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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事公     校草制霸录txt下载     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二、提前到来的决赛(四)

    刚过九点钟,府立文史馆的会堂里就人声鼎沸,除了第一排留给评委的座位还空着外,其他地方全都坐满了人,甚至连走道里都站着好些个围观者。柳晨雨和武阳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从入口处挤到走道前面,踮起脚尖勉强可以看到台上人影。

    柳晨雨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让你早点出门、让你早点出门,结果还是拖到八点半。你就不能早点起床?你瞧瞧,现在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这哪能怨我啊?虽然我平时周末起得晚,可我今天一大早七点多就起来了!”武阳珍喊起了撞天屈,“难得我起了一回大早,谁知老妈她以为我要出去鬼混,死活不让我出门。要不是扯着你这块金字招牌,估计我现在还在家关禁闭呢!”

    柳晨雨哼哼道:“还说不怪你?但凡你平时能乖巧懂事一点、刻苦努力一点,少和那些问题学生往来,不隔三差五逃学逛街,姑妈她会不让你出门?”

    武阳珍赶紧举手告饶:“是、是、是,都怪我,行了吧?好不容易躲开家里欧巴桑的碎碎念,没想到又在这里给补全了!”

    “你说什么?”柳晨雨柳眉倒竖。

    “我是说好不容易和表姐您出来一趟,结果还连累你没座位,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我看看周围有没有熟人,争取给您找个座位!”说话间武阳珍眼睛乱转四处寻摸,结果还真让她找到一个熟人,马上拼尽全身力气挤了过去,不客气地用手指捅了捅某位正在专心致志摆弄手里单反相机的仁兄:“哟,搅基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突如其来的搭讪倒吓了吴梓臣一跳。他扭过头发现是武阳珍,马上转过脸继续摆弄手里的相机:“噢,丑女珍?好久不见,不过丝毫不想念。话说你都快初三的人了,周末不好好在家看书写字,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该不会是花痴病又间歇性发作了吧?”

    “我是花痴病发作,那你算是什么?”武阳珍反唇相讥道,“赶紧起来,给我们让个座!”

    “瞧你那语气,比老太太上公交车找座位还霸道。凭什么我给你让座位?我可是奉旨拍照,要留下老大在台上最英俊潇洒、最犀利倜傥的骁勇英姿,所以需要最好的光线、最佳的角度。为了挑选这个座位,我可是大早上七八点钟就过来,千挑万选才最终圈定这个座位的,凭什么一句话让给你这个花痴加白痴?那边凉快那边呆着去!”吴梓臣可不跟武阳珍虚头巴脑的客气。

    武阳珍拽着吴梓臣:“我就觉得你坐着这里最凉快。赶紧起来!女士优先,懂不懂?”

    这时柳晨雨也挤了过来,看到武阳珍正在和吴梓臣拉扯,赶紧喝止道:“武阳珍,你在做什么?”

    吴梓臣听到是柳晨雨的声音,再也不敢托大,连忙起身让座:“呀,嫂子您也来了?赶紧请坐!瞧我这笨的,早知道您要来,就应该多占几个座位——”

    一声“嫂子”叫得柳晨雨满脸通红,都不知该如何答话。武阳珍却老实不客气接口道:“你本来就笨!姐姐你坐不坐?你不坐,我可先坐着歇一会儿,等会儿再让给你。从家里这一路小跑过来,真是累得不轻,我得好好坐着喘息喘息!”

    见自己表妹如此惫懒,柳晨雨更加脸红,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还以为一场普通的淘汰赛,应该没有多少观众呢。没成想竟然有这么多人!”

    “是啊、是啊,我也没想到!”吴梓臣连声附和道,“不过仔细分析又会觉得完全在情理之中,你看除了裁判、评委以及报社、电视台的记者外,还有两支队伍的队员、校友和支持者,过来观摩取经的其他各支参赛队成员也不少,再加上老大的粉丝,轻而易举就将这只能容纳两三百人的会堂挤得满满当当!”

    “江水源还有粉丝?”柳晨雨有点吃惊。

    “当然有!”吴梓臣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现在那些歪瓜裂枣、唱歌不在调上的艺人都有一大票粉丝,凭什么老大他就不能有?老大他可是咱们学校的校草,长得帅、学习好,而且会唱歌、能跳舞,连写诗、写文章都是一流的,这么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粉丝?不妨偷偷告诉你,今儿我们二班的女生差不多全都来了,年级其他班的女生也来了不少。刚才我甚至看到浦潇湘在这里出现!”

    柳晨雨轻笑道:“看来咱们学校这是要出大明星的节奏啊!”

    虽然柳晨雨在笑,但吴梓臣发现柳晨雨明显笑得非常勉强。

    转眼间到了十点钟,比赛正式开始。因为有观众,比赛多了一个辩手自我介绍的环节。之前傅寿璋、陈荻等人自我介绍时,台下顶多就是礼节性鼓掌。轮到江水源的时候,他还没站起身,台下已经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其中不乏武阳珍之类的人大叫“江水源必胜”“江水源,我爱你”。

    主持人周执笏非但不制止,反而打趣道:“幸好现在是三四月份,不产水果,否则今天这台上非得被小姑娘们扔的水果埋得结结实实!”

    江水源落落大方站起身,朝台上台下微微鞠躬表示感谢:“尊敬的主持人、评委、裁判,对方辩友,各位观众,大家好!我叫江水源,来自淮安府中高一年级二班,此次比赛担任正方三辩,感谢大家的厚爱,也请大家多多指教。”

    话音刚落,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期间还夹杂着频频亮起的闪光灯,给人感觉不像是辩手自我介绍,倒像是明星、政要出场。某些消息闭塞后知后觉的同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地问旁边人道:“这人谁啊?怎么这么臭屁?”

    “你不认识他?他就是江水源啊!”见他如此懵懂,旁边人也是一脸震惊。

    “然后呢?”

    是啊,他叫江水源又怎么样?难道就凭他长得比我帅点,念的学校比我好点,便能召集这么多拥趸,连报社电视台都来捧他臭脚?莫非他是什么皇亲国戚、龙子凤孙?

    旁边人更觉得不可思议,“像你这等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他就是江水源,传说能全文背诵《十三经》、《二十四史》的那个怪胎!他还是淮安府中校草,学习成绩年级第一,唱歌跳舞也不在话下。这样的牛人你居然没听过?”

    “原来就是他啊!不是说他是淮安府中队的主将么?怎么变成三辩了?”

    在台下嗡嗡的议论声中,台上辩手们也完成了各自的自我介绍。但自江水源之后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说别的,单单从卖相上看,后面的辩手就输了一大截,大家还能提起什么兴趣来?更何况区区一个自我介绍,难道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万一给评委留下一个油嘴滑舌、轻浮毛躁的印象,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直到比赛进入正式的主将立论环节,观众们才稍稍收回心神。

    作为正方主将,傅寿璋立论首先厘清了什么是“相”,即表现于外者为“相”,蕴藏于内者为“心”,相包括但不局限于容貌、体态、精神、气概、谈吐、举止,而不仅仅指容貌,从而把“相”与“貌”区分开来。然后才从中医理论、道家养生、占卜相书、佛理玄学等多个角度证明“相由心生”的正确性。

    毫无疑问,傅寿璋的立论大半可以归功于江水源,比如从各种古籍援引的论据,如果没有江水源神奇的记忆和广泛的阅读,谁知道出自《黄帝内经》的“喜伤心,思伤脾,怒伤肝,忧伤肺,恐伤肾”?谁又知道出自曾国藩《冰鉴》的“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主意看指爪,风波看脚筋。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至于出自宋初陈抟《心相篇》的“心者貌之根,审心而善恶自见;行者心之发,观行而祸福可知”“信乎骨格步位,相辅而行;允矣血气精神,由之而显”,恐怕在场所有人听都没听说过。

    如此大段引用古书原文作为佐证,效果也非常明显,不仅有力地证明了自己的观点,也赢得观众们连连喝彩,连评委也频频点头,第一中学的辩手则是胆落气沮、士气低落。

    而首先辨析“相”与“貌”的区别,更属于江水源的神来之笔。

    对方显然没料到淮安府中如此刁钻无赖,上来就否定了“相”与“貌”的对等关系,只把“貌”视为“相”重要但非唯一的一部分,弄得对方主将辛辛苦苦准备的立论陈词讲稿瞬间变成空中楼阁,只好临时加上一段“相”即是“貌”的论述,才接着大谈特谈孔夫子“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典故。

    孔夫子“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典故出自《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据说鲁国人澹台灭明(字子羽),长得比较丑陋——用《史记》中的原话说,叫“状貌甚恶”——想要拜孔子为师。孔子觉得他长得像脑残乡非,肯定很难成才,最开始不想收他为徒。后来因为民办学校扩招,想多收点学费,这才勉强答应招生。谁知子羽毕业后很是做了番大事业,光是跟他过江游历的弟子就有三百人,声名远播于诸侯之间。孔子听到这件事后,就感慨地说道: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要说这个流传千古的典故确实是对“相由心生”观点的有力否定,但前提是第一中学能够用严密的逻辑证明“相”即是“貌”。然而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第一中学在这一方面的论述有些仓促,导致立论根基非常脆弱。如果在接下来的环节里不加以弥缝,很有可能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但是淮安府中会给第一中学填补的机会么?

六十二、提前到来的决赛(五)

    接下来的相互攻辩环节,既是二辩极力攻讦对方立论的重要时刻,也是千方百计填补己方主将漏洞的关键节点。第一中学辩手久经考验,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但更明白己方当前所面临的巨大危机。

    此次比赛论题是“相由心生”,第一中学作为反方,经过商议后把观点定为“相非心生”。他们觉得有孔老夫子“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句名言加持,再找几个相貌丑陋却才能卓著、相貌出众却心肠歹毒的历史人物作为佐证,比如无盐女钟离春、三寸丁曹孟德,再比如观看炮烙取乐的妲己、烽火戏诸侯的褒姒,掀翻淮安府中是分分钟的事情。

    对方主将在草拟发言稿的时候也是秉承这个思路,理所当然地认为“相”就是“貌”,就是指容貌体态。所以一上来便着手论述相貌与心性无关,两者无必然联系,认为“相由心生”从而“以貌取人”不过是人们沿袭已久的一个陋习,连孔夫子也未能免俗,比如澹台灭明长得丑陋,可事实证明他的才能和心性都是极好的,足以证明以貌取人是错误的,也证明相貌与心性无关。

    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可是谁也没想到淮安府中居然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撇清了“相”与“貌”之间的关系,瞬间把他们的立论变成站不稳的瘸腿羊。如果不能补充证明“相”既是“貌”,那么接下来的比赛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大家装聋作哑将错就错,咬定“相”就等于“貌”不放松,一条道走到黑;要么二辩、三辩、自由人抛开主将的立论,改弦更张,围绕“相非心生”重新展开论述。

    但无论做出哪种选择,第一中学都注定要悲剧!所以第一中学的二辩顾不上指摘傅寿璋立论中有何不妥,而是回过头老老实实围绕“相”与“貌”之间的关系展开论述,力证“相”既是“貌”。

    可是这该怎么说呢?

    要是两个哲学名词,辨析起来当然有一堆话说。如果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也能好好说道说道。可如今两个含义相近、区别甚微的字生生摆在面前,要你板着面孔滔滔不绝地说上三分钟,还真有点强人所难。结果这位二辩啰啰嗦嗦讲了半天车轱辘话,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犯迷糊,更何况台下的评委和观众?

    就在对方二辩发言的时候,江水源运笔如飞,写了张纸条递给陈荻。

    陈荻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可以首先指出‘相’不等于‘貌’。《说文解字》:‘貌,颂仪也。’可见‘貌’是指容貌仪表(‘颂’在古代与‘容’字通假)。而‘相’在《说文》中解释为‘省视也’,引申为所看到的东西,包括容貌仪表,也包括动作举止、气质谈吐等。隋代慧远所著《大乘义章》中有言‘诸法体状,谓之为相’、‘眼色耳声,如是一切处所形相色像等,现名为相也’,足见‘相’包括‘貌’,但‘相’不等于‘貌’!

    “接着可以辩驳‘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典故。根据《史记》记载,‘孔子以为材薄’下面有‘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一句,可以着眼于‘受业’‘修行’,指出最初澹台灭明确实‘才薄’,是学习之后才出现巨大改观的;也可以从‘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入手,说孔子在断言‘才薄’的时候只看到澹台灭明容貌丑陋,没有看到他后来的举动,即只观貌,未辨相,有失偏颇,所以才‘失之子羽’。

    “最后记得曲终奏雅,再次重申‘相由心生’的论点。”

    陈荻看完后,微微侧过脸用眼神向江水源表达了谢意,丝毫没有因为江水源越俎代庖、指手画脚而心生不满,反而是满怀感激。原因很简单,府一级的初级选拔赛,参加者是普通中学生,你指望他们能临场发挥,说出精辟的辨析、深奥的哲理、大段的论述,真的很难!也不现实!当然,即便他们真的能嘘枯吹生,说的天花乱坠,只怕台下观众和部分评委也欣赏不了,接受无能!

    那观众和评委喜欢什么呢?他们喜欢言辞犀利的质问,喜欢妙语连珠的回答,更喜欢辩手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引用出一大堆听过、没听过的名言名句。因为这是他们能感受、能欣赏的最直接的实力体现方式,也是中学生能够做到的最好的辩论手段。——之前刘欣盈曾引述韩先汝老先生的观点,认为学问的第一个境界是用线把自己所有的知识点全都串连起来。而辩论中这一连串的引用,正是迈入这个境界的初步尝试。——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观众和评委都会起立欢呼,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在江水源的纸条里,如何反驳辨析倒在其次,关键是他提供了源自《说文解字》、《大乘义章》、《史记》的一系列有力论据,足以让陈荻在反驳立论环节大放异彩。故而她看到纸条不仅不生气,反而兴奋不已,之前与强手对阵的紧张情绪荡然无存,甚至有点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结果不出所料,颇有大将之风的陈荻张弛有度,把江水源递来的几个论据用得恰到好处,引发全场第一次欢呼的热潮。

    淮安府中队主将在立论中首先区辨析分开“相”与“貌”,已经让评委们眼前一亮。而二辩陈荻的出彩表现,又和对方二辩的不知所云形成鲜明对比。连着两记重拳,顿时把第一中学队逼到悬崖边上,距离淘汰出局只有半步之遥。但江水源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第一中学实力太过强劲,在终场前哪怕稍微露出一顶点破绽,都有可能被他们抓住翻盘。

    第一中学的辩手们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边缘,如果在接下来相互攻辩和自由辩论的环节不能挽回颓势,将意味着第一中学近十年来首次止步于淘汰赛,无缘冠军宝座,而自己也将成为第一中学的千古罪人!是进而险中求胜,还是退而坐以待毙?

    第一中学队的三辩用咄咄逼人的气势、冰冷刺骨的眼神给出了他们的抉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通常是‘相貌’二字组词连用,相貌、相貌,相即是貌,貌即是相,这是大家众所周知而又约定俗成的。对方辩友您在立论中却刻意强调‘相’与‘貌’之间的区别,肆意扩大‘相’字所包含的范围,是不是有点过于吹毛求疵领异标新?”

    江水源心中一喜:对方三辩的这个问题,刚才众人在准备室里也想到过,并且商议了对策,应付起来应该轻松自如。只要在第一个问题上给他来顿杀威棒,狠狠杀杀他的锐气,接下来就好对付了!

    只见傅寿璋站起身缓缓答道:“首先,我们现在是国学论难比赛,宗旨为学习先贤典籍、追摩先贤精神,不是日常生活,更不能用‘约定俗成’来做借口。其次,我方二辩援引《说文解字》来阐述‘相’与‘貌’之间的字义区别,并用《大乘义章》来佐证,可谓由来有自,并非如对方辩手所说的吹毛求疵,领异标新!”

    第一中学问得气势汹汹,淮安府中则是答得有理有据有消有打,精彩的辩论再次博得观众们的热烈欢呼。而对方三辩的气势则是为之一馁,尽管接下来提问二辩和自由人的问题依然犀利,但陈荻和曾平都小心应对,虽然没有出彩的地方,但也没有让人抓到小辫梢子。

    当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听众,现在终于轮到我了!江水源心中默念道。

    现在形势对淮安府中来说一片大好,江水源决定趁他病要他命,把第一中学彻底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让它永世不能翻身。不过他没有像对方三辩那样盛气凌人,而是和风细雨地问道:“据《旧唐书》卷四十三《职官志二》记载,唐代‘凡择人以四才,校功以三实。四才,谓身、言、书、判。其优长者,有可取焉’。其中‘身’‘言’分别指体貌丰伟、言辞辩正,均属于‘相’的范围之内。如果按照对方辩友刚才所言‘相由心生’是谬论、‘以貌取人’是陋习,唐代吏治应该一团稀烂、唐代国力应该软弱不堪才对。事实上,唐代国力雄厚,号称秦汉以后最强;唐代名相辈出,选举号称得人。请问对方辩友,这该作如何解释?”

六十二、提前到来的决赛(完)

    《旧唐书》!又是《旧唐书》!

    坐在台下的常棣华差点叫出声来。自从当日在赛场上被吊打之后,与江水源交锋的场景就成她难以磨灭的梦魇。虽然她曾当场撂下狠话要找回场子,可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扪心自问:如果再遇到这样的对手,自己真的有把握战而胜之么?

    没有!

    常棣华没有欺骗自己,因为两人实力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不会你假装看不见就不存在。每当她回想起江水源微微沉吟然后报出某条论据在某一页时的样子,就感觉自己像是拎着骨头棒子的战五渣,想要挑战手握上斩牛笔、下斩傻笔神器的巨巨!

    也正因为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孱弱和对手的强大,常棣华才会倍加痛苦。尽管自己看不懂钠镁铝硅,理解不了声气光电,考不上淮安府中那样的学霸集中营,但也不笨,顶多就是在私塾出身的祖父教育下比较偏科而已。自己擅长的是之乎者也,只要能玩出花来,照样可以出人头地,进入一所不错的大学!所以她从初三开始就瞄准了国学论难这条终南捷径。

    然后她就遇到了江水源,一个让自己心生绝望的对手。

    如果是普通人,常棣华觉得自己可以轻松取胜。强如第一中学的辩手,也能斗个旗鼓相当。哪怕是不世出的天才,自己踮起脚尖,跳起来,总也可以探试到他的极限。谁知这位对手就如头顶上的天空,抬头便能看见,却怎么也摸不着他的边际。别说打败他,就连靠近他的登天之路都找不到!这如何不让人心生绝望?

    其他观众自然没有常棣华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此前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某人能够全文背诵《十三经》、《二十四史》的传言,但传言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大家其实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等听到江水源信口报出“《旧唐书》卷四十三《职官志二》记载”,在现场亲眼见证传言变为现实,所有人先是震惊: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等牛笔的人物!然后所有华丽的辞藻全都化为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我擦!

    江水源的粉丝们更是浑身血脉贲张,寒毛倒竖,感觉就像三伏天喝冰啤酒,五脏六腑简直无一处不畅快。而心中的兴奋就像火山喷发一样无可抑制,只有通过疯狂的鼓掌、起立、欢呼乃至口哨才能将他们的激动宣泄一二。

    相比之下,评委们则矜持许多。他们面带微笑,手掌轻抚,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但彼此间交流的眼神分明透露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作为国学研究者或爱好者,谁不希望自己能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记忆是所有研究的基础,一堆材料放在书架上三五十年,终究还是一堆材料;而要是存进脑袋成为记忆的一部分,经过三五十年时间的酝酿碰撞,谁知道能做出多少篇重要的论文来?只要有成果,名利就会接踵而来,那样的话自己还用坐在区区府级国学论难选拔赛的台下当个区区的评委么?

    掌声、欢呼声在江水源坐下后良久才渐渐消歇。对方主将本来就因为立论不当导致全队陷入危局而内疚不已,刚才台下观众如潮的掌声更让他压力倍增,但最让他难受的还是对方三辩提出的刁钻问题,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何解释唐代选材制度与吏治及国力之间的关系?拜托,这么大的题目就是由研究隋唐史的著名教授牵头,申请一个国家社科重点项目,再写本三五十万字的专著都不成问题。你让我一个普通高中生在毫不准备的情况下,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来解释清楚,这可能么?

    无奈形势比人强!就算他解释不清楚,现在对方把他逼到了死角上,也只能硬着头皮赶驴上架。

    题目太大,时间太紧,毫无准备,脑袋里空空如也,对方主将回答的情况可想而知,基本上就是大而化之胡乱说几句便赶紧坐下,免得浪费后面人的时间。要知道主将、二辩、自由人回答江水源三个问题的时间累计不得超过3分钟。

    江水源也不在以貌取人问题上死缠烂打,毕竟淮安府中一方的中心论点是“相由心生”,不能跑题。所以他换了个角度质问对方二辩:“根据清代高士宗所著的《黄帝内经素问直解》记载,‘至贵者,莫如君。君者,人之主也。若以十二脏论之,则心者,君主之官也。虚灵万应,故神明出焉’。明代万全所著的《幼科发挥》卷一中也说:‘受心之气为血脉,心气不足,则血不华色,面无光彩。’由此可见,医学上也能证明‘相由心生’的正确性。不知对方辩友是否承认?”

    对方二辩也开始慌了。

    中医是国学的一部分么?毫无疑问是,《四库全书》子部还专门有个“医家类”呢。可是普通中学生,如果不是出身中医世家,谁会闲得蛋疼去看《黄帝内经素问》、《本草纲目》之类的医书?更不用说什么《黄帝内经素问直解》、《幼科发挥》,估计搞国学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也没听过!

    好在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比较简单,只需要答“承认”“不承认”即可,不像刚才那个问题需要长篇大论。只不过回答“承认”,就意味着自己缴械投降主动认输了;而回答“不承认”,那总得说出个理由吧?不可能一句干巴巴的“不承认”,然后就像太监一样下面没有了吧?纵然你可以用“不承认”来敷衍对方,反正他也没有再次询问的机会,不过却欺骗不了台下数百观众,以及决定你分数和成败的评委!

    可理由是那么好说的么?不懂中医的对方二辩简直愁肠百结,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眼看时间快要超限,只好颓然落座。

    江水源又问对方自由人道:“对方辩友多次指出‘相’即是‘貌’,指的是人的容貌体态。而《世说新语》的‘容止篇’第一条记载‘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圭代,帝自捉刀立床头’,结果匈奴使却认为‘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我方认为匈奴使是从精神、气概方面看出魏武帝是英雄,曾文正公《冰鉴》口诀‘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也证明这一点,也可见‘相’不仅指容貌、体态,也包含精神、气概等。请问对方辩友,按照你们的理解匈奴使是如何看出魏武帝的卓尔不凡?刘义庆又为何把这一条放在‘容止篇’中?”

    说完江水源冲着评委、观众和对方辩友微微鞠躬,然后从容坐下,完成了自己在三辩质问环节的光辉使命,台下不待第一中学自由人开口回答,便再次爆发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也难怪观众们如此兴奋。在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里,仅仅三个短短的提问,江水源就先后引用了五种古籍,其中既有《旧唐书》、《世说新语》这样的常见书,也有《黄帝内经素问直解》、《幼科发挥》这样的生僻书。然而无论是常见书还是生僻书,江水源都能娓娓道来,不带半点磕绊,足见他的知识广博,更见他记忆力超群!

    在完成三辩质问环节之后,淮安府中队的优势已经是压倒性的,连台下第一中学的校友和拥趸们也承认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淮安府中队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果然,在自由辩论环节第一中学的辩手先后抛出三四个极具杀伤力的问题,比如潘岳(就是著名美男子潘安童靴)与左思都是西晋文坛大家、辞赋高手,按照“相由心生”的说法,两人相貌应该相似相近才对,可是根据《世说新语》记载,“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一个是美到了极致,一个是丑到了极点,请问这是为什么?吓得傅寿璋、陈荻等人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他们有江水源这个大杀器。

    江水源顾不上帮自由人曾平修改最后的总结陈词稿,只好再次出马。他先是援引《晋书·潘岳传》原文,指出潘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崇等谄事贾谧,每候其出,与崇辄望尘而拜”,并曾参与构陷愍怀太子,趋炎附势,品格卑劣;而据《晋书·左思传》记载,左思是“不好交游,惟以闲居为事”、“退居宜春里,专意典籍”,是个隐士。两个人在对仕宦的态度上恰好是两个极端,在相貌上处于两个极端也就可以理解了。至于爱好文学、擅长辞赋,用扬雄的话说,不过是壮夫不为的“雕虫小技”而已。这才最终得以化险为夷。

    躲过了第一中学最后的殊死挣扎,曾平的总结陈词尽管乏善可陈,结果已经呼之欲出。

六十三、第一道裂痕

    评委们的评分不出众人所料,淮安府中队以较大优势赢得了这场比赛。

    虽然在此之前第一中学队已经有所预感,但真正宣布结果的时候还是如丧考妣,有个辩手干脆在台上直接痛哭出声。反观淮安府中队,一个个则是喜不自禁,颇有些弹冠相庆的味道。施轩更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摇头晃脑地说道:“自淮安府中得之,由淮安府中夺之,一饮一啄、一得一失皆是定数,又何怨焉?”

    陈荻不屑地撇撇嘴:“看到咱们获胜,开始说漂亮话啦?想当初是谁大肆宣扬对手太强不可战胜动摇军心的?怪不得国父孙百熙先生在与日本开战前,提议国会先通过‘敌未退出我国土而言和者、敌我未战而先言败者,皆以汉奸国贼论处’的议案,看来真是很有见地的!”

    施轩顿时语塞,满脸青白不定。

    在宣布比赛结果之后,评委们还会对双方各位辩手的表现进行点评,热心的观众也可以趁机与台上辩手互动。以往历次比赛这个环节都是鸡肋,除了少部分观摩比赛的辩手,以及为了写稿子的记者,其他观众基本上都会分分钟走掉,弄得台上的辩手们都好生尴尬。评委们是下了无数次油锅的老油条,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可以做到从容面对。

    谁知今天事情有点古怪,比赛结果公布后台下观众还剩下大半。是观众品味突飞猛进,已经知道评委的点评才是辩论赛的点睛之笔?还是本场比赛太过精彩,让观众和记者流连忘返?只需看一看留下的观众性别比例以及她们热切眼神所看向的方向,个中缘由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江水源觉得评委的点评鞭辟入里洞中肯綮,比如韩先汝分析“相由心生”,认为其内核是心先相而生、相随心而变,用西方哲学的观点来说就是唯心主义,其反面自然是唯物主义,但双方在辩论过程中似乎都没有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周执笏则觉得“相由心生”可以从先心后相、相不尽心、心重于相等多个角度立论,不必单纯株守“相由心生”这四个字。都让他觉得耳目一新,眼界随之开阔不少。

    台下观众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只觉得一群糟老头子站在台上啰里八嗦没完没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谋杀生命,而侧着头专心听讲、不时动手记笔记的小帅哥简直萌爆了!恨只恨距离太远、手机像素太烂,模模糊糊地拍不清楚此时的情景,否则存在手机里当作屏保,忽悠闺蜜说是新交的男朋友,馋得那些绿茶们口水四溢,想来也是极好的!

    这时吴梓臣手里带长焦镜头的单反相机就成了无数人垂涎的神器,好些个女生羞答答地递上一张纸条:“同学您好,这是我的电子邮箱,能麻烦您把今天比赛的照片发给我一份吗?”——难道这不是男生们梦寐以求的事情?虽说吴梓臣品味比较独特,也好悬没乐出鼻涕泡来。至于给不给她们发、给她们中的谁发,就要看他的心情了,比如给长得丑的发、长得漂亮的不发?或者把小纸条叠成一摞,一三五发、二四六不发?

    在众人翘首企盼中,评委点评环节终于结束。主持人周执笏拿着话筒笑呵呵地说道:“不好意思,刚才耽误了大家不少宝贵的时间。下面我们就进入互动环节,好不好?”

    “好!”台下的欢呼声气壮山河。

    话筒刚递到台下,就成为一群人疯抢的兑现,最终还是某位身强体壮、膘肥肉厚的豪放派女子力压群雄群雌拔得头筹,原因在于男的不想和她抢,而女的又抢不过她,结果让女生男相的她坐收渔翁之利。这位将近二百斤的姑娘夺得话筒后,翘着兰花指扭扭捏捏地问道:“江同学,请问你有女朋友么?”

    话音刚落,原本指责斥骂她横行霸道的女生们瞬间闭上嘴巴,纷纷扭过头紧盯着台上的江水源,想看看他究竟是如何表态。吴梓臣也放下手里的相机,紧张地望着台上,生怕他真的说出某个人的名字来,让原本完全属于自己的老大突然脱离自己的掌控不翼而飞。

    挤在人群中的浦潇湘没有像其他花痴女一样抢话筒,但这个问题也是她非常想问的:究竟柳晨雨只是他关系比较亲密的普通同学,还是已经确立了关系的男女朋友?她心里除了和其他女生一样默念“没有!没有!”,埋藏在血脉里的战斗渴望让她心中燃烧着熊熊斗志:论相貌、论家世、论聪明才智,我浦潇湘输给谁?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管你是柳晨雨还是谁!

    柳晨雨更是心跳150以上。她不仅紧张,而且还非常矛盾:既希望江水源在这样的场合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这该是怎样的甜蜜啊?光是想想都觉得幸福稠得化不开。可她又害怕江水源真的说出来。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场又这么多人,谁知道传来传去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可一直都是乖乖女,谁又知道老爸老妈、亲戚朋友、老师同学听到之后会怎么看自己?

    面对着台下无数双八卦的眼睛,江水源大为尴尬,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们觉得在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真的合适么?”

    “合适!”台下的色女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江水源眼睛瞄向周执笏,周执笏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接口道:“虽然老头子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正好有个上初中的孙女,可是在这种场合问这种问题真的不合适!你想啊,早恋问题如果能在国学论难选拔赛的赛场上公开谈论,那以后哪位家长还敢让自己的孩子参赛?为了选拔赛能继续举办下去,也让老头子我能有口饭吃,拜托各位能不能高抬贵手?实在不行,等会儿结束你们私底下问,好不好?嗯,下一个问题!”

    “切!”失望的色女们齐声鄙视道,然后抛开情绪,迅速投入到下一轮话筒争夺赛中。

    柳晨雨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居然没有直接回答!他是为了保护我,还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女朋友?他对我甜言蜜语是出于真心,还是他对所有女生都甜言蜜语?我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女朋友,普通朋友,还是比较熟悉的同学?……一时间各种乱七八糟想法纷至沓来,竟让她有些痴了。

    在柳晨雨胡思乱想的时候,第二轮话筒争夺赛已经决出冠军得主。这次优胜者是位眼明手快的男记者,他不待主持人示意便径自问道:“江水源同学,我是《淮府晚报》记者李先鸣,之前曾联系过你,你说要备战比赛。现在最艰难的一场比赛已经结束,想来应该有时间了吧?我的问题是,有传言说你能全文背诵《十三经》、《二十四史》,请问情况是否属实?”

    “传言而已,何必当真?”江水源声色不动。

    “可是你在刚才的辩论赛中明明大段引用《旧唐书》、《晋书》原文,大家都亲耳听到,难道说那是你随口捏造的?”李先鸣对于江水源的敷衍有些不满。

    “哦,那几段文字恰好我之前见过,所以有点印象,倒不是我凭空捏造。”面对指控,江水源依然平静。

    李先鸣眉头大皱:“我不知道江水源同学为什么要故意韬光养晦,但是据我前期调查的结果,你在与平桥二中比赛的过程中就曾大量引用《旧唐书》中原文作为例证。在对方表示质疑后,甚至可以直接指出某条论据在某本书的第多少页!之后几场比赛中,也不乏大段背诵《论语》、《孟子》、《史记》等典籍的情况。所有的这些,恐怕不是单单用‘恰好见过’就能解释的吧?”

    “呃……那或许是因为我恰好见过的书比较多吧?”

    “你——!”李先鸣被江水源的惫懒无赖给气得七窍生烟,攥着话筒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下去。

    江水源微微一笑:“如果这位李记者没有问题的话,那就请下一位观众接着提问。不过我希望大家能多关注一下台上的其他辩手,比如我们淮安府中队沉着稳重、要言不烦的主将傅寿璋师兄,聪明灵慧、能言善辩的二辩陈荻学姐,滔滔不绝、言必有中的自由人曾平师兄,以及虽然失败但非战之罪的对方辩友。总不能把人人参与的互动环节,变成我唱独角戏的新闻发布会吧?”

    观众们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尽管江水源有言在先,但接下来的问题还是十有七八直奔他来的。大家是如此的热情,以至于原本只有十分钟的互动环节生生被拉长一倍,许多人还是觉得意犹未尽,捏着话筒不肯结束。要知道这二十分钟里,台上其他辩手一人还轮不到一个问题,剩下的全被江水源包圆了,直回答得口干舌燥精疲力竭,感觉参加辩论赛都没这么累。

    好说歹说观众们才将将散去,江水源和傅寿璋等收拾停当正要出门,便看见柳晨雨、吴梓臣、浦潇湘、武阳珍等几个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武阳珍就大呼小叫地问道:“帅哥学长,你为什么不搭理那个不知所谓的记者?你要是给他面子,说不定他能给你在《淮府晚报》上登个专版呢!”

六十四、名草有主?

    这也是陈荻等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要说江水源平日接人待物极为和善,那个记者与他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按理说应该客客气气才对。毕竟这些无冕之王掌管喉舌,操纵舆论,威力巨大,仅凭一张嘴、一支笔便可搅得天昏地暗,连平日里骄横的官差衙役们吃顿饭都得离他们远远的。若是江水源刻意逢迎一下,挠到了那位记者的痒处,说不定真能给他在《淮府晚报》上登个照片、弄个专版什么的!

    就算江水源不愿在这种花边小报上抛头露面,大不了就是耐着性子敷衍打发了事,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不假辞色。惹怒了这些瘟神,谁知道他会给你编排出什么来?断章取义、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可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江水源风轻云淡地答道:“上报纸能怎样?不上报纸又能怎样?”

    “上报纸你就出名啦,全府五六百万人都会知道你的大名!说不定做公车的时候,邻座大妈都能认出你来:‘呀,这不是报纸上登的那个小帅哥嘛!’接着全车的人围着你要签名,司机也停下车凑过来向你讨教成材方法、学习经验,车上乱成一团,你的身旁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啊,光是这样想想,都让人觉得幸福满满!”武阳珍张牙舞爪地说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出名了呗!”

    江水源看着武阳珍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出名有什么好处?可以不上学、不上课、不做作业、不参加高考?显然不可能,你还得继续上学、上课、做作业、参加高考。不同的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破事会占用你大量时间,很多事情你做的好了那是理所应当;做的不好,稍微犯一点小错误都会成为别人指摘的对象:‘看,那谁谁谁居然也会犯错!’

    “面对粉丝的围追堵截、同学的指指点点,你会感觉时间不够,压力倍增,然后朋友疏远,成绩滑坡,老师训话,家长叱责,整个生活变得一团糟。当你想摆脱这种困局时,才发现根本无计可施,因为你会承受不住没有众人追捧关注的那种失落。这种恶性循环将一直持续下去,直至你变得泯然众人为止!”

    武阳珍拍着小胸脯道:“这么可怕?那还是不要出名好了!”

    “所以我就故意不搭理那班记者咯!”江水源成功忽悠瘸武阳珍后,抬腕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们还不走,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安排?”

    吴梓臣搂着江水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老大,你们大比分战胜第一中学队,提前锁定冠军宝座,难道不应该请客?我们可都在这儿眼巴巴等着呢!”

    看了看面前的一堆人,再摸摸自己瘪兮兮的钱包,江水源苦着脸说道:“今天没带多少钱,要请的话只能是麻辣烫。你们看着办吧!”

    “好诶,人家最爱的就是麻辣烫了!”没待武阳珍和吴梓臣反对,浦潇湘便举着芊芊玉手大声支持道。

    “嗯?”众人顿时被镇住了,傅寿璋、曾平等人心里更是翻江倒海波澜起伏:我屮艸芔茻,原来女神品味这么独特!我还以为白富美们都喜欢在stonegrill、怀石料理里搔首弄姿细嚼慢咽,顺便排个照片发个状态呢,没想到人家比绿茶、奶茶还好养活!

    “哟,女神也喜欢吃麻辣烫?”吴梓臣一脸贱笑,看上去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浦潇湘娇俏地横了他一眼:“喜欢啊,当然喜欢,关键是要看和谁一起吃!怎么,你也喜欢吃麻辣烫?传言你的口味比较独特,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家干净卫生、符合你口味的店子?包你满意!”

    吴梓臣灰溜溜败下阵来:“女神介绍的地方那么高大上,岂是我等草民所能涉足的?咱们还是跟着老大走吧,他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江水源对附近有什么吃饭的地方也是两眼一抹黑,这时武阳珍主动请缨道:“我知道离这儿不足两站地的地方有家麻辣烫,分量超足,味道超好,而且价钱也不贵,我和同学经常去吃。要不咱们就去那一家吧?”说完才想起表姐柳晨雨也在现场,赶紧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嘿嘿,之前我们也是周末来吃的……”

    “那好,前头带路!”

    江水源知道,武阳珍虽然年纪最小,但要论对淮安府城大街小巷的熟悉,在场所有人拍马都赶不上她。原因在于别人都是周末节假日出来逛逛街、散散心,顺便熟悉一下地形,人家武阳珍可是利用上课的时间来完成对各家店铺的探索和比较,所以由她来带队找小吃店,绝对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江水源是命令武阳珍“前头带路”,但她与吴梓臣却像哼哈二将一样分立左右,牢牢拱卫着中间的江水源,两人嘴上还都不闲着,一边走一边不亦乐乎地打着嘴仗。浦潇湘则挽着柳晨雨的胳膊走在吴梓臣这边,聊天话题无非是淮安府中、高一年级、奥赛社化学班,都是江水源熟悉的圈子,所以浦潇湘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把江水源也拉进来一起说说笑笑。

    陈荻本来还打算和江水源聊聊今天比赛的得失功过,谁知道眨眼间他身边就围了好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没她插嘴的机会。尤其那个被无聊男生冠以“校花”之名的浦潇湘,不仅长得烟视媚行,而且刻意与江水源搭讪娇笑,瞧那模样就知道是个妥妥的心机婊!陈荻在心里暗骂一声“狐媚子”,然后与请假来督战的刘欣盈说起了比赛细节。

    至于傅寿璋、曾平、施轩那几个男生远远缀在队伍后面,相互勾肩搭背不知低声说着什么,但眼神却牢牢盯着浦潇湘的身影,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重点部位还会重点照顾,口水差点流了一地。

    江水源还以为大家伙儿可以就这样和和美美地走到那家麻辣烫店,开开心心吃完饭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也能抽空好好看会资料、写点东西。哪想到没走出多远,和吴梓臣斗嘴的武阳珍突然拽了拽江水源的袖子,低声问道:“帅哥学长,你还没回答那个问题呢!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武阳珍是想小声不假,可凭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说出来方圆二里地都能听见。所以话音刚落,柳晨雨、浦潇湘、陈荻等人都马上看了过来。

    江水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道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种事情也能当着这么多人问?他脑筋急转,决定转守为攻:“你居然问这种问题!你知不知道自己才初二?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应该矜持?这种问题也是你能问的吗?班长,瞧瞧你表妹,照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得了!你不管管她?”

    “武阳珍,你问这个干什么?”柳晨雨含羞带怒地责问道。要不是碍着江水源和其他人在场,不好表现得太多彪悍,估计她早就上去扭武阳珍耳朵了。

    吴梓臣号称江水源头号忠实小弟,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待号令便加入反击行列:“丑女珍,我知道你迷恋我们老大,关心我们老大的情感生活,但是我要说,你们俩真的不、合、适!瞧你那豆芽菜体型、荷包蛋身材,能配得上我们老大么?就算我们老大两只眼睛视力都是0.0,那你也得考进咱们淮安府中才有机会吧?”

    “我会长大的!”武阳珍果然被吴梓臣成功激怒,“不就是破淮安府中么?我想考就能考上!江水源,你等着我,我一定会考上你们学校的!”

    浦潇湘在边上笑眯眯鼓劲道:“小妹妹加油,我们会在淮安府中等你的!”

    可惜武阳珍毫不领情:“谁小?你说谁小?就你的大!哼,别以为我小就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你的心肝脾肺肾、花花肠子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是懒得揭穿而已!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跟我说什么聊斋啊?”

    浦潇湘顿时脸色一寒。

    刘欣盈赶紧打圆场道:“依我这个欧巴桑之见呢,这种问题确实不适合初中小女生来问,如果换由我来问就没有问题了。话说江学弟,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问题一祭出,原本闹哄哄的现场立刻平静下来。江水源眼看今天难逃一劫,只好坦白从宽:“算是有吧?”

    吴梓臣、浦潇湘以及武阳珍、陈荻等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弥漫如雾、黏稠如胶的失落感随即涌上心头眉间。唯独柳晨雨满心甜蜜,欢喜无限。

    “那她叫什么名字?”刘欣盈又问道。

    “不能说!”江水源一口回绝。

    “说嘛!说嘛!”所有人都怂恿道。

    “不说!”江水源虎着脸道,“谁再问,等会儿吃饭就谁付钱!”

六十五、“二十年计划”

    战胜最大对手第一中学队,等于扫除了夺冠路上最大一个障碍,淮安府中队每个人都心情大好,感觉前途豁然开朗起来。江水源也是浑身轻松,觉得接下来的几周可以消停一阵子,好好看看书、写写字。谁知按下葫芦起来瓢,没过几天葛钧天就把他和张谨召集起来,见面便劈头盖脸地问道:“我给你们的书,你们看得怎么样了?”

    江水源瞪大眼睛:“你不是说给我们一个月时间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那天算起才刚刚过去不到两周!”

    葛钧天没有半点愧恧之色,反而振振有词地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后来我发现有点高估你们的能力,别说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就是给你们一学期、一学年时间,你们也未必能看出什么门道来。而且你们看得越久,对你们的打击可能也就越大,从而影响你们投身数学研究的信心和决心。正是有鉴于此,老师我决定先给你们大致讲讲希尔伯特问题都是些什么东西,以及当前最有希望取得突破的几个研究方向,给你们适当的帮助和指点。当然,在此之前,我要看看你们对于希尔伯特问题了解到哪种程度?张谨,你先来!”

    张谨本来就口吃,现在一紧张结巴得更厉害,盯着脚尖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连第一个‘连续统假设’的问题都、都没看完……”

    “那看懂了么?”

    “完、完全看、看不懂……”

    葛钧天微微有些失望,转过头问江水源道:“江水源你呢?你该不会又去参加那什么国学论难比赛,没看我的书吧?”

    “你给的书看倒是看了,不过和张谨一样,完全没看懂。”其实江水源拿到书的第一周就抽空翻完了,但也仅仅是翻完了。这玩意和《十三经》、《二十四史》之类的国学典籍完全不同,后者看完基本上能理解得七七八八,就算不懂的那十之一二,也可以放在心里与其他典籍相互对照、细细咀嚼,一旦悟出来就是一篇绝佳的论文;而前者看完能看懂的基本上都能理解,看不懂的从第一页开始就不知所云。

    江水源记忆力算是万里无一的,而且自学完了高中的数学教材,跟着葛钧天又读了不少高等数学的入门书,但看完这本《希尔伯特问题及研究进展》也就记得个字影儿,内容根本无法理解,一想就脑仁疼的厉害。

    “哦?是吗?”葛钧天说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写下1到23的阿拉伯数字,然后继续问道:“那你说说现在已经解决的有哪些?”

    考我?江水源翻了翻白眼:“第二个问题‘算术公理系统的无矛盾性’,先是美籍捷克数学家库尔特·哥德尔在1931年证明了哥德尔不完备性性定理,随后德国数学家根茨在1936年使用超限归纳法证明了算术公理系统的无矛盾性,从而使这个问题得到妥善解决。”

    “不错!”葛钧天擦掉了黑板上的“2”字,“还有呢?”

    江水源道:“第三个问题‘存在两个等高等底的四面体,它们不可能分解为有限个小四面体,使这两组四面体彼此全等’,希尔伯特的学生马克斯·德恩早在1900年就以一反例证明了是不可以的,这个问题也已经得到解决。”

    “完全正确!”葛钧天再次擦掉“3”字,又问道:“继续说。”

    ……

    直到江水源将希尔伯特问题所有已经解决的问题全部捋了一遍,葛钧天才心满意足地让江水源坐下,眼睛里满是赞许之色:“很好,非常好!研究数学就需要这种卓绝的天赋。当然,张谨你也不要灰心,人和人之间的天赋是不能比的,你的优势在于‘十年磨一剑’。就像盖房子,要有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更要有将蓝图变为实物的施工者。同样道理,数学研究里面同样需要你这样的苦行僧!”

    难得葛钧天安慰别人一次,但张谨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是在变着法子骂自己呢?

    葛钧天指着黑板上残存的数字大声说道:“如你们所见,希尔伯特问题虽然有23个问题,但经过全世界数学家近百年的不断努力,目前为止已经有超过半数的问题得到妥善解决,剩下的问题也都取得一系列重要研究成果。不过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这得到解决的12个问题中,咱们邻国日本做出了重要贡献,包括在第五个问题‘所有连续群是否皆为可微群’上,日本数学家山边英彦在1953年给出完全肯定的结果;在第十四个问题‘证明一些函数完全系统之有限性’上,日本数学家永田雅宜在1959年用漂亮的反例给出了否定解决。另外日本数学家高木贞治在第九、第十二问题上也都做出了部分解答。

    “与日本数学界的赫赫战绩相比,咱们中国数学家所做出的贡献就显得乏善可陈,主要是在第八个问题‘素数分布问题’和第十六个问题‘代数曲线和曲面的拓扑研究’上取得一些具有世界性影响的成果。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中国数学在国际学术界的地位远不能和物理、化学、电子、生物、天文等学科相提并论!

    “我们都知道数学是一切科学之母,如果数学落后了,其他学科的发展肯定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毕竟所有问题最终都是数学问题。所以近年来以中华科学院、经世大学为首的国内科研机构提出了宏伟的‘二十年计划’,就是举全国之力,集中最优秀的数学家对剩余的希尔伯特问题进行攻关,争取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在一到两个问题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在三到五个问题上取得重要成果。所以你们要把参加奥赛、夺取金牌当成最近一两年努力的方向,更要把解决希尔伯特问题作为未来一二十年乃至终生奋斗的目标!”

    张谨被这个伟大的计划撩拨得热血沸腾,结结巴巴地感叹道:“要、要二十年啊!”

    “是啊,二十年!”葛钧天也是满怀感慨,“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时间应该足够培养一大批世界顶尖的数学家,所以你们这些现在读大学、读高中的学生就有福了,只要天赋不差,沉下心来抓住机遇,未必不能破解一个希尔伯特问题,从而问鼎孙元起国际青年科学奖!至于那批现在三四十岁的数学研究人员就惨了,眼睁睁错过了好时机,注定只能给后辈们当垫脚石。——当然,三十岁左右是数学家最巅峰的黄金时期,他们现在籍籍无名,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二十年啊!”江水源同样感慨道,不过他的感慨里更多了几分感伤:对于别人来说,二十年或许就是生命中的一段韶光。而对于他来说,二十年则是他所有剩余生命的长度!

    葛钧天有些不满地看着两位感叹连连的学生:“二十年怎么了?如果能破解一个希尔伯特问题,哪怕花上再多一倍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关键是哪怕花上再多一倍的时间,最后也未必能解决希尔伯特问题里的一个子问题!”江水源抛开感伤,针锋相对地反驳道,“就像惠成泽院士在书中写的,黎曼早在1859年就在他的论文里提出了著名的‘黎曼猜想’;论文发表四十一年后的1900年,希尔伯特把他列入希尔伯特问题;再过三年,丹麦数学家格兰姆计算出15个零点的数值,这是人们首次窥视到零点的具体存在。

    “从那以后,人们就开始了寻找零点和反例的艰辛历程,从十几个到一百多个、再到一千多个,从发现黎曼-西格尔公式到引进电子计算机、再到分布式计算。现在猜想提出来已经一百多年,寻找到的零点也已经超过十万亿个,但又能怎样?十万亿个证据不如一个证明。如今黎曼猜想依旧巍然存在!”

    葛钧天顿时牙疼似地倒吸一口凉气:“黎曼猜想啊!那可是如同癌症一般悠久存在而又无法可破的人类难题!”

    黎曼猜想确实很难。希尔伯特曾说过,如果他在沉睡1000年后醒来,他将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黎曼猜想得到证明了吗?然而这么难的黎曼猜想,只是希尔伯特第八个问题‘素数分布问题’中的一个子问题而已,旗下类似的子问题还包括中国民科最喜欢破解的哥德巴赫猜想,以及前不久名噪一时的孪生素数猜想。希尔伯特问题的难度可想而知!

    葛钧天话锋一转:“正因为有这样的硬骨头存在,数学才会如此精彩迷人!也真是因为希尔伯特问题中有这样的硬骨头存在,我才把你们找过来加以指点:你们究竟是打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准备柿子挑软的捏?当然,希尔伯特问题里再软的软柿子硬度也是金刚石级别的,否则早被别人捏出糊糊了!”

六十六、上天注定

    张谨弱弱地说道:“老、老师,可、可我还不知道没解决的问题都有哪些?”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葛钧天对希尔伯特问题的熟稔程度真是没话说,轻描淡写就把剩下那几个还没解决的问题大致勾勒了一遍,然后问道:“怎么样,小伙子们?有没有挑掉中意的姑娘?要说你们这和挑媳妇还真没两样,基本上是一挑定终身,所以你们可得好好考虑。别到时候过不到一块儿去,半路上再换题目,那可就伤筋动骨了!”

    江水源瞬间福至心灵:“那葛老师你挑的是那个题目?”

    葛钧天原本放诞不羁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半天才咬牙切齿地答道:“老子选的是第十八个问题‘用全等多面体构造空间’!”

    江水源顿时欢实地笑了:难怪葛钧天这么苦大仇深,原来他是深有同感!

    话说希尔伯特第十八个问题的历史比黎曼猜想还悠久,早在公元前三世纪,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就曾做出这样的猜测:用同样大小的正四面体堆砌起来,应该可以装满整个空间。在随后的一千八百年中,亚里士多德这一论断多次受到著名学者的质疑,但是对其错误的严格论证直到16世纪才出现。也就是说,把正四面体沿着一条棱围成一圈时一定会产生缝隙,怎么也填不瓷实。

    亚里士多德的猜测被否定后,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如果填不瓷实的话,那么剩下的空隙有多大?或者说,空隙在什么样的一个范围内?这就是希尔伯特的第十八个问题:用全等多面体构造空间,确定它的最大堆积(或定向堆积)密度。

    处理这种问题,不仅需要异常复杂的运算,还要考虑全等多面体在空间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构造,可不是一般的费脑子。惠成泽院士在书中明确表示,除了德国数学家比贝尔巴赫在1910年、莱因哈特在1928年先后做出部分成果外,这个问题的研究长期以来处于停滞状态!

    张谨挠挠头问道:“那、那老师您有什么建议?”

    葛钧天道:“我的建议就是一,开放性的题目不要选,比如第二十三个问题‘发展变分学方法的研究’,虽然二十世纪以来变分法取得很大发展,但只要数学存在一天,变分法还有存在的价值,那么这个问题就不算完结。你能等到哪一天吗?再比如第六个问题‘对数学起重要作用的物理学的公理化’,尽管在量子力学、量子场论方面已经取得成功,但对物理学各个分支能否全盘公理化,很多人都持怀疑态度。连存在的根基都有人质疑,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是水花镜月,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建议二,是长期悬而不决的问题最好不要去碰,老师我就是最生动的反面教材。如果没有绝高的天赋、超凡的毅力还想去碰黎曼猜想,我劝你还是早死了这条心吧!

    “建议三,是尽量选近期来有重要成果发表的问题,这意味着还有人关注研究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有进一步讨论发展的空间。如果近期没人发表论文讨论,说明这个问题要么已经陷入死胡同,要么就是太过艰深没人敢碰。你选了这样的题目,全世界连个互相讨论的人都没有,怎么研究下去?学问这种事情,不就是大家切磋交流思想碰撞,然后日积月累做上去的么?真像牛顿、孙元起那样苦心孤诣一骑绝尘,举世没有几个能够理解他们学术的,只怕两三百年都不会出一个!

    “另外如果可能的话,尽量选国内有学者研究的问题,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当然这一点不强求。而且你们有一眼就相中的问题,也可以不受以上的条条框框限制,千金难买心头喜嘛!怎么样,说出你们的选择吧?”

    张谨搓着手道:“老、老师,我、我想选第八个问题。”

    “第八个问题?素数分布问题?是个不错的选择!”葛钧天嘉许地点点头:“要知道这个问题下面有许多形式简洁、证明困难而又饶有趣味的子问题,比如我们刚才提到的黎曼猜想,以及大名鼎鼎的哥德巴赫猜想和孪生素数猜想,都值得投入一辈子精力去破解。不过我建议你最好避开黎曼猜想,选择哥德巴赫猜想或者孪生素数猜想,因为前者的困难程度是众所周知的,而后两者在国内有很多的学者研究,而且都做出了可喜的成绩。以你的坚毅和努力,未必不能后来居上,摘得一颗数学皇冠上的明珠!”

    “嗯!”张谨用力地点点头。

    “江水源你呢?”

    江水源深吸一口气:“我选第十个问题!”

    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的准确表述是:给定一个具有任意多个未知数的整系数丢番图方程,能否通过有限步骤来判定不定方程是否存在有理整数解。说起来比较绕口,说白了就跟我们初中时解方程一样,就是求出一个整数系数方程的整数根,只不过如今这个方程更复杂一点而已。

    “第十个问题?不定方程可解性?”葛钧天目瞪口呆,良久才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一定是命中注定!”

    “?”江水源和张谨都是满脸不解。

    葛钧天缓缓说道:“说起这个问题,首先要提起一个人——咱们淮安府的孙元起。众所周知,他有三位妻子,国母赵景惠、薇拉以及莉莉丝。但坊间传言当日还有两位美国女子差点成为孙夫人,你们应该知道是谁吧?”

    “艾琳娜和妮娜!”作为淮安人,江水源和张谨自然对这段掌故了如指掌。

    “对,就是她们!其中艾琳娜回到美国后终生未嫁,在波士顿大学从事教育工作,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孩,江水源你看过惠先生那本《希尔伯特问题及研究进展》,应该认识这个女孩。”

    “谁?难道是鲁滨逊夫人?”因为鲁滨逊夫人是书中提到的少有的几个女数学家,所以江水源马上就回想起来:“貌似惠院士书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葛钧天笑道:“惠先生写的是严肃的教科书,怎么可能掺进去这么八卦的东西?这位鲁滨逊夫人本名茱莉雅,自幼体弱多病,但受艾琳娜女士影响,非常喜欢学习,从中学开始就狂热地喜欢上了数学,后来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巴纳德学院专攻数学,先后取得学士、硕士学位,并与在学校担任数论课助教的鲁滨逊先生相识相恋,最后茱莉雅小姐就变成了鲁滨逊夫人。

    “婚后不久,医生发现鲁滨逊夫人不能生育,这差点儿摧毁了她的生活,使她陷入长时间的沮丧之中。最后还是鲁滨逊先生重新唤起了她对数学的兴趣,才让她从绝望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从此她就把数学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她研究的方向正是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

    “就这个?”江水源和张谨都有些失望。如果这也算命中注定的话,那么命中注定也太廉价了吧?

    葛钧天摇摇头:“这才仅仅是开始!从那时起鲁滨逊夫人就醉心于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的研究,而且做出了重要成绩,但是孱弱的身体一再困扰着她,医生认为受幼年患病的影响,心脏机能受损严重,很有可能活不过40岁。可是年复一年,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完美的解决。所以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鲁滨逊夫人都会在吹熄蜡烛的时候许愿,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得到破解,——无论谁来解决都可以,因为她说:‘我无法忍受带着困惑离开人世!’

    “时光一年一年流逝,鲁滨逊夫人的愿望也一次一次落空,她的身体也日渐虚弱。在她39岁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她再次问道:‘那手握最后一把钥匙的人究竟在哪里呢?’边上年迈的艾琳娜女士安慰她说:‘放心吧,那会是个聪明而又英俊的中国年轻小伙子。’因为在艾琳娜女士心中,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就是当年那位年轻帅气的中国小伙子,并将永远是,肯定能解决困扰自己女儿的难题!然后鲁滨逊夫人就带着这样的答案与世长辞。

    “现在由你选择了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毫无疑问,这是上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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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从篮球说起

    江水源不相信什么“上天注定”,要知道全国那么多人研究希尔伯特剩下的不到十个问题,平均下来怎么着每个问题上也得有成千上万的追梦者,跟自己这刚入门的高中生有半毛钱关系?但不可否认,故事里艾琳娜女士的痴情和鲁滨逊夫人的执著,确实让江水源对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好感倍增。

    要理解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就要首先知道什么是丢番图方程。其实丢番图方程就是整系数代数多项式方程,我们初中时学的方程大多数都可以归入到它的范畴。

    人类对整系数代数多项式方程的研究有着漫长的历史,早在公元3世纪,古希腊数学家丢番图在他的巨著《算术》中就对其进行了大篇幅的介绍。后人为了纪念他,就把整系数代数多项式方程统称为丢番图方程。简单的丢番图方程如勾股定理公式,很容易找到整数解,勾三股四弦五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个特解。而复杂一点的就很难证明有整数解了,比如著名的费马猜想,足足困扰了数学家三百多年!由此亦可见,希尔伯特第十个问题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葛钧天也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要求江水源和张谨在学习自己的问题时,还要关注一下对方的那个问题,二者齐头并进,避免研究的问题被人提前破解或者陷入山穷水尽时自己无路可走。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要找个备胎。

    根据葛钧天的安排,接下来的一到两年时间里,每周一堂奥数课,每两周一堂希尔伯特问题讨论课,学习材料他会准备好,不用张谨和江水源操心,但是谁要敢偷懒,别怪他葛某人翻脸不认人!现在吃点苦怕什么,等你们把奥数和高等数学学好,回过头就会发现高考数学根本不是盘菜!

    虽然葛钧天是对着他们俩说的,但江水源怎么感觉他是意有所指呢?张谨人如其名,做事从来都是踏踏实实、小心谨慎,什么时候偷过懒?无非就是自己翘过一次课,至于这么小肚鸡肠耿耿于怀吗?也不怕坠了经世大学毕业生的名头!

    不管怎么说,原本只需要看书挑选问题的工作,经过葛钧天的偷梁换柱,转眼间变成一项长期的任务。虽然这个长期任务与葛钧天提及的“二十年计划”相比有点小巫见大巫,但和四五月份就能结束的国学论难选拔赛、全府中学生歌咏比赛相比,还是显得遥遥无期。可以想见,悲催的江水源在漫长的暑假到来之前,基本上还得处于连轴转状态。

    尤其进入四月,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正是淮安府**明媚的时节。班上同学都吵吵着出去郊游踏青,江水源作为班长自然不能缺席,不仅不能缺席,而且还得忙前忙后到处张罗。好不容易周末从方冬梅的音乐培训和国学论辩选拔赛中间挤出一整天时间,把郊游踏青的事情给了解了,马上又迎来了淮安府中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

    唯一值得江水源庆幸的是,运动会是在周四、周五,而非占用周末时间,否则他真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运动会是全校学生的节日,连备战高考的高三学生也会在百忙之中抽空组团参加,初次参加运动会的高一学生一个个更是兴奋莫名。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男生们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女生面前挥洒汗水,展示肌肉,发泄荷尔蒙,而女生们也可以抛开矜持,在赛场边为自己喜欢的男生加油。

    淮安府中春节运动会就是普通的田径、三大球等,没有什么高大上项目。高一(二)班早在开学之初的那次班会上就已经大致确定各个项目的参赛人员,很多同学从那时起便开始有意识进行专门训练,为得就是能在赛场上斩获佳绩,能在心目中的女神面前狠狠露一次脸。

    江水源参加什么项目是很多女生关心的问题,甚至连一贯以严肃面孔示人的柳晨雨也忍不住在化学奥赛课间问道:“江水源,运动会你报了什么项目?”

    浦潇湘也搂着柳晨雨的腰肢凑过头来:“是啊,说说你报了什么项目?到时候我和晨雨去给你加油!”

    “啊?校花给我加油?在下可是愧不敢当!”不过柳晨雨就在边上,江水源也不敢太口花花,“再者说,赛场上说不定就有你们三班、十一班的选手,你们一个是班长、一个是班花,却跑过来给我加油,不怕被班上同学视为叛徒?”

    浦潇湘妩媚地看了他一眼:“如果给你加油就是叛徒的话,只怕全校一大半女生都得光荣壮烈。换句话说,全校一大半女生都不怕被称为叛徒,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柳晨雨在边上,江水源自知斗嘴斗不过浦潇湘,只好老实回答道:“我报了4x100米接力、800米、3000米还有羽毛球男双四个项目,目前还不知道比赛时是否有冲突。如果有冲突的话,可能会去掉800米和3000米吧?”

    浦潇湘顿时笑靥如花:“好诶!那几个跑步的暂且不说,但是羽毛球男双的比赛我一定会提前去占位子的!”

    确实,要论比赛的观赏性,长短跑给羽毛球提鞋都不配。如果打羽毛球的还是个帅哥,那就不仅仅是单纯的观看比赛了,简直就是赏心悦目的娱乐活动嘛!可以想见,若是江水源参加羽毛球男双的消息传播出去,比赛时去得稍微迟一点,恐怕连体育馆的门都挤不进去!

    柳晨雨微微蹙了蹙眉:“你还喜欢打羽毛球?我怎能不知道?你初中的时候不是比较喜欢打篮球么?”

    浦潇湘也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我也记得初中时你比较喜欢打篮球,经常和我们班的韩赟一起在操场上打,我和晨雨看到过好几次,貌似还打得很不错。为什么不参加篮球队?”

    江水源发现浦潇湘提到篮球时非常坦荡,没有任何羞愧扭捏之情,显然她对当日的出言讥讽已经毫无印象。他苦笑着说道:“我哪喜欢什么羽毛球?是我们班上有个同学死活要报这个项目,偏偏又没人跟他组队,结果就求来求去就求到了我头上。开始我以为他那么积极报这个项目,肯定是个中高手,生怕比赛时拖他后腿,每天早上都专门抽空练习。谁知合练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技术还不如我呢!我算是被他坑苦了,估计参赛就是一轮游。你们最好别去看,省得到时候鄙视我。”

    不用说,江水源口中的那位同学就是我们品味独特顾影自怜的吴梓臣吴大帅哥!

    柳晨雨和浦潇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浦潇湘说道:“本来还担心比赛不够精彩,经你这么一说,这场比赛就更值得期待了。我们要看,一定要看!难得有鄙视江大帅哥的机会,怎么能凭空错过呢?”

    江水源气哼哼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那你为什么不报篮球呢?”

    江水源怔了怔才答道:“其实我并不太喜欢打篮球。你们或许应该知道,我初中的时候长得瘦小干巴,成绩也不上不下,在班上没有几个同学能玩到一块儿去。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大院里的韩赟和杜文可,我们成绩都差不多,大家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无话不说,其乐融融。他们俩都喜欢打篮球,所以我就跟着他们一起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融进去,不至于被他们嫌弃,从而脱离小团体。

    “我那时候才一米五几,两个人摞起来才能勉强够到篮筐,你说能打什么篮球?不过跟在他们后面乱跑,偶尔捡个漏,投进一个球,倒也乐在其中。都说‘无兄弟,不篮球’,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后来就是中考,杜文可发挥失常去了实验中学,而我因缘机巧和韩赟进了淮安府中;即便是同样进淮安府中,我整天忙得晕头转向,韩赟则是心无旁骛立志苦读,也抽不出时间打球。打球的人四分五裂,打球的闲情雅致荡然无存,还打什么球?所以自那以后,我就很少碰篮球了。”

    江水源虽然说的只是他和篮球的故事,但世上朋友之间的聚散离合,大抵也都是如此吧?柳晨雨和浦潇湘听得都有些黯然,良久默默无语。

    江水源笑了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虽然因为中考失去很多朋友,但是也因为中考让我得到很多朋友,包括值得珍爱一生的朋友。其中得失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机遇吧?”

    “你说的是我么?”浦潇湘眨着眼睛问。

    江水源瞥了她一眼,冷冷地答道:“你是人生际遇的搭头!”

六十八、江水源加油!

    浦潇湘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答道:“搭头就搭头!搭头怎么了?搭头也是你人生际遇的一部分!”

    江水源见浦潇湘如此惫懒颇为无语,只是女生总有特权,尤其漂亮的女生。同样的话语,如果是长相欠佳的女生来说,那叫撒泼;如果换成漂亮女生来说,则就变成了撒娇。面对浦潇湘的胡搅蛮缠,江水源只有理智地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浦潇湘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羽毛球男双比赛那天她确实提前去占了座,而且还是最中间靠前面的黄金位置,也不知道是她来得足够早还是某位男生中了她的美人计——显然,江水源更愿意相信后者。

    当江水源和吴梓臣穿着正式羽毛球比赛服出现在赛场上,体育馆内顿时响起连绵不绝的鼓掌欢呼声,如果走到近处,甚至还能听到女生们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其间夹杂着各式各样的赞叹:“今天绝对没白来!看一眼就赚到了,看两眼就赚大了!”

    “我了个去!瞧他那晶莹细腻、毫无瑕疵的肌肤,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古希腊的雕塑要用白色大理石了,完全就是艺术源于生活嘛!”

    “还有他那修长的小腿、矫健的身姿,配上俊美的容貌,完全就是米开朗琪罗《大卫》的真人版!”

    ……

    不知是女生们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还是暮春略带寒气的夜风,让江水源感到阵阵凉意,皮肤上细微的汗毛都微微炸了起来。他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正在冲观众挥手嘚瑟的吴梓臣一眼。毫无疑问,这么烧包的创意只能出自狗头军师吴梓臣之手!

    最初吴梓臣提议购买比赛服的时候,江水源就吐槽道:“咱们这水平,在比赛中也就是一轮游,至于那么大张旗鼓专门买身衣服么?”

    “怎么不至于?这可是关乎班级形象、团队荣誉和个人颜面的大问题,怎么不该重视一点?如果一轮游就不用穿比赛服的话,那国际比赛中陪太子读书的选手们岂不是个个都该光着膀子?再者说,咱们要输人不输阵!”吴梓臣在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换个语气又接着说道:“老大,您觉得比赛比的单单只是球技吗?不,我不这样认为!在球技之上,还有勇气、信心和气势。如果咱们连穿比赛服的勇气、战胜对方的信心都没有,如何能在比赛中走得更远?说不定咱们穿上齐整的比赛服,光在气势上就能压倒对方,取得比赛呢?”

    江水源道:“可我觉得咱们那么凹的球技,实在配不上一身崭新的比赛服!”

    “老大,咱们的球技是配不上,可你的长相完全配得上啊!”当然,这句话吴梓臣只敢在心里说说:“怎么配不上?再好的比赛服还不是给人穿的?老大你要是不想买,那小弟我就买两套,比赛时咱们一起穿,比赛完了你再脱还我,怎么样?”

    江水源家虽然算不上有钱,但也吃穿不愁,还不至于去占吴梓臣的便宜。现在吴梓臣把话说到这份上,只能硬着头皮去买比赛服。

    买就买吧,反正也就这次比赛用用,随便买件凑合凑合得了!等到了商场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人家吴梓臣打球不行,但要挑起比赛服来可是一等一好手,用销售小姐的话来说:比慈禧都难伺候!用料差的不行,做工差的不行,款式差的不行,必须得用料上乘、透气吸汗、针眼细密、样式新颖才算勉强合格,关键还得尽量展示青春活力,又不过分拘束动作。

    这样的比赛服上哪儿找去?

    跑了一天,踏遍淮安府所有体育用品店,吴梓臣最终才选定一款大品牌的透气、吸汗、速干、抗起球、防静电、不变形、弹性面料比赛服。所有的这些功能江水源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可这套比赛服居然是短袖t恤加短裤,这就让他不能忍了:“现在还是春天,这衣服穿着多冷啊!”

    “不冷、不冷,怎么会冷呢?现在已快入夏,太阳一出,稍微运动几下,只怕浑身都得出汗!”唯恐这单生意黄了的店老板马上出面替吴梓臣解释道:“尤其你们十五六岁的小年轻,身上火力十足,每天活动量又大,还会怕冷?”

    吴梓臣也醒过神来,赶忙解释道:“老大,小弟之所以挑选短裤和短袖t恤,是因为它们衣料最少,对身体束缚最小,打球时感觉也就最舒服,动作也最利索!”

    江水源没好气地说道:“泳衣衣料更少,你怎么不挑那个啊?”

    尽管江水源有点不爽,但最终还是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买了那身上下短打扮的比赛服。现在想来,这位“专业人士”除了在用料、做工、款式上讲究外,恐怕还有几个特殊要求,比如短、薄、透、漏等。不过也恰是这几点,有效激起了全场观众的欢呼和热情。

    相比之下,对方两位选手唐威和蒋天经本来就长相平平,再随意穿了身旧运动服,而且不是同一款式,在卖相上输给江水源和吴梓臣好几条街。若要论现场人气,两人更是拍马难及。在他们挥手致意的时候,台上台下观众甚至有喝倒彩的。

    蒋天经看了看江水源和吴梓臣,再看了看台上台下举着相机如痴如醉的观众,苦笑着对唐威说道:“看来果真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唐威冷哼数声:“长得好看有屁用?到了球场上,得靠手里的球拍说话!”

    幸好吴梓臣没听到唐威这话,否则凭他毒舌,肯定会好好还以颜色,比如说:“球打得好有屁用?到了青春期,还得靠脸蛋儿说话!”“球打得好有屁用?在校园里,还得靠考试成绩说话!”一准儿堵得他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作为同年级生,蒋天经不一定认识吴梓臣,但肯定认得声名赫赫的江水源,当下摇着头说道:“咱们赢了又能怎样?你没看见场边的女生都是来给他们加油的?”

    “那我就在众多女生面前虐得他们满地找牙溃不成军!”唐威用力地挥了挥手里的球拍。

    “呃……”蒋天经不知道自己搭档是怎么想的,莫非他想通过来狠虐校草来树立自己的高大形象,从而赢得女生们的芳心?难道他不知道在花痴眼里,校草随地吐痰的姿势都是最帅的?

    然后比赛开始。

    经过抛球,江水源和吴梓臣挑边,唐威和蒋天经发球。如果在室外比赛的话,受风向、日光等客观因素影响,率先挑边确实能占不少便宜。但在封闭的体育馆内,率先挑边根本就是鸡肋一样的存在。然而吴梓臣总能在最细微的地方发现最显著的区别,结果愣让他理由十足地从两个场地中挑走了略占优势的那一个。

    毫无疑问,吴梓臣的这番作态让唐威和蒋天经笃定他是一个羽毛球高手,而对场地抱着无可无不可态度的江水源则被顺理成章地当成了软柿子。捡软柿子捏,这是羽毛球双人比赛的致胜不二法门,更何况唐威早就看这个撩蜂惹蝶的花美男不顺眼了?

    负责发球的唐威拎着球拍迈步走到发球区,心里开始琢磨如何发球。

    羽毛球双打和单打区别很大,体现在场地上,那就是双打的后发球线比单打短。若发球质量不高,对方很有可以立即扣杀进攻,甚至直接得分。因此发球的高低远近、路线配合、弧线制造及落点变化对整个双打比赛的胜负都影响重大。可以不夸张地说,若比赛双方水平相当,则胜负很大程度取决于发球的质量。为了避免对方直接扣杀,通常比赛一般以发网前短球居多。

    江水源和吴梓臣也一左一右摆出防守阵型,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对方的下马威。周围的观众也屏住呼吸等待着开场的第一次交锋,就在这时,看台上的浦潇湘突然站起身来,手搭成喇叭状,大声叫喊道:“江水源加油!”

    这一声清脆的呐喊当真有如娇莺啼谷,不仅场下众多观众听得真真切切,连在场上打球的江水源也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浦潇湘的声音,江水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浦美女,你这一声加油不要紧,关键是你让全场所有观众怎么想?又让全校爱好八卦的小伙伴们怎么想?用脚趾头猜猜都能明白,明天一大早自己与校花有一腿的谣言肯定传得沸沸扬扬!

    怪不得你要来看比赛,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六十九、第一局

    不用说,柳晨雨现在肯定也在体育馆里,但凭她强势而又内向、敏感而又执拗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和浦潇湘争风吃醋的,更不会当众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可她内心里究竟是如何翻江倒海电闪雷鸣的,江水源就不太知道了。——而这正是江水源最担心的!

    江水源心里正在千转百回,忽听吴梓臣厉声尖叫道:“老大,小心!”他定睛一看,只见羽毛球已经急速掠过球网,直向自己扑来。原来唐威趁着他分心的时候突然发球,来了个明抢易躲暗贱难防,等江水源发现时球已经直逼面门。

    追身球!

    追身球,又叫中路直线球、中路追身球,是指有意识、有威胁性地把球往对方身上打,逼着对手侧身后仰或者委屈手臂去挥拍防守,总之不能很舒服、有准备地回球,从而寻找胜机。一般来说,追身球首选目标是对方正手的肩膀、手肘、手腕等处,因为这些都是死角,很难举拍格挡。如果对手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菜鸟,突然的追身球会让得他猝不及防。其次是胸口,挥拍角度太小,侧身也难以解决,很容易造成回球失误。

    当然脸部也可以作为追身球的攻击目标,因为正常人看见有东西迎面飞来,第一反应都是如何闪避,其次才会想到怎么回球。在这犹豫的一瞬间,很可能就决出了比赛的胜负。但在正式比赛中很少有人刻意去打瞄准对方脸部的追身球,特别是发球时,这会让人以为你没有基本的道德修养。

    然而唐威就这么打了。或许这是他无心之失,或许他的用意和羽毛球的目标一样,就是为了打脸!观众们顾不上谴责唐威的卑鄙,不由自主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啊!”

    说时迟那时快。从柳晨雨开始喊“加油”开始,江水源侧头分心、唐威趁机发球、吴梓臣尖叫提醒、江水源发现来球、观众们失声惊呼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

    感谢水北娘娘的基因调整。它不仅赋予江水源俊美的容貌、超高的智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同时改造的还有他那漫长的反射神经,所以在电光石火之间江水源将球拍横到自己面前。只轻轻一挡,高速袭来的羽毛球便晃晃悠悠倒卷了回去,刚过球网就贴网跌落下来,令唐威和蒋天经扑救不及,而此时观众们发出的惊呼声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

    1:0!

    “yeah!”吴梓臣看到江水源在形势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还能反击成功先得一分,简直比自己得分还高兴,冲上前去紧紧抱住江水源,大声夸赞道:“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厉害!”不等江水源反应过来马上松开手,朝着唐威和蒋天经狠狠挥动几下球拍:“无胆鼠辈,竟敢暗箭伤人。没想到我们技高一筹,让尔等赔了夫人又折兵吧?哼哼,有种就放马过来,看老夫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三百回合当然是鬼扯,仅仅三两个回合他就被打得原形毕露,漏球、把球打出界不说,好几次抢球差点把球拍抡到江水源身上,之前的高手风范荡然无存。

    在连失三分之后,江水源再也忍受不住吴梓臣的胡闹,直接在球场角上画个圈:“喏,老实在里面呆着!有球过来就打,没球过来就自己数手指头玩,别瞎跑!”

    “是、是、是!”吴梓臣也明白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灰溜溜躲进圈里,陪着笑说道:“老大您这就好比孙大圣画的圈儿,强似那铜墙铁壁,豺狼虎豹、妖魔鬼怪俱莫敢近。您放心,小弟定会在圈中稳坐,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校长他老人家亲自来请,我也决计不会出圈的!”

    吴梓臣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在江水源面前却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听了他的保证,江水源转过头开始安心打球。

    你还别说,没了吴梓臣捣乱,江水源与唐威、蒋天经两人倒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间球场上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端的是热闹非凡。而少年观察对方发球时专注的神情、跳起来扣球时露出的白皙柔韧的身躯,更是令场边观众血脉贲张如痴如狂。由于羊群效应,平日里端庄傲娇的小女生们一个个都放下矜持,直着嗓子面红耳赤大声加油。当然,是一边倒给江水源加油。

    女生们明火执仗的拉偏架给唐威和蒋天经造成很大压力,明明是已经出界的球也会拼命打回去,目的就是要让江水源出丑、观众们心服口服。在如此显著的主场优势下,江水源以一敌二居然不落下风。在关键赛点到来时,他用刁钻的球路、凶狠的扣杀直落两分,获得开场第一局的胜利。

    此时全场氛围也达到开赛以来的最高峰,观众们热烈的欢呼声差点掀开体育馆的顶棚。吴梓臣还想故技重施,来个庆祝胜利的热情拥抱,谁知江水源根本不给他半点揩油的机会,径自走向场边,接过拉拉队长蔡小佳递来的矿泉水狠狠灌了几口,又用毛巾胡乱擦了几把,才回过头问道:“吴梓臣,你打算下一场怎么打?”

    打球的时候吴梓臣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不敢太过分心。从场间休息开始,他的贼眼就一直黏在江水源身上,左右上下打量,暗地里不知咽了多少口水。听到江水源问话,才费力挪开几欲把眼前这位吞进肚里的目光,强按住心猿意马答道:“老大您刚才说什么?下一场怎么打?无论怎么打,小弟都听从老大的安排!要不还像刚才那样?”

    江水源摇摇头:“不行!别说对方下一场会不会根据咱们刚才的站位调整战术,单单是再照这样下去,我的体力也吃不消!”

    “以一敌二”说起来威风,只有真正经历才能明白个中甘苦。羽毛球场双打比赛半场长5.86米、宽6.10米,这近乎客厅大小的场地除了分给吴梓臣一丢丢外,其余都是江水源防守区域。对方两名球员都并非雏儿,知道如何通过高吊、放网来调动对手满场飞奔。一场比赛仅仅十多二十分钟,江水源便累得汗流浃背。

    “小心着凉!”蔡小佳像小媳妇一样贴心地给江水源披上一件外套。稍稍靠近,腾腾的热气带着不知名的淡香迎面扑来,顿时令她心旌摇动,脸也红了起来。为了避免出丑,她赶紧把脸转向吴梓臣:“吴梓臣,当日不是你力邀班长参加羽毛球男双比赛的么?怎么水平跟班长相差那么大?该不会是现学的吧?”

    蔡小佳没猜错,吴梓臣的羽毛球确实是现学不久的,此刻被揭穿老底,只能讷讷地辩解道:“我是理论知识比较丰富……”

    “既然理论知识丰富,那你说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蔡小佳追问道。

    “咱们现在已经先下一城,形势对我非常有利,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稳扎稳打,不能轻敌冒进,所以下一场最合适的战术应该是防守反击——”

    “你觉得?什么时候从网上剽窃来的东西变成了‘你觉得’?偷来的锣鼓你也敢乱敲!”江水源冷不丁打断吴梓臣的话头,“小菜一碟,别听他忽悠!他就是临时抱佛脚从网上找了些不知所谓的比赛技巧、战略战术,还想凭此大杀四方,结果怎样?被人虐得体无完肤!还好意思在女生面前卖弄?”

    “老大您果然是聪明睿达、明鉴万里!”吴梓臣瞬间马屁如潮。

    “废话少说!下一局你必须承包场上三分之一区域,区域里丢球要是超过十分,我唯你是问!”

    “啊?”

    吴梓臣对于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一清二楚,听到军令状顿时叫出声来。江水源还没说话,蔡小佳先打抱不平道:“你叫什么叫?要不是你坚持要报这个项目,班长会蹚这趟浑水?现在班长才分给你三分之一的区域,你应该惭愧无地、感激涕零才对,还敢乱叫!”

    要不是我坚持,你们能有这等眼福?我是为全校女生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大善事,知不知道?吴梓臣心里如此嘀咕,嘴上却乖巧地说道:“我哪敢鬼叫?只是老大突然对我如此信任,并委以重任,小的实在是受宠若惊!你们放心,但凡是老大交代的任务,有条件,小的会完成;没有条件,小的创造条件也会完成!”

    说实话,蔡小佳对吴梓臣的拍胸脯打包票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平日里吴梓臣一贯轻儇跳脱,总喜欢说些不着边际又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所以在蔡小佳看来,他的承诺比一张纸片重不到哪里去。

    江水源也没把吴梓臣的话太放在心上。体育比赛毕竟不是课间的嬉笑打闹,可以相互礼貌谦让一下,真到了赛场上,那就是明刀真枪你死我活的拼斗。到那时候,就算你口吐珠玑舌粲莲花,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一记凶狠的扣杀有用!故而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要求你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只要在你的区域里能少扣几分就行!”

    吴梓臣愤然起身,正准备慷慨陈词,裁判吹响了第二局比赛的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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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承诺

    第二局比赛开始,双方易地再战。

    大约是第一局输急眼了,唐威和蒋天经着急扳回劣势,刚一上来两人就发动了凶猛的进攻。而且他们汲取上一局教训,不再和江水源纠缠,转而主攻吴梓臣防守的区域,间或抽冷子打一下江水源的死角,让他不能分心援助吴梓臣。吴梓臣顿时就像屁股上抹了辣椒的野猫,到处上蹦下跳、大呼小叫,惹得全场女生哄堂大笑。

    你觉得吴梓臣这样费心费力打球就能赢得女生们的赞誉和好感了么?错!大错特错!女生才不管什么双打站位、战术配合,也不管这个球是对方怎么打过来的,她们只会觉得: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霸道!什么球都打,难道你就不能留几个球给别人?比如你身边的那位帅哥。

    没错,女生就这么任性,就这么不讲理!

    没错,帅就是王道!帅就是正义!

    虽然面对严峻形势,吴梓臣还想极力兑现刚才的承诺,但技术上的巨大差距不是咬紧牙关奋力拼搏几分钟就能弥补的。漏球丢分姑且不说,七八个回合之后,陷入死战的吴梓臣因为运动量骤然增大,小腿肚开始有了抽筋的迹象,稍一用力就感到肌肉僵硬肿胀。

    “吴梓臣,还好吧?”江水源看见吴梓臣动作有点变形,替他挡了一球之后忍不住问道。

    吴梓臣有心想叫暂停一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事儿!老大您就放心吧,小弟轻伤不下火线,誓死完成任务!”

    两人说话间对方并没有放弃进攻,唐威球拍轻轻一托,趁机放了个网前球。这个网前球非常刁钻,一来落点贴近吴梓臣一侧的边线,江水源固然鞭长莫及,吴梓臣也觉得自己手臂太短;二来是乘着吴梓臣说话分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等发现时球已贴网而过,向地面急遽坠落。

    如果放在上一局或前几分钟,这种希望渺茫的球基本上都会被放弃,因为有这玩命扑救的精力,还不如恢复体力调整站位迎接下一次挑战。但开局以来吴梓臣已经连丢好几分,导致己方大比分落后,现在每个球都不敢轻易浪费,何况刚才他还大言炎炎地吹嘘要“誓死完成任务”呢?

    从看见球过网到决定扑救,心中貌似千回百转,其实在脑海里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然后大脑迅速给全身肌肉神经下达指令:尽最大努力救回此球!

    想得很美好,可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吴梓臣左脚掌在塑胶地面上狠命一蹬,身体向右前方奋力跃去,手中的球拍随即伸出,直插羽毛球下坠的落点。眼看球与球拍就要亲密接触,谁知右脚在落地瞬间,小腿肚的肌肉就好像被一只铁手狠狠揪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拧了个180度,剧烈疼痛随之而来,所有力量也瞬间消失一空。

    要知道此时吴梓臣的右脚可是承重脚,承载着全身的重量。力量消失后,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向右前方栽去。无巧不巧,他的右前方正好是悬挂球网的铁质网柱。吴梓臣也发现网柱在自己视野中越变越大,他张牙舞爪极力想阻止悲剧发生,可半空中浑没有半点可以借力的地方。

    “嘭——”

    场边围观的女生觉得地面都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梓臣鬼哭狼嚎地惨叫了一声:“啊——!”

    其实脑袋撞在铁柱子上的感觉主要是钝、木、麻,并不是很疼,还不至于让吴梓臣大失风度。关键是小腿抽筋带来的痛苦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感觉小腿肚快要断了,那种纠结板滞的疼痛简直令人痛不欲生。然后吴梓臣就把平时挂在嘴边的风度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梓臣!”江水源赶紧丢下手里球拍,急忙上前扶住抱着腿在地上打滚的吴梓臣。但他心里也有点疑惑:刚才不是撞到头么?怎么吴梓臣抱着腿喊疼?该不会真是撞坏了脑袋吧?

    裁判和蔡小佳等人也围了过来,查看伤情的查看伤情,安抚情绪的安抚情绪,还有人找急忙慌地去找校医,一时间体育馆内乱成一团。吴梓臣努力睁开眼睛,双手紧攀住江水源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老大,我、我怕是不行了!实在对、对不起,小弟没能完成你交予的任务,但我、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小弟、小弟问心无愧,希望你能原谅我。最后,我还想和你说一句话——”

    裁判很有经验,看了看吴梓臣的伤势就已经心中大致有数,闻言忍不住撇着嘴道:“喂!这位同学,你是言情剧看多了吧?你只是头上擦破点皮而已,没什么大碍的,别搞得跟临终遗言一样!”

    吴梓臣不禁老脸一红,当下挣扎着就要起身:“那我、我还要继续打,努力完成老大交予的任务!”

    “算了吧你,还是乖乖躺着吧!胡逞什么强?没听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顿了顿,江水源又补充道,“咱们兄弟的友谊第一,这场为班级争光的比赛第二。只要你没事就好!”

    吴梓臣终于如愿以偿躺在江水源怀抱里,鼻端嗅着传来的阵阵幽香,颈部感受着肌肤间传递的热量,简直心荡神迷不知今夕何夕。听到江水源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心里更是甜腻如蜜。但稍稍咀嚼之后又觉得一丝丝苦涩:“友谊?这真的只是友谊?难道就只是友谊?”

    见吴梓臣默然不语,江水源又问道:“你刚才不是还有一句话要说么?现在说吧!”

    “刚才是有一句话要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吴梓臣勉强笑了笑,然后又正色说道,“小弟技术太差,拖了老大您的后腿,实在对不起!不过小弟用行动证明了之前说的那句话,但凡老大交代的任务,有条件,小弟会完成;没有条件,小弟创造条件也会完成!这是我的承诺,并且永远有效!”

七十一、蔡小佳巧破吴梓臣

    可惜吴梓臣的承诺换不来裁判的垂悯,更挽不回比赛的失利,最终这场比赛以高一(3)班主动退赛而宣告结束。

    好在场边观众早已大饱眼福,吴梓臣也如愿以偿躺在了江水源的臂弯里,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皆大欢喜,以至于比赛输赢反而显得无关紧要了。如果非说有遗憾的话,那就是观众们觉得某人露的时间还不够长、露的地方还不够多,难以满足群众与时俱进与日增长的渴望。幸好江水源还报了其他项目,刚才没挤进体育馆的同学还有机会弥补,今天没看够的女生也可以继续强势围观。

    当然现场也有郁闷的,比如刚刚赢得比赛的唐威和蒋天经。

    要说两人水平不能算顶尖,但在淮安府中高一年级至少算是有数的高手。本来他们准备在预选赛中大杀四方直下两局的,没成想第一局因为女生的加油助威而自乱阵脚,愣是被两只菜鸟虐成了狗。好不容易第二局缓过神来,想要报仇雪恨,谁知对方那个二货竟然效法商容、蔺相如上演了一出撞柱戏,然后干净利落地躺在地上变成了一条死狗。

    喂,英雄,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轻伤不下火线,誓死完成任务”的么?咱们站起来再重新打过好不好?我每局让你三球,不把你虐出翔来我自插双眼、自断双臂!

    关键吴梓臣此刻成功演绎了一位舍身救球的伟大球员,观众虽然对他此前的抢镜以及臭不可闻的球技啧有烦言,但现在看他躺在那里哼哼唧唧,好感度突然噌噌噌地往上长。至于场上焦点江水源,则陪在吴梓臣身边嘘寒问暖。你说在这个时候,能叫对方球员跟你打完全场么?别说对方球员肯不肯,恐怕裁判和全场观众都不答应。

    所以,这场虎头蛇尾比赛的获胜者毫无半点成就感,反倒感觉像是对方那个小白脸照顾同学而施舍给自己这一边似的,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素来藏不住话忍不住气的唐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娘的,球打得窝囊,赢也赢得不爽利!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尽撞着鬼了!”

    赢得比赛却没有赢得半点掌声的蒋天经也觉得非常不爽,当下闷闷地说道:“走吧!谁让咱们碰上这么个对手呢?”

    “天经,你说长得好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瞧瞧那些女生,一个个就跟狂蜂浪蝶似的,眼睛恨不得挖出来贴在那家伙身上。愚蠢!幼稚!小布尔乔亚!难道就不能端庄稳重一点?温柔贤淑一点?都高中生了,还一个个跟中二病晚期似的!”唐威气哼哼地说道。

    蒋天经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对于任何人来说相貌都非常重要。不说别的,外面饭店招个打扫卫生的勤杂工,都是好看的优先。你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看脸的时代,没办法的!”

    唐威和蒋天经甩甩手走了,留下江水源抱着吴梓臣在原地等候校医过来诊视,周围还偎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女生,手机、相机闪光灯还噼里啪啦闪个不停。江水源觉得老这么呆着也不是事儿,低声问道:“吴梓臣,感觉怎么样?能不能走?校医到现在还没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下班了。要是能走的话,我们直接去校医院等着?”

    “我、我头疼……”吴梓臣虚弱地说道。

    其实他小腿肚抽筋症状已大有缓解,头部伤情也如裁判所言并无大碍,若换作平时,他早就该跳起来大叫“反攻复仇”了。可如今他却只想安静躺在那里,期盼时间能够就此停住,让此情此景变成永恒。心里还碎碎念道:哼!就算能走,我也不站起来。老大,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代替我躺在这里么?好不容易今天逮着一次机会,谁站起来谁是傻子!

    江水源眉头微皱:“既然头疼,那你就继续躺着吧!”

    蔡小佳在边上提醒道:“班长,听说头部受伤后有头晕、头痛、呕吐等症状,很可能是脑震荡。这时不能随便移动病人,也不能抬高受伤部位,以免加重伤情。应该让受伤者安静平躺,头部放平,等待专业医生救治!”

    “不能随便移动病人?也不能抬高受伤部位?”江水源若有所悟,赶紧把吴梓臣平放在地上,还特意叮嘱道:“躺好别乱动,医生一会儿就来!”

    吴梓臣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好玄没蹦起来和蔡小佳细细理论一番:好你个小菜一碟,哥哥我就在老大臂弯里躺了一会儿,你吃什么干醋?关你屁事啊!想当初你和男生说句话都脸红,我还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玉女,没成想你还有长舌妇、醋罐子的潜质!而且胆子够肥,居然敢明目张胆坏哥的好事。长本事了是不是?信不信哥把你从初二到现在的所有糗事在老大面前全都抖露一遍,让你无颜见江东父老?

    可惜他现在正扮演一位奄奄一息的伤员,不能露出马脚,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道凶狠的眼神,狠狠瞪向多事饶舌的蔡小佳。蔡小佳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吴梓臣的杀意,斜觑一眼之后赶紧把头低了下去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校医拎着急救箱赶了过来,进门就大喊道:“病人在哪里?病人在哪里?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围观女生赶紧让出一条路,边上的好事者也七嘴八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校医边检查伤势边打趣说道:“以前听说有兔子撞树,也听说有母猪撞树,但大活人撞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别说是你,我当了几十年裁判,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碰到!”裁判在边上补刀道,“我怀疑他是觉得自己球技太差,对不起全场观众的热情,羞愧之下,这才决定以头撞柱血溅五步,保全名节。”

    校医又是听诊器又是手电筒,上下仔细检查一遍才下结论:“从受伤部位上看,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顶多就是和亚洲犀一样,头上长个犄角!同学,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说有恶心想吐、头疼头晕、记不得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之类的症状?”

    “没、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浑身乏力……”吴梓臣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这是职业操守问题,在这一点上吴梓臣还是很有职业精神的。不过他也不敢演得太过火,姑且不说有被医生当场揭穿颜面扫地的危险,也不说有被送进医院打针输液做ct检查的威胁,单单是被勒令留院观察或回家卧床休息两三天,错过老大在校运动会上的精彩表现,就足以让他悔断肠子,所以他决定适可而止。

    “医生,刚才他还说他头疼!”蔡小佳突然插话道。

    果然六月债还得快!吴梓臣直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蔡小佳同学,你少说几句会死吗?你少说几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头疼?浑身乏力?该不会是撞成脑震荡了吧?”校医沉吟道。毕竟脑袋里构造太精密,别说他一个普通校医凭借听诊器、手电筒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是最顶尖的脑科学专家用现在最高端的仪器,也很难说清撞一下网柱会出现哪些症状和问题。

    吴梓臣赶紧分辩道:“医生,我没事,真的没事!可能刚才撞网柱上撞得有点狠,再加上打球有点累,所以才会出现头疼、浑身乏力的现象,我想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江水源扶起吴梓臣:“怎么样,自己能回去吗?还是要我送你?”

    “我浑身使不上劲儿,能麻烦老大您送我回去?”吴梓臣可怜巴巴地说道。

    只要老大送自己回去,自己就有一百八十个法子把他留下来过夜。只要留下来,打球出了一身汗,睡觉前肯定得洗澡吧?自己头部受了伤,洗澡时肯定得有人陪着吧?两个人在浴室里袒诚相向,难免会肌肤相亲吧?少年人精力旺盛,一旦肌肤相亲,难免**吧?……吴梓臣脑海里,一部校园题材十八禁**小说分分钟新鲜出炉。

    蔡小佳细心地给江水源披上一件外套,曼声说道:“吴梓臣,班长今天打球已经够累的了,明天运动会上还有三四个项木,还得抽空为周末国学论难比赛准备材料,休息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送你回去?依我看班上有很多男生明天没有比赛项目,不如随便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

    “可是我刚才撞到了头,医生嘱咐一旦感觉有什么不适,要赶紧送去医院!我住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周围又没有其他人,该怎么办?”吴梓臣开始打悲情牌。

    蔡小佳奇怪地反问道:“你可以让送你的同学留下来陪你一晚上啊,难不成陪床的事儿非班长不可?”

    “可是除了老大以外,我跟其他同学都不熟啊!”吴梓臣负隅顽抗道。

    蔡小佳眼睛一转:“那你找魏处默,他可是你同桌!据我所知,魏处默明天没有任何比赛,而且他家就在你住的地方附近,你可以留他陪你一晚,也可以干脆去他家住上一夜,双重选择,悉君尊便,岂不更好?”

    让魏处默陪我一晚?去魏处默家住上一夜?

    想到魏处默橘子皮一样的脸部,吴梓臣顿时胃口大倒,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当然更把蔡小佳恨到骨头里:蔡小佳啊蔡小佳,想当初是谁两肋插刀介绍你给老大认识的?如此大恩,你不以涌泉相报也就罢了,反倒掉过头来插我两肋一刀。没想到啊没想到,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等寓言故事居然出了真人版:吴梓臣与蔡小佳!

    蔡小佳,我与你誓不两立!

七十二、时间冲突

    别看吴梓臣此刻奄奄一息,一副不要不要的样子。谁知第二天早上,吴梓臣又活蹦乱跳出现在大家面前,气得江水源牙根直痒痒!

    接下来两天的运动会,是江水源这学期以来最轻松的日子,可以暂时抛开所有课业的负担,尽情投身到这场全校狂欢中来,和大家一起奔跑、一起呼喊、一起挥洒青春的汗水、一起绽放最纯真的笑容。

    江水源虽然报了4x100米接力、800米、3000米和羽毛球男双四个项目,但在运动会正式揭幕之前,已经和羽毛球场彻底说“拜拜”,又因为比赛时间冲突,自动放弃了800米的项目,所以在这两天里他只需要参加两项比赛便可万事大吉。其他时候可以带着班上的拉拉队给选手加油,也可以买买水果、发发饮料,做点后勤保障工作,还可以偷偷摸到高二、高三的比赛场地,当个置身事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当然,他最中意的还是一个人躺在碧草如茵的山坡上,望着轻盈如絮的云片在瓦蓝瓦蓝的天空上变幻无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静静发呆,任凭时间从眼前、身上、脚底下、指缝里无声溜走。这是何等惬意的生活!

    可惜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人不请自来,打断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思绪,比如吴梓臣,比如浦潇湘,然后天南海北的乱扯,把江水源思绪扯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偶尔蔡小佳也会来,但她只会远远地坐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一会儿看看天上的云彩,一会儿看看发呆的江水源,半句话也不会说。

    至于柳晨雨柳大班长,是决计抽不出空陪着江水源发呆的。在江水源印象里,每当运动会或者其他什么班级集体活动,柳晨雨作为班长,从来都是从头忙到尾的:水果饮料、标语条幅什么的,早在比赛前一周就会准备得妥妥帖帖;会带头参加比赛,而且专挑最难、最没人报的项目参加;没有比赛就带着拉拉队分赴各个赛场,给自己班上的每位选手加油;等比赛结束,打扫卫生、整理器械的人群必定有她。总之,她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有时候江水源会想,同样是班长,自己完全是因为成绩而被班主任内定的,凭着相貌而被女生推举上去的,其实班上有很多人不服,但是没办法推翻自己,只能默认现状。而柳晨雨,人家根本天生就是班长的料儿,强大的气场在那里,不仅女生服气,男生也服气;不仅学生放心,老师们也放心。只要有她在,班长的位子就非她莫属!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江水源尽管不能像柳晨雨那样吃苦在前,处处带头,但至少也报名参加了三个项目,其中不乏像3000米这样被大家视为畏途的挑战性难题。而且他凭着这一年来不间断的体育锻炼和良好的反射神经,在男子4x100米接力、3000米比赛中都有上佳表现,为高一(2)班争光不少。

    运动会是淮安府中一年一度的狂欢。在狂欢落幕之下,大家都将面对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对于高三毕业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对于高二年级,是按照成绩划分三六九等的分班;对于刚刚熟悉学校生活节奏的高一新生,则会迎来人生的重大分岔路口:文理分科!

    自国父孙元起执掌权柄以来,国会议员、内阁成员固然六七成是理工科背景,连公务员招考中都会有意识掺杂一些高等数学、量子力学等理科知识点,似乎故意要让文科生望而却步。加上政坛经世系示范作用,以及各大理工院校的推波助澜,“文人误事,理工治国”的理念逐渐深入人心,“官爸爸,富爸爸,不如学好数理化”、“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也成为家喻户晓的口号。

    就拿淮安府中来说,每届16个班中,最后选择学文科的最多不超过4个班。这里面除了少数对国语、历史、法律、哲学等学科是真爱外,其他都是觉得物理、化学等枯燥乏味有如天书,想爱爱不起来,又跟不上老师和同班同学的节奏,最后只能选择至少能看懂说些什么的文科。

    无论如何,每个班总会有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选择文科,然后与相处一学年的同窗好友分道扬镳。刚刚熟悉就要分离,而且这样的戏码在未来两年内还会不断上演,这让稚嫩懵懂的少年们稍稍品尝到了人生的况味。所以运动会过后,整个淮安府中校园里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浅浅的惆怅。

    转眼间到了五月,淮安府中学生国学论难选拔赛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

    淮安府中队在智取第一中学队后一路凯歌高奏,顺利杀入决赛。让江水源、陈荻等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在决赛中即将遇到的对手居然是老熟人,预选赛第一个对手平桥二中队!这支娘子军在薄嘴唇常棣华带领下一路斩将夺旗,几次险死还生,最终还是笑到了最后,与淮安府中队在决赛中顺利会师!

    冤家路窄!

    江水源、陈荻、傅寿璋等人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都是这句话。但经历过这么多场比赛洗礼,淮安府中队也非昔日吴下阿蒙。况且之前还战胜过她们一次,选手们存在着天然的心理优势。甚至连一向悲观的酱油党施轩此时也意气风发:“战!战!!战!!!咱们既然能打败她们一次,就能打败她们第二次!我只希望她们这次输了之后,别像上次那样哭鼻子!”

    傅寿璋却持谨慎乐观态度:“虽然咱们曾战胜过她,但咱们却丝毫大意不得。为什么呢?一来当时双方辩论不分上下,正处于胶着状态,有赖江部长与对方主将一赌定输赢才最终底定胜局,本来就有点胜之不武;二来对方既然能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决赛,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三来她们肯定会把首战落败、当场痛哭视为平生奇耻大辱,从上到下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哀兵必胜’的道理想来江部长比我更懂吧?”

    无论之前傅寿璋、曾平等人怎么看待江水源,这么些场比赛下来,他们还是认可了这位虽然年轻,但无论国学知识之广博还是论辩技巧之高超都远在他们之上的主将。而且实践也证明,在关键时候,还是得这位师弟出马才能力挽狂澜。

    江水源闻言点头道:“傅师兄说得不错!骄兵必败、哀兵必胜,这是古往今来无数事例证明的真理。在最终胜利到来之前,我们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骄傲和狂妄!无论敌人是强大是弱小,是新仇是旧敌,我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做好百分百的准备。决赛中我还是那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古人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相别三日尚且要刮目相看,何况现在距离当初比赛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你们难道觉得平桥二中队会和当时一样脆弱不堪一击?错!大错特错!不妨实话告诉你们,进入淘汰赛后我们每次比赛,平桥二中队只要有空,都会到现场观摩。可以这么说,她们对于我们的招式和套路了如指掌!而我们对她们的了解又有多少呢?依我看,很多人还是停留在两个月前那个水平上!”陈荻补充道。

    施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根据组委会安排,国学论难选拔赛决赛在五月第二个星期六的上午举行,不期然与方冬梅的培训课再次发生冲突,江水源只好腆着脸皮打算继续请假。谁想还没张嘴,方冬梅就率先宣布道:“我刚刚接到最新的通知,歌唱比赛将于下个星期六的上午在府立文化艺术中心举行,届时全府上下文化名流都会出席。希望你们这几天好好调整一下,争取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比赛的舞台上,力压群雄摘得桂冠。有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

    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同一天上午,一场全府中学生歌唱比赛,一场全府国学论难选拔赛决赛,这已然让江水源感到分身乏术。关键比赛场所还一个在府立文化艺术中心、一个在府立文史馆会堂,两者相距三四公里,这就不是分手乏术的问题了,完全是黔驴技穷。

    话说五月第二个星期六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为什么比赛都抱着团选在那天上午?

    江水源心中悲叹,迎着方冬梅带着威压的眼神颤颤巍巍举起左手:“老师,我有问题!”

七十三、馋死他!

    “有问题?”江水源瞬间感觉面皮像被刺骨寒风吹过,竟然生出刀割般的痛感。半晌方东梅才冷冷地说道:“就你事最多!培训总共才几回?不是今个请假,就是明儿缺席,政务院总理都没你这么忙!瞧瞧人浦潇湘,照样要上课,照样要参加社团活动,照样要比赛,人家一次课都没落下。怎么你的事情就那么多呢?以前培训时,有事请假我捏着鼻子也就忍了,没成想临到末了快要比赛时还有问题。你想怎么样?有问题自己解决!”

    江水源心里默默吐槽道:如果问题我能自己解决,那问题还叫问题吗?

    浦潇湘见屋内气氛有些僵硬,连忙解释道:“方姨,听说国学论难选拔赛决赛也在下周六上午举行,江水源是主将,自然不好缺席——”

    “难道他国学论难比赛重要,我们的歌唱比赛就不重要?”方东梅语气很是不善。

    歌唱比赛真还没国学论难比赛重要!这不是江水源一个人的观点,而且整个淮安府所有中学生的共识。最功利、最现实的理由就是,国学论难选拔赛冠军可以去省里参加比赛,名字和照片可以挂在社团墙上,成为无数学弟学妹景仰的对象。即便只得了个亚军,也值得浓墨重彩写进档案,为将来高考录取增色不少。而参加歌唱比赛,就算你拿到全府冠军又能怎样?难不成堂堂淮安府中的毕业生还打算去做戏子俳优不成?

    浦潇湘继续说道:“我不是说歌唱比赛不重要,只是觉得国学论难选拔赛已经到了决赛环节,之前他们又付出那么多,总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吧?更关键的是,江水源是辩论队主将,也是队里的灵魂,他是否出战直接关系到比赛的胜负。无论于公于私,江水源都不能放弃,估计他也不愿放弃。事已至此,方姨就不要难为他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

    江水源第一次觉得浦潇湘这丫头确实不错,不仅人长得好,还懂得为别人考虑。

    “果然是女生外向,这还没什么,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方东梅面色转暖,开始打趣浦潇湘,旋即正色问江水源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觉得浦潇湘形象好,唱歌更好,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根本不用我这绿叶来陪衬。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把节目改成浦潇湘的女声独唱?”见方东梅脸色不渝,江水源赶忙接着解释道:“方老师,不是我要临阵脱逃,实在是时间腾挪不开!您看国学论难比赛得早上七点多就到指定地点报到抽签,然后是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十点正式开始比赛,比赛时长一个小时,等比赛结束就十一点了。但比赛结束不代表辩手就可以自由离场,因为接下来还有评委点评、观众互动等环节,没准儿还会现场颁奖。这左一折腾、右一折腾,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根本抽不出空儿参加歌唱比赛!”

    方东梅眉头大皱:“你们辩论队不是有替补吗?让替补上呗!难道没了你这个张屠夫,他们就要吃连毛猪?”

    江水源苦笑道:“替补自然是有的,可替补之所以为替补,无非是实力较正式队员差那么一点。如今比赛已经进入决赛阶段,大家都是过五关斩六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相互间实力相差无几,胜负之机可能就在队中某个人的临场表现上。现在临阵换将,岂非自寻死路?”

    “你也知道临阵换将是自寻死路?那你还让浦潇湘去唱独角戏?”方东梅声色俱厉。

    江水源按捺住性子仔细分说道:“尽管两者都是比赛,但比赛与比赛又大有不同!歌唱比赛是一人独唱也可,两人对唱也可,乃至三五十人合唱也无不可,人数上并没有一定之规。国学论难则不然!要求必须是一队四人,缺一不可,比赛中四人分工明确,却又要紧密协作,稍有一言不慎,便会满盘落索……”

    “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想去参加歌唱比赛是不是?”

    “不、不、不,方老师,我当然想去参加比赛!”江水源马上喊冤道,“关键是时间不允许啊!”

    江水源回答的逻辑简直和“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没钱”如出一辙,方东梅也被他的无赖给气笑了,半晌没有说话。浦潇湘生怕他们又吵起来,马上打圆场道:“我们都知道你要参加国学论难比赛,但时间就像公交车上的位置,挤挤总会有的。何况歌唱比赛从上台到下场,拢共也就不超过十分钟时间。难道你连十分钟时间都挤不出来?”

    “我怕耽误你的演出……”江水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碎碎念:什么?歌唱比赛只要不到十分钟时间?那是你没把更衣、化妆、候场这些乱七八糟时间算上!而且从府立文史馆会堂到文化艺术中心足足三四公里,中间还要经过闹市区,周末人又多,稍微堵一堵,恐怕三五个十分钟也未必顶事!

    这就好像坐飞机一样,看着从帝都飞沪上只要两三个小时,但你如果把赶车、坐车、安检、候机以及抵达目的地后出站、买票、坐机场大巴到市区的时间都算上,恐怕五六个小时都打不住。这还是在飞机航班不延误的情况下!

    方东梅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也怕耽误演出?我没听错吧?”

    “你要是怕耽误我们的演出,那就干净利索点,国学论难比赛一结束赶紧往外跑,我们在文史馆会堂门口等你!”浦潇湘掰着指头算道:“歌唱比赛是上午九点正式开始,全府共有17所中学派队参赛,按照每个节目8到10分钟来计算,比赛至少也得十一点半才能结束。方姨您是评委,中间稍微打个岔、说个话什么的,拖到十二点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江水源的比赛是十一点结束,到时候我叫辆车在门口等着,一出来就直奔文化艺术中心。化妆、换衣服什么的都在车上解决,争取一到那里就可以直接登台。当然,最关键的是请方姨您出面,帮忙把咱们节目排到倒数第一或倒数第二,这样计划才有付诸实施的可能!”

    “你确信要把节目排到倒数第一或第二?”方东梅乜着眼问道,却浑然不把调整节目顺序当成什么大事儿,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

    “嗯!”浦潇湘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倒数第二可是江水源的幸运数字,之前在元旦晚会上他的节目就是排倒数第二,结果一举夺得全场比赛的冠军。这次沾他的光,排倒数第一或第二的话,肯定还能摘得比赛第一名!”

    “你们就折腾吧!我懒得管你们。”方东梅气咻咻地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们,坐车最好绕外环路走,千万别走市区!周末人多车多的,稍不留神就会堵在路上。真要堵在路上,就算方姨我磨破嘴皮子,只怕也救不回你们!”

    “就知道方姨最好了!”浦潇湘顿时笑靥如花,抱着方东梅的腰肢可劲儿地撒娇道。两个女子一个雍容华贵,一个明媚照人,拥在一起却相映成趣。饶是江水源与她们共处了那么多节课,见此情此景也有鼻血喷涌的预感。

    “喂、喂、喂,都大姑娘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没看到还有个大灯泡在边上么?也不知道羞!”方东梅见江水源面色转红、目光发直,忍不住轻拍了浦潇湘一下。

    浦潇湘嘚瑟地抬下尖尖的下巴:“哼!就让他看到吃不到,馋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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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高一(二)班门口的春天

    江水源当然不会馋死,姑且不论近在咫尺颜值突飞猛进的蔡小佳,自从暖风一吹,人们换下厚重的冬衣之后,高一(二)班门口每天都有无数女生以各种妖娆的姿势搔首弄姿招摇过市。梅清竹臞、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什么样美女江水源没见过?守着满汉全席似的各色女子,还会被碗玉米碴子给馋死?

    真是笑话!

    江水源能够做到坐怀不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代表班上其他男生也能做到。瞧着门口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直撩拨得他们心烦意乱魂不守舍,一到下课就围在窗前评头论足:“刚过去的那个妹子不错!瞧她上衣紧绷的,看着就知道很有内容!”

    “毛线!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告诉你,鼓起来的不一定都是脂肪,也有可能是海绵!领口白的不一定都是肤色,也有可能是粉底!眼见为虚,手摸才为实,懂么雏儿?不过话说回来,昨天那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妹子真是祸水级别的,瞧那脸蛋,瞧那身材,啧啧!”说话的男生似乎觉得赞叹已经无法表达心里的感慨,情不自禁轻声哼起了乡间小曲:“妹子脸蛋漂漂的,屁屁长得翘翘的。有心上去摸一把,心里有点跳跳的……”

    “那种货色也敢叫祸水级别?感情你从来没见过十一班的浦潇湘吧!”

    “浦潇湘我当然见过,只是那种级别的美女,是你我所能染指的么?早早死了那条心吧!”

    与男生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满脸鄙夷的高一(二)班女生们。每当看到女生花枝招展地走过来晃过去,就忍不住想狠狠啐她几口,再骂上一句“狐媚子!”吴梓臣这次难得和班上女生站到同一条战线上,只要下课就会三分烦躁七分吃味地抱怨道:“瞧瞧,卖肉的又来了!”

    “说得真难听!什么叫卖肉啊?人家那是青春风采展示好不好?咱们占据风水宝地,每天都有免费t台秀看,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你抱怨个什么劲儿?”不知是受吴梓臣影响,还是春天到了,魏处默也开始关心起脸部肌肤护理问题。此时他一边紧盯着门外,一边捣鼓脸上青春痘,漫不经心间把痤疮膏涂得满脸都是,简直就像糊墙一样。

    吴梓臣转过头冲蔡小佳挤挤眼睛:“听到没,小菜一碟?这种男人就是典型的花花肠子,外面那些狂蜂浪蝶分明市意有所属,他还看得目不转睛口角流涎!以后要是成家立业,就算家里妻贤貌美、儿聪女娇,外面烂桃花稍微招招手,他肯定马上就得抛妻别子狂奔而去。小菜一碟,坏人可不会在额头上烙字的,你要擦亮眼睛啊!”

    魏处默顿时急眼了,连声分辩道:“胡说,我什么时候目不转睛口角流涎了?你又凭空污人清白!蔡小佳,你别听他胡说。”不料他满脸白白的痤疮膏反倒吓了蔡小佳一大跳。

    吴梓臣顺势趴在江水源的课桌上,懒洋洋地望着聚精会神看书的江水源:“老大,您天天看这种文言竖排古书,不觉得枯燥乏味么?”

    “还行吧!”

    江水源正在争分夺秒地和《道藏精华录》较劲儿,根本懒得搭理吴梓臣,说话时头都没抬。被无视的吴梓臣感觉有点失落,伸手使劲在江水源眼前晃了几下:“老大,您老这样看书,不注意休息,会把眼睛弄坏的。要是变成近视眼,带着眼镜跟四眼田鸡似的可就不帅了!”

    “才不会!班长要是带上眼睛,肯定更斯文、更帅!”蔡小佳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你想想,班长要是穿件白色或粉红色的t恤,搭上天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再戴太阳镜或平光眼镜,走在校园是不是超吸引眼球?形象是不是超赞?——当然,近视眼镜最好不要戴,尤其像酒瓶底一样的厚眼镜,有损班长形象!”

    被他们谈话所扰,江水源合上书随意伸了个懒腰,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我还有形象可言?果然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想当初清纯如水未语先羞的小菜一碟,在吴梓臣这个坏人的潜移默化下,如今居然也会大吹法螺,四处派送高帽了!所以古人说:‘君子居必择邻,游必就士。’益友在座,一夕之话胜读十年之书;交友不善,足以危身破家。可不慎欤?”

    吴梓臣笑嘻嘻地说道:“我才不是什么坏人,我是蔡小佳同学人生旅程中的指路明灯、时刻陪伴在身边的良师益友!要不是有我,小菜一碟能像今天这么能言善辩、活泼开朗?你说是不是呀,小菜一碟?”

    “天大的笑话!就你这样油嘴滑舌,一副江湖郎中的做派,也敢自称自己是指路明灯、良师益友?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满脸痤疮膏的魏处默忍不住嗤之以鼻,“蔡小佳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班长,还有我的功劳。至于你,顶多就是起个反面教材的作用。指望你这个‘良师益友’来指路,蔡小佳早就被你带到沟里去了!”

    吴梓臣没有搭理魏处默。他以手托腮,目光在江水源脸上左右逡巡、上下打量,似乎在认真考虑蔡小佳刚才提出的建议:如果戴上太阳镜或平光眼镜,会是什么效果?而蔡小佳早在江水源说她“清纯如水”的时候就已经把头埋到课桌底下,习惯性装起了鸵鸟。

    江水源也没有说话,他眼神有意无意扫过窗外。此时窗外还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生在那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但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自从运动会之后,柳晨雨下课就很少在走廊上出现,偶尔出现也是没说几句话就托辞回到教室。这让江水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柳晨雨这是怎么啦?感觉我没什么开罪她的地方呀?

    托水北娘娘的福,如今在学习、考试等方面可以无往不利,身高相貌也足以让他昂然自信地走在同学们面前,但万能的基因调整技术可没告诉他该怎么和女生打交道。——或许女人是门最深奥的学问,即便人类科技水平达到改天换命的程度,依然无法猜透女人心中所思所想吧?

    一时间江水源附近陷入难得的沉寂。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国学论难选拔赛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江水源和往常一样早起锻炼、吃饭出门,等他赶到比赛地点时,发现陈荻、傅寿璋等人早已候在会堂门口,甚至刘欣盈也请假赶了过来加油助威。见到江水源,她感慨万千地说道:“经过数十场浴血拼杀,你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希望你们能奋起余勇,一鼓作气赢得比赛,然后南下江宁、北上京城,完成前辈们企盼良久而又没能实现的梦想!”

    大家都是意气风发,齐声应道:“好!赢得比赛,然后南下江宁,北上京城,制霸全国!”

    “瞧江学弟今儿穿得这么齐整,分明是打算等会儿上台领取冠军奖杯!他都这么有信心,我们这些师兄师姐还能拖他后腿?”陈荻见江水源穿得西装革履、明亮照人,忍不住架秧子道,“幸好大家伙都知道他实力超群,会全文背诵《十三经》、《二十四史》,否则别人肯定以为咱们市针对平桥二中那支娘子军,准备施出美男计!”

    江水源今天出门时确实好好拾掇了一番,因为辩论赛结束就要赶着去参加歌唱比赛,中间根本没有换衣服的时间,总不能灰头土脸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就上台演出吧?既然要参加,就尽力做到最好,别到最后两头不讨好,成了夹生饭。——但为了不影响队员们的情绪,江水源一直都没跟他们提歌唱比赛的事儿,此时闻言不禁打了个哈哈:“要是施出美男计就能轻取平桥二中队,我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关键是比赛的时候谁有闲心瞅着你脸蛋看啊?所以终究还要在唇枪舌剑上见真章!尽管之前我们曾战胜过平桥二中队一次,但昨日之胜,不足以为凭;今日之战,仍有待诸君勠力同心奋勇拼杀。绝不能因为之前的小胜而掉以轻心!”

    “江水源说得不错,行百里者常半于九十,这场比赛虽是选拔赛的最后一场,却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大意失荆州的故事,不用我多说吧?你们在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在战术上绝对要重视敌人!”刘欣盈又不厌其烦地把比赛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交代一遍。

    正说话间,平桥二中队也拍马赶到。

    常棣华一下车就把目光瞄准了江水源:“人生有再见,山水有相逢。江水源,咱们可又见面了!上次比赛输给你,我认栽。不过今时今日,我们平桥二中队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咱们可要摆明车马炮好好再赛一场,我倒要看看咱俩究竟谁菜能笑到最后!”

    江水源还没说话,施轩先冷笑数声:“真是笑话!败军之将,也敢言勇?”

    常棣华翻翻白眼:“你是哪根葱?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施轩除了在预选赛上露过一两次脸外,其他时候都被雪藏在幕后,算是标准的酱油党。他也乐得清闲,反正赢了,他可以顺理成章分一杯羹;输了,那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他才会毫无压力地挑衅对方主将。没成想却被人家华丽丽地鄙视了。

    “你!”施轩顿时语塞。

    见施轩吃瘪,江水源笑着站出来回应道:“常同学,尽管放马过来吧!不过我要友情提醒你,今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比较多,输了可别再哭鼻子啊!

    “你!”常棣华用力抿了抿薄嘴唇,然后拂袖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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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偶然间的偷听,一句不经意的讥讽,彻底改变了初中生江水源的人生轨迹。 可以变帅,可以变聪明,但代价是生命。你愿意么? 可以变帅,可以变聪明,也可以长寿,但前提是名声够大、知识够渊博、思想够纯洁。你会怎么做? 13岁的少年,带着生命的重负,开始制霸班级、布武校园之路!校草制霸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校草制霸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校草制霸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