们一拍两散。他们便开始变着花样出我的文集、选集、作品集,还拉着我到处签售、站台、出席访谈。你知道么,我的很多文集动辄卖出50万本、80万本,每本定价就算20块钱,码洋超过1000万,他们杂志社赚得盆满钵满,你猜猜我能赚多少钱么?按千字500元的标准乘以文集的字数,最多一次也才15万。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擦!”江水源修养再高,也忍不住要爆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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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争吵

    郭四明苦笑道:“我还算好的,毕竟平时勤快些,虽然盘剥得厉害,多少还是攒下了一点家底,在文艺圈也闯出了一点名头。韩大少就混得惨多了,他本来就是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的主儿,哪里受得了这些腌臜气?不仅平时懒得动笔,就是规定的任务也是能拖就拖,还有一段时间闹着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今年将将要终止合约,差不多就是净身出户!”

    江水源咋舌道:“净身出户?这些年发表的作品的版权不都在自己手里么?等合约终止之后,找家出版社出本精选集,不是什么都有了?”

    郭四明捧腹大笑:“你觉得杂志社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根据合约规定,只要在杂志上发表过的作品,所有权在你自己手里没错,但使用权全在杂志社那里,想自己出作品集,门都没有!估计江老弟你是还没见到他们杂志社的正式合约吧?密密麻麻十几页,各种条款面面俱到,只要你签了合约,就等着老老实实给他们码字当写手吧!反正饿不死,但也别想赚大钱,稍微有点小心思,你收律师函就能收到手软!”

    “那么凶狠?”江水源忍不住为自己当时的冷静庆幸起来。

    郭四明喝了口水,在沙发上摆出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耕耘》杂志社的法务部人数仅次于编辑部,他们每天的日常业务就是琢磨各种合约、不停地发律师函。你觉得凶狠不凶狠呢?反正我们现在算是解脱了,无事一身轻,只劝江老弟不要步我们的后尘,重蹈覆辙!”

    江水源懒洋洋地扑倒在床上:“原本还以为能赚点零花钱呢,没想到却是火坑,看来我还是老实回去当个勤奋好学的乖学生吧!”

    “想赚零花钱?”郭四明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老弟想赚零花钱倒也简单,郭某最近正准备创办一本杂志,名字都起好了,就叫《最青春》,定位是青少年原创文学。现在正在到处约稿。如果老弟能够不吝赐稿的话,郭某保证,稿酬一定从优!《耕耘》杂志社不是给你开出千字800、1000的价码么?我们杂志刚刚起步,给不了那么高,但千字500元还是毫无问题的,而且没有附加条件!”

    “当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江水源如今已是杯弓蛇影。

    “当然!”郭四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对,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我们《最青春》将采用彩色印制。讲究图文并茂,希望你在寄送稿件时能多附上几张以校园为背景的照片,配合文字一起刊出。你放心,我们杂志采用你的照片会付使用费的!另外还有一个建议,即稿件最好别一稿多投。即便你要出版个人的文集,也最好距离在杂志上发表的时间一年以上,以免影响我们杂志和你的文集的销售。——当然,这只是建议。”

    老实说。郭四明的两个条件并不算苛刻,与方泉啰哩吧嗦的一堆条款比起来。甚至都不能算是什么条件。江水源心里有些不踏实:“为什么郭大少这么看重在下?貌似在此之前,你应该没有看到过我写的东西才对!”

    “郭某之所以如此看重江老弟,原因很简单,因为《耕耘》杂志社毋社长和方总编也看好你!”郭四明一脸玩味,“尽管我对先前《耕耘》杂志社的盘剥恨之入骨,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发掘人才方面确实眼光独到。在过去十多二十年里。他们总能从一大堆新概念作文大赛投稿中,准确挑选出最值得培养的少年文学天才,然后以看似非常高昂、其实非常低廉的价格买断他们十年左右的创作,从而成就《耕耘》杂志今天的辉煌。而我,只是投机取巧。借用了他们的眼光而已!”

    “怪不得郭大少这么厉害,原来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江水源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在袖珍的郭四明面前提巨人,岂不是等于当着和尚骂秃驴?

    郭四明却恍若未闻:“怎么样小帅哥,能不能给我们杂志写稿?”

    “能让我冷静下来考虑考虑么?今天事情一堆接着一堆,现在脑袋都是乱的。”江水源连着遇到明胜娱乐谢碧寿和《耕耘》杂志社方泉的设计,每次诱饵都让人心动,可每次背后的险恶又都让人怵目惊心,一而再、再而三,感觉现在自己都快得了被迫害妄想症,哪还敢随便答应别人的邀约?

    郭四明丝毫不以为忤,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名片递给江水源:“这是我的私人名片,如果考虑好了的话,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也可以直接把稿件发送到我电子邮箱里,只要注明尊姓大名即可。——哦,也不用特意注明,只要看到你随文附上的照片,马上就知道阁下是哪一位,因为你的容貌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郭四明很干脆,表达清楚来意之后马上告辞,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走之后,江水源更加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心里都快纠结成了十八街大麻花:到底要不要给他们写稿子呢?如果要写稿子的话,是选价格高、风险大的《耕耘》,还是选价格稍低、貌似无毒无公害的《最青春》呢?如果不写的话,是不是就错过了赚零花钱的大好时机?

    最后江水源决定把这件事暂时先放下,反正写不写稿子无关紧要。以前没写稿子,家里不照样没饿死人?再者说,自己不写稿子,着急的应该是毋齐飞、方泉他们,凭什么自己要替他们烦恼?有这烦恼的工夫,还不如多看几页《复分析:可视化方法》,省得回去面对葛钧天那种臭脸。

    事实也是如此。当江水源不着急的时候,着急的就应该是毋齐飞、方泉他们了。

    江水源放下这件事后心情大好,约上岳文静、曹端在沪上大街小巷优哉游哉地到处穿梭。毋齐飞、方泉则候在杂志社里等鱼上钩:小朋友,千字600元可是业内良心价格,成为《耕耘》杂志专属撰稿人也是非常高大上有面子的事儿,怎么样,要不要跟叔叔去看金鱼,不对,是要不要跟叔叔去赚大钱啊?

    6月19日上午,他们信心十足,豪情满怀。

    6月19日下午,弈棋品茗,谈天说地,胜券在握。

    6月20日上午,感觉黎明的曙光已经出现在东方的天际,胜利随时可能出现在眼前。

    6月20日下午,芒刺在背,如坐针毡。熬到下午三四点,他们再也绷不住了:该不会煮熟的鸭子飞了吧?方泉赶紧打手机联系,没想到手机竟然关机;打宾馆房间电话,电话也无人接听。

    慌了爪子的方泉连忙坐车赶到江水源下榻的宾馆,敲门半天,才发现房间里没人。又到前台问服务员,没想到服务员对那个秀气少年印象颇深:“哦——,你说那个帅小伙呀!他今儿早上跟我打听怎么去城隍庙和豫园,估计是出去玩了吧!什么时候回来?那可没准儿!昨天晚上到七八点才回来,今天差不多也应该那个时候吧?”

    江水源在城隍庙、豫园转了一天,给老爸老妈、姥姥姥爷、柳晨雨、蔡小佳、吴梓臣等人都买了份小礼物,又在绿波廊吃了晚饭,才慢悠悠地晃回宾馆。结果一进宾馆就看见方泉黑着脸拦在面前,声色俱厉地训斥道:“你跑哪儿玩去了?怎么手机还关机?”

    江水源理解找人找不到、打电话打不通的那种烦躁,当下小意地解释道:“我第一次来沪上,所以趁着空闲去城隍庙那边玩了一圈。因为路上用手机导航,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没电了,倒不是有意关机。怎么,您找我有事?”

    方泉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心里更是火急火燎。听到江水源的解释,不禁火气更盛,劈头盖脸地教训道:“你是来沪上参加比赛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整天到处瞎跑什么?难道你父母让你来沪上,就是让你到处撒欢儿的么?”

    莫名其妙挨了方泉的无名业火,江水源顿时也来了脾气:“不好意思方总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新概念作文大赛比赛规则里应该没有限定考生行踪这一条吧?我们是来参加考试,不是来坐牢,我什么时候去哪儿玩关你什么事?我既不是贵社员工,也不是贵社专属撰稿人,我去哪儿难道还要找你报备不成?你未免管得太宽了点吧?麻烦你有事说事,没事的话请让开道,我要回去洗漱休息!”(未完待续。。)

四十四、撕破脸

    方泉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江水源狠狠顶了回来,不由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心中怒火差点蓬勃而出,可是残存的理智再三提醒他:不行!这个可恶的小鬼可是社长看中的人选,如果自己不想被开的话,最好不要在签约之前惹恼他!

    他深呼吸几次,极力平抑住胸中的怒火,勉强笑道:“不好意思,我在宾馆等了你很长时间,一直没见你回来,你年纪小,又初到沪上,人生地不熟的,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是关心则乱,所以言辞之间有些过火,还请江同学多多包涵!”

    见方泉服软,江水源也不为己甚:“方总编等我那么久,不知有何要事?”

    “到屋里谈吧!”方泉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得路人皆知。

    江水源也觉得酒店大堂不是商讨事情的地方,带着方泉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进屋,方泉就迫不及待问道:“江同学,前天中午我们商议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了?毕竟明天上午是颁奖仪式,我和毋社长肯定没有空闲时间;下午你们又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总不能拖到你回家以后吧?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最好今天就商定,免得以后来回折腾。”

    在这两天的游玩里,江水源已经大致划定了自己的底线:“方总编说的极是!其实自我回来以后,也一直在考虑合作的事。首先我非常感谢方总编和毋社长的青睐,也非常想成为贵社的专属撰稿人,这是我的基本态度。其次,我感觉你们提出的条件非常严苛周密,对于我这样自由散漫惯了的人来说,无异于是勒在脖子上的绞索。随时可能断送卿卿性命。我想问方总编的是,能不能在双方在精诚合作、坦诚交流的前提下,对合作条款进行适当修改?”

    “我们的条件可能是有些严苛,但对于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却无疑是一剂灵丹妙药,因为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嘛!如你所言,假若时时刻刻感受到勒在脖子上的绞索。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某日,是不是会殊死拼搏、奋勇前行呢?”方泉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当然,只要江同学诚心与我们合作,具体条款也是可以谈的。不知道你想修改哪些条款?”

    江水源屈指侃侃而谈:“我记得你们说过,想要营造出声势,前期就必须要密集发文,故而第一个季度每个月要提供给你们不少于3篇稿件;再接下来的半年,每个月提供给你们不少于2篇稿件。这些都没有问题。但质量上要求多少篇达到正式发表水平。我觉得没有必要强行规定,因为文章水平是无法量化的,总不能像中学老师改作文一样,这篇作文得90分,可以发表;那篇作文得70分,不能发表吧?”

    方泉此时渐渐恢复著名杂志总编的气势:“江同学你尽管放心,我们杂志的编辑都是名牌大学国语系高材生,文学素养很高。审稿经验丰富,而且我们是实行多人匿名交叉审稿。可以准确评判出文章的水平,绝对不会让你作品明珠暗投的!”

    “我从来不怀疑贵社编辑们的水准,只是西方有句谚语说得好:‘一千个读者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一部作品,可能在甲的眼里是砒霜毒草,在乙的眼里则变成蜜糖仙丹。比如腐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吉卜林,被编辑嗤笑为不知道如何使用英语写作;再比如米国19世纪最杰出诗人的惠特曼。被编辑认为出版他的《草叶集》是不明智之举;即便是堪称世界文学经典的法国著名小说家福楼拜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当初还不是惨遭编辑退稿?”江水源随即话锋一转,“当然,我根本无法和那些大作家相提并论,但万一自认为稿子写得还可以示人。偏偏编辑觉得狗屁不通,死活不同意刊出,我该找谁说理去?”

    方泉言不由衷地答道:“呵呵,你放心吧,我们杂志的编辑素质绝对过硬,绝不会出现你说得那种情况的!”

    江水源懒得和他争辩,继续说道:“其次,在合作期间内我写的所有文学作品都可以交给你们发表,但如果你们退稿或不发的话,我有权另投其他刊物。此外,在你们刊物上发表的文章,如果你们结集出版的话,需要事先征得我同意,并重新商议稿酬标准;若是我结集出版的话,合作期内需要与贵社商得一致,合作期外则不受任何限制。”

    方泉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还有么?”

    没想到江水源还真有:“第三,我是卖文,不是卖身,所以你们规定的义务条款、年限条款统统作废。我是个自由人,不是谁的奴仆,凭什么随叫随到配合杂志社进行各类宣传、签售等活动?我能来捧场,那是情分;不来捧场,那是本分!至于年限条款更属无稽,我为杂志写稿,稿子为杂志赚钱,杂志给我稿费,这是公平合理的交易。在此期间产生的作家名气,乃是文章在杂志上发表后的天然产物,杂志社怎么能贪天功为己力,自称付出良多、居功甚伟呢?”

    方泉忍不住蹦了起来:“要按照你这么说,你和普通投稿者还有什么区别?”

    江水源不急不躁:“这就是我要说的第四点.我觉得千字600元的标准对于我这样的新人来说未免有些太高,高到让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如改成在第一个合作期内千字400字,如果有幸上封面的话千字600元。这虽然比普通投稿者高了那么一点,但也不算高得离谱。至于第二个合作期的价格,——如果有的话——双方再友好协商确定。”

    “我们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的!”方泉叫道。

    “是吗?据我所知,《耕耘》杂志社拿主意的应该是毋社长,而不是方总编您,所以,”江水源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只需把我的条件带到即可,剩下的就交给毋社长裁断吧!再说这些年来,严苛的专属撰稿人制度为你们杂志社创造了巨额财富,但同时也招致了无数的怨怼和仇恨,郭四明、韩暑等著名作家义无反顾地出走已然说明很多问题。或许现在这个制度已经到了应该变革的时候,谁知道你们毋社长会不会幡然醒悟?”

    方泉大叫道:“不可能!你休要危言耸听!话说你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难道你真的对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吗?”

    方泉把“一切”两个字咬得非常重,其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自明。江水源点点头:“是的,即便作文大赛得个入围奖也无所谓!”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方泉转身就要出门。

    “且慢!”

    “怎么,后悔了?”方泉冷笑道。

    “不是,我只是想问个问题。”江水源否认道,“如果我只得了入围奖的话,初赛和复赛时的那几篇稿件你们应该不会再刊出了吧?我能自行处理哪些稿件么?我觉得换个地方投稿的话,或许能把这几天的食宿费给赚回来。你觉得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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