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相如书简
因为太子刘据的突然召见，霍光没有去茂陵司马相如家，今rì一早便再次起身，向茂陵而去。而今天一切就非常顺利了，直到抵达李妍家霍光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情况。
“你是什么人？来我家干什么？”霍光认得李妍家门，伸手就要去推开柴门。不过就在这时突然从院子里走出一个男子，有些木讷的向霍光问道。
霍光也只认识李妍和李延年，眼前这人上次霍光也没见过。这人年约二十五六，看起来比李延年还要大三四岁。不过论起长相气质比起李延年就要差上不少了。
“在下霍光，乃是李延年和李妍的朋友，不知他们可在家中？”霍光说道。
“呀，你就是霍光啊！幸会幸会，我叫李广利，是延年和妍儿的长兄。霍公子快请进！”院中之人一听来的是霍光，顿时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说道。
“这……原来这位就是李妍的兄长李广利，历史上那个著名的常拜将军。怪不得历史上评价那么低，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果然都是平庸之人啊！”如果不是今天正巧遇到李广利，霍光差点就忘了李妍还有这么个名气不弱的兄长。
历史上李广利也是凭借着李夫人的得宠而被汉武帝一路提拔，最后被封为贰师将军海西侯。不过这位贰师将军与大汉其他名将比起来就实在不敢恭维了，虽说汉武帝时期是出名将的时期，可也偏偏出了李广利这个常败将军，最后他本人也被匈奴俘虏而投降。
从后世者的眼光来看，霍光很不看好李广利，不过因为他与李妍毕竟是兄妹，所以霍光也还算客气的说道：“就不打扰了，如果李妍不在家，等她回来就请转告，我去司马大叔家了。”
“阿光等等我……”就在霍光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李妍就风风火火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道：“我还你为你又不来呢，咱们一起过去吧！”
“哦，原来你在家啊！”霍光应了一声，而后对李广利拱了拱手，便和李李妍向司马相如家走去。
“嘿嘿，都说女儿是别人家的，看来果然如此啊！冠军侯的弟弟，咱家以后可发达了！”看着霍光和李妍的背影，李广利憨傻的笑着，仿佛在他眼中已经看到了无数的黄金和宽阔的大宅。
“不是说好昨rì要来吗？害我在村口白白等你一rì。”还没到司马相如家，李妍便在霍光身旁小声抱怨着。
霍光也没想到李妍居然会等了自己一天，现在想来霍光觉得倒是自己失信了，原本说好要来，虽然突然遇到太子召见，可没有派人来通知李妍，确实是自己没做对。所以霍光也深表歉意的说道：“是我不好，因为昨rì刚出城就被太子传唤，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一定派人来告诉你一声，绝不会再让你白等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被太子传召这可是大好事，而且阿光你不是普通人，确实应该以大事为重，这些器乐只是小道，可不能因为这些误了你的前程。”李妍倒是很善解人意，只是霍光讲明原委，她便原谅了霍光。而且反而还教育起霍光来了，好像霍光来这里有些不误正业的味道。
“呃……我怎么听着这话怪怪的？”霍光有意戏弄一下李妍，便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妍。
“哪里奇怪了？”李妍一时间不知所以，好奇的望着霍光。
“你这话怎么像是一个妇人在劝诫自己的夫君……哈哈哈哈……”霍光有着后世的记忆，可不像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多岁那么单纯。
“你……你这家伙……真无耻……我不理你了！”在这个时代远不像后世那么开放，李妍又何尝被人这么说过，这一下就羞得她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过霍光发现，李妍虽然说得很凶，可实际上也只是嘴上说说，至少她就没有真的不理霍光而离开。
“呵呵，妍儿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嘛！”霍光见好就收，连忙赔礼道歉，李妍只是对他瞪了一眼，气冲冲的先于霍光走进了司马相如家。
今rì霍光与李妍到来却没有见到卓文君，因为有李妍在的关系，霍光也没有觉得贸然进入别人家有什么不妥。
“司马叔叔您在吗？我和阿光来看您了。”李妍在司马相如房间外轻声的问道。
“既然来了就快进来吧！”司马相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而这一次霍光感觉司马相如的声音似乎比前rì还要虚弱，而且那种行将就木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霍光和李妍走进司马相如的房间，李妍很乖巧的坐到司马相如病榻边，就像是照顾一位久病的亲人。而霍光一进去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司马相如病榻一侧的地面，因为上次霍光在这里看到了刀笔雕刻竹简的粉末，不过这一次霍光发现地面干干净净，并没有刻写竹简的痕迹。
“阿光，我恐怕命不久矣，这羌笛吹奏之法我已经为你刻录在这册竹简上，以后你自己练习就可以了。”霍光以走进屋内，司马相如的目光就落在霍光身上，同时一只手从被窝中拿出一卷竹简示意霍光收下。
“这……”霍光先是迟疑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伸手接过竹简。
霍光迟疑主要还是太过意外了，可以说司马相如将羌笛吹奏之法刻在竹简上交给霍光完全不符合常理。首先羌笛的基本吹奏技巧前rì司马相如已经告诉了霍光，即便没有司马相如的教授，霍光只要勤加练习也能吹好羌笛。在这个时代要刻录一册竹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像司马相如身体如此不堪，更没理由为了一个羌笛吹奏之法还去刻成竹简。
另外还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就是，霍光是前天才认识司马相如的，而这样一册竹简正常人也要花写功法才能完成，除非司马相如在很早就刻录好了，不然一天多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
霍光好奇的接过竹简，目光不由的就落在了第一片竹简上。不过这一看顿时让霍光一头雾水，他只看了第一片竹简上的几十个字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霍光下意识的看向司马相如，眼神中带着询问的神sè，而此时司马相如也开口说道：“我司马相如这一生徒负虚名，空有一腔抱负，临死方才知道，再华丽的辞赋终究只是无用之物，到头来也只能终老山村。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文君，此物托付与你，希望你能替我照顾文君。”
司马相如眼神涣散，不过言语间却有些大彻大悟的感觉，不过他这些话却明显是在交待后事。他将书简交到霍光手上，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就要解脱一般。
李妍也发现司马相如言语有些异样，而后目光也落在了霍光手中的书简上，不过李妍并不识字，她也不知道司马相让给霍光的书简上究竟刻的是什么，至少李妍也不相信如此郑重，甚至等于托付后事的书简会只是羌笛吹奏之法。
霍光手握竹简，只有他明白司马相如最后那番感慨的意思，更能体会到司马相如话语中的无奈。其实霍光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只不过此刻再在司马相如身上一比照，就显得越发清晰了。
司马相如也算名垂青史，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帝王的一枚棋子。司马相如年轻的时候，汉武帝欣赏他的文采，便让他随侍左右，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供汉武帝娱乐罢了。再后来司马相如虽然也官加中郎将，更是持节出使西南夷，可这也不过是汉武帝利用司马相如在巴蜀的民望来巩固帝国的统治。再看看现在的司马相如，大有一种鸟尽弓藏的感觉，当然这也不是司马相如一个人的特例，其实古往今来为臣者莫不如此！
“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以子侄之礼待婶婶。”霍光无法拒绝司马相如最后这个请求，而且不完全是因为手中这册书简。
“让我安静休息一会吧！”司马相如如释重负的说道，而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霍光拉了下李妍，示意她与自己出去。这个时候霍光真的不想在多说什么，司马相如那番话和这册书简突然让霍光明白了许多东西。甚至霍光明白了，司马相如其实到死都不过是汉武帝的一枚棋子。
这一刻霍光的心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从司马相如身上，霍光也看清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原本历史上的霍光与司马相如其实本质上并无区别，都不过是汉武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霍光这枚棋子的用处要大一些。而司马相如还好，至少他死的死后明白了，可霍光到汉武帝死后都还按照汉武帝设计好的路线在走。此刻霍光发现原本历史上的自己竟然如此可悲，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汉武帝太厉害了，他将整个天下玩弄于骨掌之中，甚至在他死后几十年历史依然是按他的设计在进行……
一种想要打破枷锁，活出自我的心态在霍光心中萌生，这也是穿越之后第一次霍光有了强烈的权利yù，而原本历史中霍光的成就，也已经远远无法满足现在的霍光。
第四十七章 刺杀
“阿光你好像心情很不好？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走出司马相如家，李妍一脸关切的问着霍光。
霍光将司马相如的书简放入怀中，便和李妍漫无目的的散着步，向着村子外走去。同时边走边说道：“我只是感叹人生的境遇，司马相如也曾风光无限，可你看他死前却如此潦倒。我在想这人究竟要怎样活才算完美？”
“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其实司马大叔还有婶婶，他们的故事我可是很早以前就知道的，至少他也有令别人羡慕的地方。我相信阿光你将来肯定可以封侯拜相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在这个时代也颇有名气，李妍确实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作为一个女子很难理解霍光的想法，在他看来霍光将来的成就就是封侯拜相，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封侯拜相？呵呵，汉武帝一个酌金律就可以一次削去一百多位列侯爵位。整个汉武帝一朝十余位丞相，几乎都不得好死，甚至汉武帝时期许多大臣都因为犯了一些事，汉武dì dū还没下旨，这些人就自杀了。”霍光心中想到，封侯拜相看似风光，其实也不过是生活在皇权的yīn影下，不过他却没有将这些告诉李妍。
“妍儿，陪我去外面走走吧！”霍光不想老是纠缠在这件事上，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就四处转转。
看着霍光和李妍并肩走出村子，老七和老八在马车旁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犹豫。
“这……去还是不去？”老八犹豫的问着老七。
“先等等吧，要不等半个时辰二爷没回来我们再去？”老七也很犹豫，虽然霍去病给两人的命令是全力保护霍光，以前两人也都从未离开霍去病半步，不过这一下两人却因为李妍的存在而犹豫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在跟在霍光身后，反而会让霍光很反感，而且作为属下，有些事情也是应该回避的。
最终老七和老八还是决定等会如果霍光还没回来再跟上去。而李妍带着霍光走到村后的山坡上，因为霍光穿越西汉近一年时间，还真没如此放松过，于是越看就越有兴致，不知不觉的就离开村子很远了。
“阿光，再往前面就进山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两人走在山野间的小道上，因为道路狭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霍光已经拉住了李妍的手，不时的还要扶上一把。不过两人也走了很远的距离，在往前走就是一片山林了。这个时期山中不仅有野兽，更是容易迷路，所以李妍就提议返回。
“嗯，那就回去吧，今天真是谢谢妍儿了，又让你陪我这么久。”霍光的心情比起从司马相如家出来要好上很多了，而随着与李妍交往越深，好感度就越高。
“你又跟我客气了，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如果真要客气，那别人肯定还会说我李妍是在高攀你霍大公子呢！”李妍假装嗔怒的说道。
“妍儿教训的是，倒是我太肤浅了！”霍光喃喃一笑说道，确实现在还跟李妍客气，反倒显得生分了。
“阿光，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昨rì兄长去城中买了一头大彘，今rì我家正在宰彘呢。”李妍边走边和霍光说话，这个时代所说的彘其实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猪。不过听李妍的口气，她们家昨天买了一整头猪，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那好啊，要不咱们走快些吧，我可还没见过怎么宰彘的呢！”霍光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反正李妍家买猪的钱还是自己讹桑弘羊的。
霍光和李妍刚原路返回，就看到在来的路上一个农夫担着一担柴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在这个时代柴可是居家必不可少的东西，在山野遇到这样一个人到没什么奇怪。
两人也没在意这樵夫，不过随着与这人越来越近，霍光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间他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咦，这位大叔好陌生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呢？不过看样子应该又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就在霍光疑惑之时，李妍突然自言自语的说道，而李妍的话反而更加加重了霍光心中的疑惑。
眼看离这樵夫越来越近，霍光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丝不安。他不经意间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进山的小路。
“妍儿，这山里有人家吗？”霍光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啊，就算村子里的人进去都可能迷路，又怎么可能有人家？”李妍很肯定的回答，这一下霍光终于想明白了那里不对劲。因为山中并无人家，那么就不需要将柴挑进山里，正常情况应该是将柴从山里挑到外面才对。而且这人既然不是李妍村子之人，就算是山中之人，那也不至于从山外挑柴，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住在山里，还从山外挑柴进去的道理！
而就在此时，那迎面走来的樵夫脚下突然加快了速度，快步的向着霍光和李妍靠近。对面之人突然加速，霍光和李妍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李妍是有些茫然的看着来者，而霍光则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气息袭来。
“不好。”霍光心中暗叫一声，而此时那樵夫已然丢掉了肩上的柴禾，从柴堆中抽出一把两尺多长的短剑。如今这樵夫的意图已经暴露无遗，这分明就是一个刺客。
那樵夫从亮出短剑到靠近霍光李妍二人也不过一两个呼吸时间。霍光下意识的将身前的李妍一掌推开，因为霍光知道没人会派一个刺客来刺杀现在的李妍，那么刺客的目标就只可能是自己。
“妍儿快跑。”霍光将李妍推到在路旁的草丛中，口中疾呼着。而果然如霍光所料的那样，这刺客完全没有去管李妍，手中的短剑径直刺向霍光的胸口。
霍光危机之下，身躯一弯向旁边一滚。这个时候他也没时间去思考是谁会派刺客来刺杀自己，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刺客可不是那么好请的，因为西汉前期还带有明显的战国遗风，专业的刺客又不是搬砖的民夫，不是谁都能请到的。
这本能的一躲闪，堪堪躲开了刺客的第一剑。不过这刺客也不废话，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顺势一转又刺向了霍光。如此专业的动作，更确定了这是位职业的刺客，而且此人每一剑都直指霍光要害，是要真正的取霍光xìng命。
“阿光……”李妍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只是恐惧的呼喊着霍光的名字。
“别管我，快回去叫人。”霍光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刺客的对手，他只有全力闪避以求躲开这人的刺杀。而此刻此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去找李妍，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李妍身上，只要叫来老七和老八自己就安全了。
霍光顺手在身边拾起一截枯树枝，就势将枯树枝一舞，虽然不可能靠一根枯树枝对抗刺客手中铁剑，不过这一下却将短剑刺来的方向打偏了不少。这个时候李妍也终于镇定了一些，连忙爬起身来飞奔着往村子方向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刺客连续两次都没有得手，又听到李妍的喊叫声，顿时眉头一皱，此刻他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李妍，不过李妍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他也不可能放弃刺杀霍光去追李妍。不过这刺客短暂的分神，却给了霍光一丝机会，终于让霍光找到机会爬了起来。
即便站起身来的霍光也没有想与刺客硬拼的打算，他也是拔腿就跑越快越好。当然这刺客也没有打算就此放弃，紧跟在霍光身后提剑就追。因为两人身体素质实在相差太远，霍光还没跑出十米远，就感觉到背后如芒在刺，他知道肯定是刺客的短剑就要刺中自己了。
霍光可不敢就这么被刺中，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身停下，又一次将手中枯树枝挥舞出去。不过这一次刺客早有准备，手中短剑顺势一削，就将霍光手中枯树枝削去一截。
“贼子住手。”霍光手中拿着一小节树枝，心中已经心灰意冷了，不过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霍光从来没有觉得老八的声音竟也如此动听。
因为霍光和李妍离开村子也有一会了，老七和老八出于谨慎便沿着两人走的放向找了上来，本来两人距离这里也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李妍的声音实在太大，加上这山野间比较安静，声音传的也很远。一听到李妍呼救，老七和老八就飞奔过来。
刺客一听老八的声音，就知道不好对付，不过此刻他离霍光已经很近，而且霍光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便手中发力，对准霍光胸口猛的刺出一剑。这一剑来的太快，霍光完全避无可避。
“嗯？”刺客一剑刺入霍光胸口，不过就在剑尖抵上胸口的时候，这刺客不由的一声惊咦，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短剑竟然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霍光也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他看到一滩血迹正快速的从胸口浸了出来，而后一阵眩晕感便突然袭来，再接下来霍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预谋？巧合？
意识之中霍光感觉自己被漆黑的天幕垂下后包裹，而自己就在这片黑暗之中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霍光意识突然有种感觉，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新生就是死亡！
人的一生应该只有一次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在生命最后的尽头。不过霍光是个例外，因为在一年前，霍光从山崖上坠落，最后也是出现这样的感觉，那一次霍光以为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了，可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西汉的河东郡平阳县。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霍光的意识如此想到，不过他也没什么遗憾，毕竟这多出来的西汉岁月已经是捡来的了，现在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阿光你醒醒啊……不能睡的……”霍光意识渐渐模糊，不过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寂的时候，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漆黑的天幕之中，将霍光的最后一点意识抓住，而同时霍光感觉到天幕之外一个柔弱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自己。
就是这样一个声音，让霍光摇摇yù坠的意识始终保持着最后一点清明。也不知过了多久，霍光的意识仿佛是在做梦，有好像是从那包裹自己的漆黑天幕外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
有奔跑的声音，有马车的声响，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木门被撞击开的声音。不过这些声音最后全部被一个愤怒而又威严的声音给掩盖。
“哼，实在是岂有此理。来人，持我兵符传令赵破奴带兵搜索茂陵，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刺客给我找出来。”伴随这声音出现，霍光还听到一柄长剑出鞘的声音，而后长剑好像因为主人的愤怒，被狠狠的掷在了地上。长剑插入木地板，不停的颤抖发出嗡嗡的声响。
“是兄长的声音……”霍光听出来了，刚才应该是霍去病的声音。不知为什么，霍去病的声音一出现，霍光感觉包裹自己的天幕似乎被声音震的稀薄了不少，而后天幕之上竟然出现一道缝隙，丝丝光明从缝隙中照进了意识。
“大夫，阿光不会有事吧？”霍光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这一次霍光又听到了李妍的声音。
“霍大人真是福大命大，这一剑要是再多刺一分，就会危及心脏，到时候就是扁鹊在世也回天乏术了。说起来还是这书简救了他一命。”霍光的意识渐渐清楚，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不过四周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能感觉到。
霍去病闻言也将目标落在了被鲜血侵染的书简上，同时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正待他要去拿起书简，看看究竟是什么书简会被霍光贴身收藏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而后侯府总管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侯爷，大事不好……”总管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此人作为冠军侯府总管，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不过此刻却也显得慌乱无比，可见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霍去病眉头一皱，霍光被刺杀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了，难道还会有什么比这事更严重的？
“刚才长平侯府传来消息，说今rì一早大将军准备去上林苑视察‘期门军’，可刚出府门就被郎中令李敢击伤，如今正在府中医治。”侯府总管慌乱的讲出一个天大的消息来，这个消息顿时让霍去病也脸sè剧变。
“什么？快备马，你照顾好阿光，我先去舅父那看看。”霍去病将手中书简放到霍光床边，对李妍说道。虽然他还不知道李妍是谁，不过看李妍如此紧张霍光，知道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而卫青被击伤这真是天大的事，而且关键是想要杀自己舅父的竟然又是自己的部下。霍去病担心卫青伤势的同时，心中对李敢也是恨之入骨。
“怎么会这么快？而且今天自己也遇到了刺杀，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预谋？”霍光也听到了卫青遇袭的消息，他心中此刻也如惊涛骇浪一般。虽然霍光知道历史上也有李敢击伤卫青这么回事，可是霍光万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与自己遇刺是在同一天。原本霍光哈还想着能不能避免这一幕的发生，现在看来他的想法都是多余了。
此刻因为大将军卫青遇袭，整个长安城都暗流涌动。虽然在李敢袭击卫青后，就被大将军的亲卫擒拿，加上卫青没有让手下声张，只是羁押了李敢。可是毕竟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在长平侯府外发生的事，当时十多位大将军属官都在侯府外等着卫青前往上林苑，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长安上层。
“大将军遇袭，yù杀大将军者是郎中令李敢。”这样的消息使得整个长安城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反倒是霍光遇刺的事情被人完全忽略了。
未央宫北门，一个内侍疾步向着‘清凉殿’而去。内侍虽然还极力的保持着走动的步伐，可那速度和小跑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宫中有规定不能奔跑不能骑马，所以天大的事内侍也不敢跑起来。
看着前面不远的清凉殿，内侍扯着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咬了咬牙快步的登上台阶。内侍走入清凉殿，又走出一段距离，到了汉武帝所在的内殿，内侍便跪坐在了内殿门外，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喘息。
“陛下，刚刚得报。半个时辰前大将军连同属官准备前往上林苑视察期门，在长平侯府外被郎中令李敢袭击，如今正在侯府救治。”内侍不敢拖延，连忙将得到的消息汇报给汉武帝。
此刻汉武帝正端着一个玉碗吃着冰镇的雪梨，却不想内侍竟然说出这样一个消息。一听闻这样的消息，汉武帝脸上也露出惊讶神sè，就连端着手中的玉碗都猛的一晃，险些跌落到地上。
汉武帝将玉碗重重的放在身前案几上，而后猛的站起来说道：“走，去长平侯府。”说着汉武帝就已经动身往殿外走去，而一应侍者也都连忙跟在身后。
“等一下，这个消息是大将军的人送来的吗？”汉武帝走出内殿，在传话的内侍身旁停了下来，而后开口问道。
“回陛下，是内史义纵来禀报的。大将军当场便将郎中令拿下了，不过大将军却严令属下暂时不要声张，据说郎中令现在还被羁押在大将军府上。”传话的内侍老实的交代着。
“那可知道李敢为什么袭击大将军的？”汉武帝露出思付的神sè，没有再急着前往长平侯府，而是开始关心起事情的原委来。
“听说郎中令在袭击大将军时，口中高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嗯？知道了，派人秘密去长平侯府查看大将军伤情，此事不要声张。传朕旨意，告诉义纵和张汤让内史府和御史台也不要插手。”汉武帝转身回到清凉殿，竟然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同时他也做出了和卫青一样的决定，先压下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般。
汉武帝明白，李敢一定是以为李广的死是卫青故意刁难李广而间接害死的。可是这其中缘由只有卫青和汉武帝两人明白，这样安排李广其实是汉武帝的意思，要真算起来还是汉武帝害死了李广。而卫青是为汉武帝背下这个黑锅，同时又不忍因为此事再牵连李敢，要知道刺杀当朝大将军，这种罪名足以牵连三族了，不仅李敢要死，就连丞相李蔡都脱不了干系，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又是一场朝野动荡。
卫青是有意压下此事，而汉武帝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而且李敢虽然是以下犯上，但却是为报父仇，倒也情有可原。不得不说在这个战国遗风尚存的时代，这个时期的人们确实恩怨分明！
等霍去病赶到长平侯府的时候，府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不过长平侯府大门紧闭，拒绝了一切来访。当然长平侯府在怎么拒绝访客也不可能不让霍去病进去，当霍去病来到内院时，十多位大将军属官还守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卫青的结果。
“拜见骠骑将军。”这些人见到霍去病到来，也都连忙上前见礼。这些人虽然也属于卫霍外戚集团，不过却又是卫青大将军一系的，这些人平时与霍去病并无什么来往。
“嗯，不必多礼。”霍去病随意应了一声，就越过众人走进了卫青的房间。这些下属不能进去，可没人敢拦霍去病。
走入房内霍去病就看到卫氏三兄弟都守在床边，一个大夫正在为卫青包扎伤口，从包扎的位置来看，卫青受伤在胸口，可见李敢出手时也是真心想要取卫青的命。这一刻霍去病心中已经充满了浓浓的杀意，不仅因为眼前的卫青，还有尚在昏迷中的霍光，几乎同一时间两个至亲遭到刺杀，完全超越了霍去病容忍的极限。
“舅父，伤的怎么样了？”霍去病强忍着心中怒火，先是走到床边拿起卫青的手关心道。
“这点伤还死不了，不过舅父也确实老了，要是几年前，李敢那一刀根本就近不了身。”卫青脸上有些苍白的说道，不过他并无怒意，反而还有一丝玩笑的味道。
“哼，这李敢真是活腻了，我这就去砍了他。”霍去病看到卫青胸前的白布还浸满鲜血，心中怒气正无处宣泄，当下就起身要去杀了李敢。
“去病不可。”卫青虽然受伤，可动作依旧敏捷，霍去病还没完全转过身去，卫青就伸手拉住了霍去病。
“伉儿，为父没事。你们兄弟出去让各位大人都回府去，切忌叮嘱他们此事不可声张。你们都出去，我和你们表哥有话要说。”卫青拉着霍去病，同时吩咐卫伉遣散众人。
第四十九章 必杀之心
“去病，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李敢也是忠义之人，不管怎么说他父亲的死也和我脱不了关系，再说他还是你的部下。此事就此揭过，待会你便去把他放了吧！”待房中只剩下卫青和霍去病两人时，卫青拉着霍去病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如果此事真的这么简单也就没什么，可是今rì一早，阿光在茂陵也遭到刺杀，如今还在府中昏迷不醒。这是巧合也就罢了，如果是有预谋的呢？如果不揪出幕后之人，我卫霍家族还如何立足？”霍去病向来对卫青的话言听计从，可这一次他实在是太愤怒了，不还以颜sè，霍去病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人如此大胆？”卫青一听也是心中一惊，动用刺客刺杀卫霍家族核心人员，这确实是无法融忍的。
“因为地处偏僻，刺客没有抓到，不过我已经让赵破奴调兵去围捕了。但是那里临近茂陵陵寝，我也无法派太多人去。”霍去病将自己的部署说了出来，确实他虽然派了赵破奴带兵去围捕刺客，可是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加上那里临近茂陵陵寝的位置，如果派太多人去就会被人抓住把柄说对皇帝不敬，所以霍去病也担忧难以抓住刺客。
“我想此事应该只是巧合，你去找李敢谈谈，尽快将他放了吧。我这伤不打紧，过两rì便去看看阿光。”卫青现在急需静养，相对于找出刺杀霍光的凶手，眼下更重要的是不要让李敢这事闹大。
“也好，我这就去找李敢谈谈。看看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霍去病最担心卫青的xìng命，现在知道卫青无碍，他也算恢复了一些冷静。
仔细一想卫青这么处理也正是最佳的方法，因为霍去病也是知道李广之死的隐情，如果真将这件事闹大，到时候就有损皇帝的脸面了，而且还会让汉武帝误以为卫霍是拿李敢这事来要挟自己。因为霍去病谋划的促使汉武帝封子就国的事也就在最近，相比于卫太子的地位巩固，让李敢多活些rì子就不算什么了。当然霍去病表面上是按照卫青的意思在办，实际上他的心中已经对李敢起了杀心！
就在霍去病向关押李敢的地方走去时，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太子练习武艺的甲观中。这孩童手中拿着一面令牌，一路上太子侍卫倒也没有去拦截他，就让他很顺利的进入了甲观。
此刻太子刘据正在与自己的剑技师傅切磋，身为一个太子那必须要什么都会，练习武艺也是太子每天的必修课。
“殿下……求殿下救救我啊爹！”手持令牌的孩童看到太子刘据的身影，远远的就扑了过去。
“李禹？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先别急，慢慢说！”太子刘据认出了来人，正是李敢的儿子李禹。这个李禹年纪虽小，可也算**的一员，而且因为李禹牵扯到了李氏家族，所以太子刘据对他也特别好，渐渐的李禹俨然是太子心腹。
“我阿爹他说大将军是害死祖父的凶手，今rì一早他在大将军外出时袭击了大将军。如今被大将军羁押在了府中，我阿爹他一时糊涂，还请太子殿下救救他吧！”李禹年纪不大，不过却很聪慧，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也条理清晰。而且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还能想到来找太子刘据求情，就可见李禹很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
李禹知道，李家最大的靠山现在应该是丞相李蔡，可是李禹也知道李蔡与卫霍外戚多有不合。而太子刘据不仅身份地位足够，更关键是刘据也是卫青的外甥，又是整个卫霍外戚的中心，只有太子刘据求情才有一线希望。
“什么？郎中令他这是干的什么事啊？要是舅父有个好歹，本太子也不会放过他的！”刘据一听李禹的话，脸sè也变得极其难看，对着还一脸泪水的李禹就是一阵大骂。李禹是刘据的心腹没错，可是卫青更是刘据的大靠山，可以说天下所有人反对自己，只要大将军卫青拥护自己，那么自己太子地位就稳若泰山。而眼下李敢竟然要杀自己的靠山，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甚至连刘据都有一刀砍了李敢的冲动。
“太子殿下息怒，大将军并无大碍。还请殿下救救阿爹，李禹一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太子大恩。”李禹不傻，他也是在确定了卫青并无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才来求太子的。如果卫青真有个好歹，就算李禹求谁都没用。
“哼，你先跟我去长平侯府看看吧！”一听卫青并无大碍，卫太子手中长剑一扔说道。虽然言语上还在责备李禹，不过却并没有不管此事。很快太子就在属官的安排下摆开了太子仪仗前往长平侯府。
太子带着李禹还在路上，霍去病已经一脚踢开了关押李敢的房门。房中李敢双手被绑，整个身子也被捆绑在柱子上。李敢抬头看到进来的是霍去病，重重的低下头，显得很是愧疚。
“李敢，你这蠢货都干的什么事？”霍去病走到李敢身前，一声怒吼同时就是一拳砸出，这一拳正好打在李敢脸上。
“噗……”霍去病这一拳满含愤怒，一拳就打得李敢口吐鲜血，连牙齿也打掉了几颗。
“侯爷，末将让你为难了，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杀要刮请侯爷动手，末将绝无怨言。”李敢其实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是霍去病的部下，虽然现在他顶替了其父李广郎中令的位置，可依旧以冠军侯部下自居。现在自己因为要报杀父之仇，不得不击杀霍去病的舅舅，这其实让李敢也很为难。不过这也正说了李敢真xìng情。
“杀你！哼，你可知道你这是夷灭三族之罪。不仅你要死，你们李氏一族没一个跑得掉。”霍去病也是知道轻重的人，虽然他很想一刀直接杀了李敢，不过在没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在三位皇子还没封王之前，霍去病还不会杀他。
“杀父之仇不报，活在世上又有何意？生也不过是蒙羞罢了！”李敢倒是一根经到底的人，此刻即便霍去病说他可能被夷灭三族，他依旧没有任何悔意。也不知道这李敢究竟该说他是对呢还是错？
“就在你刺杀大将军时，阿光也在茂陵遇刺。我想知道这两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霍去病对李敢为人还是很了解的，他知道要改变李敢的想法是不可能，唯一能终结他这样想法就只有杀了他，不然的话李敢活在世上一天，卫青都可能有危险。而作为自己的部下，霍去病问起话来就没什么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什么？阿光遇刺了，这是什么人干的？侯爷，我与阿光也算有过命之情，这种事末将万万做不出来。”李敢听到霍光遇刺，也表现的很惊讶。对于李敢之言，霍去病到也相信，因为李敢既然能干出刺杀大将军这样没头没脑的事，也就自然不会隐瞒刺杀霍光之事。
霍去病看着李敢半响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从腰间抽出佩剑，出剑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刺向了李敢。这时候李敢也没有反抗，而是闭着眼睛等待。不过过了片刻李敢发现并没有什么疼痛和异样，这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已经被霍去病斩断。
“侯爷……”李敢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想到霍去病竟然要放自己。李敢也知道刺杀大将军这样的罪行，就算皇帝开恩也要杀了自己才能平息愤怒。
“舅父将此事压了下来，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霍去病转过身去，声音低沉的说道。
李敢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他在刺杀卫青前已经想过了所有的结果，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这样结束。不过李敢也不会因为卫青没有追究自己而就此改变想法。
“侯爷，末将告辞！”李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向霍去病说了一声就向外走去。
不过就在李敢要走出房门时，霍去病却突然再次出声说道：“站住。”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李敢站住脚步。
“你知道以你父亲之罪，即便他自杀了事情就算完了吗？为什么你还被封关内侯，又顶替你父亲生前的郎中令一职？这些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不希望你有一天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霍去病依旧背对着李敢，如果此刻有人面对着霍去病，就会发现他双眼泛着血丝，明显的暴露着浓浓的杀意。
“多谢侯爷指教，没什么事末将就告辞了！”李敢一时间还想不明白霍去病为什么要说这话，其实本来他知道自己父亲李广延误军期而自杀后，就疑惑过自己为什么还被封关内侯，而几天前汉武帝又下旨迁自己为郎中令，这可是李广生前的官职，而且还是九卿之一。原本李敢以为这一切都是霍去病的功劳，可看现在霍去病这样说，此事应该还有隐情。
随着李敢向平阳侯府外走去，霍去病也跟着走了出去，既然卫青没有大碍，那么他就要返回冠军侯府，霍光还昏迷不醒，这让霍去病也很是担忧。
在长平侯府外，李敢和霍去病正好遇到了前来探望卫青的刘据。虽然刘据也好奇为什么李敢只是受了些小伤，却是自己走了出来，不过霍去病在旁他也就没有多问，当下李敢和儿子李禹直接返回府邸，而刘据则进府看望卫青，霍去病只是和太子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
李敢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他以为这一次又是因为自己的顶头上司霍去病在帮自己，可他万万想不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霍去病放了自己，可时间上霍去病已经对他起了必杀之心。
第五十章 暗阁
等霍去病返回冠军侯府时已经是下午黄昏时分，而这个时候霍光也终于醒来。当霍去病走进霍光房间时才发现，平阳公主竟然也在里面。
“公主？臣霍去病拜见公主。”霍去病对平阳公主非常恭敬，即便是在自己府上也没有忘记礼数。
“不必多礼，你舅父情况怎么样了？”平阳公主碍于身份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卫青府上，可他却一直在冠军侯府，其实看霍光只是顺便，真正的目的是等霍去病回来了解卫青的情况。
“多谢公主关心，舅父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霍去病不想让平阳公主cāo心，尽量将卫青的伤情往小了说。
“呼……这就好，这就好……”平阳公主长长的舒了口气，连躺在床上的霍光也心中松了口气。
“对了，行刺阿光的刺客抓到了吗？”平阳公主知道卫青没事，这才关心起霍光的事。
“我已经派赵破奴去查了，想必今天晚上他会过来汇报。”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天，到现在赵破奴还没来传信，霍去病估计那刺客也没有抓到，不过即便没抓到刺客，赵破奴随后也应该回来汇报情况。
“嗯，时候不早了。阿光你就好好养伤，小妍儿你可要好好照顾咱们的阿光哦？”平阳公主知道冠军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她也是时候回府了。不过离开前平阳公主还叮嘱李妍照顾好霍光，先前平阳公主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李妍的情况，连平阳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李妍一直守在霍光身边，到现在还没有去梳洗，可依旧难掩掩饰她的绝代容姿。
“恭送公主。”霍去病躬身行礼，却没有出去送平阳公主。而平阳公主离开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李妍一眼，这一刻她竟然想起了几rì前卫霍之谋中提到的以女子替代卫子夫的计策，平阳公主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竟然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妍儿，这一天你也幸苦了，让兰儿他们为你收拾一下，换一身衣服吧。”霍光虽然受伤较重，不过思维还很清楚。此刻霍去病回来，他其实是有很多话要和霍去病说，当然李妍也确实该去休息下了。
“马上就到关城门的时间了，今夜你就住在府上吧，我会派人去告知你家人的。”李妍站起身来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霍光的手，正打算跟霍光的两个侍女出去，就听到霍去病开口说道。
“多谢侯爷！”李妍连忙对霍去病行礼，不过因为霍光身受重伤，她倒也谈不上高兴。
“以后不必这么多礼，你既然是阿光的朋友，又与他经历了这些，以后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霍去病早就看出了李妍对霍光的情意，加上两人可谓生死患难，这种情感已经是无法替代的了，霍去病自然对李妍也是另眼相看。
待李妍等人都出去以后，霍去病才走到霍光的床边坐下。早在霍光醒来后就让李妍将司马相如的书简收进了书架，这时候霍去病没有看到书简，而经过这么久他也早就忘了这事。
“兄长，舅父是如何处置李敢的？”霍光比较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李敢已经回府了。”霍去病一想到李敢就一肚子火气，于是愤恨的说道。
“那陛下知道这事了吗？”霍光继续问道。
“我走的时候太子也到了长平侯府，我想陛下应该比太子还先知道，不过看样子陛下和舅父想的一样，都是将此事给压下来。”霍去病将知道的说了出来，霍光知道这和原本历史上的发展是一样的，不过原本历史中自己在这个时候肯定是没被刺杀的。
“对了，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要刺杀你？”这个问题已经压在霍去病心中半天了，这个时候终于有机会问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霍光从醒来后也一直在思考。要说仇人算来算去也就一个，那就是桑弘羊，不过霍光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讹了桑弘羊一次，他竟然就找刺客来刺杀自己，而且报复还来的这么快。
“刺客我不认识，我想刺客应该也只是拿人钱财办事。至于幕后之人，我想只有可能是桑弘羊，我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看来还是小瞧了此人！”霍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正如他说的那样，确实小瞧了桑弘羊。现在看来桑弘羊不仅如史书中记载的那样是个权利yù极强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sè。
“桑弘羊？可有什么证据？”霍去吧缓缓的问道，他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有过想杀人的冲动。
“全部都是猜测，没有一点证据。唯一的线索恐怕就只有那个刺客。”霍光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他的猜测，而且霍光估计，就是那个刺客很可能也不是桑弘羊亲自出面找的。像桑弘羊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知道了，你好好休养。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这一剑不能就这么算了！”霍去病站起身来，言语之中大有一种军令如山的气势。霍光感觉得到，霍去病这话不是随便说说，更不只是安慰自己的，而是真的言出必行。
霍去病轻轻的拍了拍霍光的手背，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霍光看到霍去病的背影，真的感觉到安全踏实，不过就在霍去病跨出房门的时候，仿佛脚下不稳，霍去病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要不是他动作快，伸手扶住了房门，拿一下就跌倒了。
“侯爷……”门外两个家丁连忙上前。霍去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摇了摇头。这细微的动作落在霍光眼里，心中却是惊骇不已，以霍去病的身体素质应该不至于出现刚才的状况，如果只是因为今天实在太累了的话还没什么。可霍光不由的将此事与霍去病的先疾联系在了一起。
“希望是我多虑了，这应该只是偶然……”霍光在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其实他今天也太累太虚弱了，很快霍光就沉沉的入睡了。
“侯爷，从骠侯和宜冠侯到了”霍去病端坐在书房内，门外传来侯府总管的声音。
“让他们马上进来。”霍去病睁开双眼，沉声说道。
很快赵破奴和高不识就并肩走入霍去病的书房，两人刚一走进书房，房门就被守候在外的总管霍通关上。
“属下拜见侯爷。”赵破奴和高不识进了书房，先是单膝跪地给霍去病行了一个军礼。
“坐下说话。”霍去病一板一眼的说道，仿佛此刻是一场军事会议。
“赵破奴你先说。”霍去病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待两人坐下后才开口说道。
赵破奴闻言，屁股才刚挨上椅子，又连忙站起身来，又一次单膝跪下抱拳说道：“请侯爷责罚，末将无能没有抓到刺客。”
赵破奴没有讲任何理由，直接承认自己无能，并请求霍去病责罚。其实当赵破奴接到命令时，距离霍光遇刺已经过去了快小半个时辰，等他带着人到茂陵时，刺客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人没抓到，那你们可发现了什么线索？”霍去病声音很是平静，没有一丝发怒的感觉，不过这种冷静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侯爷，我们从现场打斗的痕迹来看，行刺之人绝非等闲之辈。能有这样手段的，只有两种人。”这一次是宜冠侯高不识回答的，他当时也接到了霍去病的命令，赵破奴在搜捕刺客时，他就在认真的查看遇刺现场。
“哪两种人？”霍去病双目微微一瞪的看着高不识问道。
“一类就是郭解、朱安世这样的游侠之流，还有一种就是……就是暗阁中人……”高不识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不过当他说到后者‘暗阁’时，似乎也有些顾忌。
在西汉时期出现了一类特殊的人群，就是游侠，就连史马迁在编撰《史记》时都专门为这些人写了个《游侠列传》，由此可见这个群体在西汉时期是何等庞大和具有影响力。不过这个群体虽然带着一个侠字，可是干的却是恃强凌弱，欺压乡里的勾当，其中一些更是目无法纪，草菅人命，也会干一些替人报仇杀人的买卖。而且这些游侠可不是单独的一个人，每一个有名的游侠背后都代表着一个群体，甚至许多游侠还有不少门客。不过因为这些人大多又有官方背景，所以一时间很难根除。
“哼，这次我不管是谁，都要他以命相抵。你们二人立刻给我去查，凡是有名的游侠都给我查清楚他们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至于‘暗阁’之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只要真是他们干的，本侯自会亲自处理。”霍去病双拳紧紧一握，就开始吩咐下去。不过他先是让赵破奴和高不识去排除游侠行刺的可能，如果确定不是这些长安游侠所为，才由他亲自去对付这神秘的‘暗阁’。
“末将领命！”赵破奴和高不识双双领命。霍去病也就没什么再交代的了，就摆手示意两人离开。
待两个心腹离开后，霍去病才缓缓松开双拳。而后凝视窗外，自言自语的说道：“暗阁……如果真是你们不顾规矩，本侯定要你们鸡犬不留！”
第五十一章 潜伏的墨者
半夜里霍光再一次被胸口传来的疼痛给惊醒，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不过知道伤口开始疼了，证明肌肉正在愈合，霍光估计以自己的年纪，这伤口应该十天左右就能恢复，最多一个月就能痊愈。
“二爷，要不要叫大夫来？”兰儿在霍光床边一直守着，虽然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了。不过霍去病还是要求时刻有人守在霍光身边，显儿和兰儿就换着休息来照顾霍光。
“没事，对了，李妍她睡了吗？”霍光摇了摇头，他又想起入夜之后李妍都没有来过，也就随口一问。
“李小姐刚才还来过，她见二爷你已经睡了就离开了，想来应该已经睡下了吧。”兰儿刚才确实看到了李妍，不过当时霍光没醒，李妍不想打搅到霍光也就悄悄离开了。
“去给我盛碗粥来，一天没吃东西，实在有些饿了。”霍光一半是被伤口疼醒，确实还有一半是被饿醒的。
“奴婢这就去。”兰儿连忙起身就往外走。
没过多久，霍光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不过听声音又不止一个人。果然随后走进房来的除了兰儿还有李妍，这个时候李妍已经梳洗过了，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不过霍光发现，李妍此刻竟然换上了一件绿sè花纹的深衣，这可是一改她以往一身麻衣的形象。要知道西汉时期对服饰的管理极其严格，普通人是严禁穿着有sè的衣物，只能穿本sè的麻衣。冠军侯府中只有下人穿的是麻衣，总管霍通一想总不可能让李妍穿下人的衣服吧？也就擅自做主给了李妍一套有sè的衣服。
霍光看着李妍，心道这人靠衣装果然不假。原本李妍已经有绝世之姿了，现在换上一身衣服，那形象气质更上一层楼，简直就像九天跌落凡尘的仙女，让人不忍亵渎。
“呵呵，妍儿还没睡啊？你穿这衣服可真美！”霍光由衷的说道。
李妍端着一只碗，小心的坐到霍光身边。
“刚才我听到你房中有动静就起来看看，听兰儿姐姐说你想吃东西，我就过来了。你躺着别动，我来喂你。”李妍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勺子舀起一勺粥，轻轻的吹气给粥降温。
“看来这受伤了也不是全无好处嘛，至少能让妍儿给我喂粥。”霍光开着玩笑说道，他的心中也觉得非常甜蜜。
“都伤成这个样子还没个正经，看来刺客这一剑还刺的不够狠。”李妍没好气的瞪了霍光一眼，嘴上虽然说的厉害，可眼神中却难掩柔情。
李妍将一勺粥放到霍光嘴边，小心的喂进去。看着李妍细心温柔的样子，霍光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一个新的开始了，而在这一刻他也终于做出了决定，不管将来如何，他都绝不会让李妍成为历史上的李夫人了。哪怕是汉武帝也不能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想什么呢？对了，那刺客为什么要杀你？”李妍察觉到了霍光眼神的异样，不过她估计霍光是在想刺客的事。其实李妍也很好奇刺客为什么要杀霍光，一天不找到刺客，霍光就可能生活在危险中，这也是李妍担心的。
“我哪知道啊。不过兄长肯定会查清楚的，倒是你以后也要小心些，毕竟你见过他的样子。”霍光不想让李妍担心，就不想让他知道的太多。同时霍光也觉得，既然自己已经下定决心，那以后也不能让李妍受到伤害，如果此事真是桑弘羊所为，也难保这家伙不会对李妍不利，看来对李妍的安全也需要考虑一下。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你可要好好在床上躺着，快点好起来。”李妍给霍光喂了一勺粥，又继续说道。而兰儿早就很识趣的退到了房外。
“啊，这怎么行。你走了谁陪我，天天这么躺着，我不得无聊死啊？”霍光知道李妍现在不可能常住在侯府中，不过他又舍不得李妍离开。
“好拉，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就是了。”李妍心中也很喜欢霍光这样的反应，现在两人的情况就是你情我意，只是还没人挑破窗户纸，把话说明而已。
“妍儿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在长安城中给你准备一座大大的府邸。”霍光这次很郑重的说道，没有一丝嬉笑的味道。其实霍光已经虚岁十五了，在这个时代也勉强到了结婚的年龄，现在谈婚论嫁也不算早。
霍光这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李妍羞得面飞红霞，只是低下了头，小声的答了一句。“嗯，我相信！”
这后半夜不知道是因为霍光心情太好，还是伤口太疼，反正他是一夜都没睡着。等到天亮之后李妍来说了几句，就返回茂陵家中了，等李妍走后霍光才沉沉睡去。
“奴婢见过侯爷。”
“醒了没有？”
“二爷昨夜伤口太疼，一直没怎么睡，今天早上才睡去，现在还没醒。”
霍光迷迷糊糊的听到屋外有人小声的说话，等他睁开眼睛发现外面一片明亮，似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是兄长来了吗？我已经醒了，兄长请进。”霍光听出来了，屋外之人正是霍去病和婢女显儿的声音，于是他便出声喊道。
果然霍光声音刚落，霍去病就推门而入。霍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点，霍去病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按在霍光肩头。“别动，你受的是剑伤，千万别动着伤口了。”
“兄长，我有一事相托。”霍去病刚坐到床边，霍光就开口说道。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霍去病说道。
“我想请兄长派人暗中保护下妍儿，我有些不放心她的安慰。”霍光不想让自己以后后悔，所以这件事他不想拖。
“这是小事，我随后便派人去。你这些rì子好好休养，你放心关于刺客身份已经有些眉目了，你这一剑不会就这么白挨了。”霍去病点头答应，而让霍光没想到的是，一夜时间霍去病真的找到了刺客线索。
“刺客是什么人？如果能从他身上找到桑弘羊主使的证据，我们就可以将桑弘羊这个心腹大患除去了。”霍光连忙问道，其实对于刺客霍光还不怎么在意，真正让他重视的还是桑弘羊。
“能不能找到桑弘羊的证据，也要等抓住刺客才知道。刺杀你的那个刺客应该是暗阁中人。”霍去病今rì一早便接到消息，赵破奴和高不识已经排除了长安游侠行刺的可能，而根据最后刺客逃窜的方向最终将目标锁定到了暗阁。
“暗阁？这是什么东西？”霍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感觉这应该是个什么组织。
“此事说来话长，而且牵连甚广。暗阁其实是墨家的一个组织，其中成员都是擅长行刺暗杀的顶级刺客。”霍去病面sè严肃的说道。
“墨家组织，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将墨家列为异端邪说了吗？连墨者都几乎被捕杀殆尽，怎么还会出现暗阁这样的存在？”霍光发现现在自己所接触的竟然是史书上并无记载的事情。要知道汉武帝在罢黜百家后，儒家吸收改造了法、道、yīn阳诸学，但唯独将墨学列为异端受到打压。
因为墨者是一个组织严密，拥有极强战斗力的准军事组织，他们试图以自己的力量创造一个‘兼爱互利’的理想国度。这一点已经明显与统治皇权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乱世之中墨者还有生存空间，可一旦天下一统，必然会成为统治阶层的最大威胁，所以战国之后墨者就如同后世的邪教一样被打压绞杀。
“墨者之中不乏能人异士，虽然一直受到打压，可是朝廷也无法将他们斩草除根，虽然最后连他们的巨子都失踪了，可这些人却建立了暗阁这个组织。这个组织专做行刺暗杀的勾当，只要出得起钱他们就能为你杀人，不过暗阁也有个规矩，那就是从不接刺杀朝廷官员和皇亲国戚的生意，因为这些人很难彻底铲除，加上他们立了这么个规矩，也算和朝廷达成了默契，一直以来也就相安无事。”霍去病娓娓道来，似乎对这个暗阁组织特别了解。
“巨子失踪？难道这些人建立暗阁其实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同时在寻找他们的巨子？”霍光也知道巨子就是墨者的首领，在霍光想来，这暗阁建立很可能就是在等待巨子回归。
“或许是吧，如果巨子真有出现的一rì，陛下肯定会派大军剿灭暗阁的。我倒是想起来，你曾经提到的那位神秘老者，很可能就是墨家之人，而且地位应该不低。”霍去病并不关心暗阁的目的，只要这个组织不威胁朝廷，也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一直没忘记霍光杜撰出来的那个神秘老者。
霍光哑然一笑，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墨家老者。
“难道兄长是想对暗阁下手？”霍光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连汉武dì dū没有勇气去彻底铲除暗阁，可看霍去病的意思，这件事他还想找暗阁讨个说法。同时霍光也估计，这次暗阁可能也是被桑弘羊当枪使了，因为自己也算是朝廷官员，而暗阁还有刺客来刺杀自己，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有官职在身。
霍光知道相对于朝廷来说，这个暗阁确实很棘手。因为一旦派兵剿灭，肯定难以斩草除根，而一旦对其动武，那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些人无休无止的报复刺杀，所以能不识破脸皮，连汉武帝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待你伤好之后，我会带你亲自去暗阁一趟。别人对暗阁畏之如虎，我霍去病就偏要去捋一捋虎须！”霍去病霸气的说道。
霍光感觉好像自己和霍去病是要去黑社会谈判一样。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管是什么时期，都存在着黑白两道，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当然所谓去暗阁讨说法，其实还是为了找出幕后真凶，只有铲除此人才能彻底解决隐患。
第五十二章 封禅书
“妍儿这丫头怎么都两天没来了？”霍光斜靠在床上，目光不时的看向门外。如今距离遇刺已经过去两天了，而李妍回去后也两天没来了。不过霍光知道霍去病已经派人暗中保护李妍了，倒也不至于过分担心。
“二爷又在想李小姐了？我说二爷干嘛不把李小姐接到府上啊？那样不是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兰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这两天霍光一直躺在床上，饮食洗漱都靠兰儿和显儿，所以霍光与两个丫头也越发的熟络，加上霍光没什么架子，两个丫头也不时的和霍光开些玩笑。
“你个死丫头，这是在取笑你二爷啊？”霍光笑着说道，对这两个贴身侍女他也很满意。尤其难得的是，这两人是自幼就生活在冠军侯府，其忠诚度绝对没问题，所以霍光也没拿她们当外人。
“奴婢不敢，显儿姐姐让我问二爷，中午想吃些什么？”兰儿放下木盆，搓洗着盆中的面巾。
“呃……千万别再弄鱼了，弄点其他的肉都可以，我实在不想吃鱼了。”霍光想起中午要吃的饭就叫苦不迭。也不知道是真有那么回事，还是这个时代的人的偏方，不知是谁说鱼肉对肌肉伤口的愈合有好处，搞得霍光这几天顿顿都是吃鱼。
“多吃鱼对二爷伤口有好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兰儿连忙劝道。
“我求求你了兰儿，就让我换个口味吧，再次我就要吐了……”霍光一脸yù哭无泪的表情央求起兰儿来。
“阿光，你起来了吗？”就在兰儿还在为难之时，一个久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霍光一听这声音，立刻就来了jīng神，连忙喊道：“妍儿快进来，我已经起来了，这两天你怎么都没来啊？我可是每天都盼着你来呢！”
“噗嗤……”兰儿看到霍光的样子，在一旁笑出了声来。而后她又很识趣的站在了一旁，等李妍进来后就掩上门出去了。
“嗯？妍儿出什么事了？你的脸上怎么这么难看？”李妍刚一进来，霍光就发现她的气sè很不好，而且双眼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才哭过的样子。
“阿光，司马叔叔昨天一早去世了……”李妍扑在霍光的床边哭泣起来，怪不得李妍两rì没来，原来司马相如竟然在昨天早上去世了。
“人死不能复生，妍儿你也不要太难过。对了司马婶婶可还好？”霍光伸手在李妍秀发上轻轻抚摸。自从几天几前见过司马相如，霍光就知道他肯定活不了多久了，不过竟没想到就在自己遇刺的第二天就去世了，这样一来倒是自己连送葬都去不了。
“婶婶这两天茶饭不思，人都已经消瘦了，我也很担心婶婶……”昨天一整天李妍都在忙着为司马相如料理后事，因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并无子嗣，他的后世其实都是村里人在帮忙。
“那司马大叔的后事怎么办？”霍光可以想象，司马相如一去，卓文君形容消瘦的样子。这古人讲究死后要风光大葬，这事还不得不办。
“有个自称叫东方朔的人，他说是司马大叔生前好友，这两rì都是他在帮忙cāo办，好像还是个什么太中大夫的官。对了，就是你第一次去司马大叔家出来时我们遇到的那个人。”李妍轻轻擦拭着脸sè的泪水，村民们帮忙最多也不多出点力气，丧葬费用其实还是东方朔在出。
“原来他就是东方朔？”霍光恍然大悟，也想起来那rì见到的东方朔。想一想两人同为汉武帝时期的辞赋大家，成为好友倒是一点不奇怪。
“你今天来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吧？”李妍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霍光的眼睛，从李妍一出现，霍光就发现她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是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东方先生说他也没什么钱财，本来我想让家里拿些钱出来安葬司马大叔的，可是没想到父亲和兄长他们竟然……阿光我……”李妍鼓足了勇气说道，说道后面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这没什么，我这就让管家取来钱财，你先回去处理好司马大叔的后世，对了，这钱你要交到东方朔手上。可别再让你……”霍光心中也有些微微生气，很明显李妍的父亲和李广利不想拿钱来帮卓文君，要知道李家那些钱还是霍光为他们争取的，这也是李妍为什么不好意思的原因。不过霍光考虑到李妍的感受，最后那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霍光心中也不由感叹，这李广利果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竟然如此势利，一毛不拔而且目光短浅。
很快霍光就吩咐霍通取来了钱财，既然司马相如已死，霍光自然不会留李妍，而是让她赶快回去帮忙处理后世。
对于东方朔无钱之事，霍光倒也知道。虽然到目前为止，霍光还不认识东方朔，可是《史记》中此人可是大名鼎鼎，其中就记载东方朔喜好年轻貌美女子，他的俸禄和汉武帝的赏赐，全部被用来购买年轻漂亮的少女了。当然在这个时代，这样做没人会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不过怎么说东方朔也算这个时代的非主流。
时间倒退到昨rì黄昏。未央宫中东方朔匆匆从茂陵赶回，在他知道司马相如去世后，简单的与卓文君交流了片刻就赶着回来汇报汉武帝了，因为东方朔发现，自己竟然把汉武帝交待的事给办砸了！
“陛下，司马相如已经去世了……”东方朔在汉武帝身后小声说道。汉武帝闻言停下了脚步，而后目光惆怅的望向远方，双手轻轻的撑在宫殿栏杆上。
过了许久汉武帝才缓缓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东方朔连忙跪下，惶恐的说道：“臣无能，东西已经不在司马相如家了。我问过嫂夫人，她也承认确实见过，可是司马相如去世时并没有发现留有任何东西！”
“这么说东西弄丢了？你还有脸回来见朕？”汉武帝看似平静的说道，不过这句话简直把东方朔吓得魂不附体。
“陛下息怒，臣虽然没有拿回陛下要的东西，不过我知道那东西现在何处。”东方朔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被后世称为‘智圣’，其实当他没有在司马相如处发现汉武帝要的东西时，已经猜到了去向。
“在什么地方？难道还要朕自己去拿？”汉武帝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容臣禀报，据臣所知司马相如死前最后见的人是冠军侯的弟弟霍光。我看十有仈jiǔ司马相如已经把那东西给霍光了。”东方朔不愧是智圣，仅仅与霍光擦肩而过就将整个事情给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
“陛下，臣还听闻霍光前rì从司马相如家出来后遇到了刺客刺杀，如今正在府中休养。陛下要不要臣去传旨？”东方朔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汉武帝的表情，刺客汉武帝若有所思，到没什么愤怒的神情，也让东方朔松了口气。
“司马相如打算葬在什么地方？”汉武帝突然话锋一转，竟然开始询问司马相如的后事。
“如今尸体还停在在家中，他又没什么亲友，靠着村民帮忙，估计就葬在茂陵附近。”东方朔以为汉武帝这么问自己，是有什么交代的，不过当东方朔说完，汉武帝却并没表示什么。只是随口说了句：“葬在茂陵也好！”
也正是因为汉武帝的不闻不问，才有了后来东方朔向李妍诉苦，希望通过霍光能拿些钱财来埋葬司马相如。
随后几天里，李妍忙于司马相如的后事也没来看霍光，而霍光在床上躺了五天以后，终于开始下床，在府中走动。这几天霍去病也比较忙，因为他计划就在下月初一的朝会时凑请汉武帝封三位皇子就国。而据霍光所知，就在昨天卫青已经开始上朝了，看来身体恢复的也很不错。倒是他们两人遇刺这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霍光走了一会便又回到房中，从书架上取下得至司马相如的书简。霍光现在已经将这书简全部看完，他终于知道原来这是册关于封禅祭天的礼仪。而现在霍光也知道，原来在很早以前汉武帝就在着手准备封禅泰山的事。
不过由于秦末战乱，许多古籍都遗失了。尤其是古礼的封禅礼仪到了汉武帝时期更是没一个人知晓了，几年前汉武帝还将收藏府库中的封禅礼器拿出来，让那些儒生方士看，可这些人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无奈之下汉武帝只能决定自定一个封禅礼仪，可这种事总不能让他一个皇帝自己来做吧，再说他也真不会，而且这事也不能弄得天下人尽皆知，如果让天下人知道汉武帝封禅不是按古礼进行的，其正统地位肯定会受到质疑。
于是汉武帝很早开始就让司马相如暗中筹备礼仪，而这么多年来汉武帝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甚至时刻都在关注着。就在三年前，在汉武帝的授意下，济北王也上书汉武帝献出了泰山及附近地区，设置了泰山郡。加上漠北之战大捷，其实汉武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封禅泰山了，现在所差的就是霍光手上这册封禅书。
“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筹码啊……不过这东西留在手上，时刻被汉武帝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得尽早交出去。不如就用这封禅书，来为兄长所谋添一分力！”霍光卷起封禅书，当他知道这册书简对汉武帝的重要xìng后，就恨不得马上交出去。
不过霍光也知道司马相如最后将这书简交给自己，其实是给了自己一个晋升机会，如果就这么简单的交出去，就有最大限度的利用上封禅书，不过眼下霍去病上疏封子就国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五十三章 朝会
霍光这些天悠闲的在冠军侯府养着伤，而李妍在处理完司马相如的后事不久也时常来看霍光，不过也有一件让霍光意外的事，那就是几天前李妍来的时候，还带着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东方朔。
东方朔的来意很简单，他是以司马相如朋友的身份来感谢霍光的。霍光因为后世对东方朔的评价，他本人也比较欣赏东方朔，所以两人交谈起来很是融洽，很快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东方先生学贯古今，霍光着实佩服，先前兄长曾有得罪先生的地方，我代兄长向先生道个歉。”霍光知道东方朔和霍去病之间关系很不好，甚至在前不久东方朔还写了一篇《答骠骑难》来回应霍去病。虽说霍去病根本没讲东方朔放在眼里，可既然有这个机会，霍光自然希望能化解这个矛盾。
这件事的起因，还是漠北之战归来后，因为霍去病也向来瞧不起东方朔司马相如这类搬弄文辞的文臣，所以一次在席间就说这些人并无大用。而那一次东方朔正好在场，他便当场作了那篇《答骠骑难》。
文章大意是说，干将莫邪这样的名剑，如果拿来补鞋，就不如只值一钱的铁锥。骐骥、蜚鸿这样的绝世宝马，如果把它们养在深宫捕鼠，那连一只跛脚的猫都不如。不得不说东方朔确实才智过人，这样的见识即便放在后世也足以让人侧目，当时霍去病也被他这番话说的无言以对。当然两人毕竟身份在那，倒也不至于大动干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霍大人严重了，我也不过耍耍嘴皮子，要说真本事自然还是比不上骠骑将军的。倒是我这xìng子，几十年了也得罪了不少人！”东方朔倒不是一个完全自以为是的人，这个时候他也谦虚起来。
“这是剩下的钱，现在便还与霍大人。”东方朔拿出一个钱袋递给霍光，应该是cāo办司马相如后事剩下的钱。
霍光也没想到东方朔竟然还把剩下的钱退还自己，如此看来此人倒不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虽然史书上记载，东方朔也很看重钱财，不过说到底还是个有节cāo的人，至少也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先生这次辛苦了，这些钱就送与先生买些酒喝吧。司马大叔待我不薄，我没能亲自送他，一切多亏先生cāo劳，霍光感觉还来不及，又怎可收回这些？”霍光是真不在乎这些钱，而且正如他所言，自己在司马相如那里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倒是自己的出现让东方朔扑了个空。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收下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就好那些东西！”东方朔一副是男人你懂的表情说道。他一想就明白，霍光确实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这些钱霍光不在乎，他自己却能改善下生活。
东方朔的生活方式在长安城也算有些名气，以前李妍不知道，不过现在也听闻过东方朔每年都要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为妻，而后又将之抛弃的事。所以李妍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瞪了霍光一眼。
这一下搞得东方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连忙告辞。不过从这以后霍光与东方朔算是有了些交情，而东方朔也成为霍光在长安结识的第一个卫霍外戚官员。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元狩五年六月的最后一天，距离霍光被刺也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天。这天晚上霍光怀揣着《封禅书》敲开了霍去病的房门，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后，霍光才一脸轻松的走出霍去病书房。
大汉元狩五年七月初一，这一天在长安有实职的六百石以上官员天还没亮就汇聚在了未央宫北门。大汉朝规，每年正月初一为一年一次的大朝会，不过每月的初一同样有一次规模宏大的朝会。这每月初一的朝会虽然比不上大朝会那样，一次就有上万人参加，甚至连各国使节都要到场，不过每月初一这次朝会也有近千人参加，大汉的许多重大国策都是在这个时候宣布。
霍光虽然也是千石官员，可因为只有加官而无实职，所以没有在朝会之列。不过他今天也一早就起来了，因为今天就是霍去病发动上疏，要求汉武帝封三位皇子为王的rì子，他也在府中静静的等待着结果。
霍光不知道，因为他的到来，这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其实已经比原本提前了一年。而原本的历史中，三子封王实际是发生在元狩六年的。
七月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未央宫正殿。在一阵钟磬礼乐之声中，汉武帝身着冕服冕冠步入了未央宫正殿。而一众朝臣全部跪着在殿中，这些朝臣并未起身，都只是交手躬身对汉武帝行礼。这一点与后世明清时期的山呼万岁有很大不同，反而更接近战国时期的君臣礼仪。
“今rì朝会诸事可奏，各位大人谁先说？”汉武帝声音威严而洪亮的说道，虽然这场朝会有近千人，不过殿中却十分安静，加上大殿的回音效果，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汉武帝的声音。
一般情况下如果汉武帝有什么要议的就会主动提出来，他今天说的是诸事可奏，那说明他是没什么事，就看朝臣有没有什么事了。
这个时期的朝会也没有规定什么发言顺序，不过因为官位等级的差距，也形成了先从位高者起的惯例。而朝廷之中地位最高的就莫过于卫青和霍去病了，因为两人不久前都加了大司马衔，原本还有丞相与他们地位相等，现在连丞相都不如这两人了。
“陛下，臣霍去病有事启奏。”霍去病跪坐的身子微微一直率先说道。
“骠骑将军有何事？”汉武帝应了一句。在朝廷之上，汉武帝一般还是喜欢称呼朝臣官职。比如他称呼卫青就不是长平侯，而是习惯称大将军。
霍去病从怀中拿出一册竹简，而后高举头顶说道：“臣弟霍光得一异人相赠书简，此乃天授之物，普天之下只有陛下可得，臣弟不敢隐瞒，今rì献于陛下，愿陛下德盖三皇，功比五帝！”
汉武帝目光落在霍去病高举的书简上，冕旒遮掩下的嘴角露出会心的一笑。而后才说道：“来人，呈上来。”
而后自然有内侍将书简呈到汉武帝面前，没有人注意到，汉武帝在拿起书简的时候，双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好像是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至宝。虽然还没有看书简内容，不过汉武帝已经猜到了这就是他想要的那样东西。
如今距离汉武帝登基已经近三十年了，而此时的汉武帝已经建立了堪比开国大业的功绩。到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封禅泰山，而汉武帝好大喜功的xìng格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养成的。
“好，好，好……”汉武帝打开书简略微扫视了几段，就忍不住连说了三个好字。而后他将书简一卷，对身旁内侍说道：“将此书置于石渠阁，命兰台勘校。”
石渠阁就是西汉时期朝廷学者交流的地方，而兰台是西汉的zhōng yāng档案馆，相当于后世的翰林院，汉武帝得到《封禅书》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为封禅做铺垫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霍去病趁热打铁，汉武帝还正在高兴时，他又继续说道。
“骠骑将军请讲。”汉武帝因为心情大好，在朝会上对霍去病都客气了起来。
霍去病这次跪坐的更直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朗声说道：“陛下有三位皇子，皇子闳、皇子旦和皇子胥年纪已长，臣请陛下册封三位皇子为诸侯王，以尽皇室子孙守土安邦之责！”
汉武帝微微一愣，刚才的喜悦顿时被冲散了不少。霍去病说的这事实在是大事，大到汉武dì dū不得不认真考虑权衡，虽然封子就国是迟早的事，可汉武帝目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臣也请陛下封三位皇子为王！”汉武帝还没说话，坐在大殿中间位置的赵破奴也身子一躬的说道。
而赵破奴话音刚落，在他不远处的高不识也扯着嗓子喊道：“臣请陛下封皇子为王。”
“臣请陛下封三位皇子为王。”大殿之中仿佛商量好的一般，同一种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汉武帝目光扫过大殿，竟然有近一半的朝臣都躬着身子，也就是说有一半朝臣都要自己封三个儿子为王。
汉武帝如何不知道，这明显是霍去病为了维护自己表弟而发动的。这一刻汉武帝也不得不承认，卫霍外戚的势力有些太过大了，不过看着近半数朝臣的反应，汉武帝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加上刚才得到《封禅书》的喜悦还没消散，汉武帝到还不至于过分迁怒霍去病。
足足等了十多个呼吸的时间，汉武帝才声音威严的说道：“准奏，不过三位皇子封地如何分封rì后再议。”汉武帝算是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也要拖一拖，而且这也是正常程序，诸侯王的封地是大事，也不是汉武帝一句话就能定下来的。
“陛下圣明！”在霍去病的带领下，朝臣都齐呼汉武帝圣明，这一次连先前没有加入请求吩咐的朝臣也加入了进来。霍去病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只要汉武帝答应下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封这三个皇子为什么王，霍去病就不在乎了。
第五十四章 嘉午台
元狩五年七月初二，这rì一早冠军侯的大门就早早的打开。而后以霍去病为首，共十四骑涌出了冠军侯府。
霍去病身穿常服，腰挎佩剑。而他的身后霍光也是穿着常服，带着佩剑。再后面的十二骑就是十二卫，不过十二卫都是身穿铠甲，马上挂着长长的战刀。
在长安城还是一片安静的时候，这十四骑人马已经出了长安城，马不停蹄的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阿光，暗阁就在长安东南六十里外的嘉午台。今rì我们就去闯一闯这暗阁，无论如何我也要他们交出刺杀你的刺客。”距霍光遇刺已经二十多天了，他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昨rì朝会之上霍去病顺利的让汉武帝封三位皇子为王，今天他便带着霍光去找暗阁算账了。
“兄长，暗阁有多少人？就我们这几个人会不会不妥？”霍光是属于比较谨慎的xìng格，虽然不知道暗阁实力如何，不过想来肯定也不止十几个人。
“嘉午台应该有百余人驻守，整个暗阁可能不下千人，不过许多人应该都分散在外。放心有为兄在，暗阁还不敢胡来。”霍去病出言宽慰霍光，不过看到霍去病纵马驰骋的身影，霍光还真的安心了不少。
“看来是我多虑了，兄长不是鲁莽之人，既然他如此安排，肯定是有把握的。墨家的刺客组织，这次真是可以大开眼界了。”霍光仔细一想也有了信心，不仅没了开始的担忧，反倒对暗阁这个组织充满了好奇。
霍去病一行差不多行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嘉午台，所谓嘉午台其实是一处群山的名字。嘉午台几座山峰是地壳运动中岩石形成的断块山，所以看起来奇峰林立，怪石嶙峋。而这种险峻的山势正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暗阁设在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到了嘉午台，霍去病等人却没有立刻上山，而是在山脚找了一处地方，拿出了临行前准备的干粮吃了起来。经过近一上午的骑行，对体力的消耗还是比较大的，补充体力再上山，到也是极为谨慎的做法。
“好了，阿光咱们走！你们留在山下。”霍去病匆匆的吃了些干粮，就起身叫霍光上山。不过他却下令让十二卫在山下等待，只是他与霍光两人上山。
霍光跟着霍去病身后，现在霍光都还不知道霍去病会以怎样的方法去与暗阁交涉。不过对于霍去病霍光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这一年多来与霍去病的接触，加上霍光对这位兄长的了解，其实霍光心中完全没有什么担心。
进入嘉午台的山路开始还和长安附近其他的山峦没什么两样。不过就在两人走了一段山路，翻过一座石山之后，眼前的景sè突然发生了变化。
霍光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一个长约二十多米的崖壁，这崖壁孤立在两座山峰之间，像是一根独木桥横在两上之间。崖壁之上就形成一条只有三尺来宽的独路，而两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看到此景霍光心中也不禁赞叹自然之神奇，而仅凭这一条崖壁，也使得暗阁更加易守难攻，至少这崖壁上就无法供大军通过，如果暗阁在崖壁另一头严防死守，即便派大军围剿也会失去人数优势，而在交战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这些暗阁刺客各个都是以一挡百的高手。
霍光深吸了一口气，紧随在霍去病身后踏上了三尺来宽的石路。不得不说，光是走过这段路已经是对心理的巨大考验，更不要说在这上面生死搏杀了！
“阿光，怕吗？”霍去病走在前面，依旧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有兄长在不怕。”霍光其实不管去看两侧的悬崖，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霍去病的后背。
霍去病没有继续说什么，很快的两人就来到了另一座山峰。这里的道路又窄上了不少，而山路就开凿在石壁间。
“什么人？”霍去病和霍光刚走出几步。突然就从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窜出两个人影。这两人手执长剑，身穿墨sè紧身衣，此刻正持剑指着霍光和霍去病。
“去告诉你们阁主，大汉冠军侯霍去病来了。”霍去病冷眼看着两人，毫不客气的说道。
两个暗阁剑士对视一眼，都表现出十分凝重的神情。“你们等着。”其中一人犹豫片刻收剑说道，而后转身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霍去病没有理会留下的一人，眼神随意的打量着四周景sè，仿佛他只是一个偶然行至此地的观光客。
“兄长，暗阁阁主是什么人？”霍光在霍去病身旁小声问道。
“我也没见过，听说现任阁主好像是巨子的一个随从。当年巨子失踪之后，此人就建立了暗阁，年纪应该也过了古稀之年。暗阁之中除了这位阁主，还有rì月星三位墨者长老，这三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剑术武技都是当世大家。”霍去病略微解释了几句，不过简单几句话可以看出霍去病对暗阁的组成还是颇为了解的。
“都年过古稀了……这阁主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已经十分长寿了！”霍光到现在为止还没在汉代见过一个超过七十岁的老人。
就在霍去病和霍光等待之时，那个先前离开去通报的暗阁剑士已经翻过山峰，下到了一处峡谷之中。如果不是深入嘉午台，又沿着石路而行，外人更本不知道这险峻的山峰间还有一个如此开阔平坦的峡谷。
峡谷之中楼阁殿宇，仿佛壁画中的仙境一般。在这些殿宇楼阁之中，无数的身影在各自忙碌着，有练武的，有读书刻字的，甚至还有一些木匠铁匠在做着木工和铁器。
通报的剑士走入zhōng yāng大殿，而此刻殿中正有四位老者在各自翻阅者书简。这四人年纪都不小了，最年轻的的一位也头发花白了，估计不下五十岁。而这四人穿着都是极为普通的麻衣，甚至年纪最长的那位老者衣服已经洗的泛黄了。
“禀报阁主，三位长老。谷外有一人自称冠军侯，身旁还有个十四五十的少年，他们说要见阁主。”通传的剑士只是抱拳说道，因为墨家不是儒家，他们的理念和宗旨就是平等互利，甚至墨家对儒家那一套礼仪制度更是极力排斥反对的。所以在暗阁之中是一个较为平等的世界，暗阁中人都各司其职，为着共同的目标在奋斗。
“霍去病？他来做什么？只是两个人吗？”大殿zhōng yāng年纪最长的老者有些错愕的抬头问道。此人应该就是暗阁的阁主，而其他三人估计就是rì月星三位长老，如果仔细看，确实能在另外三位老者的衣服胸口看到，分别有着用麻线绣成的rì月星三种图案。
“他们本来有十多人，不过只有这两人上山。”暗阁剑士也是层层暗哨，早在霍去病一行来到嘉午台外围时就被发现，不过暗阁向来对没有进入崖壁人不做任何阻挠，直到霍去病和霍光通过崖壁才被暗阁拦住。
“去请冠军侯进来。”老阁主沉思了片刻后与三位长老交流了一下眼神，而后对剑士说道。
“我们与朝廷素无来往，不知这冠军侯前来所谓何事？”带剑士一走，老阁主就眉头紧锁的说道。
“既然只是他们兄弟二人独自上山，可见与朝廷并无关系，应该是以私人身份前来的。不过霍去病势力太过庞大，我等还得好生应对，希望他不是带着什么敌意来的才好。”星长老似乎对霍去病极为忌惮，并没有因为霍去病年轻而轻视。
“霍去病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我们墨者岂能怕他？难不成就凭他们兄弟两还想在我暗阁放肆？”rì长老脾气较为火爆，开口就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好了，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持墨者实力和寻找巨子。霍去病不好惹，能不招惹他还是不要招惹。不过咱们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墨者的实力，让其他人都做好准备，我们也去见见这位少年侯爷吧！”老阁主抬手止住了两位长老的话语，他时刻不忘自己的任务，对与霍去病他还是抱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心态。但是这些墨者也有着自己的高傲，不想招惹却不代表着怕事。
很快通传的暗阁剑士就回到了断崖前，对着霍去病和霍光拱手道：“两位请跟我来，我家阁主有请！”
这引路的剑士还算客气，这主要还是霍去病的名气实在太大了。熟话说人的名树的影，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霍去病的名头就足以让大多数人敬畏！
“阿光，待会你就跟着我的身后。你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一切自有为兄来处理。”霍去病大步跟在暗阁剑士身后，而这个暗阁倒也不像后世那么什么组织，并没有让霍去病和霍光解下佩剑。一来暗阁有足够的实力应付突发事件，二来在这个时代，佩剑依旧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果强行让人解下佩剑，这就是极大的不敬，如此行事依旧将双方立场摆在了势不两立的位置，还没人蠢到这样做。
第五十五章 担当与犹豫
“看来墨者实力非同小可啊！没想到在这峡谷之中还有如此宏伟的建筑群。”霍光和霍去病终于看到了暗阁，两人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小小的震撼了一把。
“嗯，确实有些实力。”霍去病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两位里面边请。阁主和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暗阁外也有两座石阙，而石阙就像是暗阁的门户。此刻一个身穿麻衣，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接替了原本引路的墨衣剑士，引领霍光和霍去病。
“这人手掌白皙，虎口也没有老茧，看来此人并不会武技。想来这暗阁之中也不是全都是杀手。”自进入暗阁后，霍光就时刻注意着观察周围的一切。眼前这个人和断崖处两名墨衣剑士完全不同，霍光就猜测在暗阁之中也有着明细的分工。
此刻暗阁中的情况与兄弟两还未进入时截然不同，如今暗阁中一片安静，除了引路的麻衣人，霍光放眼望去，所有殿阁都人去楼空，整个暗阁总部好像没有几个人。
“虚虚实实，这暗阁倒也jīng明。这样一来我与兄长就完全不知道暗阁实力究竟如何了，多少也会对他们有些顾忌。”霍光心中对暗阁越发好奇，如果一个忙碌的暗阁还能让人对它有所了解，而现在这样的暗阁就让人觉得更加神秘了。
暗阁虽然修建在峡谷中，不过地势也有高低，在走过了十多级台阶后，霍光二人就上到了一个开阔的广场，而广场尽头就是刚才老阁主和三位长老所在的大殿，广场两侧是一间间连体的房屋，房屋中门窗紧闭，让人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
登上广场的同时，霍光已经看到，在广场zhōng yāng四个身穿麻衣满头白发的老者正盯着自己兄弟二人。霍光将目光也落到这四人身上，他也发现了rì月星三位长老胸口的图案。
“冠军侯远道而来，老朽有失远迎，还望侯爷恕罪。”老阁主远远的就拱手说道，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极为客气。
“想必阁下就是暗阁之主了，这三位就是rì月星三大长老吧？本侯也是久仰诸位大名了！”霍去病快步走上前去，一开始并没有剑拔弩张，不过霍去病的语气却也有些不善的味道。
“不知冠军侯爷到暗阁来所谓何事？莫非也想与我们暗阁做生意？”老阁主目光落在霍光身上刹那后就移回到霍去病身上，再次开口就问起了霍去病的来意。
“做生意？暗阁的生意现在做的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倒是想让你们杀个人，可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接？”霍去病大有深意的说道。
老阁主和三位长老也听出来霍去病话中有话，甚至还带有对暗阁的讽刺。四人不禁眉头一皱，倒是xìng格最为耿直火爆的rì长老先说道：“只要冠军侯出的起价，这天下没有我们暗阁杀不了的人。”
“此话当真？这么说你们真的什么人都干杀了？”霍去病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眼神凌厉的盯着rì长老说道。
“只要是不违背我们暗阁规矩的，确实没有杀不了的。不知滚军侯爷想杀什么人？”这一次不是rì长老开口，而是老阁主语气郑重的说道。老阁主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准，他总感觉霍去病话中有话，所以回答起来他也特别谨慎。
“如果我要你们杀一个列侯，要多少金？”霍去病目光直视着老阁主，甚至隐隐有些逼视的味道。
“什么……这万万不可。冠军侯不会不知道我们暗阁的规矩吧？别说是一位列侯，就算是县衙的百石小吏，我们暗阁也不能接。侯爷是朝廷重臣，应该清楚我们暗阁这个规矩吧？”老阁主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他感觉大大的不妙。他也知道霍去病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暗阁来，更不会无聊到说请他们杀什么列侯这样的话。
“好，好，很好……你们还知道自己的规矩。可是就在上月初五，你们暗阁刺客竟然在茂陵行刺本侯的亲弟霍光。此时若不给本侯一个满意的交待，休怪本侯让你们墨者鸡犬不宁！”霍去病先是笑着说了几个好字，而后突然语气一变，大有一种兴师问罪的味道，说道最后他尽然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用剑指着那个老阁主。
“放肆……”
“霍去病你欺人太甚。”
rì长老和月长老同时喝道，两人衣袖一甩，也不知从何处多出一把剑来，被两人握在手中。霍去病的表现确实有些蛮狠，而且他直接威胁说要墨者鸡犬不宁，这就等于一棍子打在了暗阁中人的伤疤上。要知道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墨者已经凋零，甚至大多数墨者不得不隐姓埋名，霍去病不是用暗阁做威胁，而是拿整个墨者来威胁，这就等于**裸的打了这几人的脸。
“慢着……冠军侯，虽然你如今权倾天下，可我们墨者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阁下真要这么做，那就休怪我们玉石俱焚。”老阁主伸手拦住了想要与霍去病交手的rì月二位长老。这老阁主相信如果真是暗阁中人刺杀了霍光，那么肯定先调查过霍光的身份，既然还敢刺杀那么说明霍光是并无官身的人，那么这就不违背暗阁的规矩。
“阿光。”霍去病依旧持剑指着老阁主，同时喊了霍光一声。
虽然霍去病没有说要干什么，不过这个时候霍光很自然的就领会了霍去病的意思。接着就伸手在怀中一掏，而后将一个系着黑绶的铜印托在了掌心。
“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说？是不是要找出那刺客当面对质？阿光，告诉他们刺杀你的刺客有什么特征！”当霍光拿出官印，对面老阁主和三位长老就瞬间变了脸sè，这时候霍去病完全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反问道。
这是霍光第二次在人前拿出诸曹侍中的官印，他也没想到这么区区一个千石官印就如此无往不利。霍光心中虽然有许多想法，不过嘴上却毫不迟疑的说道：“我在那刺客的右手手背上看到有一个两寸长的伤痕，伤痕弯曲毫无规则，应该是小时候被树枝刮伤的。”
霍光对那刺客其实没什么明显的印象，不过在刺客刺中自己时，霍光曾无意在刺客右手手背上看到一个与皮肤颜sè不同的伤痕。后来霍光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伤痕的样子，得出了刚才他的那一番结论。
“这……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星长老，你可知我暗阁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见到霍光的官印，老阁主明显觉得理亏了。
星长老有些奇怪的看了rì长老一眼，而后才对老阁主说道：“好像rì长老的弟子钟无期手背就有一道小时候遗留的伤痕。”
“交出此人，不要让我亲自动手！”霍去病咄咄逼人的说道，此刻仿佛整个暗阁都笼罩在他的yīn影下。
“还不去把他带来？”老阁主有些愤怒的说道。他也没想到竟然真是暗阁中人破坏了规矩。
“兄长，他们不会护短，不交出那刺客吧？”霍光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有这般顺利，甚至这种发展过程完全与霍光的思维方式不同，至少在后世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暗阁理亏也会尽力掩盖此事，一般很难自己主动承认的。
“放心，如果暗阁连这点担待都没有，那么墨者也不可能存在这么多年了！”此时霍去病反而收起佩剑，毫不担心的说道。
霍光略一思量，这才明白其中缘由。不管墨者怎么没落，甚至他们沦落到建立暗阁积蓄财力保留火种，而时代的变迁并没有让他们摒弃战国墨者之风。说到底这还是一群‘重承诺，轻生死’的墨者。
此刻霍光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己的敌人，这些暗阁墨者也是值得尊敬的，至少在后世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很快星长老就带着一个墨衣男子来到了广场，过霍光一剑此人就认出了他就是当rì茂陵刺杀自己的刺客。
“是他吗？”霍去病回头问到霍光。
“嗯！”霍光点头应下。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想要置自己与死地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霍光心中竟然没有升起应有的恨意。
“无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ì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道。原本脾气暴躁的他的，在知道确实是自己弟子坏了暗阁规矩，刺杀了有官职在身的霍光后，竟然也没有什么偏袒的意思。
“都怪我无能，轻易的听信他人之言，而自己也没有认真调查。冠军侯，我钟无期造成的后果我一人承担，此事与暗阁无关！”刺客钟无期走到霍去病和霍光面前，他的话与霍光猜测的差不多，此人果然是不知道霍光有官职在身。不过钟无期也没有说买凶杀人的是谁。
“是什么人让你杀我的？”霍光平静问道，现在他连对钟无期的恨意都没多少了。
“当rì若不是看到你怀中黑绶，我将最后一点力道收回，想必现在你也不会站到这里了。不管你是不是有官职在身，没能杀死你已经是我违背承诺，想要我说出雇主，这更不可能！”钟无期看着霍光，目光落在官印的黑绶上。
此刻霍光才响起，原来当rì钟无期一剑刺在书简上，随后他轻咦一声，还不完全是因为书简，还有他看到自己怀中黑绶的原因。也就是说当时钟无期就怀疑自己坏了规矩，而将原本要施展出的力道收回，才没有刺破自己心脏，使自己保了一条命。
这一下连霍光都有些意外了，钟无期要杀自己，可最后又因为钟无期而使得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如果来刺杀自己的不是墨者刺客，而是游侠豪强一类的人，那自己根本不可能还有命了。
“哼，本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只知道是你险些要了阿光的xìng命。阿光，当rì他是如何用剑刺你的，今rì你就如何刺回去。”霍去病突然长剑一扬，剑尖直抵钟无期的咽喉。
霍光微微一愣，手掌下意识的握住腰间剑柄。这一刻他也矛盾了，这一剑自己是刺还是不刺？杀人救人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可是看似简单的选择，让一向自认为果断的霍光犹豫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兄弟交心
“铮……”霍光犹豫了片刻，可还是拔出了腰间佩剑，随着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霍光的剑尖直指钟无期的胸口。
如果以霍光后世的思想，他其实有足够的理由饶恕钟无期，因为钟无期虽然刺杀自己，可说到底并没有杀死。这样的结果就算用后世的刑法也只是杀人未遂，而且其中还有犯罪中止的行为，就算在法制较为健全的后世，钟无期也罪不至死。
可是霍光也明白，自己已经是一个汉代人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融入这个时代，那么行为就应该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
终于霍光手中长剑用力一刺，他就感觉长剑好像撕裂了层层布帛。而这一剑刺下去，钟无期胸口顺着剑身就冒出浓浓的血水。霍光将剑从钟无期的身上抽出，就看到钟无期的脸上迅速的苍白下去，几个呼吸之后，原本还站立的钟无期就一下瘫软下去。不到半分钟时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
杀人很难，可真正杀人之后霍光又觉得杀人很简单。
霍光发现无论是霍去病还是暗阁阁主和长老，对于钟无期的死都没有露出遗憾的神情，甚至身为钟无期师傅的rì长老，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这些人眼中钟无期的死就是他自己承担的后果。
“阿光，我们走。”霍去病将佩剑插回剑鞘中，而后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暗阁中人没有阻止的意思，就任由霍去病和霍光离开。可以说这种结局完全超出了霍光的想象，因为这与霍光想象中打脸砸场子的情形差距实在太大了。即便在网络小说泛滥的后世，霍光看过无数的桥段，却也没有这样一种结局的桥段。
“把无期埋了吧！”老阁主摆了摆手说道，而后也转身离开了。墨者提倡节葬，从来不会将财富和jīng力花在死人身上，估计也就在嘉午台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就埋了。
霍光依旧跟着霍去病的身后，不过返回的路上霍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趟暗阁之行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实际上对于霍光却有很大的启发。
这就是时代不同所造成的思想不同，一个后世之人，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也就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行为。同样的如果让汉代的人看到两千年后的社会，他们也会觉得后世的行为匪夷所思。
一路上霍去病也没有和霍光交谈什么，直到再次走过断崖，霍去病才主动开口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了，要想铲除桑弘羊看来只有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霍光的思绪也不禁被霍去病拉回到了桑弘羊身上，不得不说霍光现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桑弘羊，对此人霍光也是格外重视，试想一个仅仅见过一面，有些算不上生死大仇的冲突，而这样就敢雇杀手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兄长，有一事小弟想与你说明。”此刻兄弟二人正好站在了山崖边，两人都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翻滚的云海。
“什么事？”
“上月月初的时候，太子殿下曾召见过我。当rì殿下说这月初三，也就是明rì邀请我去上林苑狩猎，小弟有些想法，想要与兄长商议一下。”霍光想到明rì便是太子刘据上林狩猎的rì子，而霍光许多在心中思虑的想法也是该找个机会说与霍去病知道，眼下只有兄弟二人，正是最好的时机。
“太子？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提到太子刘据，霍去病也非常上心，对于刘据的关心程度，其实也不必对霍光霍嬗差多少。
“此地再无外人，那小弟就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来，希望兄长勿怪！不瞒兄长说，小弟以为如今卫霍外戚势力太过庞大了，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而且兄长昨rì之举，难保没有在陛下心中留下不好的感觉。我想陛下可能已经对我们卫霍家族产生了戒心！”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人值得霍光信任的话，那最后这人就是霍去病，所以在霍去病面前霍光说出了他从来不敢说的话，这也是他埋藏在心中许久的想法。
霍光语毕，霍去病并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右手紧紧的握住腰间佩剑，双目凝视着云海，任凭山风吹拂着衣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有什么想法？”许久之后霍去病语气严肃的说道。霍光也知道以霍去病和卫青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卫霍势力对汉武帝的威胁，甚至他们心里也都清楚汉武帝或许已经暗中戒备自己这些人了。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无论是卫青还是霍去病都已经是骑虎难下，难道现在让他们交出兵权爵位？这样做的话太子怎么办？手下的部将亲信怎么办？
当权力一旦得到，就不是你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因为就算你愿意放弃，其他人也不会答应，甚至当你主动放弃权利的那一刻，你的对手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陛下来说，我还如同一幅没有刻字的竹简。我的想法是远离太子殿下，就将完全空白的竹简交到陛下手中。”霍光低着头说道，这个做法其实也正是历史上原本霍光的立身之道，正是因为他没有过分接触太子，才得到了汉武帝最终的信任。
“这……可这样一来对你有些不公平了！”霍去病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只是有些不舍的看向了霍光。因为霍光一旦如此行事，那么肯定会让太子记恨，甚至许多卫霍外戚都会认为霍光是个叛徒，会遭到许多人的非议。
“兄长，伴君如伴虎。如果这样做能给卫霍家族留下一条退路，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霍光坚定的说道，他确实不想以后因为一个巫蛊案而让卫霍家族彻底瓦解。虽然霍光还有可能改变历史，但是该做的准备一点都不能少。
“好一个伴君如伴虎。这样做确实很有必要，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无论发生什么，为兄永远支持你！”霍去病感慨的说道，他也深感认同伴君如伴虎的比喻。霍光对霍去病有着盲目的崇拜，其实霍去病对霍光也有些莫名的信任，在霍去病的感觉中，只要霍光的决定似乎都不会错，所以他仔细一想就同意了霍光。
“兄长，还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先前这些其实霍光基本都能确定霍去病的看法，至少历史上霍光的发展就是这样的，保不准其中就有霍去病的安排。可有一句话连霍光也拿不准霍去病会怎样回答，反正今天兄弟俩已经彻底交心，倒不如一道问出来。
“你我兄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霍去病微微转过身子，伸出宽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霍光的肩头。
霍光注视着霍去病的双眼，而后退后两步，竟然郑重的单膝跪在地上，而后将腰间佩剑解下高举头顶说道：“如果有朝一rì，陛下yù铲除卫霍。兄长当如何自处？又要小弟如何自处？”
霍光声音不大，可这几句话落在霍去病耳中却如同雷霆炸响。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霍去病闻言也不由得身躯一震。
一时之间山崖沉寂，只余下云海翻滚的声音。过了许久之后，霍去病才伸手拿起霍光举起的佩剑，而后抽出佩剑，剑尖直指霍光。
这把佩剑是当年卫青赠予霍去病的，而后霍去病又在漠北之战时赠予了霍光。这把佩剑几乎可以看做卫霍外戚代代相传之物，就好像是一种传承，一种责任。在霍光看来，只有能挑起整个卫霍家族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把佩剑。
“我与舅父起于微末，得遇陛下明主，方有今时今rì，所有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如果有一天陛下要收回这一切，我和舅父自当从命。”又沉默了许久之后，霍去病才有些落寞的说道，其实每一个权倾天下之人，当他达到权利顶峰的时候就会很自然而然的考虑到失去权利的那一刻。
不过当霍去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霍光心中不由的一沉，不曾想冠绝古今的霍去病也不过是个迂腐之人，在他心中也存在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想法。
“不过你不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阿光，我希望你能让卫霍宗庙香火永昌！”突然霍去病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一刻霍光猛的抬起头来，双眼之中显出兴奋的神sè。而此刻霍光看到，原本指着自己的佩剑已经被霍去病调了个头，对着自己的已经变成了剑柄。
霍光现在才算真正的认识了霍去病，原来他果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如果不是历史上霍去病英年早逝，或许大汉历史就会完全不一样！
“铮……”霍光伸手直接从霍去病手中拔出佩剑，而后将长剑一指，剑尖直指苍穹。而后霍光朗诵说道：“我霍光对天发誓，绝不会让兄长失望。”
随后霍光从新将佩剑入鞘，再次挂在了腰间，而这一次他感觉依旧是那柄佩剑，可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霍去病满意的看着霍光，突然给了霍光一个大力的熊抱。霍光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卫霍外戚的未来已经开始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第五十七章 长安令
从嘉午台返回冠军侯府后，霍光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两人在路上已经商议好，回府之后霍去病就会为霍光推辞掉太子上林狩猎的事。当然这件事由霍去病出面再好不过，至少不至于让霍光这么早就与太子心生间隙。
这大半个下午霍光都在府上等着太子属官前来传旨，因为虽然太子当rì邀请了霍光，可霍光并没有明确答复，加上正规流程太子也会再派人传旨。
不过最后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太子的属官，却是等到了汉武帝的宫中内侍，而这汉武帝内侍也是来传旨的。
“陛下有旨，传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诸曹侍中霍光。于明rì卯时随同陛下仪仗一同前往甘泉宫狩猎。”内侍留下一段汉武帝的旨意便匆匆离去了，看样子他还要去许多大臣府邸传旨。
霍光听到旨意中竟然有自己的名字，先也是一愣。要知道这还是汉武帝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召见自己，虽然自己也只是个随侍官员，可这说明汉武帝已经改变了对自己的策略，这也意味着自己的雪藏期终于要结束了。
“看来那《封禅书》果然有用。”霍光心中不由的想到，他估计自己这么快得到汉武帝启用，司马相如的《封禅书》肯定起了不少作用。当然霍光和霍去病都不知道汉武帝为了那,《封禅书》曾许出了关内侯的爵位，霍光作为献出《封禅书》的人，如果严格算起来，汉武帝还应该给霍光一个关内侯的爵位。
“这下倒好，如此一来就不用推脱太子了。明rì我们便一起去甘泉宫吧！”霍去病微微一笑说道，汉武帝的这个旨意，很明显要让霍光渐渐走向台前，对此霍去病也是很满意的。
“呵呵，这父子两还真有意思，儿子带着亲信去上林苑狩猎，老子就带着大臣去甘泉宫狩猎……”霍光心中恶意的诽谤者，汉武帝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同时霍光也开始期待这一次正式的与汉武帝见面。
卯时便是早上五点到七点，第二rì卯时不到，霍去病就与霍光连同十二卫赶到了未央宫门外。本来大臣与皇帝出行，是有皇帝的卫队保护的，而且大臣的私人卫队是不能随行的，不过霍去病和卫青属于特例。他们被准许私人卫队随行，当然这人数上也是有严格限制的。
等到天sè微微发亮，汉武帝的车架便在卫队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出了未央宫。而此时随行的官员也都一一到场，恭候着汉武帝，霍光发现这次随同汉武帝狩猎的人中还有不少自己的熟人。其中内史义纵，赵破奴、李敢都赫然在列，最让霍光意外的是，他还在人群中发现了桑弘羊的身影。
“难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霍光心中想到，不过在汉武帝面前，霍光可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即便对桑弘羊他也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甘泉宫位于咸阳，距离长安城有足足三百里，这么远的距离可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到的。按计划今rì一早出发，要到明rì下午才能到甘泉宫，也就是两天的时间。
其实甘泉宫类似于后世的承德避暑山庄，是供汉武帝夏季避暑的地方。本来以往汉武帝通常是每年五月就去甘泉宫住，而后八月再返回长安未央宫。不过今年因为漠北之战等一系列事情，汉武帝一直忙到现在才有时间，虽然还有一个月就到八月了，却没有打消汉武帝前往甘泉宫的兴致。
所谓甘泉宫狩猎不过是个由头，要真论起狩猎的地方自然还是上林苑最佳。不过历来皇帝和太子好像都不喜欢待在一起，也不知道汉武帝父子俩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有皇帝的仪仗开道，一路上自然风平浪静。第二rì黄昏浩浩荡荡的队伍很顺利的就进驻了甘泉宫。当天夜里照例是汉武帝与随行大臣饮宴，这一次霍光是以诸曹侍中身份随行，自然也在宴会之列，而且还拥有自己单独的位子，其地位比桑弘羊还要靠前。
“诸位车马劳顿，今夜就好好休息，明rì与朕一同狩猎。”汉武帝身穿常服，端起酒樽与众臣同饮。这不是朝会更不是太庙，汉武帝也显现出了平易近人的一面。当然再怎么平易近人，皇帝的威仪还是有的，所以众臣也没几个真的放的开，大多还是很拘谨的样子。
皇帝出行不可能真的是度假，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需要办公。这场宴会没有持续多久便散去了，大多数的朝臣都返回安排好的地方住下，不过也有少数几位被汉武帝留下，应该是有什么政事需要商议。
霍光是属于可以去休息的一类，而霍去病和义纵就被汉武帝留了下来。甘泉宫也是一座向未央宫一般的宫殿群，随行朝臣都被统一安排在‘竹宫’之中入主。
因为赵破奴李敢二人这次也在，霍光到不至于一个人都不认识，一返回竹宫，三人也没有入睡，而是聚在一起闲谈了起来。像这种三五成群的小聚在竹宫之内非常常见，倒是汉武帝此刻所在高光宫，几个大臣都正襟危坐。
“刚刚收到西域情报，张骞于两个月前已经到了龟兹国，目前正在前往乌孙国。不过从张骞传回的情报来看，西域诸国又开始蠢蠢yù动，甚至还有相互联合的迹象。朕有意派一大将驻守玉门，以防西域诸国图谋不轨。骠骑将军，你觉得派谁比较合适？”汉武帝留下几位重臣确实是商议军国大事，而此刻他们商议的就是西域诸国的事情。张骞与元狩四年再次出使西域，去的时间和漠北之战爆发的时候差不多，而现在张骞应该正在前往乌孙国路上。
“臣以为郎中令李敢将军可行，李敢将军年轻善战，加上李家世代善于戍边，派他去最合适不过。”霍去病想了片刻后向汉武帝推举了李敢。他的理由倒也充分，李敢也算大汉名将，而且他爹李广确实也收了一辈子边。
“嗯，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带返回长安后再与朝臣商议。”汉武帝点头说道，不过却是虚晃一枪，没有继续探讨此事，而是将这件是拖到了返回长安后决定。当然这也确实是一件大事，要知道驻守玉门监视西域诸国，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不仅能手握重兵，将来还是汉武帝扫荡西域的先锋，对于任用谁人，汉武帝确实要慎重考虑。
“长安令尹齐，为政廉洁，做事果断。朕想迁他为关内都尉，至于空缺的长安令一职，义纵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汉武帝不再提西域之事，而是将话锋一转说到了现任长安令尹齐身上。
这个尹齐也算是汉武帝时期的一大酷吏，而且此人还极受张汤赏识，其实也正是张汤在汉武帝面前力荐尹齐，才有汉武帝想要重用他的想法。而这尹齐和张汤也确实像极了，两人同为酷吏，可又都同样的廉洁，这两人都是死后家产不过五十金，连风光下葬的钱都没有。
霍去病半眯着眼睛好像有些走神，对于这些治理地方的官员安排霍去病向来不发表什么意见。倒是内史义纵闻言身躯一直，因为尹齐现在正是他的下属，而尹齐走后谁接替长安令也是他关心的。
“臣没有什么人选，不知陛下可有合适人选？”义纵jīng灵的很，他那里听不出汉武帝话中的意思。虽然汉武帝表面上是在问自己有没有人选，可是义纵注意到，汉武帝问的是你有没有人选？言外之意就是说我有合适人选了，义纵这时候就算有也只能说没有，因为他不能去和皇帝抢一个县令的位子。
“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人，诸位觉得骠骑将军的弟弟霍光如何？”汉武帝停顿片刻突然说道，好像他也只是偶然想起霍光的一样。
汉武帝一提到霍光的名字，霍去病和义纵都是双眼一动。两人都没想到汉武帝的人选竟然是霍光，既然此时涉及到霍光那么霍去病自然也打起了jīng神。
“这……长安令事物繁杂，霍光只怕年龄有些不合适!”丞相李蔡有些为难的说道，长安令地位不高，不过位置特殊，虽然不能位列朝堂，不过在朝中向来也有些分量。李蔡这次倒不是有什么私心，而是霍光确实年纪有些小了。
“骠骑将军，霍光今年多大了？”汉武帝想了一下，似乎也开始考虑霍光的年龄问题，而后又向霍去病问道。
“回陛下，臣弟今年十五了！”霍去病中规中矩的回答，没有多说什么。
“十五啊！其实也不算小了。当年朕登基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十五岁做个千石县令应该不算什么。诸位觉得呢？”汉武帝小声说道，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汉武帝此话一出，顿时没人敢再说什么了。因为汉武dì dū说自己登基做皇帝时才十六岁，那么十五岁的霍光做个千石县令与汉武帝登基比起来却是不算什么了。这一下就算李蔡也不敢反对了，如果再反对，那不是等于说汉武帝登基时太小了吗？
此刻霍光已经躺在了床上，这两天行程也确实有些疲劳了。而他还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高光宫中，汉武帝几句话就定下了自己出任长安令的事。
第五十八章 狩猎
“陛下让我做长安令？”当天夜里霍去病就敲开了霍光的房门，将汉武帝让他做长安令的事说了出来。
“尹齐还没有上任关内都尉，估计等你接任长安令应该是一两个月后的事了。”霍去病对汉武帝任命霍光为长安令的事也有些意外，因为像霍光这样的世家子弟，一般不会出任县令郡守这样的地方实职。而且霍光本来已经是千石俸禄，长安令也不过是比千石而已，这样的出任还只能算是平调。
“长安令……这个位置可不好坐啊！”霍光有些苦笑着说道。虽然说长安令是大汉唯一一个千石县令，可说到底还只是个县令，更关键是这个县令还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加上长安权贵云集，一个小小的长安令搞不好就会得罪权贵。所以这个位置几乎没人能做长久，而大多数长安令还会在这个位置上惹下祸事，整个大汉几乎没有人想做这个长安令。
“你也不必担心，别人或许在这个位置上难有作为，可是你不一样。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了什么事有为兄给你兜着！”霍去病也知道长安令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官职，不过这只是对于那些没背景的普通官员而言，可霍光身后站着霍去病，即便只是一个县令，也没人敢小看这个县令。
霍光曾经想过不少种汉武帝启用自己的可能xìng，其中最大的可能xìng就是像原本历史上那样，让自己随侍左右，而后晋升为‘奉车都尉’这一类的两千石官职。甚至霍光也想过汉武帝会安排自己进入军中，可唯独没想到会让自己做一个治理一方的地方官，而且还是长安令这个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
不过从长安令做起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长安令做的好，那就能快速升迁。因为长安令的起点比起任何县令都要高，如果从普通县令做起，没有特殊情况，就需要经过好几次升迁才能成为一郡太守。而长安令则可以直接从千石进阶两千石，出任一郡太守。比如义纵就是这样的升迁路线，最初义纵也做过长安令，而后迁为定襄太守，到现在的内史。
“这段时间我们还要陪陛下住在甘泉宫，估计陛下也会时常传召你。等下月中旬返回长安，应该就会正式下旨。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准备一下，既然以后是一县县令了，那么一些幕僚佐吏是少不了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霍去病考虑的倒是很周详，还没上任就开始为霍光考虑起班底来了。
因为在中国古代幕僚属吏很多都是自行聘请的，虽然其中一些名额也由朝廷发放俸禄，可这些佐官往往都会一直跟随在原上司身边。尹齐出任关内都尉，那么肯定会带走长安县一大批吏员。这些人换个地方，只需要尹齐以关内都尉身份备个案，就可以将这些人变成都尉府的属官，也算是集体升迁。
中国古代的官场规则，很容易就造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规则其实到了后世也依旧存在，比如后世领导升迁，虽然没有立刻带走一大批人，可也会陆陆续续的安排心腹调到自己身边，只不过后世是将这种明的官场规则改成了潜规则！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名叫甄有财，此人可以值得信任，我想将他接来长安。不过刀笔吏这类的人我却是没有，只有劳烦兄长了。”霍光知道，这个时候甄有财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不过甄有财没有学问，据霍光所知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所以那些需要处理公务文书的佐吏只有让霍去病为自己安排。
“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很有必要，过几rì我便派人去将他接到长安。那些刀笔吏我会替你安排，不过丞尉二职乃是朝廷任命的，你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这两人掌握在手中。”霍去病将一切都考虑的很细，仿佛要出任长安令的是他自己一般，这么早就开始提醒霍光上任后首先该做什么事。
“长安都尉姓程，当rì我与桑弘羊发生冲突时，此人也在场，要想收服此人恐怕有些难度！”霍光突然想起，当rì在长安西域酒馆中，程都尉还扬言要捉拿自己，估计自己到时候就算能不计前嫌接纳程都尉，可他自己也不敢投靠。
“一个县都尉翻不起什么浪来，在你上任之前我会处理掉此人的。以后义纵会是你的直接上官，正好这次他也来甘泉宫了，你到不妨将jīng力花些在此人身上。”霍去病想了一下，对于那个什么程都尉还真没放在霍去病的眼中。至于霍去病说的处理是怎么个处理法就不是霍光关心的了，倒是义纵确实要认真对待，如果义纵以后存心要给霍光使绊子，那么他这个长安令将会做的非常艰难。同样的如果义纵全力支持霍光，那么这个长安令就大有可为！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嗯，小弟记下了。不知兄长还有什么教我的？”霍光前世也不过是个白领，他可不认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做好长安令，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得很谦虚。
“为官之道也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只有靠你以后身在其中细细揣摩。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许多事情本就不是言语能够说明白的，像为官的窍门只有靠自己领悟，霍去病即便有心教霍光，可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讲也讲不清楚。一看时候不早了，霍去病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他也该回房休息了。
霍去病走后，霍光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毕竟长安令是一个实职，要说霍光一点都不激动那是假的。此刻他想的最多的也不是如何在长安令任上大展拳脚，而是如何先将长安县衙掌控在自己手里。霍光已经来到西汉一年多时间了，他深刻的明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只有先掌控了县衙才有自己发挥的余地，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兄长处理掉程都尉后，有财倒是可以做个都尉，不过有财年纪也还小，又没有什么经验，还需要培养一段时间。不知道县丞是什么人？还有兄长会为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主簿呢？”霍光首先想到的就是县衙中最重要的这三个位置。现在看来除了县丞还拿不准，县尉肯定会是自己的人，至于主簿在西汉时期本就是私人幕僚，还没有被纳入zhèng fǔ机构中，所以随同霍光上任的主簿肯定也是自己人。
第二rì一早霍光早早的就起来了，虽然昨夜他也没怎么睡，不过到现在他的jīng神还很好。霍光推开房门发现，竹宫之中许多朝臣也都已经起来了。
“阿光，恭喜啊！听说陛下要任命你为长安令了。你看你与安国年纪差不多，可那臭小子现在连一个官职都没有。”刚走出房门，霍光就听到身旁传来赵破奴爽朗的笑声。
“呵呵，从骠侯消息可真灵通啊！要这样比，那我还身无爵位，比起安国来差了不知多远呢！再说陛下也还没正式下旨。”霍光呵呵笑道，他知道赵破奴其实只是开玩笑的。因为赵安国虽无官职，可他是‘嗣从骠侯’，论爵位等同列侯，而霍光到现在也不过只是有个加官官职，爵位更是连最低级的都没有。
“诸位大人，陛下有旨，请诸位大人前去用过饭食，之后陛下要与大人们一起狩猎。”就在霍光和赵破奴闲聊的时候，一个汉武帝的内侍走入竹宫，就在宫中扯着嗓子传旨。
因为此刻还有些大臣没有起来，内侍也不可能一个个挨着去喊，他只要将旨意传到，那些没醒的大臣自然有同僚去叫。果然这内侍刚走片刻，一个个房门陆续打开，与汉武帝一起前来甘泉宫的大部分朝臣都在这里。
住在竹宫的这些朝臣可没有人服侍，只有自己打水洗脸。不过霍去病和李蔡等少数几人并不住在竹宫，而是被另外安排，他们自然也能享受到宫人的服侍。
汉武帝的早餐也没什么特别，和冠军侯府的饭菜比起来也差不多，只是饮食器具更加jīng致。其实这个时代金属器具的差异也直接表现了社会地位的差距。
霍光还是第一次参与皇家狩猎，准确的说还是第一次狩猎。在出发前他也被分发了一张弓和一壶箭，不过霍光拉了拉长弓，他发现就算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将长弓完全拉开，至于shè箭的准头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对此霍光只能无奈的一笑，知道这弓箭对自己来说不过是装饰了，这次狩猎自己只有跟着看热闹了。
这下霍光也认识到自己是该开始锻炼身体了，即便不需要自己有上阵杀敌的本事，可简单的开弓放箭，自保的武技还是应该掌握的。霍光发现其实自己还真够忙的，许多事情都等着自己去做。
狩猎开始汉武帝也换了身衣服，骑上了骏马奔驰在前方。不过没过多久之后，原本聚在一起的狩猎队伍就自然而然的分成了许多股。汉武帝与李蔡还有其他几位朝臣在一起，进入了猎场其中一个方向，而霍去病连同赵破奴李敢还有霍光和十二卫进入了另一个方向，同时还有其他一些大臣各自聚在一起，都分散在了猎场中。
第五十九章 射杀李敢
无论是汉武帝还是其他朝臣的队伍，都是由皇帝的卫队随行保护，不过霍去病这个队伍却是例外，除了几个心腹部将，就是霍去病的私人卫队十二卫。
这次随同汉武帝来的将领中，霍去病一系的只有赵破奴和李敢，所以也就没有其他人跟在一起，说是皇帝狩猎，现在倒有些像霍去病这个小集团的狩猎聚会。
霍光骑马跟在队伍中间，这里不是战场不用担心什么战斗，不过每个人还是身穿了一套薄皮甲，主要是为了防止马匹奔驰过程中人被树枝刮伤。
“侯爷快看，那有只鹿。”在一片树林之中，十二卫中的老三眼尖就看到在一片低矮的树丛后有一只鹿。
霍去病闻言也顺着老三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来。不过这鹿也十分机jǐng，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霍去病箭还没搭上弓弦它撒腿就跑。鹿的动作向来敏捷，只是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追！”霍去病一声令下，而后策马就追了上去。在这些皇家林苑中，最多的就是野鸡野兔，其次就是野猪和鹿这些动物。至于虎豹豺狼也不是没有，不过几乎遇不到。所以一般狩猎能遇到野猪或者鹿就很不错了，加上这些动物个头大，肉质也好，又不像虎豹豺狼那么危险，自然成了狩猎的最佳目标。
“李敢，你的箭法不错，就与本侯比试下，看看我们谁先shè杀这头鹿!”霍去病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对身旁的李敢说道。这种狩猎比试倒也极为正常，甚至汉武帝也喜欢和臣子做这样的比试。
“那末将可就不客气了。”李敢一手紧握长弓，作为一个武将，这些比试正是喜闻乐见的，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下来。
“哈哈哈哈，别高兴的太早，shè到了才算！”霍去病爽朗的笑着，又双腿一夹马腹，以更快的速度奔驰而去。
李敢见此也毫不示弱，胯下骏马也飞奔跟了上去。两人这一下突然加速，倒是让身后赵破奴霍光等人慢了不少，加上树木丛生，很快前面两人就消失在了后面之人的视野里。
“呵呵，这李敢和侯爷xìng格还真像，两个都是不服输的人。咱们也快跟上去吧！”赵破奴笑着说道，因为这是甘泉宫的猎场，加上霍去病李敢都是当世难得的武将，到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无论赵破奴还是霍光甚至十二卫都没有急着追上去。
“咴律……”突然霍光等人听到从远处传来一声马受到惊吓后的嘶叫声。这声音一响起顿时让霍光等人心头一紧，几乎下意识的众人催动胯下马匹，飞奔着朝着嘶鸣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啊……这……”当众人策马越过一小片灌木丛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霍光看到就在他的眼前，此刻李敢已经摔下马，侧躺在地上。而他的胸口一支箭矢直直的插了进去，顺着箭矢一股股血水流在地上。
李敢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霍去病，而此刻霍去病还保持着开弓的姿势，一只手举着弓，弓背正对着李敢。毫无疑问李敢胸口这一箭正是霍去病shè出的。
“糟糕……历史上兄长shè杀李敢正是同汉武帝狩猎甘泉宫时发生的，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霍光这才猛然想起，历史上李敢正是这个时候被霍去病杀死的。不过霍光最近忙于暗阁之事，昨天夜里又一直想着长安令的事，竟然把李敢的事给忘了。
“李敢，你虽是我的部下，可是本侯也无法容忍有人想杀我舅父。不过你放心，在你死后我会照顾你侄子李陵和你儿子李禹的。”霍去病缓缓放下长弓，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仿佛他杀死李敢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破奴等人听到霍去病的话，都不觉的低下了头，这里没有外人，所以霍去病也没什么顾忌，也算让李敢死个明明白白。
霍光跳下马，几步走到李敢身前。他发现李敢双眼神sè一片涣散，就算想救也救不了了，而且霍光也没理由再去救。不过霍光却有些担心，毕竟李敢是郎中令，怎么说也是九卿之一，就这样被霍去病杀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历史上汉武帝没有追究霍去病的责任，可是身处这个时代，已经彻底融入这个权利阶层的霍光知道，每一件事情都会造成相应的后果，虽然表面上汉武帝没说什么，可不知道以后在什么地方汉武帝就会想起这件事来。
“你太冲动了，当rì不该刺杀舅父！我会尽力帮你照顾李禹的。”霍光伏在李敢耳旁，小声的说了一句。
“多谢，我不后悔，也不会怨恨侯爷。”李敢眼敛已经半眯了，他用力看了霍光一眼，虚弱的说道。霍光能感觉到李敢确实没有什么怨恨的情绪，仿佛就这样死去他也没什么遗憾。也或者在刺杀卫青那天，李敢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了。
“安心的去吧！”霍光最后在李敢耳旁说道，这话一说完霍光就伸手握住了李敢胸口的箭矢，而后毫不犹豫的往外一抽。箭矢一抽出李敢胸口，倒钩带出一股更大的鲜血涌了出来，而就在这瞬间李敢就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霍光握住箭矢，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箭矢，而后走出几步，在距离李敢尸体不到两米的地方将箭矢插在了地上。
“兄长，此事还是尽快禀报陛下吧！”霍光做完这一切后，就走到霍去病面前说道，兄弟两人目光相对，都微微的点了下头。
“破奴，去告诉陛下吧，就说李敢死了。”霍去病看向赵破奴吩咐了一声，而后赵破奴也没有说什么就骑马离开了。
霍光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着汉武帝的到来，而霍去病和十二卫依旧骑在马上，不过有意识的他们正好将李敢的尸体围在了中间。
很快霍光就听到远处传来大量的马蹄声和嘈杂声。这个时候霍去病等人才翻身下马，而几乎同时汉武帝和李蔡等人也骑着马来到了现场。
“李敢……我的侄儿……”最先下马的不是汉武帝，而是已经年过五十的丞相李蔡。李蔡曾经也是驰骋疆场的宿将，身子骨自然没的说，他一跳下马就一下扑到李敢尸体旁，老泪纵横的抱着李敢尸体喊道。
汉武帝也翻身下马，霍光注意到汉武帝看到李敢尸体时，同时瞟了一眼霍去病，而后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才快步走到李敢尸体旁，关切的问道：“郎中令怎么了？”
“陛下，李敢他……他已经没气了……”李蔡伸手在李敢鼻子上探了一下，而后悲痛的说道。对于李敢的死，李蔡是真的心痛，不仅因为李敢是他的亲侄子，还因为李敢贵为郎中令，也是他们李家重要的一股政治力量。
“杜周，快看看郎中令是怎么回事？”汉武帝连忙对身后一个三十余岁的jīng瘦官员说道。
这人霍光不认识，不过他的名字霍光却听过。此人就是御史中丞杜周，是御史大夫张汤的副手，同时也是义纵推荐给张汤的，此人能同时得到义纵与张汤的称赞，当然也是一位有名的酷吏。
杜周为人沉默寡言，外表看起来是为宽厚仁慈之人，不过内心却是一个严苛至极的人。他几步走到李敢身前，伸手在李敢身上一阵摸索，当然最主要看的还是李敢胸口的血窟窿。看到李敢胸口的血窟窿，杜周眉头一皱，而后四下张望，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被霍光插在地上的箭矢上。
这个时候李蔡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箭矢，开始因为激动李蔡只顾着悲伤，还没有在意李敢死的诡异，现在一看到插在地上的箭矢，再看到李敢胸前的致命伤口。李蔡也眉头紧锁起来。
“怎么回事？”汉武帝似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这……回陛下，郎中令手臂有骨折，应该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不过致命伤好像是箭伤……”杜周有些迟疑的说道，老实说他心中也没底，如果李敢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口还好，可偏偏胸口就有箭伤，而不远处还有一支箭矢。做官之人尤其是高官都是异常谨慎之人，在还没搞明白状况前，谁都不愿意多说话。因为官场之中最容易言多必失！
“箭伤？这么说郎中令是被弓箭shè杀？真的是这样吗？”汉武帝疑惑的问道，语气中明显透露着不相信。
“启禀陛下，臣当时看到郎中令是在猎杀野鹿，却被野鹿撞落下了马，而后被鹿角撞击胸口而亡的。当时兄长情急之下以箭shè鹿，却还是让鹿跑掉了。”汉武帝话音刚落，霍光就站出来说道。
“哀呼……朕的郎中令竟是被鹿撞死……传朕旨意，让李敢之子李禹继承爵位，并益封百户，再封李禹为太子舍人。丞相也请节哀！”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汉武帝已经一连串的话语说出，而且竟然当即就定下了李敢的后事。
这个时候虽然所有人心中都还有许多疑问，可是却没一个人再多说什么，反而都齐声附和道：“陛下圣明！”
李蔡也摸了一把泪水，在汉武帝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不过他起身之时却隐晦的看了霍去病和霍光一眼，眼神中带着无人察觉的仇恨目光。
第六十章 麒麟功臣杜延年
一代名将李敢就这样早早的死了，而且还不是死在战场，对外宣传是被鹿撞死，随后李家之人自然是无比悲痛。不过汉武帝不会因为李敢的死就离开甘泉宫，只是今天没了狩猎的兴致罢了。
汉武帝当即就特许丞相李蔡陪同李敢的尸体一起回长安，让他处理好李敢的后事。毕竟李敢是死在郎中令任上的，而且还是陪汉武帝在甘泉宫死去的，这是名副其实的因公而亡，让丞相去主持郎中令的葬礼倒也符合惯例。
李敢的死也使得汉武帝兴致缺缺，等人运走李敢尸体便起驾回宫了。朝臣们都很默契的没有议论此事，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李敢的死和霍去病有关系，不过汉武dì dū说了李敢是被鹿撞死的，那么李敢就必须是被鹿撞死的，而后很自然的，这件事也成了官场中的一个禁忌。
当天夜里汉武帝没有同群臣一起饮宴，算是为李敢的死哀悼。不过李敢虽然死了，但活着的人饭还是要吃的，就在竹宫之中许多大臣还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个房间中吃饭闲聊。
霍光今夜本来是一个人，因为赵破奴也是独自一人关在房中，毕竟他和李敢并肩作战多年，两人交情还是有的，虽然赵破奴不会觉得霍去病不该杀李敢，可李敢的死多少也会让赵破奴情绪产生波动。
临近黄昏的时候，甘泉宫的宫人就将食物送到每位朝臣的房中。霍光关上房门就打算开吃了，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人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谁？”霍光一边问道，一边已经向着房门走去，打算开门了。
“霍大人是我啊……义纵。”门外传来回应的声音，那声音正是义纵的。
“他来干什么？不过也好，本就打算找他聊聊，这来的正好。”霍光没想到会是义纵来找自己，不过一想以后义纵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反正也打算和他交流交流，既然来了也省得自己麻烦。
“原来是内史大人啊……咦？这不是杜中丞吗？”霍光向义纵打着招呼，不过刚一打开门，霍光就发现门外还不止义纵一人，在他身旁还站着御史中丞杜周。
“呵呵，杜周不请自来，霍大人不会不欢迎吧？”杜周脸上露出笑容，开着玩笑说道。御史中丞是中千石的俸禄，论起级别也不算太高，和霍光现在也不相上下。不过作为御史府的二号人物，御史中丞的权利却是极大的，非一般千石官员可比！
“中丞大人说笑了，这大汉朝不知多少人想请中丞都请不到，杜大人能到我这来，霍光高兴还来不及呢！别站着说话，两位大人快快里面请！”霍光客气的说道，历朝历代御史都是惹不起的。不说杜周以后还会接替张汤成为御史大夫，就是现在霍光也不会去得罪他。再说杜周张汤之流虽然是酷吏，但却也是实实在在办事的干吏，这一点连司马迁在评价这些人时都赞赏有加，凭心而论霍光还是很认同这些人的。
像霍光这种房间，是甘泉宫专门为朝臣修建的。房间还算比较大，除了一架床以外，在屋内还有几张小几案，霍光三人便各自坐了下来。
“两位大人可是有什么事？”霍光作为主人自然先开口问道，他也清楚这两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我与霍大人也算熟悉了，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如今都知道陛下不久之后就会任命你为长安令了，既然以后大家都要一起共事，不如现在就先多认识认识。”义纵说话倒也直接，果然没什么客套话，当即就表明了来意。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明代的什么锦衣卫东厂之类的机构，而汉武帝也不禁止朝臣私下往来，所以即便义纵和霍光将来的关系可能特殊，现在见面甚至交好也会有什么问题。
“以后我便是内史的下属，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内史大人，听闻大人也曾做过长安令，不知大人可有教我的？”霍光客气的回应着义纵，不过他一直好奇，义纵来见自己还有理由，可杜周是御史府的官吏，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可不敢当。有大司马骠骑将军这样的兄长，我义纵哪还有什么可以教的！不过我也做过两年长安令，还确实有些心得。”义纵在霍光面前倒不敢托大，主要还是霍去病地位实在太高了。如果说汉武帝在朝臣的心中是一轮烈rì，那么霍去病的形象就是一座大山，有这样一座大山给霍光靠，谁又敢小觑？
“哦？还请内史不吝赐教！”霍光连忙说道，心道这义纵看来还真有什么干货。
义纵笑了笑，对于霍光的表现和反应他也很满意。义纵是一个起于微末的底层小民，他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所以他的出身使得他一般不怎么看得起那些权贵子弟，而霍光也算是权贵子弟，而且这个权贵还大的有点过分，不过让义纵满意的是，霍光没有其他权贵子弟那种眼高于顶的态度。
“长安县位置特殊，其所辖事物繁杂，可谓千头万绪。而这样的位置上，靠一个人是完全处理不过来的，初掌长安令最需要的就是几个得力可靠的帮手。”义纵依旧一脸笑意的说道。
霍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义纵，又看了看杜周。其实义纵说的这些话和霍去病讲的都如出一辙，不过霍光想来，义纵讲这些话肯定是有目地的。
“难道是来要官的？可为什么要安排到我的手下，以这两人的身份，要安排一个小官吏轻而易举啊！难道是监视我？这也不可能，除非这两人不想活了。难道是想在我身上做政治投资？这倒有可能，不知道他们想安排谁？还是先看看再说！”霍光急速的思考着，很快便想到了义纵和杜周前来的真实目的。
要说义纵想安排人在霍光身边做卧底之类的基本不可能，因为以霍去病的势力，这些小动作根本就难以奏效，甚至会直接引起霍去病的反击。李敢刚刚才死，除非义纵活腻了，不然他万万不敢打歪主意到霍光身上。
霍光没有接话，而是等着义纵继续说，不过这时候义纵也没有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讲，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杜周身上。
汉代以前的酷吏多廉洁，这与他们承袭了法家思想有着很大的关系。不过在众多酷吏中，杜周是个例外，此人虽然也起于微末，不过他为官之后深懂敛财之道，十余年时间就积累家财巨万。而且杜周还是少数几个得以善终的酷吏之一，这也说明杜周是一个非常懂得为官之道的人，这比起他的前辈义纵和张汤来胜出百倍。
“是杜周的人？也对，义纵为人清廉耿直，应该不会来要官，倒是杜周极有可能，他肯定是看上了我身后的势力，就是不知他想安排谁？”霍光敏锐的察觉到细微的变化，很快便判断出了杜周的用意。
果然这个时候杜周开口说道：“说起来还要劳烦霍大人了。我那少子延年一天总想着做些事情，我只有来求求霍大人，看能不能在县衙中给他安排个差事。”
杜周终于图穷匕见，本来开始霍光对他的话还不怎么在意。不过当杜周说到少子延年时，霍光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而后因为这个名字霍光险些激动的跳了起来。
“延年我也见过几次，此子自幼学习法令，确实是个少年英才！”义纵恰到时机的在一旁说道。以义纵的为人他说的也是实话，其实义纵为人还算正直，他是知道杜周的小儿子确实有些才能才同意举荐的，当然举荐了杜周的儿子，也等于在他和霍光之间搭了一条线，这件事对义纵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杜延年？不知道杜大人长子和次子叫什么名字？”霍光心中激动不已，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sè的问道，他是要再确定杜周的儿子是不是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杜延年。
“我那长子取名延寿，次子取名延考。如今分别在河南、河内太守府任职。”杜周不知道霍光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不过他还是随即说道。
一听杜周报出的这几个名字，霍光心中激动的更是无以复加。心道：“果然……果然就是杜延年。哈哈哈哈，桑弘羊出现了，而杜延年也出现了，看来这真是天意啊！”
对于别人来说杜延年只是个名字，可是对于霍光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举足轻重的作用。早在桑弘羊出现时，霍光就想到了杜延年。因为在历史中霍光与桑弘羊最后的决斗就是杜延年起了决定xìng作用，桑弘羊等人的yīn谋正是杜延年告发给霍光的。而后在霍光执政的几十年里，杜延年更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和坚定的追随者，最后两人还共同被列入麒麟阁十一功臣！
“既然如此，不如找个时间让我与延年公子见个面吧！”霍光不动声sè的说道，虽然他心中远非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不过经过这么久的修炼，霍光早就炼得喜怒不形于sè了！
义纵和杜周闻言都是大喜，霍光虽然没明说什么，不过既然说到见面了，那也就等于是同意了。这也达成了两人此行的目的，不过他们永远不知道，其实霍光比他们更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