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败得真惨!
祝仝、陈孟仁、周子昂、夏云逅等将身着戎装,驻马立祝彪左右。身后十万将士,这些曾经追随祝彪征战南北的精锐们,列阵于后,士气高昂如虹。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接踵响起。各部统军大将似乎都在催促着祝彪,立即攻击,立即开始攻击。
祝彪转头看了祝仝等人,冲着他们微微一笑。“跟着我,跟紧了,咱们马踏敌阵。”
四个人连连点头,大战来临前的激荡血涌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不是紧张,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回忆的重现。
骑兵打步兵,浩浩荡荡,正面击敌。昔阳城外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这种记忆埋藏在河东军的血脉中,四人里有没有经历过当初之战的人,却只会更加向往,更加激荡今日的长驱直入,马踏敌阵。
周军战阵内混乱在加大,战鼓号角凌乱不堪。各军将士人人自危,不经意的就想向战阵中心挤压,好象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慌。
向振奎驻马立于大旗下,望着三面密密麻麻的铁骑,心中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这一战,自己要败了!
只想着两军战力的自己,被饥饿、疲劳和寒风击败。而驭使饥饿、疲劳、寒风的人,就是对面的敌人,这个教训,自己要牢牢记在心中!
“擂鼓……擂鼓……”向振奎突然高举双手,纵声狂吼,“今日和逆贼誓死一战,誓死一战……”
“誓死一战……”程晓峰、辛甲等人也放声高呼,飞马各驰本阵。
猛烈而雄浑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祝彪抬头望向蓝天。
正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开始,他根本就没将向振奎部一网打尽的打算,毕竟任何一个战将都不会拿三四万骑兵,一二十万步军。去和十万步军,十五万声名显赫的百战精骑去打野战。但是不想,向振奎就这么的来做了,祝彪如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太业余了。
缓缓举起长枪。
数十名号角兵举起了号角。
祝彪左手勒缰,右脚轻触马腹。青骢马知机的直立而起,仰首长嘶。
“杀……”挥动长枪,祝彪一声高吼。
战马腾空而去,纵身冲向土坡,向战场飞驰而去。
“呜……呜……”冲锋的号角霎时响彻霄汉。
“轰……”十四万铁骑大军在号角声中缓缓起动。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开了堤坝,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轰鸣。
正面祝彪一马当先,牢牢控制着战马的速度,带着大军迅速推进。
身后诸将连声吼叫,浑身的热血随着耳畔呼啸的狂风沸腾着。
祝彪神色冷峻,强健的身躯随着奔腾的战马上下起伏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周军大旗,那是他的目标,他要第一个夺取的所在。
“呜……呜……”号角再度响起,穿透了厚厚的轰鸣声。传到了战场上每一个角落。
东面,朱武举起长矛,回首狂呼,“加速。加速……”
大地在剧烈的颤抖,周军每一个将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颤抖的地面疯狂加剧。圈圈之内的唐军发出震天的欢呼。
铁骑大军像惊天海啸一般掀起重重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砸了过来。
一个个周军士兵面无人色,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似乎想在绝境之中寻找到一丝生存的缝隙。
甚至一些人都肝胆俱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十数万铁骑迎头冲击来的浩大浩瀚。让他们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已经卡住了自己脖子。
第一线的周军士卒发出绝望的叫喊,他们拼命地扣动手中的弩机,数百台车弩给了祝彪军,尤其是冲在正面最前的河东精骑,一定杀伤。可百十人的损失对于十四万骑的总数额来讲,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一些车弩把目标对准了冲击最前的祝彪,上百支弩矢连连不绝的射到,又连连不绝的崩开。
祝彪该庆幸自己的《乾坤大挪移》达到了第七层,否则,这车弩连绵不绝的激射下,他就是能保住自己的命,青骢马也绝对会变成一滩肉泥。
一些周兵在向后挤压,每退一寸好象都能给他们带来生存的希望。
战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铁骑将士们趴伏在马背上,狠命催动着坐下的战马让它们达到极限速度。
轰鸣声骤然高涨,天地在这瞬间摇晃起来。
“呼……嗬……”祝仝挥舞着大刀,纵声狂呼,“呼……嗬……”
“呼嗬……”河东骑兵举起来武器,用尽全身力气的放声去应和,“呼嗬……”
“呼…嗬……”先四万将士的同时呼应,后十四万人的同声高呼,如同千万个天雷炸响在战场上空,霎时风云色变,天地为之动容。
怒吼声中,十四万战马的奔腾声汇成了一道无可匹敌的声浪,轰然炸中在战场中央。
箭矢如飞蝗一样在空中穿梭。从没有跟祝彪交过手的向部周军们,不出意料的吃了个大亏。
他们只来得及射出一箭,祝彪带领的精骑就冲到了他们面前。
那时候,弩兵还在上着弩箭,弓兵们还没拉开步弓。
周军顿时大乱。
内心的不敢置信和惊诧,给本就处于劣势中的他们,再添了一场透心凉的冰霜。
不过还好周军也称精锐,并没有因此而崩溃掉。
当前列的盾牌、枪兵被祝彪等战将挑开的时候,来不及撤退的弓弩兵们纷纷拔出了腰间的断刃,鼓起勇气冲向了马蹄。
身为远程打击力量的弓弩手,手持短刃与陆战之王正面相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胜利的事情。冲上来的周军弓弩兵们个个面含悲壮,心中已经抱着死志了。
可是他们的死并没有起到他们希望的作用,因为能够有勇气拿短刃阻挡骑兵冲锋的弓弩兵,只占了他们总数的一半不到,那剩下的一半多人又如何呢?
他们退了。逃了,反卷乱了自家阵势,阻挡住了后阵长枪大刀兵的挺前——
向振奎悲哀的闭上了眼睛!
懦夫——
“杀,杀进去……”看到周军大乱,祝彪再度高呼。
“杀,杀……”
十四万铁骑大军,三面夹击,气势磅礴,呼啸杀入,霎时间周军镇内血肉横飞。
周军士卒全无还手之力。阵型混乱的他们在铁蹄践踏下悲惨死去,断肢残臂伴随着片片鲜血漫天飞舞。
随着铁骑大军的不断杀进,战场上周军的包围圈也彻底零散,上官仁清抓住机会,带部全力反攻。
逐渐的,周军上下都丧失了抵抗的信念。只要能撤的,人人都向着祝彪敞开的南路奔涌。
战场面积一点点缩小中。战场越小,士卒密集程度越高,铁骑的攻击速度也就越慢。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对于那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敌人,反倒不如步兵耗用。
祝彪适当的指挥兵马放缓了一点压迫。
号角声吹响,战场上十多万骑兵立刻一缓。高举鲜血淋淋的长枪。祝彪清楚地把战局一步步推向他渴望的最终目的——沿途掩杀!
这才是最适宜于骑兵的战术。
“呜……呜……”近百个牛角号先后吹响,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穿透了战场上的巨大杀声直冲天际。各部听到号角声当下吹号回音,战场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号角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被围在最前的周军士卒自知必死。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开始在军官的指挥下疯狂的发动反击。虽然这样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死到临头了。求生的**还迫使他们把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寄托在手中兵器上。即使死了,也要拉一个做垫背。
他们是不会投降的,因为他们很清楚,此刻自己就是投降,祝彪军也断不会收容他们的。
投降,都投降不得!可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奇迹。
本来步步紧逼敌军骑兵突然出现了一丝缓和,这对陷入绝望中的周军士卒来说,就如同在波涛汹涌的洪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周兵们疯狂了,他们像野兽一般发出惨厉的吼叫,全然不顾任何危险,趁着这一丝缓和一头扎进了后涌的大潮中。
无论是唐骑还是河东骑兵,都猛的感觉到这前锋周兵抵抗力的大幅度减弱。他们自然是气力大涨,狂呼大叫,战马长嘶,一时间‘砍瓜切菜’的威力再现,杀声震天。
而有了宣泄的口子,有了一丝紧张中的缓和,原本被挤得厚厚实实的周兵顿时松散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向南路狂奔。
向振奎望着南面的缺口,望着夺路而逃的士卒们,绝望地叹了一口气。那不是求生之路,而是求死之路,围三缺一,缺一之处必有埋伏!
“将军,快走,快走……”辛甲打马冲到向振奎身边,大声吼道,“此战已败,不可回转。将军保住自身为要啊。”然后再冲着向振奎亲将叫道:“快,我们护着将军冲出去,快啊……”
“那是死路,是死路啊!”向振奎悲哀地摇头,“祝彪意图明显,他就是想把我们赶到南面去,再沿途追杀。不有拼死断后者,全军将尽亡。”
辛甲愣了一下,他也是老将了,向振奎一提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一把拽住向振奎的手臂,“将军,士卒们已经冲过去了,拦是拦不住的,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将军还是乘着这个机会冲出去,末将自会领兵断后。如退一步,有负我辛氏家门。”
向振奎内心痛苦,辛甲留后,那就是必死。
“还不快带将军走——”
辛甲向着向振奎亲将大吼,自己内心里则是凄凉一笑。
好心好意的来拉把向振奎,最后却把自己垫进了来,何其讽刺啊。
向振奎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由着亲将和亲卫骑保护着,随着逃亡的洪流冲去了南路。连辛甲‘光荣’后,他必上奏朝廷如何如何的话都不再说了。没意思。
祝彪率亲卫呼啸杀进中阵,挡者披靡。
辛甲说话算话,指挥着用亲兵拉带起来的人马拼死阻击。此刻时间宝贵,他能挡住一刻就能让更多的士卒逃离战场。
祝彪快如闪电,一枪挑飞辛甲手中长矛,跟着猿臂轻伸,一把将他高高举起,“向振奎在哪?”
这周军大旗下的军将,穿戴面貌,明显就不是向振奎。祝彪虽没见过向振奎真人。可以看过他的画像。
辛甲怒吼一声,伸手拔出腰间战刀,狠狠劈向祝彪。见其食古不化,祝彪则不待他战刀落下,单手用力,将其奋力抛向空中。长枪如虹,“扑哧”一声凌空洞穿了辛甲的身体。
再吼一声问向辛甲身旁一军官,“向振奎在哪?”
辛甲张嘴喷着鲜血,两眼睁大的看着军官。在气绝身亡。
军官显出了迟疑。
祝彪一枪将其挑飞,再横扫打断了周军大旗,仰首高呼,“找到向振奎。活捉向振奎。”
驰道上,俞十万的周军败兵亡命飞奔。
驰道两侧二百步外的原野上,祝彪铁骑不急不慢,和他们保持着几乎一致的方向和速度。远远看上去。他们不象是敌对双方,反倒更象是一起奔赴战场的同一支军队。
侯胜夹在逃卒中间一路飞奔,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跑了一会儿他就不行了。之前乱军中他腰背上受了伤,每跑一步,牵动了肌肉,就是生疼生疼。现在他后悔听了手下校尉何庆生的话了,不应该弃马步行。
虽说他的战马是折了,可亲兵中还有的好马。结果何庆生说骑在马上目标大,很快就会成为靶子,被祝彪军追着杀。他回头看看何庆生,何庆生也已经把头盔、铠甲、弓箭都丢了,手上就拿着一支长矛,一边跑,还一边四处看,神情竟甚是冷静,显然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宋逆军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逃跑的经验有丰富的,不佩服不行。他转头四处看看,发现前前后后都是何庆生的人,这些人过去都是宋王手下的逆军,而自己的老部下除了几十亲兵还跟随外,却是一个也看不到了。
侯胜实在跑不动了,但他也停不下来。他一停下,估计就要被后面的人推倒踩在地上。何庆生看出了侯胜的疲态,他一直是很有眼色的,当初投降的好几万宋军和几十员宋将,就属他混的最好了。急行几步,冲到侯胜的身边,一把拽下他的头盔,随手丢到了地上,“将军,咱儿现在是逃命,不是去打仗,你还带着这玩意干什么?快点,把铠甲都脱了,把弓箭也丢了。你背着这么多东西,迟早会累死。”
侯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冬天的跑了一身汗,汗水噙进伤口,火辣辣的疼。三两下把身上的累赘全部丢了,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
“将军,事情有些不对劲啊。”何庆生指着驰道两侧策马飞奔的祝彪铁骑,大声说道,“他们应该冲上来杀我们,怎么现在……”
“他们想逼的我们精疲力尽,然后再收拾。”侯胜吞了几口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败兵这个时候还有余力,除非像侯胜这样身负创伤的人。祝彪骑兵扑杀上来,不是不能咬下一块肥肉,而是他们也要折损一点。
所以,他们现在不动手,只是一个劲的跟着。最多再有十里,最少只需五里,败兵们气力耗尽,那时候再动手,就是纯粹的屠戮了。
何庆生胆战心惊地看看远处飞驰的铁骑,突然冲着侯胜大吼了一嗓子,“我们投降吧。”
侯胜愣了一下,投降,他可从没想过。他的老家在全州,自己一投降,全家要遭殃。
何庆生看到侯胜半天没有说话,当下对身后的亲信们做了个手势,然后又吼了一嗓子,“将军,你老家在南面,你不投降,我们可要投降了。现在跑到哪都是死,还不如停下来投降。祝帅当初在开州时,好歹我还跟他照过一次面,如果投降肯定能活下来。”
“你就不想想你家人了?”侯胜两眼直逼何庆生。
“我爹娘没了,老婆孩子宋王起兵的时候就送走了。家里头的几个小妾,操她球的心。如果你要投降,那就投降吧,你要不投降,我也就只能对不住了。这地方一马平川的,跑哪都是死。我可不想死!”
侯胜不言,但却也没立刻拔刀相向,或是振臂高呼。连身边的几十亲卫要抽刀子,他都拦住了。何庆生大喜,冲着周围的手下连声狂叫,“大家一起喊,一起喊,说我们愿意投降,我们要投降。”
“何庆生,你们降,我不降。我是被俘——”
啪嗒,腰刀从侯胜的手中落下地。
何庆生的亲兵和手下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接着更多的逃卒跟在后面吼了起来,不少人逃跑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明明只有千多旧部,何庆生却硬生生的拖下水了将近十倍的败兵。
浩荡的败兵洪潮,被从中间挖下了一大块。(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六章 战斗
号角声越来越急迫,由远而近。
祝彪带着亲卫骑沿着驰道狂奔而来,“抓住向振奎,活捉向振奎……”的呐喊响震长空。
向振奎亲将大惊失色,看着正在驰道两侧原野上均速奔驰的铁骑,再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绝望至极。
“将军,我带人回头挡住追兵,您褪了胄甲,换上兵服,不要再骑马,掩办而走吧。”
前头路上,人潮汹涌,骑马也跑不起来。而能跑起来的话,如程晓峰的禁军铁骑,立刻就遭到两翼追兵的围攻,大败而溃,连程晓峰现在都不知道去向。
这一仗,败得真惨!
围在向振奎四周的亲卫们忙帮向振奎将身上明光铠卸下。他们对向振奎的怒吼置之不理。
“将军,您多保重。”亲将和几名亲卫军官马上躬身给向振奎行了这辈子的最后一礼,决然调转马头,义无反顾地杀向了追兵。
向振奎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走,我们走……”已经是一身兵卒打扮的向振奎,合着四名贴身近卫,以及二十多亲兵精锐,混进了汹涌的败兵潮流中。如一滴水融入河流,转瞬不见。
千多亲卫卷裹着数倍的败兵,叫嗥着向着祝彪冲去。
祝彪没有给亲将任何机会,一枪便刺穿了他的咽喉。
亲卫铁骑奔踏如雷,向振奎的亲兵就象一把碎石扔进了洪流,连个小小的浪花都没有溅起便无影无踪了。
数千败兵更是毫无士气,犹如一捧雪花,一捅就散的无形。
“追,追上去,活捉向振奎。”
青骢马急速的飞驰着,向振奎把亲兵都丢出来了,那他肯定距离不远。战马的身躯腾空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直射而去,但祝彪已经看不到向振奎的身影了。
之前他周身一大群装备精良的亲卫,兼之自身的明光铠,整个人就是一闪闪发光的亮灯泡,可现在……
看不到了!
安肃郡城。
祝忠带领的一万骑兵囤积在南门外五里处。
夕阳如血。
安肃郡城十里外,十多万唐汉骑兵四面八方彻底包围了周军败兵。祝彪下令,大规模收降俘虏,不许杀降。
七八万没了建制,没了兵甲的周军败兵,在无路可逃下纷纷投降。连同先前的俘虏,共十一二万败兵,全部归于上官仁清所部看押。
安肃郡城收复,守卫这里的两万周军,在确定向振奎主力大败后,第一时间就抹脚底板子——溜了。数千唐军战俘,转瞬就又归入了自己人的温暖大怀抱。
黑幕悄然降临。
城内郡守府中,灯火通明。
祝彪、上官仁清、朱武、祝忠、祝仝、陈孟仁等等二十几员唐汉军将齐聚一处,不是在共贺大捷。而是在紧急商量着下一步的策略。
大军是直插成博,还是西进,拦截周军另外两支偏师?
至于向唐王报功请赏,不解了成博之围。就祝彪来说,他可没脸去巴巴的邀功。
“行,就照上官将军的意思。兵分两路,对怀城、平皋两郡。立刻展开进攻。先扫荡党世魁偏师,凝聚军力,最后再在成博城下。与他一决胜负。”
“但如此的话就要请上官将军,急告怀城、平皋两郡,让两部守军竭力缠住周军,务必不使之逃脱。”
“祝帅放心。军机重事,定不会有耽搁。”
……
深夜,柳橙。
巨大的“周”字大旗沐浴在朦胧的夜色里,凌空飞舞。向振奎驻马城下,呆呆望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凄然泪下。
战争就是这样千变万化和残酷无情,它在他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转眼翻脸,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北上的小三十万大军,安肃郡城下的厮杀到了数万,城北的一战又到了二十万。
彻彻底底的大败啊,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破灭了,即将成功的喜悦在汉唐铁骑的肆虐践踏下化作了一堆齑粉。
随向振奎逃回柳橙的败兵不到两万人,对比原先的二十多万大军,这是个很小的数目,可要跟向振奎仅存的十几个亲兵来,这就是个大的无法想象的数目了。
是的,向振奎的亲兵只剩下十几个,跟着他一快扮装混入败兵的二十多亲兵精锐,或死或散,少了小一半。
可靠着身边的贴身护卫和十几个亲兵,向振奎亮出身份,在安肃郡城以南辛苦纠集起了这支败兵。他们叫开了城门,柳橙的守将连同领兵退入此地的安肃守将,慌忙前来迎接。
他们已经知道向振奎主力的不妙,躲在柳橙,也是人心惶惶,有个风吹草动,就一片风声鹤唳。
看到向振奎和十几个亲卫凄凄惨惨地走进县衙,人人都是一副心力交瘁,悲痛欲绝的样子,守军将校们也无不心神俱震,魂飞天外。
议事大堂上的气氛非常凄凉。
向振奎诉说了白日的惨败后,仰天悲叹,“皆我之过也。”
有人茫然地望着身侧摇曳的烛火,沉默不语。也有人在轻轻问道:“不知大军到底有多少人马能杀出重围?”
向振奎摇摇头,嘶哑着声音说道:“没多少了。祝彪骑兵太多了。这一仗,败得太惨了。”
每个人都痛心不已,二十万步骑军啊,丧师如此,谁能安心?长吁短叹,然后问向振奎,“将军,如今我等该怎么办是好?是连夜撤军,还是再等等……
程将军、侯将军都还没消息呢。是等有了消息后再撤?”
“别心存侥幸了。”向振奎悲恸地挥挥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祝彪的大军就要杀到城下。”
“立即撤?”柳橙守将显然无法接受。二十多万大军败溃,怎么着也能逃出三五万吧?向振奎只带回了两万,那还有那么多没收留来呢?现在自己撤了,那些兵就全完了。遂马上问了一句,“将军。一天都不等了吗?咱还有那么多弟兄没收容呢。”
“不等了。”向振奎缓缓摇头,“急告各部,连夜撤到成博枣津,向平皋、怀城两部发急报,让他们迅速回撤。再有,你等可曾已向都督报急?”
“不敢耽误。小将在撤兵安肃郡城时候,就已向都督处派出加急”
向振奎舒了一口气。
凌晨时分,向振奎率军撤出柳橙,乘着夜色向枣津方向急行而去。
大军撤出不久,两人就得到了一个惊喜又痛苦的消息。程晓峰带着一千来骑逃回来了。
身中两箭,血染战袍。如果不是亲兵拼死把他救出来,他已被汉唐骑兵踩成肉饼了。
虽然一万的禁军铁骑,只逃回了不足两成,但这无疑是个喜讯。
而程晓峰传来的侯胜被俘的确切消息,无疑,也就是个恶讯。侯胜部将何庆生投敌,带着亲兵把侯胜抓了起来,溃兵应从者达一万余人。
“辛甲呢?”向振奎紧张地问道。“他和你们一起突围的吗?”虽然这可能性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他死了。”程晓峰悲戚的低下头,“被祝彪一枪杀的,我队伍中有他部的败兵。”
十二月二十,大雪下了一天。大地冰封玉砌。在次日的阳光映射下熠熠闪亮,灿烂夺目。
朱武带领了七万骑兵操向了平皋周军的背后。
上官仁清部没有动弹。安肃那一仗,汉唐骑兵的损失不大,上官仁清却损失惨重。
出城时候的九万余军。战后只剩下了五万多。四万人战死、逃亡或是投降给了周军。虽然安肃城内的几千俘虏迅速整编入部队,上官仁清手下也只有六万军。
看守者过十万的周军俘虏之余,是无力对外发兵的。
祝彪带着河东骑兵和朱弘部。杀向了怀城。再有小部骑兵留在安肃请教地方流窜残兵。
一场大雪迟滞了祝彪前进的脚步,同样也阻碍了周军撤退的节奏。
二十二日,五万余汉唐精骑,在定川江畔,与回撤的十万周军营头碰上。
周将刘兴钊集结全部兵马,正面迎战。同时,随军的丁壮农夫拼命地用铁锹锄头在冻的生硬的地面上,努力刨挖着。
天空灰濛濛的,北风在咆哮,昨日的阳光一去不复还,雪花纷飞,战场上白茫茫的一片。
祝彪毫不犹豫的立刻发动了进攻。因为两军是遭遇战,周军以步甲为主力的十万大军,到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整列。
刘兴钊以鹤翼列阵,但东西两翼,一厚一薄。而且风雪之下,弓弩难有发挥。鹤翼阵真正的威力,先天就三停打去了一停。
不过刘兴钊在骤然遇敌的情况下,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能把行军状态下的十万大军统帅,组合成眼下的战阵,已经是不容易了。
周军阵内非常寂静,寂静得让人窒息。
双方战旗在风雪中狂舞,就象雪原上骠悍的狼群,发出了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厉啸。
汹涌而出的汉唐精骑如同一条即将腾空而去的蛟龙,仰首狂啸。
“呜呜呜……”上百号角同时擂响,霎时惊天动地。
周军的一支骑兵也出动了,犹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本阵,向着汉唐骑军的左翼杀进。
万马奔腾,顿时激起满天雪花,蔚为壮观。
朱弘冷笑。
柿子捡软的捏,周军这是看自己好欺负了。兵刃划地而起,带起一蓬冲天白雪,“跟我杀……”
英勇的带着亲兵冲在最前,立刻引得整支骑军士气高涨。
几万人马混战在一起,杀声震天。
号角再响,又一支周军骑兵冲出本阵,再度杀向了朱弘左翼。
祝彪有些意外。周军像是认准了左翼,好象非要从这一侧进行突破一般。而朱弘事实上打的并不差,在近乎一对一的搏杀中,左翼唐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一万周军铁骑此刻至少被砍下马了两成。
现在一万六七千周军骑兵,对战朱弘部一万唐骑,祝彪依旧敢断定——胜利属于朱弘。
只是左翼战场上免不了要有一阵混乱。
号角声响,令旗翻飞,战场上的各路大军飞速移动。战局很快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祝彪亲军中一将,突然分开了一半祝彪亲卫骑,掉头在周军前阵里直接向着左翼战场急速杀进,这是要堵住周军骑兵的退路。刘兴钊注意力已经完全凝注在步军大阵上了,此刻正指挥着士兵和数万河东精骑死战,竭尽抵挡汉军的进攻。他万万没有想到,祝彪说分兵就分兵,而且他的亲卫骑,竟然是在冲击敌阵全力厮杀中,利索的转开马头。破阵杀开去——
这简直是神话!
周军骑兵人数比朱弘部多,但战力,两边完全没得比。有了祝彪s级的兵种增幅,一万唐骑已然是世间最最精锐的骑兵之一。再有刑茂带领的千多亲卫骑来援,周军骑兵是雪上加霜,局势更加迅速的向朱弘部倒去。
与此同时,河东骑兵越战越勇,他们顺利撕开了周军的前阵,疯狂杀进。周军的鹤头根本抵挡不住。在尸横遍野的雪地上步步后退。还好刘兴钊摆的是鹤翼阵,阵内有足够的空间供‘鹤头’后退,中军左右的两部护军,也如两把锋利的战刀。一左一右的向着杀进来的河东骑兵砍下。
祝忠举刀狂呼,“杀,杀上去,踏破敌军……”
带着数千精骑排山倒海一般冲向了砍杀过来的‘左刀’。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大战。只要再击破周军中军的这两把刀,周军就败亡在即。
刘兴钊望着前方潮水一般呼啸而来的河东骑兵,望着冲天而起的巨大雪雾。纵声长啸。
“擂鼓,擂鼓……死战,死战……”
他必须顶住河东骑兵的这一波猛攻。只有如此,周军才可以依靠兵力上的优势,和步骑军之间的区别,将河东骑兵的冲劲一点点化去。
刘兴钊不求能击败祝彪,他只需要赢得身后丁壮筑营的时间就可。如果能在两个时辰前就发现祝彪骑兵的影子,他会自己调转方向杀向二十里外的小城。
他才不想在正面战场上跟骑兵群硬拼呢。
祝仝带着右翼兵力杀到了,他部毫无疑问的洞穿了周军左翼,然后杀到了周军中军侧面。
上万骑兵大军从中路战场的侧翼向周军铺天盖地地杀了上去。
夏云逅、周子昂带兵紧跟祝彪的亲卫骑。
每一个河东将士都信心十足,他们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时间突破周军这道不堪一击的防线。
双方陷入了死战,血肉横飞。
方圆数里的雪原上,双方十多万步骑军纠缠在一起。残肢断臂在空中抛洒,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大地,杀声惊骇天地。
“传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顶住,顶住……”
刘兴钊声嘶力竭,举着血淋淋的战刀,纵马飞驰,吼声如雷。
周军将士也确实在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一批又一批穿着紫色战袍的士兵在刘兴钊的指挥下,奋力上前。
一个河东骑兵军侯倒下了,周军的长矛穿透了他的胸膛。临死前,他一刀砍下了对手的脑袋,手中的盾牌重重砸在马臀上,坐下战马冲进了周兵人群,活活撞飞了三个周军士卒。
一个打着王字的周军校尉被撞下战马,不等落地,三道弩矢贯穿了他的胸膛,校尉手里还死死抓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亲兵们悲愤至极,冲上去杀死了几个河东骑兵,抓起校尉的尸体就往后方退。他们想保住自己校尉的尸骨,但一阵密集的弩矢射来,几个亲兵踉跄跄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而剩余的三五个没死的亲兵舞着兵器,死死守在校尉的尸体旁,最后被战马践踏而过。
一群新的河东骑兵冲过,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肉。
没有弓弩,还有手弩。历来战争的缴获,给河东步骑两军都送来了无数的好装备。
如步军的连弩,骑军的手弩。尤其是后者,威力不俗,体积还小,很易保管。不要说前日、今天下雪,就是下大雨,才从弩匣中取出的手弩也一样能用。
“围上去……围上去……”
战马长嘶,矫健的身躯腾空而起。祝彪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挥动着长枪,瞪大圆溜的眼珠,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打破中军,围上去,杀了周将……”
祝彪、祝忠、窦兵各带一队亲卫骑,如同三支犀利的箭矢,摧枯拉朽一般,纵横驰骋。
周军前线摇摇欲坠,刘兴钊只管将一支接着一支的建制周军掉前,拼死抵挡着河东精骑的继续突进。
这一阵厮杀竟然比安肃郡城外的一战还要惨烈,深陷绝境的周军,完全疯狂,以命搏命,誓死反击。
夏云逅也好,周子昂也好,只能在亲卫骑的团团簇拥下,调度兵马冲击撞上。二人武艺不怎么样,若是跟祝彪、祝忠、祝仝、刑茂、朱弘那样冲锋在前,稍有不注意可能都会折在阵中。
就像当初的罗亚修!昔阳之战中,不就是这么死的么。
浑身浴血的祝忠像一头嗜血猛兽,在惨烈的咆哮声中,大刀带着一抹殷红的血迹划空而过,一颗颗面部狰狞的头颅腾空而起,一蓬蓬热气腾腾的血液四散而溅射。
破开了,他前面的周军,就要破开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七章 元武六年,祝彪二十九了……
四支长矛悠然刺来,两支插进了祝忠战马的马腹,两支插向祝忠的身体。战马痛嘶,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狠狠撞上了敌骑。长矛高挑,祝忠随之飞了起来,可那并不是他尸体。有寒螭内甲护身祝忠顶着两矛的穿刺,大刀挥下,茫茫风雪中,漫天血珠化作了点点绚丽的血花。
“杀,杀……”身后的亲兵们睚眦欲裂,恨不得长出无数双手臂,恨不得肋生双翅,恨不得一枪就扫尽眼前所有的敌人,“杀……”
长枪如电,上下飞腾,挡者披靡。但亲兵们没办法一瞬间,将方圆十丈的周军全部斩杀殆尽,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祝忠坠落下,被数不清的周军士兵包围着。
亲兵们更疯狂了……
回应亲兵们疯狂的是祝忠先一步的疯狂!大刀像收割机一样,嚓嚓嚓的收割着数以十计的敌人头颅。
十步杀一人,只能用来描写江湖人。战场上,那是一步杀十人!
周军骑兵们迷失了方向,他们左冲右突,砍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但就是看不到突围的路。一丛丛的唐军骑兵,把他们三面包围,而身后刑茂带领的千多亲卫骑,更是周军骑兵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怖。
“向前,向前………”周军统兵军将冲着慌乱的士兵叫喊着,祈祷上天保佑自己,能冲出包围。
朱弘和手下的精锐迎头杀进,他们象一群饿极的野狼,凶狠扑杀,拼命地咬噬。再有刑茂的襄助,人数明明超出汉唐骑军过半的周军骑兵很快就损失惨重,兵力数额飞快下降。
而惨重的损失也重重打击着周军士兵的信心,阵型摇摇欲坠。
包围圈一点点缩小,周军骑兵整片整片倒下。飞奔的战马,呼号的士卒,鲜活的生命,眨眼功夫,便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周军肝胆俱裂,胆大的依旧在拼死冲杀,胆小的这已经有了投降的念头。
朱弘指挥唐军骑兵围追堵截,死死困住了他们。周军被围的很死,英勇的周军骑兵奋勇搏杀,酣呼鏖战。可除了纷纷毙命外,以及拖着唐军骑兵一块去死,于大局上并无半点改变。
当周军领兵之将战殁于阵中之后,超过五千周军放下了手中刀枪。周兵失去了首领,仅存的一千多不降士卒,转眼间就被唐骑分割围杀,死伤殆尽。
“吹号,吹号……”朱弘纵马狂奔,振臂高呼。“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祝仝指挥河东骑兵猛烈攻杀,只要突破了中路战场上的周军,大队人马会合了战场上的主力军队。那大军便控制了整个战场了,如此则胜券在握,十万周军一战而定。
周军步甲在一面杨字和一面黄字将旗的指挥下,顽强阻击。一步不退让,硬生生抵挡着侧翼的突击。虽然他们伤亡极大,已经战殁了半数还多。
黄字将旗倒下了。一堆周军步甲的尸体中,一具五十岁上下的尸体横躺在血泊中。长矛刺进他的身体,将他直接钉在了地上。
再两刻钟后,杨字将旗也倒了。一个鱼鳞甲身影死了,倒在了河东骑兵的铁蹄之下。
长箭将他钉在雪地上,周围是一堆堆周军士兵的尸骨。一个军司马带领前阵残存的两千周兵发起最后一轮反攻。
祝彪、祝忠、窦兵各率骑卒,纵横突击,如同犀利锋刃,一层层割下周军的血肉。
周军死伤惨重,但主将刘兴钊的顽强让他们在血腥中一直坚持着。
“顶住,顶住……”刘兴钊纵声狂呼,始终在纵声狂呼。他没办法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可主将将旗却立在鹤翼阵阵点,始终动也不动。
战马的轰鸣声震撼了茫茫雪地。
可周军在刘兴钊的督促下,就象一块横在滚滚洪流中的柱石,在惊涛骇浪中傲然屹立。
祝彪两次向着刘兴钊的将旗发起冲击,却被水涌一样的周军硬生生挡下。那哪一拨都是尸体铺路,血流成河。祝彪放开手脚,大杀特杀,策马过后,滚滚人头,可以百来计算。
然周军涌上来的士兵多的以千来计算。
所以刘兴钊的将旗,祝彪始终没能拿下。
河东骑兵发起了潮水一般的攻势,一浪猛似一浪。每一个浪头都狠狠砸在周军的战阵上,周军苦苦支撑,损失惨重。可因为刘兴钊的坚韧,伤而不乱。
“竖警旗,求援,求援,向将军求援……”
一个身着缀鳞甲的军将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跑到中军右阵中心,冲着王字将旗下立着的军将连声叫喊,“向将军求援,我们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王姓将军面如寒霜,两眼怒视着来人,似乎恨得要把他一口吃了。“你的人呢?你的部队呢?”
“没了,没了。都打完了,打完了,就剩下我了……”来讲激动地一把推开亲卫,猛地拽下了肩胛处的长箭,鲜血喷射而出。左右两亲卫大骇,扑上去死死摁住了伤口。来将却绝望地挥舞着双臂,“再打下去人就死光了。求援,快向中阵求援啊。”
“没有援兵,中阵已经空了,没有援兵了。”王姓将军前跨一步,逼近来人,怒声吼道,“仗已经打到这个地步,能靠的只有自己。给我滚回锋线去。死了,我给你收尸,活着,咱们一块喝逆贼的血。”
“死战,战死为止。”王姓将军举手高呼,“后退者,杀无赦。”
来将艰难地转过身,浑身颤抖,肩头血流如注,“给我杀回去。”带着十数亲卫冲了出去,义无反顾冲进了混战厮杀,狼烟动地的战场。
祝彪的铁骑大军如江河决堤一般厉啸而至,军将和十多名亲卫就像波涛中的浮萍,在汹涌的大潮中瞬间消失。
王姓将军眼睛湿润了,他拼命地擂动着战鼓,声嘶力竭的叫吼着,任由泪水滚落下。
“杀……”周军将士吼声如雷。酣呼鏖战。军将和亲兵,陷阵的无畏无惧激起了周军的血性,不管这股血性能维持多长,反正此刻他们身体里的血液是沸腾的,他们心中的怒火是燃烧的,于是周军右阵来了一次勇敢的反扑。
“重整队列……重整队列。”
战马直立而起,仰颈长嘶,朱弘身悬半空,挥兵狂呼,“兄弟们。跟着我杀过去,马踏周军,马踏周军……”
一队队唐军骑兵飞驰,一个个锥形战阵迅速成形。
整个周军中军战阵岌岌可危,刘兴钊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如果让朱弘也得手了,一切就全完了。
朱弘断然决定突击周军后阵,现在周军中军拥挤的人马太多,加入进去固然对战场有大益,可要是能破开周军脆弱的后阵。再扫荡一番周军随军的丁壮,然后调转兵锋捅周军菊花,比现在只有把周军中军拦腰发动突击,更有威力。
“走。走……”朱弘猛踢战马,兵器前指,“杀,杀上去……”
连同刑茂部的亲卫骑。近万汉唐骑军如一股惊天狂飙,卷起冲天雪雾,一路咆哮着。直插周军后阵。
“轰……”一声巨响,以刑茂所率的亲卫骑做锥头,完全是摧枯拉朽之势,插进了周军后阵中腹,周军后阵发出一阵剧烈颤抖,只是一次的冲击,就遭受重创。
号角声急速响起,此起彼伏。周军后阵主将骇然变色,连声下令,“挡住他们,挡住……切断敌阵,砍断他们……”
可朱弘那里会给他们一丝机会。人数多达八千来骑的唐军已经猛烈攻到,整个周军后阵土崩瓦解。
战马在雪地上奔驰着,双方士卒在倾尽全力的舍命搏杀,轰鸣声、厮杀声,纠缠混合在一起,惊心动魄。
刘兴钊剧烈地喘息着,他身先士卒了。自从后阵破败后,刘兴钊就彻底放弃了心中那一丝希望。此刻,他只想着能在战死前,尽可能多的带领士兵击杀逆军。
他之后一直冲杀在最前。大刀上已经沾满了汉唐骑兵的血肉,他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内力同样接近底线。然而,总数十万军的队伍,在折损了近半后依旧厮杀着,只是这一点,他就高兴,他就骄傲。
他感觉自己几乎无法举起大刀了。但前方的敌人还在蜂拥而上着,还在亡命进攻着。弩矢、枪矛、刀斧,就象下雨一样,铺天盖地,应接不暇。
护在前面的亲卫倒下了一个,又倒下了一个,“杀啊……”刘兴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中大刀砍进一名河东军军侯胸膛,就在这时,一支弩矢厉啸而至,刘兴钊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弩矢穿透胸甲,钉进自己的胸膛。剧痛让他失声惨嗥,气力瞬间消散,四五十斤重的大刀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随着河东军军侯的尸体消失在密集的铁蹄下。
亲卫们发现主将中箭,无不厉声疾呼,打马如飞,将其团团护住。
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刘兴钊的战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僵硬,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亲卫们不停地叫着喊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刘兴钊强自支撑着身躯,冲着亲卫们挥了挥手,竭尽全力喊了一句,“吹号,杀,杀……”
血流得很快,他开始头晕目眩,坚持不住了,黑暗袭来。刘兴钊颤颤巍巍地伸手握住了长箭。自己早该死了吧?
不是自己坚持,军中不会有那么多人战死。自己死了,他们也就放下负担了……
全军伤亡近半,还不溃不崩,只是刘兴钊人生能引以为豪的事情,也是最可悲的事情!
“杀……”亲兵们仰首向天,纵声狂呼,“杀……杀……”人人泪流满面,痛声悲号。
“杀……”同样的呼杀声从河东骑兵口中发出,从唐军骑兵口中发出。
“刘兴钊死了,刘兴钊死了……”
眼尖的汉唐骑兵们高声叫嗥着。
铁骑在雷鸣般的吼声中骤然加速,一队队战阵,刀子一样,以无可匹敌的犀利和磅礴气势,呼啸向前,风卷残云。挡者披靡。
刘兴钊的亲兵们高呼酣战,他高举着周字军旗,誓死发动反击。
可就像汇入大海的河流,咆哮,暴烈的汉唐骑兵群,海潮一般掀起惊天巨浪,吞噬了他们,连顿儿都不打一下。
雪地上,汉唐两色战旗冲天而起,在风雪之中凌空飞舞。
这一场仗。他们打赢了。虽然惨烈,却赢得干净。十万周军步骑,悉数全歼。
俘虏五万有奇!还不算随军的两万多丁壮民夫。
雪花很快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衣。祝彪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方大片空地上摆放的一具具汉军尸体,面无表情。
过了良久,面色才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再有八天,就要过年了!
发军报于安肃,此战大捷。次日,祝彪主持了一场简易的丧礼,将所有阵亡的中下级军吏和士卒掩埋于定川江畔。将来再选择适当时机把他们的遗骸迁回北汉。
而七具军司马以上军官遗体,收敛入棺,点兵即日送回北汉。
……
十二月二十五日。
只三天时间,祝彪入博州后三战三捷的报奏文书就送到了北平。
他是没上书。可上官仁清不会不上书。同时撤到博州北境的博州刺史不会不上书禀奏姬发。
事实是,早在二十二日,祝彪厮杀的当天,他大破向振奎。灭周军二十万,复安肃郡城的消息就传到了北京,只是没有正式的捷报文书。唐王也相信祝彪会给他继续带来惊喜,就把消息压了下。
现在,终于可放出消息了。于是,整个北京城,举城欢庆。
唐王也当即诏告军民,下旨重赏前线将士,对阵亡将士予以抚恤,并亲自赶到上官仁清麾下几员战死军将的家中看望家眷。
过年,祝彪麾下大军就是在安肃郡过的。
除夕当晚,唐王供应了三千只羊,五千头猪,犍牛一百,鸡鸭一千双,白鹅一百对,美酒五百车。整个年节期间,河东骑军和朱武部唐军是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而到了正月二十,一支五万人的精锐步甲,也从幽州开进了博州。
军长史李长军,主簿董巧晟,前者祝彪不熟悉,他是杨淇线上的人,但在开州之战时扣押过鲍康来,帮过祝彪大忙。而后者就很熟悉了,开州之战中,他任军中主薄,可是出了大力的。
陈安、陆通、吴伯牛,当初开州五将中的老三将。刘卓、焦竑、焦明、陈廉、王九龄、尚平南,也全是熟人。
刘卓,宋王的护卫之一,一直在祝彪军中做细报工作。
焦竑、焦明兄弟,和王九龄,就是他的成果之二。陈廉是被俘而颇降的,尚平南也是被俘颇降的,这两位都是恋家爱家的好男人。
“哈哈,唐王是把我的老班底送来了!”
拍着他们几人的肩膀,祝彪感慨不已。这个乱世之中,还能再见到面,祝彪就不敢相信。
因为据他所知,在他当初于北京养伤期间,宋军残部就全部编入了唐军中。
现在仗打的这么惨烈,如陈安等中等将领,战死沙场的不要太多。
“大帅说的不差。据我所知,张楠张将军,就已经折在西北战场。董志平董将军,乃至曲毋僮曲都督,都有受过重伤。
末将等从幽州大营开拔来时,孙成濛孙先生还传来消息,司马厝,司马将军断了条手臂,已经退出军伍了。”
“唐王仁慈。无论军兵,残废者都有不少补贴,司马将军在西北战场随曲都督攻城略地,也敛了一些钱财。否则,后半辈子都……”
现实陈安,后世陆通。说起相见的不容易来,无不满是唏嘘。
五万步甲将士,有上万人是当初随祝彪一块杀来北疆的开州老兵。当校场阅兵,祝彪策马从军阵前掠过的时候,军阵中响起的无尽欢呼声能震破天上的云层。
两万重甲,三万步甲。共八营余两千兵。
按唐王示意,这多出的两千重甲就编入祝彪的亲兵营了。陈安、陆通、吴伯牛,三人统带余下的三营重甲兵。
焦家兄弟一营,刘卓、陈廉、王九龄、尚平南,五个营头,三万常兵步甲。
八个营头,每个营头都是六千军满编。不像河东军,很多营头都是只五千。
“今后打仗,就多以阵战取胜。身边的亲卫都调教的好一些,命,只有一条,能保住还是保住的好。”
谁都愿意沙场上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如入无人之境。可那也要有本事才行,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东部传来的消息,宁王、梁王也正式起兵,向天京城发出檄文了。唐王的处境变得好了不少,但今后的仗,肯定会越打越激烈。
开战数年,天京一己之力,力压唐王、夏王、郑王,还顺带挂掉了宋王势力。
有着大半个东南,控制住中原腹心之地,还有整个大西南做后方,发动起来的朝廷,实力真的不是任何一个藩王能单独对抗的。
梁王、宁王作壁上观了四年,也积累了四年,终于要下水了。而至此,整个大周皇朝的割据藩王,是都起兵造反了。
可惜,盘踞四州之地的夏王真的不给力,不仅被秦国打的满头包,跟唐王合力攻打并州等地,几年下来也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加上郑王的龟缩和唐王正面战场的不利,宁梁两藩忍不住跳出来,就也不出意外了。
时间进入元武六年,祝彪二十九岁有余。(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八章 故人
一入元武六年的二月,以安肃为基地的唐军大营就开始了忙碌来。源源不断地军粮草料运入,一车挨着一车的军需军械送到。还有数以万计的丁壮、工匠,赶制着大批攻城器械的同时,也将郡城县城城外三十里一隔的粮寨、军粮城一一修筑。
骑兵上,唐军占绝对优势不假。但也不能不防备周军骑兵打游击,搅扰粮道。这些粮寨、军粮城是必须要修建的。
而这也是中原战场与大草原上最大的区别。后者征伐,如果谁也三十里五十里就设一粮寨,那就一条长龙摆在数千里阔野上,纯粹就是给对手送菜的。而中原战场上,除了粮寨、军粮城更有各处县城做据点,一下子就把‘一线长龙’变成了一只横行螃蟹。
这一切由上官仁清来布置,祝彪军中由朱武协办。
至于祝彪本人,他只要晓得情况就是了。这一日,祝彪到一处建设中的军寨视察器械建造。唐王幽州大营还有三五十万兵,虽没有再往博州拨调一个,物资军需上却是全力支持。
要钱粮给钱粮,要装备给装备。甚至还抽掉了幽州工坊的五千人工调到了安肃。这五千人可不比寻常州郡集结起来的民间工匠,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艺,且最擅长器械打制。
在这处把守严密的军寨里,任何人擅闯都将被就地格杀。此时军寨中一片忙碌,丁壮们正搬运木料,而工匠则手持各色工具,全力开工。只听得斧锯作响,看到木屑横飞,就地取材的一颗颗圆木在匠人们巧手之下,变成各色待用的木条。一些成品覆盖着糠布袋,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座山丘般。
“卑职见过大帅。”负责这处军寨的军司马对着祝彪一揖,大声说道。
“嗯,到目前为止,完工多少?”祝彪点点头问着。军寨中工坊仓库密密麻麻,外面露出的木条不少,但收入仓库的应该更多。
“回大帅,弟兄们日夜赶工,现在已经组装完毕轻重霹雳车三十七座,井阑十二具,冲车十具。撞城车五架,大帅过目。”军司马说毕,便领着祝彪朝堆放成品的仓库走去。那里守卫森严,执枪夸刀的士兵警惕地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不管你是士兵还是工匠。
随着军司马走到一座六七丈高得仓库前。军司马命令守卫士卒打开库门,百丈面积的仓房内,大中小三系霹雳车肃然矗立。
井阑、冲车、撞城车则因高度太高,全给拆卸安置,而霹雳车,诸多在攻城器械里。已经是行动‘快捷’的了。站在这些霹雳车的面前,祝彪走了一圈,仔细的一面看,一面用手摸着。频频点头道:“不错。赶工能赶出这样品质的器械,殊为不易。”
质量很过硬。
军司马还有一旁跟着做路人的大匠,闻了祝彪称赞,无不面露得色道:“若不是时间紧急。质量还能做的更好!至少可发百斤石弹百发,射程过百丈。”
“那现在这霹雳车射程呢?”
军司马这次没有回答,大匠接口道:“重型霹雳车。百斤石弹,射程当在两百二十步。八十斤石弹,可抵百丈。本月之内,起重型霹雳车五十辆,应不困难。”
“大帅!”祝彪正专注于霹雳车之时,忽然听到身旁冯恩江叫他。侧看去,冯恩江俯身到他耳旁。
此次南下中原,因为冯恩江武艺欠次,祝彪不敢再把他待在身边,用作兵锋上。虽然跟无数战死疆场的将士们比,此举是那么的不公平。可是祝彪就是不愿看到一张张自己熟悉的老面孔消失。冯恩江被他安排负责了情报联络,徐文涛、庞亮,好歹在中原扎根了这么些年,机密情报搞不下,一般的消息还是能收到一些的。
所以冯恩江平素里在军中也极为低调,无事一般不露面。现在他找到了此处来。估计……
众人只见祝彪眉头微皱,然后又迅速恢复如常,可转过连对众人说的话就是,“有琐事需本帅处理,今日就先走一步。”语毕,就在冯恩江的陪同下匆匆而去。
这是就近县城里一处很不起眼的民居。几名身着直掇,并未携带兵器的汉子很随意地在门前或站或坐,见到一身便服的祝彪在冯恩江的陪伴下来到,也不行礼,只是把身子一列,让他们径直入内,像极了地痞无赖汉子。进了大门,当面是三间并排平常的青砖瓦房,过了这排瓦房后,不大的后院里另有机关,冯恩江熟门熟路的从一堆柴火中拉开一道暗门,祝彪人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地下完全是监牢的模式。祝彪刚进入,就两个粗壮的汉子挽着袖,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出来。二人见到祝彪连忙行礼,然后其中一人对冯恩江说道:“大人,这厮挺不住,断气了。”
冯恩江看都不多看一眼,挥挥手:“埋了去。”说完又领着祝彪再往里面走。
地下和外面完全是两重天!光线既暗,还有一股怪异的味道,冯恩江带着祝彪进到一处牢房中,房中点着亮油灯,有六七个人,一处木桩上还绑着一个。耷拉着脑袋,人像是已昏死了过去。又有一条铁索从木梁上垂下,倒吊着一中年人,全身赤、裸,腹部凸隆起,两个汉子正拿扁担长的木杖死命地抽打。那听到的惨叫声,便是从此人口中发出。
“上午逮住这九个,拷打多时,死了两个,但仍旧不招。”冯恩江沉声道。
“几时盯上的?”
“五天前。是混在民壮里进来的,县城和周边军寨肯定还有漏网之鱼。”冯恩江回答。
祝彪略一沉吟,做下决定:“一查到底,宁枉勿纵!但需做得隐密些,万不可引起百姓恐慌。”
“大帅放心,此次随我来的,都是熟手。何况大帅您之前还招呼过安肃的官府。”冯恩江自信满满。
祝彪点点头,不再多话,这方面他也不是专家。没什么好指导的。走到那倒吊的人面前,退了行刑的汉子,往对方腹部一按,那人张口就喷出一股血水来。这先灌水,后猛击的法子,是衙门里常用伎俩,几十棍打下来,虽然剧痛难忍,却也一时坏不了牲命。
“小人冤枉,冤枉啊。小人是良民。良民,断断不是甚么细作。”对方语很是微弱,看来打得够呛。因为祝彪一个侦查就看的很透彻了。
“看来不够,有其他把戏没?”
冯恩江脸上闪过一抹狞笑,挥手道:“给他戴假面。”
三个汉子抢上前去,利索地解下那人,又有一个搬过两条长凳并排放好,两人将中年人按在板凳上手脚绑定。那搬凳的汉子这时端过一盆清水,往板凳脚下一放。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叠黄纸来。
这法子又叫贴加官,当该是桑皮纸加烧刀子组合的。用黄纸加水,属于简化版。黄纸要特意加厚一些,不然嘴一张。纸就破了。
“我要见官,我要见官!你们是滥用私刑。我要见官!”那中年人显然晓得厉害,看着黄纸是满面的惊骇之色,极力的挣扎。但他哪里还挣扎的动。喊声撕心扯肺,眼睛死死盯着那手拿黄纸的汉子,额头青筋直暴。
冯恩江上前蹲下。冷笑道:“你想见官啦?知道厉害啦?再问你一次,你们来了多少人?奉谁的命令?剩下的在哪处?只要照实说,我保你一条性命。”
“小人确是良民啊,小人……”
冯恩江没耐心听完,冲旁边手下一使眼色,便立刻有人扯下一张黄纸贴在了中年人的面上,旁边一人用碗从盆里舀了半满水,灌下一口,再噙着水对准黄纸一口喷出,声音立刻停了。
这口水喷的好,黄纸全湿了。而这纸一浸了水便不透气,那人拼命呼吸,两个鼻孔处可以清楚地看见纸张起伏。紧接着第二张又蒙上了,暗室之中,便只听得鸣呜的呻吟声。当第三张第四张黄纸蒙上时,那厮开始剧烈地挣扎,绑住他手腕的绳索甚至勒入皮肉中,浸出了血!
祝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人的手已经成了鸡爪形。突然间,对方的手指极力地板凳面上划着什么,冯恩江遂喝道:“扯开。”
摁着中年人头部的手下一把掀开假面,那人猛烈地呛出来一口气,继而贪婪地呼吸着,胸腔间出如同风箱一般的声响!
“招!我招!我全招。小人是向将军手下探子!”片刻之后,那人大声说道。
探子?向将军?向振奎么?他现在还有心派探子来打探消息?
“你是向振奎的人?”祝彪皱眉。
那人一时犹豫,冯恩江手下立刻一紧,毫无预兆地掰断了对方一根手指,然后一刀将对方的手掌钉在板凳上,大喝道:“说!”
一声痛呼!中年人急忙道:“我是向将军手下探子,我们都是向将军手下探子。不过进来打探消息不是向将军派我们来的,是党都督手下来人,把我们都抽去了!”
祝彪脸色不变。党世魁派人来,那就对了。时间已经进入了二月,就要春风暖暖好时日了,两边马上就是要开片,他不派人来侦探侦探才有问题。
“你们来了多少人?剩下的在哪处?”冯恩江一把揪住他头,厉声喝问。
“就我们一拨就来了二十多人,分做了三小队,只有一个挑头的,名字叫华二郎,是党都督帐下高手,我们都听他的。”中年人继续招拱道。
祝彪听到此处,转身向外走去。冯恩江一见,赶紧跟上。
“跟上官哪儿联系联系,找到这个华二郎。但是没我命令,不准动他!要将所有细作盯死。记住,只盯不动!”
与一直潜伏的细作相比,那些活动的家伙,都是小虾米。或是吸引人眼球的替死鬼。
夜幕降临,安肃郡城劳累了一天的民丁们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入营休息。上头传下紧急命令,让他们火收拾行装,准备开拔。
一处营寨里,到处都是往来奔走的民夫。正在带队乡勇的指挥下,收拾器械,拆除军帐。乡勇已经有三十多岁。提着个大瓦罐,一瓮水过去扑灭了一团篝火堆。正转身欲走时,被一人扯住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一声,你们这是要往哪处去?”
乡勇一看,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个头不高,相貌也平平,毫不起眼。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问这作甚?你是哪一营哪一队的?”
“兄弟就在隔壁军寨。我有个表兄,家在平皋,这次也被抽做丁壮效力,我是想问问清楚,是不是你们平皋营要回去了?若是,也好去作个别。”那年轻人满脸堆笑地说道。
那乡勇甩开了手,冷哼道:“想甚么呢?回去?实话告诉你,这是要往前线去的,修筑军寨。你那表兄。还有我,没两三个月,是甭想回平皋了。”
这年轻人四周一望,见到军寨中处都在拆除帐篷。整顿策马的人,略一思索,也行色匆匆地投一处而去。他刚走,便不知从哪里闪出两个人影来。分道跟了上去。只见那人出了军寨后,一路往城内而去。
因为众多民丁驻扎城外,以及大量的汉唐骑军在。为了方便联系,也为了保持内外运输畅通,安肃郡城的城门关得极晚,开得极早,那年轻人挤在人群中在城门口根本没受阻拦,就进去了城。 反倒是跟踪他的两人中一个,或许是随即被挑中了,也可能是真的被认为行迹可疑,被守门士兵拦住了盘问起来,那人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从衣袖里翻出一个牌子,朝守卫亮了亮,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你拿块铁牌有……”一名士卒话说一半,便被身后的都伯扯住,都伯接着立刻下令放行。
“头儿,那人什么来头?”士卒小声问道。
“少问。”都伯更小声回答道。
再看那被跟踪的年轻人。入了城,在城里四处走动一阵。很快就折身再往城外,刚走出城门口,他似乎现什么不对劲,猛然停住脚步,此时,跟在后头,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人没作丝毫停顿,自自然然的就从年青人身边擦肩过。
眉头一皱,年轻人又四周望了望,低头加快脚步往一处军营而去。 营内许多帐篷已经熄灯了,鼻鼾声不绝于耳。
那年轻人径直转入一座帐篷,黑暗中一个人还坐的直直的。青年人伏在那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黑色中也看不出其他的表情,只见其倒头睡下了。
两日后,还是夜晚。
祝彪中军大帐里,喜爱美食的他也不可能在军中带上厨子。所以身为一方面大员,他的晚饭其实很简单。两块馍饼,一碗羊杂汤,还有厨子特意给他留下的一条羊腿。饼子切开,夹着羊腿肉吃,时不时就上一口热汤,军中伙食虽不精细,但却实在。当祝彪吃到有七分饱的时候,冯恩江进了来,也没说废话,就是一句:“大帅,人带来了。”语毕,对外头喝了一声,两个穿常服的汉子提着一腿上有伤的人进了来。
祝彪没抬头看人一眼,只是对冯恩江说道:“外头候着。”冯恩江应下,带着俩手下退出了中军大帐。
来人小腿中了弩矢,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有医官替他上了药。站在厅中,这人显得有些气丧,虽然只有祝彪一人在,却更让他捉摸不定。
撕下一块羊腿肉,沾了下椒盐塞进嘴里。祝彪使劲的嚼着,咽下,这才抬起头看了华二郎一眼,随口道:“花云,花二爷,坐吧。”
祝彪说得到是轻巧。可听在花云耳里却不啻晴天霹雳。浑身一颤,几乎跌坐在地上。
自己的身份竟然已经暴露了?
祝彪嘴角一翘,这个当年的小纨绔,现在竟然也上‘战场’了。
“我呢,是个带兵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说了。该知道的,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现在叫你来,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个聪明人,这样你我都省事。”祝彪说着话,嘴里却没有停。
花云宝晓得,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就是名震北疆的祝彪祝大帅,人送绰号擎天玉柱。他一口道破自己姓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 而祝彪说这话的用意,他也能猜到几分,现在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
“可能你还不知道,咱们是见过面的。当年在北京城,清风池,金丝软甲,嗯?”
祝彪笑着看花云张大嘴巴,没想到所谓华二郎会是个故人。这花二除了清风池的那一面外,祝彪从云梦大会折回时,路上,就是碰上九宫万象童子那一阵,也见过他。
后来从徐文涛、庞亮的情报上,也看到过花家的介绍。
北京第一大镖局,北疆三大镖局之一——长风镖局,花家。可也是北疆武林的一家豪强。(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九章 系统最高评价——
羊腿吃完,祝彪取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手。离开桌子,来到花云身前坐下,再一次格手道:“你也坐下说。”
花云看了他一眼,终究不敢坐下去,也不敢轻易的开口说任何话。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已经把我军遣派民夫到前线的消息传出去了。但不妨跟你实说,这不过是个幌子,但你却信了,说明你花云脑瓜还是不行。 如果真要开打了,我岂会毫无遮掩的把民夫先派去前线?这不是太赤、裸了吗?
我军十几万骑兵不是玩笑的。真要打仗,我会首先带领骑兵插进成博郡县,不管党世魁手下有多少军力,我会先压着他打一阵。
为这一阵世间,足够民壮去沿途修筑好全部的粮寨、军粮城。”
“当然,话说的再实在一些。现在,你在我手里的,想活命,就一个不漏地把你所知道的人找出来。我保证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不泄露你的身份,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长风镖局已经在唐王的翻手碾压下烟消云散,祝彪实在不明白花家为何就这么不看好唐王。宁愿破家毁业,也跟着朝廷走。
祝彪愿意如此已经很替花云考虑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旧人,在我眼前死去。你考虑考虑!”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跟人做买卖似的。
花云不说话,他很明白,自己要考虑的绝不仅是单独本人,还要想到家族。与家族相比,自己的生死和手下其余细作探子的存亡,都是不值一提。
意志63,勇气62的人,该不是从容赴死之辈。
祝彪看着花云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对待聪明人,就要把话说清楚,说开了。我不想骗你,我承诺的一切,都会如实付现。”
“这买卖这么样?”
……
……
祝彪从花云口中得到了一个重大情报,党世魁在确定了各处军寨的布局之后,将会抢在唐军动手之前,派出一支由武林高手组成的队伍,烧上一把大火!
这个消息远比抓到花云手下细作更重要,因为党世魁那边派出的细作根本不止花云这一队。祝彪就是将花云及其手下铲除干净。还有其他的细作继续向周军传送情报。
花云说的这个事儿才是真正要紧的,特别带队的是两个武道宗师。于博州方面来讲,这是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除非宗门坐落博州的东始山出手应对,但这明显不可能。
“两个宗师级高手带队,不需要人多,接着一场大风就能烧干净整个军寨。”到处都是木料的军寨,夜风中根本就承受不起一个宗师级高手的摧残。祝彪很严肃的对上官仁清说着,当初与胡人作战时,他率陷阵营也夜袭过胡骑的草料场。一把大火逼的兵力实力处于全面优势的胡骑,不得不困于茫茫的大雪,眼睁睁看着祝彪胜利而去。
现在,他也同样不怀疑两个宗师级高手的威力。
一切常识都是无须说出来的。江湖高手人肯定不会多。但个个实力惊人,更好隐藏踪迹。安肃郡眼线七座军寨,二十多座粮寨、军粮城,根本防不胜防。
“进攻——”
祝彪与上官仁清四目相对。相同的两个字从他们口中爆出。
初春博州的风很大,谁都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两个月积累的器械,在一场场大火中化作一堆灰烬。
元武六年。二月。
在汉唐大军南下的前夕,成博郡城下的周军城池发起了全面攻击。
西城战场上,周军部署了一百二十辆的重型、中型、轻型霹雳车,三百架车弩,一万五千张强弓硬弩,威力惊人。
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里,在几十万将士、民夫们的呐喊声中,密密麻麻的矢石冲上天空,战场上如海啸一般,刮起了一股石弹与箭弩汇合的黑色旋风,惊天动地,气势恢宏。
周军日夜不停的持续轰击,矢石如狂风暴雨,猛烈无比。
整日里战鼓狂擂,低沉而猛烈的鼓声能响彻了整个战场,也震撼了无边无际的天穹。
战旗狂舞,旌旗掀起了层层骇浪,波澜壮阔。
休整了两个月的周军惊呆了,壮观而血腥的战场让他们热血沸腾,一个个像一头头狂啸的猛虎,挥舞着兵器,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状若疯狂。
数十万将士吼叫起来,几十万民夫们吼叫起来。巨大的叫喊声汇成了滚滚惊涛,一阵阵炸响在天地之间,如山崩地裂之势。
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但好在,还不能无坚不摧。
城内唐军隐而不发,悄然无声。
党世魁皱起了眉头。
伍敬弦、张忠发、雷鲲等将的神情,人人非常凝重。
围城已经半载有余,每一次对成博郡城的进攻,他们事前都做了精心的准备。之前都失败了,这次周军上下都抱着很大希望,因为祝彪年前加进战场,给博州战局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变化。
党世魁,周军,想要在这场变化中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先拿下成博郡城,以此为根基,最差也能维系住眼下的界线。否则周军一败,人马就要退回平江南了。
但目前看来,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成博郡城的防守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坚固。这一两个月里,城内的唐军也没干等着。
成博城池上也有远射武器,但只限于床弩。霹雳车全部都布置到了城内,要越过高高的城墙,即便是重型霹雳车,射程所及范围也只是弓弩射程罢了。
远勾不到城外周军的霹雳车,更甭说射程超远的床弩了。那东西本就强过霹雳车。
所以石渊在距离城墙两百步的地方挖掘护城壕,十步一道,足足挖了五道。之前的战事里,这五道护城壕早就给周军填平了,休战的一两个月中,石渊却不顾地表的生硬,费大力气在城墙百步范围内。再挖掘了三道护城壕,同时筑起了三道羊马墙。
百步的范围,不仅是城内霹雳车的有效射击范围。就是弓弩,也可轻易地覆盖到。
护城壕宽约五步(约为7米),深三步(约为4米),壕内铺设长短不一的竹刺、木刺。这种护城壕共有三道,每一道的前面还都有一堵羊马墙,周军想在唐军的猛烈射击下,顺利攻到护城河,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三道护城壕之后。就是护城河。护城河宽约五丈,自然先前周军攻城时也是填堵了好几段的,现在重新疏通后也是周军一个不好逾越的障碍。
不过唯好的就是,成博郡城是内瓮,瓮城在内,相比较外凸的瓮城外,周军好过了那么一点点。
不然,单是护城河与瓮城相配合,要井阑、冲车等器械送到墙边。就是一棘手难题。
并且一个冬天的时间里,成博郡城内也不知道拆了多少房子,不仅将原先在攻城战中受损的城墙修补完善,更在城墙上修筑了大量的马面和楼台。让本就坚固的城防变得更加坚固无比。
马面突出城墙外侧,与城墙合为一体,守军可以居高临下射击,消灭城下死角里的敌军。马面上还有可供士卒休息的空场。砖石圆木封顶,就是被石弹正命中,两三颗。也轰不塌。这种防御设施成博郡城先前不是没有,但成博郡毕竟不是边塞要隘和边郡大城,有却不多,而现在就是密密麻麻了。
修筑马面的工程显然大了一点,唐军在城墙上按照正常防御办法,修建了大量碟楼、望台。
只可以说,石渊用冬季休战的时间,将有些残破的城池防御,重新更强大的武装了起来。
这是目前周军能看到的成博防护设施,在城内,唐军必然还建有更多的阻击设施,只是党世魁看不到罢了。成博城池攻击难度之大,让周军上上下下都有一种无力和挫折感。
无数的石块和箭矢倾泻在城墙上下。
城墙顶部的楼台在石块和箭矢的肆虐下,有所损失较大,有几座望台直接就给石弹轰塌了。数不清的石弹和箭矢几乎把城墙面淹没。
当然,城头床弩的一次次反击,也给周军带来不小损失。
以西门来讲,十六辆霹雳车毁在了翎箭之下。而挡在霹雳车阵前面的盾车,在火弩的覆盖下,更是被击毁了不下五十辆。
两边的损失不成比例,这就是封顶炮台与露天式炮台的最大区别。
党世魁在狂轰猛打了三天后,正式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周军主力集中在西门,数以百计的重型霹雳车被调到了阵前,密密麻麻的弓弩手潮涌一样染遍了整个城前空地,比雨点都要密集的箭矢覆盖了整个城墙的每一角落。
守军只能躲在碟楼、马面中还击,虽然他们居高临下,射程比对手弓弩更远。可城墙能有多宽,上面能站多少人?
当党世魁不顾伤亡,发力猛攻的时候,数以万计的周军弓弩手,足以用箭弩湮没整个城墙。再有床弩的助阵,周军先头便是用六七百辆盾车作掩护,弓弩手也一样损失巨大。
安肃郡城,
祝彪、上官仁清再次坐到了一块。
“如果党世魁从花云的‘失踪’这点上,就能推断出情报会泄露,抢先一步动手,做攻打成博,来引我军上钩。或是说,他派出花云这些探子本身就是故作迷障,抛砖引玉,我就真服了他了。”
祝彪眼前悬挂的地舆图上,从上面谁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军纵然主力是在攻打着成博城池,可成博郡城以北十五县,牢牢掌控在周军的手中。
以至,现在唐军若南下救援或是解成博之围,只有两个法子可行。
一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啃’,一路硬杀到郡城下。二是,派出骑兵深入成博郡腹地,对攻城周军进行牵制。可那个时候,十五座县城就会变成十五个坚固的据点,相互之间牵连起来的县城们,就会化作一条条坚韧的铁索,当握着铁索一头的党世魁拉近铁索时候。那就会化成一张严密的大网,紧紧束缚在汉唐骑军身上。
祝彪对自己手下精锐信心再充足,也不愿意带兵陷入那个境地。可是第一种方法,太慢,太慢,唐军最终损失也会很大。
“十五座县城,内屯守军少则万余,多则两万甚至更多。兼周军占据城池半年有余,一直加固加筑,每一座都是一块硬骨头。想要拿下并不容易。
死拼破敌,下下之策。”
上官仁清想不出破解之法,但问题也看的清楚。
“如此看,就只有绕道了……”
一夜的细谈后,祝彪与上官仁清拿定了注意。可惜了一两月来工匠们赶造出来的攻城器械。大军这一绕道,它们中的大半就只有封存了。这代价是很沉重的。
毕竟绕过堪比北隅一州之地的成博郡,从侧面迂回,再杀进成博,沿途千里之遥。诸多的攻城器械,不可能都带上的。能随军一半,都是难能可贵。
而至于千里奇袭敌后的念想,祝彪从没有想过。这方世界飞禽报信太普及普遍。四条腿奔的再快也没一双翅膀飞的快。
上林郡。
周将丁立统兵五万驻扎于此。虽然这五万周军中有三万是归降的唐军和新募的新兵,但数目不小了,听起来很能唬人。
丁立当然不会把手中的五万兵洒遍全郡每一个县城,他只需要守住三个点即可。
郡城前的武鸣。郡城东侧上手位置的罗圩。再有,郡城。
因为武鸣跟郡城都在富江这条河流一线,而罗圩。则是富江最大支流青溪通过之点。
博州地势很平坦,山峦不多,可溪流纵横。在上林郡,北境驰道贯通的所在就是郡城、武鸣、罗圩三地,其余的县境,任他们去走,任他们去绕,唐军不想后勤紧张的话,先用一两个月去修缮交通线,也是很应该的。
“张将军,浮桥可都已经搭好?”
大军出行,必有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就是先锋干的活儿。祝彪点下的先锋是朱武手下中郎将张伯歧。
按照祝彪的命令,张伯歧部早大军三日启程,在大军兵锋进入上林郡之后,沿途路上五个要注意的河口,都必须搭好浮桥。
“大帅,五个河口浮桥都已经搭好,随时都可以拿来用。”张伯歧抱拳禀道。
他带兵进入上林之后,百姓士绅们都还较支持,毕竟博州是唐王经营了多年的封地。可地方官和撤去的周军,则早一步的将大小十三条河流的五十多座桥梁全部拆毁。
“那大军不需停留,一路南下,兵法武鸣。”
进入到二月中下旬,博州战场彻底爆发。
周军主力盘踞成博,对着郡城狂攻猛打。而唐军以祝彪部为主力,二十余万步骑,撇开成博,挺进成博以西的上林郡,对着武鸣县城也开始了狂轰猛炸。
不过祝彪这‘狂轰猛炸’与周军的狂攻猛打有着质的区别,他部的辎重还大部分都在后面呢,运到军前的井阑、冲车只有区区二三十具,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祝彪‘狂轰猛炸’武鸣靠的是自己过人的实力,抵到武鸣城外当天的晚上,他就单人独剑的流进了武鸣城。斩了县令,烧了县衙,却没抓到城池守将。
随后两天中,不分白天黑夜,祝彪都仗着自己一身过人轻功,或悄悄溜入城去,或直接杀进城去,先后又捣毁了粮仓、县库等多处要害,还将城头的床弩破坏的七七八八。
第四日,守军中的唐军降兵起事,打开了城门,外头大军杀进城去,近乎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武鸣。
这是祝彪对周军阵营高手,几次三番摧毁扰乱自家辎重队的报复,也是一种发泄。在发泄心头的那股闷气,太他娘的气人了。
两个宗师级高手盯着辎重队,不嫌丢份,反而乐此不疲了。
祝彪心里恨得牙痒痒,不然,井阑、冲车等物怎么会只有这么点分量运到阵前?
上林可是多水的,安全环境,走水运比走陆运便宜多了!
而不安全环境,走水运比走陆运危险多了。一丢一船货,跟一丢一车货,概念可不同。
“嗖嗖嗖,嗖嗖嗖……”
上林城下,祝彪的法子再是一变。虽然他每天每夜还是往城里捣乱,靠着系统的如意假面,简直混的如鱼得水。可真正用来威胁丁立的,却是从外面射来的这些带着劝降信的箭。
“诸位皆唐王旧民……”
同时祝彪自己,在城中也不止一次两次的扬撒那些‘反动文单’。就像他前世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发抗战传单的爱国学生一样。
“哈哈……”看着脚下手忙无措的周军,现场除了雪花一样的纸张外,就只有那嚣张的大笑。
可这些都只是皮毛,真正的皮毛。已经三月份了,进军上林超过十天,大军还在上林城外徘徊,真要杀穿整个上林,要二十天?还是一个月?
那点小快意根本不能同祝彪眼下的困局相比。再说,系统大评的期限就在今年,三月份了,只剩不到半年了,祝彪要尽可能的打响声名。
他期望着系统的最高评价——(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章 天助我也——
“砰……”江水四溅。
朵朵水花中,祝彪身影一闪而逝。长剑吻过脖颈,鲜血哧溅,残肢断臂与凄厉惨叫,上演在了这艘十二轮车船上。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
富江水面巡检泪涕横流,下面都吓尿了。祝彪的剑锋就差毫厘间,便刺进了他脖颈。而此时车船上,满编五十人的水兵,已经只剩下了十三个,其中还连同巡检自己。
“投降,投降,都落帆,落帆……”
被祝彪抓起挂在桅杆上的巡检,扯破喉咙的大喊着。两岸埋伏的汉唐骑兵则欢呼雀跃,他们看到了一场‘奇迹’。
从上林城出发,赶来破坏唐军浮桥的富江巡检司大小十七艘战船,十艘被祝彪单人独剑劈进了水底,五百来兵力的周军水师,被斩杀和落水的超过三百。
水面从来不是祝彪的‘绝地’。当踏波而行的祝彪,飞一样速度追上余下六艘战船里跑的最快的那一艘,一剑将船上军官和他周边的十几个水手变成碎块肉糜时,五艘战船上死了心的军官是表知趣的落下了桅杆上的风帆。
“嚓嚓……”
床弩在向靠在水岸的七艘战船发射着火箭,做像,就要真是一点。既然船队被伏击了,那七艘战船火烧火燎的样子肯定就比原模原样更能赢的人信任。
上林城没有水门,可上林城池西们外有一座水寨。两边距离相隔不足一里,城池与水寨上的床弩,内置的霹雳车等器械,足以交叉覆盖整个空白。
不拿下水寨,大军就不可能从西门向城池发动进攻。而想拿下水寨,还有什么比扮作败兵退入水寨内动手,更容易得手的吗?
六个巡检司军官,只有两个意志、勇气在及格线以上。为首的巡检本人意志只剩了42点,勇气更是低落到了37,可谓节操碎掉了一地。在祝彪两眼如若冰霜的扫视下,战战兢兢。
两个意志、勇气60+的水军军官被祝彪留在了岸上,三百陷阵营,换做周军水军兵服登上了船只。
他们或忙碌在甲板上,或努力地划着桨、蹬着车轮,再有就是躲在船舱内。
十二轮车船的船舱内,祝彪手指在摩挲着白骨剑锋芒。看似在出神的他实际上大脑正在继续的运作,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拿下上林。在三十岁到来之前,在系统大评到来之前,解决掉博州战局,把周军打回平江以南,是他的既定目标!
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如此的紧迫,比当初‘初来驾到’时的争分夺秒,也不遑多让。
“开门,开门……”
七艘狼狈不堪的战船回到了水寨前,巡检大声的叫门。没有好迟疑的。虽然巡检并不是水寨的最高指挥官,驻扎水寨的还有一个营步军,但谁都知道船队对于水寨的重要性。
手下笼统八百人不到的巡检司巡检,在水寨中的地位仅次于最高指挥官——步营校尉。所以。水寨守军不有质疑。
当水门万斤重闸缓缓脱离水面的时候,祝彪从船舱里面瞬间弹起,直直冲破头顶的舱壁,箭一样升上七八丈高的半空。手中拎着的铁棍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乌光,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时候,直接没进圆桌大的绞盘中央!
“杀——”七艘船只靠上了码头。三百陷阵营将士从中杀出。祝彪也飞鹤一样旋落到那绞盘之上,白骨剑下,寒光漫天,残肢断臂,鲜血淋漓。无人能挡住祝彪的一剑,丁立放在水寨中的所谓高手,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敢来上前,就是插标卖首。不上前,却还能苟延下一条性命。
不过只三百陷阵营是拿不下整个水寨的。不是因为水寨的一营步甲,而是因为近在咫尺的上林城。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西门外的水寨可是丁立预留下的后路。当城池坚守不住的时候,他就会带兵退入水寨,届时是横渡富江退入江南,还是逆流东进,退去罗圩,都是活路。所以,水寨对于上林周军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可就是因为如此,丁立才会显得犹豫不决。他不相信祝彪会看不出水寨的重要性,祝彪肯定会看出这点的。那么,祝彪既然能看出水寨重要性的这一点,为何不一举拿下,而是现在的‘纠缠’不休呢?
是钓鱼?
丁立犹豫不决。水寨已经有一个营的步甲了,再填进去一个步甲营吗?那就是一万两千军,整个上林守军的半数啊。
“求援,求援……”
周军校尉大声的叫着,水寨上求援的信号旗死命的挥摆着。是的,一个营的步甲,也杀不过只有三百人的陷阵营。谁让陷阵营本身就有克制步军的属性呢。
再有,眼下水寨可不是正正规规的沙场。周军步营没办法‘严阵以待’,被偷袭之下他们现在连指挥统一都做不到。而陷阵营将士又习练有鸳鸯阵法,厮杀起来,是三百压着六千打。
周军叫苦连天,节节败退的同时,死伤很大。
“大人,头盔……”
水寨,已经被陷阵营攻陷的一处营房内。二十多个青壮大汉正聚在一起,身上穿着带血的周军战袍,污浊腌臜,跟二十几人的气质是那么的不符。
为首中年人气质极为英挺,一双剑眉,两眼炯神,肌肤细腻带着一种玉质感,追上留着两撇小胡,打理的乌黑顺滑。
可就是这样一个贵人,在扣上一顶小兵的铁盔后,伸手在地下带血的泥土里抓上一把,毫不犹豫的在自己脸上横着一扒。背脊微微弓起,两肩怂下,一个败阵的残兵形象就活灵活现了。
“都好了没?”
“好了!”
“那咱们走……”
如一滴水融入河流一样,二十多个残兵绕过双方厮杀正烈的正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节节败退中的周军步营中。
“咯叽咯叽……”
吊桥在放下,城门在打开,黑压压人头出现在城门裂开的缝隙里。丁立到底没有放下水寨,派出了一万军前去救援。
不是一个营六千人。而是一万大兵。如此水寨中的周军数量就达到了一万六千人,数量比上林城中数量还超过许多。
富江对岸,周军人眼所看不到的地方,两万重甲步军,五百陷阵,三千祝彪亲卫步甲,正悄悄隐伏在这里。他们的身边还放着数百张的木筏,就等着周军杀出城后,大军立刻渡江登岸。
水面接近百丈的富江,水流却不是很急。否则它也不会有富江这个寓意吉祥的名字了。最多一刻钟。木筏就可以抵到水寨对岸,将第一批整大半个营的重甲步兵送到岸上。然后一部分木筏继续转回接送大军渡江,再有一批则是两头同时动工,争取两刻钟内在江面上以木筏链带,拉起三到五道浮桥。
半个多时辰后,准确的说,五刻钟过半,六刻钟不到的时间后。
上万周军完全退出了水寨,他们向着上林城且战且退。
陈安、韩刚韩猛。窦兵等,带着重甲步兵,带着陷阵营,带着亲卫重甲。像一群咆哮的洪荒巨兽,凶狠反扑,拼命地咬噬。
周军步步败退,驻守水寨的步军校尉。手中的长枪刚插进了一个唐兵胸膛,就被前突的韩刚一击挥打,整人飞了起来。尚未落地。便被数杆长枪刺下,尸体落在地上转瞬就被向前的唐兵湮没。
周军的战阵摇摇欲坠,将士们死伤惨重。丁立杀红了眼,断然下令城头守军用床弩狂射。此刻战场上双方将士混在一起,床弩密集射击,肯定会误杀上自己人。军司马急忙劝阻,但丁立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把抓起军司马扔了出去。“给老子滚开……射,射,给我射……”
“轰……轰……”数十架床弩连声怒吼,刺耳的厉啸声霎时撕裂了战场的杀声。
上百兵卒倒在了地上,有敌有我,鲜活的生命,眨眼间便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床弩响起,舍命追杀的唐军士卒们魂飞天外,追杀在最前面的士卒顾不得眼前的敌人,各施奇招,竭尽全力躲避着。韩刚就是措手不及,直接一头栽进了尸体堆里,染了满脸血迹。
“轰——”
祝彪凌空跃起,白骨剑挥过,散灭了三支翎箭。速度太快,以至于三声爆响宛若一声。
“杀——”
高声呼叫着。这个时候不能姑息伤亡,必须紧贴着周军杀下去。直到丁立打开城门,或是上万周军完全折损城下。
而那不管是那一种,等待上林城的命运,都将是灰暗的。
丁立额头青筋直暴,他恨不得想狂吼一声来发泄心头的憋闷。这仗太让他暴躁了。
可是丁立不能。他是上林的守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举城军民的心。他若是失态,满城军民对于守住城池的信心,绝对会立刻降至冰点的。
可是他心头真的要憋炸了。他该怎么做?
是打开城门冒险接应?还是关闭城门,看着城外军士战殁,丧尽满城军心?
一种是找死,一种是等死。
“我他娘的早该想到的。”丁立后悔不已。可是,一切已经成为定居,谁让他先前受不了‘活路’的诱惑呢。
丁立打开了城门,依靠着城头的弓弩掩护,他期望着能击退唐军。不管这个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但是,当二十多个身穿同色同款战袍的人从人群中暴起,生生击杀了数百亲兵士兵护卫的丁立时,上林之战的句号被画上了。
“龙先生此战真立了大功了!”祝彪笑吟吟的看着眼前中年人。
姓龙,很少见的。除了九曲剑派的龙宵龙颜父女,这是他认识的第三个姓龙的人。
唐王演武堂的高手,上官仁清的贴身护卫。
“祝帅笑话了。上林得以轻克,全赖祝帅运筹帷幄。”龙清也笑吟吟的。然后,两人作别。
不是一路人,没必要也不需要表现得太亲近。祝彪很相信,龙清不仅是上官仁清的贴身护卫,必要时候也是上官仁清的‘断头台’,在上官仁清有异动的情况下。
唐王的这项布置。让祝彪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前世地球,苏联斯大林时期的‘警卫员’。真tm如出一辙。
拿下了上林城,罗圩就一鼓而下了。这座县城再向东百里,就是成博郡境内,贯通两郡的驰道,也是从罗圩县境内延伸向上林的。
所以,党世魁修筑起的十五座城池,最西面的防御范围,恰恰就覆盖了罗圩以东。掐死了驰道!
祝彪没了驰道,还可以走官道。兼之河运,越过上林郡城后再往南不需要多远,他就可以领兵杀过去。
可是,官道、河运,又哪里比得了驰道+富江+青溪啊,前者陆路只距离至少就比后者多出三百里,更别提路况了。
一是国道,二是县道,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水路运输就更繁琐了。不同河流间的交换,至少要转口三趟。
“公子,现在上官仁清还在安肃、成皋,要等他们进上林。一路转运,军需物资齐备,至少要一个月。而我军大部分是骑兵,挺进成博南境两天时间就够了。算上军需运输,顶多也不过是十日。但周军人多,我部若只骑兵挺进。未必会是周军的对手。
这可真是一道难题!”
窦兵没白跟祝彪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还是能看清楚眼下战局的。事情就是如此。
祝彪只率骑兵,确实能轻松钻去成博南境。但十几万骑兵会是五六十万周军的对手吗?
一个冬天,党世魁也不是吃白饭的。前线周军物资所需,往长了一年半载的不敢说,三个月还是绝对有的。党世魁根本不怕祝彪现在在博州南境捣乱,有平江隔着,有平江里的周军水师看着,祝彪就是切断他与平江以南博州区域的直线联系,党世魁也不怕。
他能撑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成博郡城还能撑三个月吗?
而祝彪要是带上了上官仁清部,大批周军进到上林,再转入成博南境,不难。可几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军需粮秣呢?也运到成博南境的话,一个月时间可是不多。
而有了一个月的时间,局势又会发生什么转变,可谁都说不准。
如此情况,祝彪面对的就是一个近乎悖论的难题,他很难下决定。
真的去带着十几万骑兵,冒险一击吗?
月色照在祝彪身上,把他影子拉的长长地。
……
塞外草原。狄族,弹汉山。
六记清脆的蟒鞭响彻全场,可汗王帐外立时鸦雀无声。
萨满教大萨满口中唱诵:“莫云可汗,携突厥文武恭迎王师——”内功深厚,唱诵声悠远,直入人心。
“一拜大周天子——致安!”顶替了莫缘可汗,成为突厥,也就是过去的狄族,新的可汗的莫云,率帐下文武百官躬身,向北京唐王府太常李邕施礼。
“天子无虞——圣安!”代答的是李邕,他是唐王府草原之行的最高代表。
虽然眼下唐王跟天京干的正凶。可礼仪之上,依旧要言天子之尊。
“次拜大周王师——致礼!”莫云可汗率文武百官再次施礼。
“王师无虑——百胜!”
“再拜唐王殿下——致诚!”莫云率文武百官三拜。
“唐王殿下康健——纳诚!”
拜礼已毕,大萨满再唱:“下国小臣莫缘等,向王师乞罪——”
已经甘心赴死的莫缘可汗,连同十几二十年来屡次征伐陈燕之地的手下二十余重将重臣,膝行于李邕之前,至李邕马下叩首。
李邕朗声道:“大周北京留守,都督北疆诸军事唐王殿下,代天子致责曰:‘乱臣莫缘等三族,逆谋犯上、肆虐生灵、惑乱苍生,罪大恶极,为猖獗之属、不赦之獠!着莫缘、莫皋、衍朐、丘浮尤等,二十七人即时问斩。表天地之序、国事之明,以为后来者鉴!天子仁厚,不意涂炭。念其罪心尚诚,免族人之死,籍没家产,发蓟州为役。”
上千罪囚再次拜伏,不管是否愿意,心头是否悲戚滴血,都一水儿的口颂王师之仁徳。
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觉悟。
数十名军士涌至,将跪伏在李邕马前的莫缘等二十七人拖至帐外,须臾,尽数问斩。
直到此刻李邕才下了马,走到莫云可汗身前。将他搀起,温言道:“可汗不必惊怕,唐王言信,王师就将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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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远在万里之外的祝彪,正在军帐中看着地舆图苦思的祝彪,突然听到了一声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内心一喜,终于来任务了么!
把苦恼也抛开一边,立刻沉进了系统中。
“哗……”身子猛地站起来,满脸惊喜,喜不自禁。自己接到的那第一个s级任务竟然完成了,胡狄二族都完蛋消失了。
一种激荡胸怀的喜悦从内心一冲而上,祝彪简直想仰天长啸了。
自己又可以有一枚s级兵符了,而拉开奖励,5000金,比先前完成的s级任务还多出两千来。已经要干涸的‘马内’,也再次丰富起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祝彪毫不犹豫的将s级兵符用到了‘长兵’上,再将奖励的高阶阵图——十面埋伏学了,祝彪立刻命人擂起升帐鼓,升帐聚将!(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一章 虽然故技,依旧漂亮
ps:元宵佳节月圆圆,情人节玫瑰花艳艳;双节同庆在今天,好运祝福一起传。
“放弃上林?”
安肃郡守府内,上官仁清一个激灵坐起。看着手中的信纸,几乎不敢相信。祝彪花那么长时间才拿下上林半郡,现在不南下不说,举兵东进成博,放弃了半郡之地,完全是将既定方针给推翻。
“他想干什么?”
上官仁清不信祝彪不经过深思熟虑,就贸然做出这样决定。可看着地舆图,上官仁清想不出半点,祝彪兵入成博打开局面的可能。
党世魁把几乎一切都想到了,就赌一个月内他是不是能拿下城池。上官仁清真切的希望,祝彪真的从周军的布局中,找出一隙破绽来。
三rì后,成博郡,郡城城外。
距离郡城还有三十里,祝彪大军已经不得不停下了。因为周军的军寨就在他眼前,一个不大,却很坚固的营盘。
“党世魁对成博采用了锁城法。外围周遭修筑了大小十九个军寨,这是最西面的一个。”
镝锋指点着地图,上面的成博郡城,周遭已经标注上了许多的小红点,那每一个小红点就代表着一个营盘。
“这里是他储粮的地方,位于成博郡城东南角,间距十八里。党世魁筑起了三四丈高的城墙,如同一个镇集。周遭尽是周军兵寨,防守严密,还有重兵把守。”
密密麻麻的小红点钟,粮仓,这个四方块就如同成博郡城一样,清晰醒目。
祝彪手指触摸着这个点,它就是今夜自己的目标。
三百颗霹雳弹,一百颗霹雳火,一千四百金的耗费。祝彪没理由拿不下粮仓。不要说它堪比一个镇集,它就是一座真正的城池,三百颗霹雳弹也足够爆破掉城墙。
夜晚,暖风袭袭。
三月份了,寒冬早就远离人间而去。夜已深,可周军都督大帐里的党世魁依旧没睡。
他搞不懂祝彪如何会做出这般选择,放弃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上林北地,倾兵杀进成博,后勤可是完全断绝啊。
难道他就准备打个四五天就再度折返回去?还是说祝彪要丧心病狂的向百姓下狠手,施辣招了?
běi jīng的唐王愿意吗?
打仗打。的是物资钱粮;天下,争得是民心士气。如果祝彪真在成博烧杀抢掠,那自己此战就是大败又如何?就是全军覆没又何妨?
唐王要丢掉民心的。
持续了两代人之久的五王之乱,各诸侯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很去顾及这一点,轻易不去碰这条线。因为此戒只要一破开,那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最后民心尽丧。军队也会变成一帮禽兽。
祝彪在中原的名声并不怎么样,石州的那场大水,至今也被无数人记在心头。党世魁手下有石州兵,明白石州人对祝彪的恨。可这并不是说祝彪真的道德低下。他领兵打仗期间,党世魁还听说过有烧杀抢掠的恶迹。
可后勤不通,祝彪二十万军杀进了成博,除了抢掠百姓外。还如何筹措军粮?
这样一个问题党世魁已经想了三天,三天里他不知看了多少遍地图,细细推敲着每一个环节。不会有错啊。
祝彪究竟是看出了那一种破绽,才敢带兵不顾退路的,孤兵深入?
……
今夜是祝彪来到城外的第一夜,党世魁无法安心睡下,坐在帐中,在灯烛的黄晕下,再一次细细的推敲起地图上的各处布置了。
“报——”
帐外突然响起叫声。
“禀都督,逆军夜间拔营,兵过西南两寨,正向军粮城开进!”
大步走出军帐,党世魁只带上了贴身护卫,就匆忙赶到大营望台。从十丈高的土台向西南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队火龙正越过一座又一座军寨,由西向东,张牙舞爪的直扑东南方的屯粮之地。
无数火光从四周的周军军寨中亮起,多如天上的繁星,明耀的火光把黑sè夜空都照的泛白。
“大帅,咱们这真是虎口拔牙啊!”
来突袭军粮城的只有三万河东jīng骑,祝彪身边的人是祝忠和祝仝。相互间说话自也就多了一是随便,少了一份恭谨和恭维。
“是啊,虎口拔牙,真正的虎口拔牙。”并且一定要成功——攥紧手中长枪,祝彪目光充满了杀气。
周军大营。
望台上,火光不断在变化。从上向外望去,各处军寨不时的有样式不一的火堆亮起作为回应,一张大网,党世魁铺好了,就等张网以待。
此时的党世魁充满自信。他依旧猜不出祝彪是如何想的,可他坚信自己能取得今夜这一战胜利。
祝彪只是挥师一部杀到军粮城下,根本不可能对军粮城产生威胁。他是废了多大力气才修筑起的这座城镇一般的军寨啊,祝彪就是倾兵来袭,以军粮城坚固的防御,和三万jīng锐守军,也能抵挡一二。
数十万周军枕戈待旦,包围圈里面的唐军也惊觉厮杀声,石渊急忙登城。
党世魁估摸着节奏,祝彪只是带一部分骑兵杀进来,在外头,黑夜掩护下的地方,还有十万计的骑兵,这些才是他要当心防备的。
五六十万大军在手,祝彪这种少数骑兵的夜袭,他只需动三成的力量,就能将之完全绞杀。
“杀……”
“杀啊……”
三万铁骑绕着军粮城不停地打圈。雷鸣一样的马蹄声,数万人的高呼声,方圆几十里都一清二楚。
可是,军粮城守军,附近军寨的守军,都看的亲切,来袭的逆军骑兵完全是干打雷不下雨。他们口中的喊杀声,震天响亮,实质意义上的进攻,却是半点也没。
党世魁看着军粮城上升起的信号旗。眉头略略皱起,祝彪这是在钓鱼吗?如果是,那他的胆子可真的不小。直接跑到军粮城外做花活了。
可这是不是太幼稚了?
那家军队没有夜间传讯手段啊,几堆篝火就能清晰地传递出消息,祝彪真在钓鱼吗?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老人,他不会连这一点都不晓得?
党世魁猛的感觉到,这几rì究系祝彪的思量里,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了。
如果他是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网络熏陶的人,这时肯定会埋汰一句:这丫的大脑回路太不正常了。
党世魁当然不是二十一世纪地球人,所以他此刻只是紧锁起眉头。细细注视着军粮城方向的每一丝变动。
直到……
“轰……”
“轰……”
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后,党世魁骇然失sè,才入一桶冰水淋头,透心彻肺的凉。
“出兵,出兵……”
歇斯底里的吼叫。大营战鼓声响起,号角声响起,力士们竭力抬起鹿角、拒马枪,打开厚重的辕门。
“杀——”
两个三四丈宽的缺口出现在军粮城西侧城墙,祝彪带着早已经翻下马背的陷阵营和三千亲卫重甲。顾毫不迟疑的冲杀上去。
“轰……”
一道人影闪电般出现在缺口,就像祝彪倾尽功力的一掌‘亢龙有悔’拍出,让摇摇yù坠的缺口立马加宽了丈许。黑影也是用汹涌如海的掌力将数百块大小不一的砖石,铺天盖地的打砸向冲涌向缺口的陷阵营。
垮塌城墙堆起的废墟。在这一掌之下就少去了尖锋。十几名冲锋在最前的陷阵营将士被打的伤筋断骨,更甚当场丧命。一向都冲锋最前的韩刚韩猛兄弟是首当其冲,二人实力不俗,在祝彪多年培养下。武力双双突破进了80+,挥舞着独脚铜人和雷公镗连连挡下了四五十块砖石,却还是被剩下的城砖砸的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两声爆响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祝彪与黑影却瞬间醒悟,两道人影一闪即逝,再次显现在人眼的时候,已经是在城墙的垛堞上。
宗师级高手!
军粮重地,果然有高人坐镇。
祝彪眼睛jīng光一闪,心中暗叫可惜。如果换做别的地方,这不就是又一千金了么。但现在……
“我来缠住他,你们给我杀——”
高声叫着,祝彪清楚,他的时间不多。自己能用霹雳弹爆开城墙,党世魁就敢立刻倾巢而出的来找自己拼命。
韩刚韩猛抹掉嘴角血迹,大声高呼着。而赵飞、钱宝,也挥舞着兵器大声应诺。
一百颗霹雳火,七成放在赵飞的身上。
祝彪带着对手向军粮城内部钻去,他可不敢保证祝彪身上就没有了那种能爆炸的东西。
“轰轰轰……”
霹雳弹、霹雳火交替炸响,用前者开道的汉军进展神速,而用后者放火的汉军,进展已经可以用光速来形容了。
再大的粮仓,两颗霹雳火搞定;再高的粮囤,一颗霹雳火燃烧。
只是短短两刻钟不到,整个军粮城就变成烈焰的海洋。滚滚热浪连祝彪跟对手都难以忍受,撤了出来,其他的敌我士兵,就更不用说了。
周军已经四面八方的包裹上来了。
祝彪舍弃对手,回到了队伍中。“技战术——连环突击,开启!”
自从骑兵属xìng升到S阶后,祝彪这是第一次开启骑兵兵种的最高技战术。
“杀啊……”
陷阵营、亲卫重甲上马,作为骑兵一员编入进队伍,十二万只马蹄敲打着地面,三万骑组成一支锋锐无比的长箭,此刻离弦而出,直shè向阵外。
一**周军阻拦到,但根本拦不住。两边战力相差太多,汉军骑兵又被祝彪加持了技战术。夜晚里面,阵列不严的周军步甲如朽木一般,被祝彪率军轻易的踏阵而破,溃败下的乱兵还会冲乱周军自己的阵营。
除了防备城内唐军的十万兵甲,党世魁倾兵而动。一座座军寨连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如果周军镇定以待,祝彪虽然兵锋犀利无比,想破开这张大网也确实不见得。周军的数量太多了。
可现在,军粮城化作一片火海,周军上下还能镇定以待吗?不知道多少人已经慌里慌张六神无主!
“杀——”
军寨圈外的汉唐步骑军适时的发起了进攻。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手中没粮。心里发慌。
周军心中都发慌了,还如何能抵挡十七八万大军的进攻?
就连那些刚刚编入陈安、陆通等人手下的上林降兵,这时候也全部意气风发的奋勇争先。大军杀入军寨圈内,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呜呜呜……”
当祝彪与大军汇合之后,撤兵的号角声吹响。
二十万步骑大军缓缓退出战场。如同赌桌上输光了本钱的赌徒一样的党世魁,当下就想下令,全军压上去,与祝彪决一死战。
趁着都还有力气,趁着天黑敌我都看不清。拼他个两败俱伤。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硬给咽下去了。因为党世魁看着乱哄哄的大军实在下不出这样让人送死的命令。
“哈哈哈,哈哈哈……”
成博城头上,看着城外大火,石渊放声大笑。跟党世魁僵持了半年多时光,他如何不晓得,此刻着火的地方,就是党世魁储存六十万大军三月所需粮草的军需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
满城响起了欢呼声。满城响起了大笑声。那笑声中的畅快淋漓,就如一柄柄刀子扎进了党世魁的内心。
大军……败了。这一仗,完了,没希望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自己怎么就忘了沧州军如何攻克海州的呢,怎么就忘了炸药是祝彪捣弄出来的呢。
后悔毒蛇一样吞噬了党世魁内心,无尽悔悟压过来,让他面sè苍白人几乎窒息。
五rì后。一封捷报传到了唐王案上。
祝彪破党世魁于成博城下,斩获四十余万,解成博之围。现周军残部。三十余万人被困于成博郡北境十五县。
党世魁真的有两把刷子,见势不妙,立刻当机立断,拔腿就走。大军撤向成博北地十五县,那里有二十万的周军屯守,有三月之粮存储。
虽然当初的‘三月之粮’,期限已经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三月之粮’本身也仅是指二十万大军的三月粮草,现在若分到全军六七十万人身上,也就是个把月的量。可也比眼下周军主力状况要强的多啊。
一个月时间,有太多的变化了。就像成博战场,一个月前与现在,那就是两个天地。
祝彪怎么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呢,在烧掉军粮城后,连夜移兵成博北面,切断了周军主力与北境十五县的所有陆路联系。
于是,一场大战,在成博城北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已经通过信鸽联系晓得了城外确切变化的石渊,也调兵组织对周军的反攻。
这一场大战,汉唐军四十万,周军小六十万,是一场百万规模的大会战。
为求生存而战周军斗志极为顽强。但是,两项兵种升级为S阶的祝彪军,战斗力比起往rì已经有了质的提高。
显著地表现在步阵的厮杀声,以《武侯八阵图》列阵的六万多唐军步甲,配合着陷阵营、亲卫步甲这支三四千人的jīng锐战力,硬生生的顶住了五倍之敌的强攻。
也就是说,祝彪六万来步军顶住了党世魁三十万周军。而后,祝彪军主力,十四万骑军,对阵两倍还略有不足的周军步骑,那谁胜谁负还会有悬念吗?
于是,在周军大趋于劣势,在祝彪率领亲卫骑,热刀切黄油一样,破开周军阵甲阻隔,直杀到党世魁帅旗下,一枪打断了大腿粗细的旗杆后,整个周军战阵开始崩溃了。
党世魁断尾求生,将主力丢给祝彪,率其中军十万人趁着祝彪军追杀拦截周军败兵之际,破开祝彪军最薄弱处,向着北地狂奔而去。祝彪倒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可他手头实在没兵力去做拦截。党世魁沿途路中也卷裹了一些乱兵,后又收容了一些侥幸在汉唐骑兵追捕下逃脱的周军残兵,得了十三四万军队。狼狈至极的蹿去了北地十五县。
博州战场局势得到了彻底的扭转,然后一个问题摆在了祝彪、上官仁清、石渊三人的面前,是就地解决党世魁残部,还是趁着博州平江以北区域空虚,立刻兵下平江。
祝彪的意见是立刻兵下平江,依靠唐军优势的骑兵力量,牢牢掌控住平江以北地带,并着手探进江南之地。
在他眼中,平江可算不上是分割线。看看东面水宽五十里的昌河,四五里宽的平江也就一般般了。怎么就成了上官仁清、石渊二人眼中的‘南北分割线’了呢?
唐军在正面战场的透入兵力少是不假,祝彪也没想着一路打到天京去。撑不住时候可以退回来么,退到平江以北也不迟。像上官仁清、石渊二人这样,脑子里就把线划在平江了,祝彪一百个看不上眼。
这个问题随着捷报一块报到了唐王面前。
上官仁清、石渊意见:着手解决党世魁残部,先去后顾之忧。
祝彪意见:抢占平江北岸,着手平江南岸。用兵只需他本部!
因为安肃之战,因为上林之战,因为成博之战,对祝彪佩服有加的上官仁清、石渊,坚持己见,绝不愿意退让一步。
祝彪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是唐军在博州战场的主力,上官仁清、石渊所部兵力虽多,但若没有了祝彪的襄助,北地十五县,唐军的局势立刻就要转攻为守。
唐军的兵力比党世魁残部虽多,却多的有限。四十来万军力根本不足以去攻打三十多万周军屯守的北地十五县……(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二章 激战平江
“A级任务——开疆扩土!”
把唐王‘疆土’打到德州三郡以北……
祝彪可是好不容易的才接到一个任务的,上官仁清、石渊的提议他理都不理。
就在捷报送上唐王案头的时间,二十万步骑大军已经开始整理军需军备了。
五月份就是祝彪三十岁生rì,他只有两个月了。必须抓紧每一秒时间——
三月二十,祝彪大军直下博南,在唐王书面决定都还没送到,只有飞鸽传来消息的时候。
主力骑兵在二十三rì就杀到了平江北岸,后续六万步甲连同必要的军需军备,上万辆马车,则直到二十五rì才开到。
同时,退守昌平口的楼船将军刘梦龙,率五千水军,战船百艘,溯江而上,前来襄助。与去年来周军在平江新建水师营交锋一场,不分胜负。
兵力原有万人之众的刘梦龙,自从乐chūn西陵之战吃了大亏后,损兵过半,险些一蹶不振。最近大半年只能龟缩在昌平口,一边死死拦住昌河中的周军水师进入平江,一边‘招兵造船’,恢复实力。
但上官仁清、石渊连连败阵,都让战火烧到了成博城下,待在昌平口的刘梦龙部几乎与唐军主力断绝联系,险些就成一支孤军。
如果周军水师不怕损失,昌河、平江两部趁机猛攻昌平口,两面夹击,绝对能拿下石龟屿这个昌平口的湖心岛要地,拿下唐军水师经营逾十年的一处要塞重地。
但周军水师没动刘梦龙部,所有人都想着能兵不血刃,能用现实重压让刘梦龙乖乖屈服。
只需大军拿下博州,杀进幽州。刘梦龙彻底断绝了陆路通道,石龟屿即便是水师重地。没有了陆路的支援,一应军需粮秣他又能支撑上多久?
最后除了乖乖投降,就只有扬帆起航,进入昌河,向北而去。
不管刘梦龙作何选择,周军得利都胜过强攻石龟屿不是?
周军水师、周军陆师,算盘都拨打的挺好。但他们绝没想到,情形会陡然剧变至此。
半年多的休养生息,刘梦龙水师部也仅仅恢复到了七八千人,现在留下一部。连同石渊兵撤平江北线时送上石龟屿的一营步甲守候老巢,自己亲率五千主力水师,溯江西进!
周军平江水师主将就是当初坑了刘梦龙一把的乐chūn守将王威,在第二次乐chūn之战,也可以称之为西陵之战中,王威在其中也是个大角sè。
王威所部足足万人,只是战船比不得刘梦龙部多,比不得刘梦龙部完善,所以两边才打了个不分胜负。
作为高耗费高技术兵种。水师最关键的是船,而不是人。刘梦龙战船众多,大小攻防船型齐全,一打二。无压力。就比如中国历史上的黄天荡之战,韩世忠只有八千人,不还是把金兀术近乎困死?
“呜……呜……”
战船从水寨中陆续使出。刘梦龙站在船头,意气风发。心头畅快轻松之下,感觉似乎战船航速都比原先高出一截。而事实上,航速提高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真正正的。
石龟屿彻底脱开险境了,再次跟大部队‘汇合’的感觉不要太好。
水寨的对面,也就是乐chūn县江畔,周军平江水师的营寨也在源源不断地吞吐着战船。
两军在平江的第二次交锋,就在眼前。
“大帅,刘将军能赢吗?”。
刑茂有些担忧的看着江面,五千对一万,就算战船占优,他也对刘梦龙放心不下。
身后诸将也一脸戚戚,刘梦龙水师是他们渡过平江,攻取东南十七县的唯一希望。如果这仗败了,四五里宽的平江真就是一条天堑了。
唯独祝彪面容平淡,内心自信满满。他在见到刘梦龙之后,刘梦龙部就自动编入了他手下,系统增幅就已经笼罩在刘梦龙水师身上了。20%的战力、速度、防御增幅,刘梦龙今rì岂有战败之理?
“冲撞——”
水面上两军距离越来越近,祝彪抬起千里镜,心中默念一声,A阶水师最强战技——冲撞,激发!
没有海战时候,火石坠天,火弩穿梭如雨的炫丽场景,江河中的水战,战船较之海战降低的不是一个档次。
海战中,最低一级的海鹘船,放到平江之内,已经是中等规模的战船了。而同样是楼船、斗舰,平江水战的楼船斗舰比之东海海战时候的楼船斗舰,小了整整两个档次。
这里的楼船斗舰,载人三百。
这里的水战,靠撞击,靠弓弩,不靠投石。
“咔嚓……咔嚓……”
就是在岸边,祝彪等人这时都能清晰地听到战船相撞,木板破裂那剧烈的声响。
“呵呵,周军船舱的工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水面上的结果让岸上的人等一阵寂静,半响窦兵惊讶的声音都变了调子的叫嚎才响起。
一阵嗡嗡,不解,不敢相信,难以置信,重重内心情绪变成了一句句话语,嘈杂在祝彪的耳边。
周军水师竟然在双方的冲撞中,一口气沉下了两艘楼船两艘斗舰,还有几艘艨艟摆停江上……
王威站在旗舰的艏楼上,用千里镜窥望着不远处的第一线。
唐军水师楼船,船高三丈,一sè的丹漆,上中下三层,房室俱备,樯帆林立,战舰蔽江,的确十分盛大。
比自家的战船强出一等,但是,自家战船也不至于弱到一撞就崩的地步?
看了一阵,王威放下了千里镜,与身边军将说:“敌船首尾相连,船坚身大,气势虽盛,但进退缓慢,可用火攻。”
“将军,虽是东风。但也可选勇士驶小船,船上装满泼油的柴薪,迫近敌舰,顺风放火,不过唐军战船载有拍杆,可居上而拍下,只怕不能轻易近身。”
战船防火,1、船身抹泥浆,或包覆铜片或铁皮。2、在船头安装巨木,将来袭火船顶住。使其无法接近。3、开战前注意风向,尽量占领上风上水方位。4、水上交战远程攻击优先。尽量使用弓弩、投石机等远程武器,避免近战。5、在主力舰船周围,使用小船巡逻。丢车保帅。6、就是船舷装置拍杆,数百上千斤重,以绞盘牵连,无论小船还是大船抵近,拍杆落下都是一记重击。
如火船之类的小船,一记就足以沉没水底。
“大战本是艰难。就看将士用命了。”王威毫不迟疑的说道,令:“传我军令,火船出击!”
“诺!”
一声命令,大中型战船后面。上百艘走舸涌出,鱼群一样划过江面往上风头抢去。
周军这一举动,谁都可以看个清楚。
祝彪眼睛闪了闪,知道周军这是要放火船了。
战鼓轰隆。声震江面。
刘梦龙正率军趁胜出击,唐军战船灵活而动,特别是刘梦龙亲率的一支舰队。十七艘战船勇猛攻击,所到之处锐不可挡。
火矢密集如雨,穿行在江面虚空上,敌我船队不时的有大火升气,烈焰冲腾,或将船帆引燃,或将船帮烧着,两边战船都有冲乱。
双方激战中,刘梦龙的坐船也起火了,但他立在船艏甲板,虽流飞矢乱窜,不为所动,只管呵斥士兵们灭火,又令下面水手继续奋力划桨前进,船上弓弩连发,只杀得云水翻腾,血染湖面。
唐军的水师船大兵jīng,论实力本就胜过周军一等。现在又被系统增幅,战力就更不是周军能比的了。
但周军人多势众,每艘楼船上,三百人就可满编的,硬给装进了四百人,甚至更多。靠着兵力的雄厚,一时间也跟唐军杀的天昏地暗。
两军各有所持,拼死作战。
从上午直打到下午,碰撞声、喊杀声、惨呼声盈于天地间,整条大江,随眼望去,到处都是飘浮未沉的残船死尸,数里江水为之尽红。
随着战斗,有着系统增幅的唐军水师已经占到了上风。
这时是未时末点了,刘梦龙看周军兵力雄厚,一艘战船败阵摧毁,另一艘战船就又来顶上。自己虽然兵jīng,但人少,这么一直拼杀下去,即使能取胜,最后也肯定损失惨重。遂决定派出一支jīng锐绕过厮杀正烈的主战场,从侧面袭杀周军水师主将王威的坐船。
刘梦龙能做到如此,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唐军占优的情况。在和周军水师的对抗中,还有余力派遣人手寻找王威旗舰。
“将军,唐军水师是……”王威的亲将看到一支唐军水师分队绕过战场正面,直直向着王威坐船冲来,脸sè当即一变。
“慌什么慌?派人顶上——”
王威神sè不变,他现在不能亲冒矢石,冲杀在前,可立在阵后指挥督战还是没问题的。
一支偏师就想把自己逼退,刘梦龙太小瞧了自己了。
当下王威一口回绝后,大声喝道:“本将军士在拼死搏杀,本将就绝不许后退半步,向众军传令,此战竭能尽力,绝不后退!”
这话一出口,整个战船上的士气都为之一震。而唐军分队对王威坐船的袭杀,也被鼓起勇气的周军护卫水师战船,完全阻挡下。
不过当一只小船抵到岸边后,事情就再度有变了。
“大帅,平江不比富江,周军人多势众,恐怕……”
“没什么好怕的。这江海之上,还没人能拦得住我——”
挥手打断了身后众将的话,祝彪脚下一股劲力涌出,整个身子飞弹向江面投去。
白浪滔滔,只在祝彪脚下滚过。他没能力做到凌空虚渡数里之遥,可登萍渡水如履平地,却完全不在话下。
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横穿敌我战场,向着王威坐船激shè而去。
“什么?”
“人——,快看,那是一个人……”
祝彪就是要引起两军双方的注意,这样他斩杀王威,才能让周军水师一举丧胆。
“放箭,快放箭……”
已经有反应过来的周军水师将领高呼了。却完全被唐军水师方面掀起的欢呼声给压下。后者都认了出来。这道踏波而行的人影,可不就是自家的大帅。
一艘周军斗舰,直扑上去,拦住了祝彪去路。
现在的周军,还有几个人不晓得祝彪单人武力的厉害?三十岁都不到的年纪,却多次硬生斩杀宗师级高手。祝彪在中原名头之响亮,不是他自己可以想象到的。不管那名声是好是坏!
而再看祝彪眼下踏波而行的态势,这若是让他给穿透了战船,杀到了主将坐船上,那还了得?
周军自然拼命拦截。
“嗖嗖”的破空声急响。不知道多少支利箭向着祝彪集中shè来。他的头顶天空,几乎就全被黑sè的箭矢给覆盖。
这真的是很浪费。可要是能shè杀了祝彪,就是再浪费上十倍,谁又会说个不知呢?
祝彪没有用《袖里乾坤》,也没有用《流云飞袖》,只是运起了《癸水神功》,这七煞宗七脉中水系一脉的看家绝学。
yīn阳五行,七煞七修,除了yīnxìng的《玄yīn真经》外。《癸水神功》是祝彪现今七脉中修行最深厚的一门功法。他天xìng属水嘛!
脚下的江水如同被蛟龙翻腾了一样,猛的激荡起来,朵朵浪花能飞荡起丈余高,完全将祝彪整个身影包裹。可这包裹是又不是完完全全的遮掩。祝彪身形透过层层浪花的缝隙,还能模糊却肯定的看到。
这给了周军们最后的希望,一波接着一波的箭弩shè向祝彪,数以千百计的箭弩却又被无穷无尽的浪花给完全吞噬。
就是斗舰上的床弩。一支翎箭也顶多击碎一朵浪花。就更别说那些箭弩了。在浪花的簇拥下,祝彪速度不减反增的直接杀到斗舰传下。
白骨剑光闪过,‘轰轰轰……’
斗舰数寸后的船壁被剑煞轻易地轰开了三道缺口。每一道缺口都是直接贯穿了内中的密水仓。成百吨的江水灌进斗舰中。刚才还千箭齐发的斗舰,立刻就舰首沉下,舰屁股迅速抬起……
斗舰受此打击,船上的水兵顿时遭了大殃,惨叫声此起彼伏。然后成群结队的水兵开始跳下船帮,落进水里后拼命地向外游去。可就这样也一样有几十人被沉船卷起的漩涡带进了江底。
当祝彪踏上王威坐船的时候,一个身着重甲的军将,怒吼一声道:“杀,跟我杀上去,只要杀了祝贼,此战我军必胜,天子必不会吝啬赏赐!”
“杀啊,杀出个封妻荫子!”
大批周军水兵或是受到鼓舞,或是被王威亲兵裹挟着,反正是歇斯底里的红着两眼,沿着两侧船弦,直扑祝彪冲来。
但这些能挡住祝彪吗?
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水战,不是陆战。武林高手,尤其是水上高手,在这里可发挥的作用,远胜过平原战场。
谢旌是一名勇将,身着重甲,带头杀上祝彪,长刀横展,呼呼地刀锋一下就将祝彪全身包裹。
但是他与祝彪实力的相差真的太多太多了。一股淡蓝sè的云雾从祝彪身上发出,浓郁成一团,正在激烈的翻滚着。
在谢旌一刀劈下的时候,一直战力船首不动的祝彪,猛的一甩手,那团淡蓝sè的云雾沸腾起来,一股刺骨的极寒瞬间扫荡整个船首。
刀,停留在半空不动了。人,僵持在甲板上不动了。
祝彪一击,近百人僵死在了船头。
“杀,只要杀了祝贼,我们都可以官升三极,封爵封侯!”
王威拔出了长剑,疯狂的叫嚎着。
一股劲气向四周传播开来,凭空就像荡起了一层波纹,船舱木柱悉数摧断,数十甲士鲜血喷吐着摔下水中。那迸溅的木针木刺,更如缩小的箭矢一样,穿透人的血肉。
哭喊声,惨号声,人体被打碎的闷响充斥着穿上每一个人的耳膜。
人cháo中,卷起惨烈的哀叫,只是片刻,船上的血水就浸湿了甲板,并且不断流下,不时有着血肉肢体从船上跌了下去。
王威的亲兵绝对jīng锐彪悍,坐船上的水手斗志也很顽强。
但是当四五百人只剩一百人左右时,再顽固的心也裂开了。祝彪有意不先杀了王威,因为他见到已经有大批的周军战船返回来救援了。
他要显示武力,显示自己的强悍。
所以,王威他留在了最后杀,而先把船上周兵的胆杀破。
船上渐渐静了下来,传来的是各种临死的哀号。祝彪成功了,他把周兵的胆杀破了。
四五百人的一条船,站着的只剩下了祝彪跟王威两个。除了船上躺倒的几十名伤兵外,余下的也就是三四十个跳船逃生的人。
周边就是周军水师战船,却没一个军官敢指挥着战船真的来救援。
他们怕了。那血肉模糊的战船,吓住了他们。那战船上留下的滚滚鲜血,染红的江水,吓住了他们。
王威被祝彪钉在了船壁上,一根半折的长枪透穿了他肩膀,钉在了身后的船壁上。
王威两眼狠狠的看着祝彪,喘息着,却没有力气再做丝毫的挣扎。祝彪在投枪的同时,《玄yīn指》虚点,已经封住了他的穴道。
王威现在连出声都做不到,只能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恨意。但外面的周兵可看不到他眼睛,只以为王威被彻底吓住了,一点反抗都不敢做了,束手待毙!
一颗人头提在祝彪的手中,周军水师士气崩溃。(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三章 系统倒计时
“叮,A级任务‘开疆扩土’完成。”
“奖励:……”
“叮,成长型任务——再接再厉,发布。”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可着劲往南打,山峰可越,河流可渡,艰难险阻阻止不了你……”
“奖励:视情况,待定。”
“提醒:注意大评的时间,你只剩不到两月了。”
……
……
席卷东南十七县,转眼复弋阳、纪郡、福隆三郡,还顺带着往西拿到了卧云、柯阳两郡,战略重地平陵着囤积了五万周军驻守着,祝彪在城下绕了一圈后掉头南向。
威宁,德州州治。
元武六年十月初三,天已大亮。威宁城内外一片寂静,平rì早应开启的城门,现在紧紧地关闭着。城墙上肃立着上万的士卒,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用jǐng惕的目光向远处望。
自五王之乱后,威宁已经两代人没经历过战火了。祝彪当初万里征途打回北疆时,德州走是西北地,也没有在威宁城下露过面。几十年没有经历过战火,在这里生活的百姓早就忘记了战争所带来的恐慌。
不管是德北三郡,还是博州的厮杀,距离威宁都是那么遥远。而现在,局势的骤然变化,让传闻中的北疆铁骑猛的出现在了城池之外……所有人都惊骇、恐慌、惧怕着。
每个大周子民都知道北汉,那是帝国的宗亲属国。但他们绝对没有见过汉军,可是近些年,祝彪的声名是那样的大。不仅是行军打仗,还有江湖搏杀,就是在中原,也从没出过二十来岁就能撼杀老牌先天宗师的人过,并且杀的还不止一个两个。
在武风鼎盛的中原。无数侠少青年口头传诵着祝彪的名字。祝彪也通过他们的口,以另外一种形象被广大百姓所熟知。
这真的是无比的惊才绝艳了!
武功赫赫,武艺高超,就是名声有些不好,祝彪也照样领袖风cháo。
从来没有看见过汉军的模样,从来没有见过祝彪的模样。
如果祝彪是单人独骑来到威宁,围拢过来看热闹看稀奇的人还真会有一些,可现在,满城军民心里都充满着恐慌。哪还有半点‘好奇’!
凄厉的号角声和紧急集合的钟鼓声在城内响起,吵醒了清晨还在睡眠中的满城百姓。
起床后百姓们交头接耳、相互打听。确认是北疆军到达城下的消息后,全城立刻处于一片混乱状态。他们有多少人来?是用什么方法深入到威宁城下的?为什么之前没有一丝北疆军要来的风声?是不是前方已经全部被北疆军攻战了?大家议论纷纷,猜疑不断,但都得不到证实。
百姓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威宁城里只有五六万驻军,在敌军直接杀到州治的情况下,能不能守住城池在百姓眼中真的很成问题。他们可都听说过祝彪的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当年在石州,一场大水淹了百万苍生和几十万大军。一旦北疆军攻入城来,恐怕全城的人都要遭殃。百姓们无一不是惊恐异常、面sè惨白。为了保全小命,他们用最快速度收拾细软、口粮,拖家带口。想要逃出城去。
可是威宁的大小十个城门都已关闭,城内的守军正从兵营中出来准备登上城墙,两方人拥挤到一起,乱作一团。百姓们那里是军队对手,被驱逐开去,呼爹喊娘之声四处可闻。咒骂甚至殴打随处可见。
德州刺史胡济礼亲自显身安抚百姓,当然随行的衙门捕快也在劝说安抚。
他们劝说安抚的方式很特别,可不是循循善诱,而是直接用手中的水火棍说话。
可是从上午到晚上,从晚上再一直等到晨曦初露的时候,也没有听到北疆军攻城的声音。就连城墙上守军的动静,他们也没有听见。难道北疆军来临的消息是讹传?可是明明是城内守军吹响的号角,怎么可能是误传!谁也不敢开这种玩笑呀!
难道北疆军还没做好攻城准备?他们是打算打造好器械后再进攻?这个结论很合理,威宁城的百姓们,忐忑不安地猜想着。
等待是一种煎熬,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百姓心中的恐惧感非但没有减弱分毫,反而不断地加剧。大家现在只能祈祷,祈祷满天神佛能保佑城池守军扛过这次劫难。
不光城中百姓惊恐、不安,刺史府诸多大吏们也同样在担惊受怕。他们不是担心北疆军攻入城来,而是正在面对的盛怒中的德州刺史胡济礼。今rì上至治中、别驾、长史、威宁太守,下到威宁县令是都来了,他们已经在议事厅站立了大半个时辰,但胡济礼……
即没有理会众人,也没独自思考。而是独自在议事厅里走来走去。如铁笼中的困兽一般回来走,嘴里呼呼地喘气。谁都不敢出言招惹他,都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陪站在一旁,个个如木雕一样。
“禀使君,刘捕头来报,城外的北疆军已经不知去向。”一名侍从这时匆匆行到胡济礼的身侧,轻声禀告。
而胡济礼这才闻言止步,心里开始猜测着北疆军的去向。过半响,还是无语。
威宁太守终于鼓足勇气上前进言道:“使君,逆骑猖獗,如果不将其驱逐剿灭,怕不止州治会满城人心浮动,其余郡县也都会惶惶不安。下官以为,当务之急当速速请援晋王,以晋藩之兵配合本州主力,擒杀祝彪。”
胡济礼看着威宁太守一眼,年已五十的他素来威严深重,听罢这话却也不由得犯了一个白眼。‘以晋藩之兵配合本州主力’,这话青州这等大州可以说,德州却半点资格也没。反过来还行!
但却是晓得,自己平rì驭下威重,威宁太守这是不敢触怒自己。
回家了抬头看了一眼威宁太守没有说话,这是又一名侍从进到议事厅,将一封书信举过头顶,低声道:“禀使君。刚刚收到晋王殿下送来的书信。”
胡济礼一把将书信取过,打开来看,片刻后,yīn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人也恢复了往rì的威严,缓步走回桌案后坐下,对人群言道:“诸君,晋王殿下刚刚送来消息,他已经派四十万步骑前来协助本州剿灭祝彪,预计在本月五rì。我们的先头骑兵便会赶到德西。”
议事厅上“嗡嗡”四起,众人都没有料到,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晋王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把可调度的兵马排到德州了。众人都担心着,因为东北战局的变化,青州连着晋王注意力都集中到带州,集中到沧海呢。
德州治中高兴地连声道:“晋王殿下深谋远虑,远在几千里之外,可以预见本州所患,下官深感佩服。既然两rì中我军救兵可到。祝彪逆军不足为患矣!使君只需传令各地,郡兵严防死守即可。
待晋王大军赶到,与我师汇合,祝彪不退回北境三郡。将无处身之地也。”
治中老成的话语深合胡济礼的心意。
“此言甚是,深合本官意,就这么办。”
四月初六。
进入德州已经二百里的晋军营地里,正印先锋巴烈虎一手轻拍着额头。一边在大帐内来回行走,数位将领静静的站立两边。北疆骑军自从昨rì偷袭了后队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巴烈虎今个派出了五百游哨探马。仔细搜索了方圆五十里的范围,也没有打探到北疆军的踪迹。
他们去哪儿了?
祝彪的行动,令巴烈虎迷惑不解。在出兵之前,巴烈虎预想的是先汇合德州军一部,牵制着北疆军。待到主力赶到了,两军对垒交战中,一举将祝彪击败。
他晓得祝彪的厉害,知道当初晋军在祝彪手下吃过怎样的大亏,所以没想过‘剿灭’二字。
也预料过祝彪不来交兵,在大军的追击下退去德北三郡。就是万万没有想到,祝彪竟准备在这‘敌境’里,玩捉迷藏。
难道他们不晓得,在遍地都是心向朝廷的士绅民众中,他们根本就隐藏不住形迹,也不可能‘不战不走’,抓住空隙就给自己一下。现在的不知去向都只是一时的,最多到明天,就会有详细情报送到帐下。
事情的进展如巴烈虎的猜测一样。第二天天都没亮,一名探马急驰入晋军营地,飞到中军帐前向巴烈虎禀报:“将军,肥西县传来消息,他们昨夜发现有大群骑兵从城池外通过,向着南方而去了。”
探马的带来的消息,对大帐内的所有人来说并不出意外。因为以先锋五万骑兵的实力,巴烈虎部根本就阻挡不了祝彪的任何举动。
他们出来的任务仅仅是一定程度的牵制祝彪,绝不是阻止或是狙击祝彪。
不过,接下来这又是什么情况?
天亮前后的一个时辰里,巴烈虎竟然接到了五封军报。昨夜里,足足有五个地方出现了‘大股骑军’。
巴烈虎心中升起剧烈的不安。祝彪想干什么?这么折腾?
一种都‘捕猎’的危机感在巴烈虎心头愈来愈烈。不是他怕了祝彪,实在是知道祝彪的厉害,敢断定祝彪不会白费功夫。
而祝彪眼下的这一番‘布置’,猎物会是谁?除了他自己,不言而喻。
“将军。”巴烈虎手下军将向他提议道:“属下认为,祝彪如此动作,必是有所图谋。在还不清楚其谋的时候,我军有必要提高起jǐng惕,时刻保持军力集中。如果真的被祝彪偷袭,也好有防御。”
“不错。你的这个建议很好。你去传我的命令,各营一路之上保持一里间距,不能随意改变距离,谁敢违令严加惩处!”巴烈虎很爽快地接受了部将的建议,他对祝彪行军进兵迅猛是心有余悸,也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受到祝彪的偷袭。
初八,早晨。
高城西南方五十里外的安岗。白雾还没有散去,一片茫茫。天上升起的太阳变成了一块白斑,一点都不能让人感受到chūn夏之际的温暖。
很少见的一场大雾。
微风吹拂过大地、扫过高山、穿过树林。远处周军营寨若隐若现,祝彪目光敛俭了起来。
没有人语声,没有马鸣声,如果不是他们口里还呼吸着,人都会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雕塑。这些骑兵就是祝彪连夜调集的三万多jīng锐。一夜奔驰三百里。黎明前抵达的营寨边。
这里是德州军一支八万人主力的大营所在。
没人会想到兵马分成了十多队的祝彪,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周军、晋军的目光全被多达十多队的汉唐骑兵给迷惑了。每一支骑兵都打着祝彪的帅旗,除了领兵军将,没人能知道祝彪具体在那一支队伍里。
所以,巴烈虎停下了,晋军主力疾速前进,德州军处在中南部的二十万队伍,也纷纷开始拱出自己的乌龟壳,进行集结。
眼前的这支八万人德州军,只需要再过三天。人马就可达到十二万之多,到第五天,二十万步骑,过四万人的民夫,就会系数聚集。然后转向西南,与五天后已经抵达到附近的晋军汇合。
这之后,这支六十万之众的大军,就会步步为营,结合依旧握在周军手中的各地郡县城池。一点点压缩祝彪的活动空间。最终逼他决战,或将旗驱逐到德北三郡。
可惜,周军、晋军都不晓得,在骑兵兵种晋级s阶之后。配合着神行技战术,祝彪军已经可以轻松抛出一rì五百里路程。一夜间召集附近的两部兵马,合三为一,再奔袭三百里地。杀到大营。
对于别的将军们是神话一样的行军速度,在祝彪这里是完全可行。所以,祝彪来了。而不远处的德州军还一无所知。
时间流逝,辰时正点左右,白雾终于要散去了。远处的旷野变得清晰起来,同时不到十里外的德州军大营,也传来了祝彪等待已久的嘈杂声。
“大帅,周军戒备撤了。他们正在打开辕门——”
赵飞向祝彪禀道。
而后,一刻钟不到,祝彪透过树林的缝隙向外看去,远方几十个黑影正在朝着这里奔驰来。祝彪命令各连做好准备,这是德州军放出的哨骑。他部三万多人,十万匹战马,根本隐藏不住。随着祝彪一声令下,树林后所有的骑兵都跃上了马背,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半盏茶后,来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孙克悠然的注视着狂野,身后数十jīng骑,队列整齐而有序,明亮的盔甲,在阳光的照shè下,一闪一闪,好像是麦芒一般刺眼,让骑兵浑身上下都显露出威武的气势来。
可是突然间孙克感觉一阵心悸,没有来得一股恐惧携到了他身上。悠然的表情完全消失,在他的眼里,刚才还安静祥美的旷野瞬间变得一片寂静,肃杀之气孕育在大地之上。暖暖微风也变得如数九寒天的刺骨寒风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孙克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脸sè陡然变得惨白。他努力镇定着砰砰直跳的心中,可是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孙克生来就有的一种‘本事’,他每当感觉到心头惊悸的时候,十有六七就会有危险。
这件事他从没对外人说过,只有父母那里透漏了一丝口风。所以,在外人眼中并不jīng明也不强干的自己,做斥候探马,出人预料的一做七年都还活蹦乱跳。不仅多次立功,手下士卒还伤亡最少,在整个德州军中都是独一份儿!
因为现在不比太平年间,现在打着仗呢。
德州历经的战事是不多,可大批大批的军士依旧会轮换进入战场。自己的表现,让军中无根无据的自己,几年来已经坐上了军侯之位。
去年夏天从博州前线退回,休息了大半年的孙克,jīng神已经完全放松,没有了前线时候的紧绷。可这种感觉……
“撤,快撤……”两眼爆睁,眼球瞪得溜溜大的孙克,疯狂大吼。多年的征战,他也很少感触到如此剧烈的心悸。
孙克的异常表现,已经引起周围斥候的注意。一些新手还不知道自己的头儿为什么会发抖,可十几个跟随孙克多年的老兵,这时候却猛地脸sè剧变。
一名新兵正想上前去问候的时候,发现自己左手的同乡正用惊恐的眼神呆视着远处。
新兵好奇的也侧头去看。只见天边起了一片乌云,隐隐中还能听到一丝滚雷声,难道要下雨呢?新兵心里奇怪,头儿干嘛叫撤?而且要下雨也不对啊,天上太阳可是很好的。
只是片刻后,新兵就听见孙克第二次高叫:“敌骑,有敌骑!撤,快撤——”新兵陡然发寒,也无心再去感觉孙克声音中带着一股绝望。
大雾刚刚散去,全营jǐng戒放下,正是人心放松的时候。北疆骑军却这个时候杀来了……
辕门上,jǐng钟敲响,激烈的战鼓声、号角声传遍全营。
德州军连同民壮要容纳二十多万人的一座大营,虽然现在还没有全部搭建好,却也营盘叠叠,同时营地间空隙很大。
如果德州军有所准备,所有的空隙都会不满守备的军士,可现在他们是骤然遇袭。
营内的步兵也好,弓弩手也罢,骑兵算在一起,都有些慌乱不堪。(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四章 炮战
出营巡哨的队伍并不止孙克一支,这多达几十支的探骑,有的是幸运的躲过了一劫,比如孙克。
更多的则是被袭来的铁骑洪流,无情地吞噬。
乌云一样的北疆铁骑继续向着晋军营寨压到,就像山洪爆发,顺着山坡汹涌而下,不可阻挡。那雷霆万钧样的马蹄轰鸣声,像是一把锤子一样接连敲打在晋军将士的心上。
洪流淹没了一座军寨又一座军寨,有霹雳弹在手,晋军的军寨根本就薄纸一样,一捅就破。在祝彪只图战果不论消耗的情况下,八万余晋军,小两万民夫,十一座军寨,被三万铁骑一扫而荡!
乱兵中,祝彪斩杀了七员德州军校尉,三员德州军中郎将,再有就是德州军的副都督,这八万德州军的主将。
只后者一人,就将祝彪战争中的投入收了回来。算上其余十将,祝彪口袋里的系统储蓄,还增长了一百七十金,让他的系统总积累再度超过了五千金。
除了斩杀江湖高手,还是系统任务来钱快。一个s级任务就是5000金,随后的a级任务给了600金,加上原有积累,扣除两战的耗费之后,5000金在手。在系统大评之前,足可让祝彪再次大大增强一把自我的底蕴了。
“大帅,镝锋回报,中牧、强兴、大湾三地德州军已经缩回城去,华坪的德州军与巴烈虎部汇合,扎于洛垌,挣扎全力加固营房——”
八万人覆没的一战吓住了德州军,祝彪领兵在此地停顿了两日,该传到的消息也都传来了。
除去已覆没的八万军外的十二万德州军,有三部停住了进军脚步,就近钻进了城池中。德州兵马都督亲率的三万军,汇合了巴烈虎部后。也在洛垌这地方抓紧时间修固着营盘,是不走了。
祝彪三百里夜袭打这一仗的目的彻底到了。他吓住了余外的十二万德州军,也把巴烈虎钉在了洛垌,那么,接下去他就可以去直面三十余万的晋王大军了。
“传我军令,各部集结,进兵镇安——”
就是巴烈虎等辈能反应过来,回神过来又如何?等他们重新集结到一起杀过来时候,自己跟晋军主力的这一仗早就打完了。更或许,这边还没打完。可有十几万骑兵徘徊,他们相加一起不足二十万的步骑军又敢来吗?
郑国雄,老对手了。自开州一别,再次相见,“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郑国雄麾下众将,如宁道思、张边军、沈万山,当初在开州、万州的一次次厮杀,也都是老朋友了。
三日后,镇安郡城。
六万步军正在全力忙碌着。自从编入祝彪麾下以来。陈安这还是第一次独当一面。
祝彪要他领兵屯守坚城,挡住晋军主力的来路。然后他率骑兵主力在外,寻机而战。
是的,祝彪没有跟晋军正面野战。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三十多万晋军有不小可能会龟缩不应战。
郑国雄不是天京城里出来的大爷,他是晓得祝彪厉害的。手中仅不足两倍的军力,郑国雄避而不战的可能性会很大。
如果晋军避而不战,祝彪主力压上后坐蜡的反而会是他。
现在祝彪只是用步军摆在镇安。骑兵主力徘徊在外,奔驰在千里之地,如一柄尖刀悬在德州中南的洛垌、大湾、强兴、中牧。四部周军兵马头上。同时,大军疾扑镇安,也不过是三两日的时间。
祝彪给郑国雄摆上一个饵,镇安,就看他吃不吃了。
他若是不吃,镇安拿不到手,三十多万晋军赖以为生的后勤线路就会受到绝对威胁,大军就不要提进兵德州中南了。
而要是吃,城内的六万步甲也都不是吃素的,只要拖住晋军几天,祝彪回师杀到,就有很大的把握,击破晋军!
在此之前,十几万骑兵压在德州中南,位于洛垌、大湾等四地间,与镇安的距离可以拉大一点……
陈安等步营抵到镇安不过两天,城外就出现了晋军的探马。撒出去的斥候很快带来消息,郑国雄带领的晋军正奔来镇安杀到。
“陆将军!”郡守府里,陈安沉声喝道。
“在!”陆通肃然起身,拱手待命。
“任你为统制,总管守城事务。”陈安沉声说道。陆通领命。
“刘卓、焦竑、陈廉、王九龄。”他又逐一点名道。
刘卓四将同时起身,齐呼道:“卑职在!”
“你四人,坐镇东、西、南、北四城,若失职守,提头来见。”陈安目光凛然,四将慨然领命。尤其是刘卓,从宋王亲卫转职领兵军将,先前的成博之战只是做提线木偶,祝彪下什么令,他就怎么做。这也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了,内心之激动,可想而知。
“吴伯牛!韩刚韩猛!”陈安再一声呼唤,帐下起立三将,性格悍勇的吴伯牛拱手待命。韩刚韩猛也静待军令发下。
“吴将军,你率本部,本将再添陷阵营与你配合,弹压城内。严防城中大户异动,严防敌军高手扰乱。”
“卑职领命!”三人虎吼应声。
高手不足的祝彪军力,只有靠着陷阵营上了。
“尚将军部,与我部坐镇中军,襄援四方。”
“喏。”尚平南拱手应道。
“你等安排下去,每面城墙划段而守,以都为建制,失任何一段。什长以上处死,士卒连坐!我不管他晋贼来了多少兵马,哪怕是天兵天将帮他们,镇安绝不容失!此役,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挡晋军于城下,要么自我以下,全部战死!”陈安没给众将,也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镇安若是丢失了,祝彪的布置就全白费了。到时晋军主力挟大胜之威杀到,巴烈虎等晋德兵马再遥相呼应。祝彪就只有灰溜溜的从德州中南腹地退去德北三军了。所以这里必不能有失。
“愿效死命!”一班将佐异口同声喝道。
陈安缓缓起身,正色道:“自元武年间以来,晋军摧我故地,使我等万里远征,背井离乡,家祭无见祖颜。我恨不得食晋贼之肉,喝晋贼之血。今日赖祝帅襄助,有此报仇雪恨之机,敢不尽力,惟一死尔!”
“敢不尽力。惟一死尔!”
不管当初是如何绑到宋军这艘烂船上的,反正被陈安这么一说来,陆通、吴伯牛、尚平南、焦竑等人人都激动心头,齐声喝呼。一股坚决坚定的气势,溢满在整个大堂。
但天傍晚,一队晋军斥候一路进抵镇安城下,甚是视眼前的唐军如无物,逼近镇安防御工事窥探。坐镇镇安北城的陈廉,亲操劲弩。在而百步距离,射杀一名晋军游骑,敌人乃暂退。
随后的两日没,接连有大批晋军部队赶到镇安城下。
不时的有斥候近到城外探望。而过十万人的晋军步甲和数万计的随军民壮,在全力的修筑着其军营。
围三缺一,在南、北、东三面城外筑营,放开了西面。
守军严阵以待。各部兵马一一就位,整个镇安城显得是异常宁静,街上完全没了行人。城头。披挂铠甲手执刀枪的士卒林立,神色肃然地盯向城外。
天色阴暗得出奇,刚过晌午,却如傍晚一样。黑云压城,让人无形之中生出一股压抑感。
陈安等将眉头也都皱的紧紧地,可别是下雨了。
雨水一来,城上固然有避雨的地儿,可以继续释放弓弩,但整体而言就差的太多了。
站在城楼,先用不看,只凭耳朵听,就能知道城外是何等的嘈杂。那声响,如一阵阵的闷雷,渐行渐近,虽然不响亮,却慑人心弦!
凭城而望,千步之外人头攒动。数不清的晋军漫山遍野而来。仅凭目测绝难判断对方有多少兵力,只看到镇安城南面的野地,已经完全被晋军充塞。
马嘶人吼之声,城里都清晰可闻。不过一泡尿的功夫,此时的晋军已经如洪水一般蔓延到城下五百步。
“终于来了!”刘卓浑身都紧绷。
如海湖般密集的晋军人群中奔出一彪兵马来,一直跑到二三百步的距离停下,看了一阵,又调转马头转向东。
“不用射,让他看吧。”刘卓止住了要举弩的亲随,看着那彪人转向东去。
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看,能把城墙看塌了不成?
“传令全军,不得休整,今晚趁夜大起袍车!明日,全力扣城!”郑国雄厉声喝着。看着眼前的镇安城池,浮现心头的却是祝彪两个血色大字。
夜幕降临,整个镇安城笼罩在肃杀的气氛之中,上到主将陈安,下到普通士卒,没有一人敢掉以轻心。
城外的晋军在抓紧时间修筑阵地,深入城下三百步距离,掘土挖壕筑墙。谁可以看得出,沟壕圈裹,又特意平整的方地,都是给霹雳车准备的。
而前头竖立起的一道土墙,再配以盾车遮挡,绝对可以很大程度抵消城头床弩的威胁。
城墙上的守军全力袭扰着城下晋军。以床弩射杀往来晋军前沿的牛马,以大黄弩射杀晋军前沿军士和军官。
不过效果不大罢了。
月黑风高,渐渐地城外晋军前沿也熄灭了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把还在照耀。陈安这时却奔上了城头,焦竑迎住后手指城外喊道:“陈将军看,晋军在架霹雳车!”
陈安往城外一望,先是看到远处的晋军军营灯火漫天,将夜幕映照得如同白昼。再往近看,三百步外的晋军前沿,虽然篝火灭了,可趁着点点火把,借着那昏暗的光火,还是依稀能够看见有人影在晃动,再盯一阵,眼睛适应了黑暗。便能隐约现,一个接一个巨大的霹雳车底盘已经组装完毕。晋军士卒正在上头架设横扛等物。
三百步距离已经出了寻常弓弩的射程,但是谁都知道床弩射的比霹雳车还要远。晋军白日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也担心受到攻击,延缓了装配进度。他们现在是能不引起守军注意,就不引起。
一切等到天亮。只要这些攻城的利器组装完毕,明个就轮到他们大声说话了。
陆通也匆匆赶来,见陈安也在。行礼后说道,“余外两面,晋军也有动作。”
陈安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给晋贼来一份见面礼!”
“东城砲营军马何在?”
“卑职在!”一将大声应道。
“用咱们的霹雳车给晋贼尝尝鲜!”陈安喝令道。
虽然城内布砲,因为城墙的阻隔,射程比不得外面同级霹雳车。可是,把石弹缩小了,这问题也就能解决了。
百斤的石弹变成二三十斤。射程增强不到三四倍去,可打到三百步外。不成问题。
祝彪也是几次历经了守城之战后,纠结于这点想出的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发射的是火弹。
体积小了,威力也就小了。如果还是石弹,打偏了也看不到落点,调整都没的参照物调整。
再说,对付木质器械,火,是最适合的。
砲营司马望了一阵,又奔到城墙另一侧。冲城下比划出一个手势。一旦开战,各处喧闹无比,若是用口喊如何行得通。因此所有霹雳车都编有顺序,若需要那一辆激射。指挥于城头比出手势,下面听命行事。同时,上下联系时,下面霹雳车位也好用手势和旗帜色彩来表明。哪几辆霹雳车已经进入射状态,或哪几辆霹雳车还没进入射状态。一名砲营司马,手下指挥数十辆霹雳车。所以手势并不需要多么复杂。
为了更好的应对这一战,祝彪还尝试着做出了一种燃烧弹。以铁为壳,分内外两层,内层内置硫磺、硝石、火炭等燃物,外层灌入火油,发射时点燃外层的火油绳。
燃烧弹被射出,落地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轻易地就可以把两层铁壳给撕裂,然后,轰——,就燃烧一片了。
个头不小,比百斤石弹还要大上一圈,只是密度低,重量才二十五斤。当然,这东西属于秘密武器,数量还不多。不可能现在一眼摸黑的时候就用上。
忙忙碌碌的晋军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迫近,仍旧在全力构架霹雳车。此时,砲营司马再一次确认距离方位,而且站在火把之下,振臂一挥!
几在同时!所有霹雳车的配重箱呼呼滑下!砲梢拉动,横扛猛烈弹起,城头上的守军,都可以看到数十团火影从头顶呼啸而过,出一道道弧线,朝晋军霹雳车阵地落去!
不光是将士们,连陈安这一刻也屏住了呼吸。
城外,一群晋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匆忙地架设着战车。这器械太过庞大,不能惊动城上的情况下只能折开来运,抵达阵地后再行组装,虽然费些事,可攻坚全靠这玩意。百砲齐发,不但能给敌人造成巨大的损失和恐慌,便能在几天之内,就将石块堆积到城墙一般的高度,实是攻城必备之大杀器!
正忙碌时,有人忽然听到半空中传来异响。抬头一看,骇然见数十道火光向自己头上直落下来!爬在霹雳车底盘之上的晋兵反应是极快,一纵身跳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响,数十道火光砸落周边,木头断裂的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火弹!是逆军,霹雳车……”
都是玩‘车’的人,一瞬间兵将就都反应了过来。再看那燃烧着的火弹大小,许多人也就清楚了为何城内发砲会打到跟前来了。
一波又一波的火弹飞来,一时之间,晋军的霹雳车阵地哀声四起!
天亮了。
城外晋军前沿阵地袅袅青烟升起。
一夜的射击后,唐军给晋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北门外,都还有一座霹雳车底座被点燃。可最终还是挡不住晋军架设,城池外头,南北东每一面都有上百辆霹雳车耸立。
守军们胸膛一阵阵起伏,看着城外一望无际的晋军人潮。数以十万计的晋军呼喊着整齐的口号,数百人为一队,推动器械向镇安城逼近,一步步接近霹雳车的射程!而在攻城器械之前的阵地上,密密麻麻的盾车+土墙,给了晋军霹雳车绝大防护,虽然还挡不住石弹,可城头射下的翎箭,威胁已经去除大半。运送石弹的车马人流,如蚂蚁搬家一般络绎不绝,砲击即将开始。
刘卓目不转睛地盯着,整个人就像泥塑一般钉在城上。
已经可以依稀听到晋军军官的呼喝声,晋军士兵正往霹雳车的皮套里填装石弹,砲击在即!砲营司马推开护在他身前的亲兵,贴着城墙站定,举着千里镜俯视晋军霹雳车阵地。但见对方每辆霹雳车个头都不小,十有六七是重型霹雳车,剩下的里也少见轻型的,整体实力比城内雄厚多了。
一名晋军军官猛然挥下手臂。一座霹雳车击发了!那腾空而起的石弹,在虚空里滚动着向城头袭来!黑点越来越大。
“轰——”
石弹重重撞击在城墙面上,让城头守军感到脚下一震。
“还击——”
砲营司马扭头向身边带旗令兵吼叫。
“嗖嗖……”
数十道黑影从城内升起,直向城外飞去。跟晋军霹雳车还需要试射调整不同,有着夜间经验的城内霹雳车,直接就发全力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五章 留一手
一枚枚石弹带着千均之力砸上城墙。如若地震一般,整面城墙都在不停的颤动着。
城内飞起的石弹也准确地落入晋军的霹雳车阵地上!不止是刘卓,城上的士兵都清楚地看到,石弹着地,被砸中的士兵就没影了!
就像一颗熟透的番茄落地,红了一片。
突然,一阵喝彩声骤然响起!刘卓寻声看去,赫然见到晋军的霹雳车阵地中,正有一条带着皮套的横杠腾空激飞起!哈哈!这定是石弹直接命中了霹雳车,把之砸了个粉身碎骨!
“哈哈!干他娘的!砸的好!”欢呼的叫声传遍整个南城。
一颗颗石弹接连着地,威力虽然远不如晋军百斤石弹犀利,但杀伤总还是有的。晋军的霹雳车阵地已经开始混乱了!
习惯了稳如泰山,只管抛射的晋军操砲手们,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会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虽然在军官的强令之下,他们仍旧坚守原处,可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时刻提防着从天而降的石头。心里还祈祷着,千万别砸中了自己。不然就是死定了!
一块巨响,晋军又一辆霹雳车‘幸运’地被直接命中,砲梢横扛散落一地,被砸中了地盘,使得底盘直接碎裂了开。而惊魂未定的操砲手们,这时手里还各拿着家伙!晋军的霹雳车摆得过于密集,尽管对镇安城池的墙体和守军造成了相当的威胁,可相对的,也增加了自身受到攻击的机率!
军官们扯着嗓子狂吼。士兵们硬着头皮与唐军互射。可人家好歹还有城墙作掩护,咱们是完全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甚至连唐军的霹雳车在哪儿都不知道确切!看着源源不断被砸成肉泥的尸体,那有那腿脚胳膊缺少零件的同伴拼命嚎叫,所有的晋军士兵们意识到,这回仗。难打了,自己撞上铁板了!
洛垌。
晋德联军大营。
“啪……”一声碎裂声,辕门下的一角,一个破裂的酒坛碎裂在地上,连同这一个,辕门下堆积的酒坛碎片已经有五个了,阵阵轻微的酒香从那里升起。
“将军,末将只带本部兵马,半个时辰内定提汉贼狗头前来敬献。”一个身材雄健的军将,一脸愤恨的怒视寨外游荡叫骂的小股河东兵。声声难闻入耳的咒骂声气得他满脸通红。
“王都督,将军,我军有八万步骑,何惧他一营之兵,末将乞命,出城杀了那个碎嘴的汉贼。”气怒的不止一个军将,又一人狠狠摔下手中的酒盏,跳站了起来,脑门上青筋一蹦一蹦。也已然气的不行了。
王韬略有些心动,眼睛不由的望向城外。他坐在辕门上,居高望远到也将那六千来河东兵看个亲切。
“都督,末将也乞命……”
“末将乞命……”
看到王韬有一丝心动。已经受够闷气的德州军诸将也纷纷请战。
眼看着就有大战一场的趋势,巴烈虎皱眉止道:“诸君,万不可上了这激将之计!”
“古来征战,何有听过以一营之兵挑衅八万精锐的?这其中显然有诈!”巴烈虎也被寨外的叫骂扰得心烦意燥。但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清明。
“我军一出,他必然扭头就跑,引我军去埋伏处……”巴烈虎话还没说完。一个脑门青筋直跳的军将已经叫道:“两翼军寨兵出,锁住封口,看他们还跑哪去?我出门就砍了他。”
“河东骑兵会是易于之辈?战甲精良,行伍整齐,他们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之师,我军就是八万步骑齐出,没有一两时辰也休想剿灭一营河东精骑。
不说一两个时辰里要付出多么大的伤亡,谁敢保证这两个时辰中就不会有祝彪骑军赶到?解释敌我纠缠在一起,欲退不能,洛垌大营还能保得住吗?”
巴烈虎语气稍微的放重了一些。祝彪没有对洛垌进行强攻,却是用精骑死死封锁了洛垌与外界的一切陆路联系。
而至于空中。原先每场大战皆可见到的飞鹰鹞子,现在是越来越少了。因为两边都清楚对方的侦查手段,也都有所防备,每一场大战中,都是飞禽们先厮杀个痛快。天上掉下的死赢死鹞子,噼里啪啦的一落能有几十。
先前军中、官府储备再多的飞禽,在战争进行到了第六个年头的时候,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至于重新培育补充鲜血,入不敷出,相差的太大。
眼下,飞禽中剩下的更多的是信鸽,传个消息还行,空中侦察就力有不及了。并且鸽子的安全性太差,飞鹰鹞子,猎杀一拿一个准不说,近地的强弓劲弩,也有不小的威胁。
洛垌这里,自从河东骑兵围上之后,就再也接不到外头的信报了。谁也不敢保证,大营的外头某一处,埋伏的就没有大股敌骑。
“罢了!”王韬拔了摆手,给这个话题划上一个句号,“我派军中高手出去打探,等有回报再做理论!”
斥候不顶用,就高手出马。洛垌有山有林,只要离开山林,河东军兵也拦不住高手。
“王韬匹夫,快快出城。若三合不斩你与马下,爷爷就掩面自刎,羞我家祖宗……”
“巴猫猫,出来玩啊。爷爷特意逮了几只老鼠,专等着你呢……”
阵阵喝骂依旧传来,那为首的汉军司马更是让辕门上的众人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恶心。
“竖子……”恨恨的咒骂一声,王韬怒哼。
“报……报……”不多时,还不到半个时辰,一道人影飞一样闪入军寨内,一路三五个起落就到了辕门上。“禀都督,营外十里处山坡发现汉军埋伏,人数不详……”
“下去吧……”王韬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无我军令,一律不得出战。”说罢甩手下了辕门,径直去了中军大帐。虽然归属于他的兵马只有三万步甲,而巴烈虎的兵却是五万骑兵,但职位上。巴烈虎是拍马也赶不上王韬的。
晋军是晋藩的兵马步甲,可晋王眼下不也是朝廷的铁杆小弟么。其实质意义上也是周军。
没道理一个杂号将军让一州督军听命的。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中牧、大湾和强兴,不过是没有那么多的人马罢了。因为这三地的德州军总数也只是九万人,多的三万来不足四万,少的仅仅两万出头。分散于三地的汉唐骑兵也就只有八千人,连同洛垌的祝仝所部,看死四地周军的北疆骑兵,共计才一万五千骑。
少了一万五千骑,并不能严正影响祝彪主力部队的战力。用这个代价看死晋德联军,绝对值得。
而且。这一万五千骑兵也确确实实的把晋德联军给封死了。洛垌、中牧两地都老老实实待在巢中,没露头一下。强兴与大湾两地的德州军到是出来伸了一下爪子。
强兴只有两万军,出一半军力围攻城外耀武扬威的一曲河东骑兵,而不巧的正是,统率这一曲河东精骑的人正是祝平川。
祝平川没有带兵后退,而是冲锋在第一线,仅以五百骑贯穿敌阵,致使出城的一万德州军大溃。
强兴之军挨了一次教训后再也不敢蹦跳了,老老实实的守在城中。
大湾德州军有三万五六千人。祝振国带一千骑在城外叫骂。大湾主将派了手下仅有的五千骑兵,会同一万步甲出城。
祝振国同样是不退一步,当下率部与敌展开死战。前后十余次突入阵中,身受创伤七八处。大湾德州军本以为击退城下区区一千骑兵是手到擒来。五千德州骑兵更是轻视只有一千骑的祝振国部,却让祝振国打个措手不及,连连败退,加上了一万步甲后才搬回战局。
但随在祝振国身后的三千唐骑适时出击。趁德州军立足未稳,挥师猛攻!这一战,祝振国所部是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征袍尽透,刀卷枪折。
大湾德州军也主力尽出,派出一万五千步军出城支援,才勉强让措手不及摇摇欲坠的前军保持下阵列。
大湾之军投入三万步骑到战场,汉唐骑兵却才四千骑,继续拼杀下去,胜负难料。好在这时候留在十余里外看守战马的二百唐骑,驱使着战马虚张声势,做大军出击之状,吓住了惊弓之鸟样的大湾德州军将。德州军全无战意,退回城中,至此坚守不出。
这一场厮杀,祝振国部损失三成有余,加上唐军折损的数百骑兵,总数锐减了两成。而大湾的德州军,清点兵丁后,发现:五千骑兵只剩不到三千,出战的两万五千步甲也短了三千有奇。
损失惨重,是再也不敢再窥城外了。
镇安城。
晋军围城数日,除了先前一场大规模的砲战外,就只有一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然后再没有大的动作了。
几十万大军将镇安围得铁桶一般,连南门都堵住了。陈安不敢丝毫大意,每日必上城巡视,同时催促城中工匠赶制霹雳车。几日时间里,东西南北四城各添置大中型霹雳车七辆。
可晋军也没有闲着,用大量器械把自己老巢经营的固若金汤之后,一样是大起霹雳车,打算以量取胜。
镇安城中器械绝对有限,况且受制于城中地形,不可能像城外一般大规模架设霹雳车群。因此郑国雄才驱使兵士工匠,大造器械,又动用大批部队就近拆除四门外的集镇,便宜获取木料和石弹,就近索需。
又是一日清晨,陈安早早的来到了南门,天还不亮时候,刘卓就向城中汇报,南门外晋军有大调动,似乎郑国雄要动手了。
陈安上城后,立于城头,向下眺望,心头不禁一震!仅仅一夜间,镇安南门外就成了一片砲林!天虽还未明,但薄雾之中,那一团团耸立的黑影,正是城防的克星!从左望到右,竟一眼看不过来!
抚着冰冷的城墙,陈安心知决战的时候就要到了!
离开城南,一路巡视过去,他现晋军准备的大型器械真的多的数不过来。除了南门外的大量霹雳车和井阑、冲车外,东北两门也配备了不少的井阑和云梯车。
“两面辅助,一面主攻。晋军这是非要在南城撞开一个缺口了。”陆通也赶到汇合,沉声说道。
“陈将军,镇安城虽然坚固,可数百霹雳车齐发,怕也难以挡住。如果晋贼不畏损伤,抵进而射,城内车阵也不安全呐……”刘卓很焦急。
砲群齐射,首先打击的是守军的士气。试想,你头顶的天空完全被呼啸的石弹所掩盖,巨大的轰鸣不间断地在你耳边响起。所有的建筑都在石弹轰击下支离破碎,即便是个铁汉也要胆寒!
而晋军人多势众,资本雄厚,外头的霹雳车群只要将城墙的床弩、碟楼一扫而光,就可以抵进城墙百步内放射。那个时候,就算城内霹雳车有城墙掩护,也绝对会在晋军的射程范围之内。
陈安沉默不语,继续巡视,此时天空渐渐放亮。雾气随之消散开。再次转到城南,刘卓紧张的迎上来,指着城外叫陈安来看。
“望楼!”
陈安顺手指的方向眺去,只见南城外。晋军砲群之后,架起了好几座高高的楼塔,高度完全超过镇安八丈高的城墙。顶端一间宽约五尺的板屋里,那个正向镇安城池张望的瞭望手。陈安看的一清二楚。
“城内虚实晋贼怕是会尽收眼底。”刘卓领兵经验不多,可也清楚这等状况的坏处,表情甚为凝重。这临军对敌。讲究的不就是知己知彼么?
初时,守军占据城头,居高临下,对晋军城外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现在,晋军建了望楼,监视城内一举一动,这个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
“晋贼还可以透过望楼,给霹雳车群充当耳目,指引目标。一旦这数百辆霹雳车齐射……”刘卓焦急道。
陈安陆通对视了一眼,忽然微笑浮现。“还好,咱们有燃烧弹。”
“哎呀,光顾着着急呢,怎么把这个忘了。”刘卓一拍自己脑门,瞬间里人也整个轻松了。
“先下手为强!我这就让砲营动手……”
陈安却止住了刘卓,将手中马鞭一挥,说道:“先不急。咱们好好议议再说。来人,召尚平南、吴伯牛和韩刚韩猛上城来见!”
陆通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说道:“老陈,你这是要……”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不做白不做!”
“我同意。”
“还是陈将军想的周全。”
刘卓开怀大笑,兵马趁着火起杀将出去,必可得一胜仗。“今天还是北风,老天都助我们。”
“由陆将军亲自率军,尚将军为副。本将所部、二位将军本部,吴将军三千人,兼陷阵营——”陈安向着韩刚韩猛示意,“一并杀出!”
“诺!”
陆通、尚平南、吴伯牛、韩刚韩猛齐声呼应。
“那,诸位就下去准备吧。”
时间刚刚卯时,晋军大部队还没有上来。城内步军,有的是时间。
晋军霹雳车阵地后的望楼上,瞭望手正警惕地监视城内一举一动。身处十二丈高的半空之中,迎着那凉冽的晨风,这名士兵怀抱号令旗,不时地吸着鼻子。
很快,他发现了城南守军的移动,大批的守军向城南集结。他向下探出头去,朝下面吆喝了一嗓子。下面听到消息的晋兵没感丝毫吃惊。自家大举进攻城南的架势都已摆出来了,守军人傻了不成,不做防备?当然要调兵到城南了。
消息很快报给了校尉,然后再飞报郑国雄帐下。
同小兵想的一样,郑国雄也没在意。
城南,一万多唐军正在吃着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顿早饭。
酒没有,米肉管够管足。
“我不跟你们废话!咱们是河东的老底子,丢了命事小,丢了大帅脸面事大!”
“陷阵营这一仗,不能含糊!”
韩刚说完这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一切的意思都在话中表达了。
八百陷阵营,从成立之初到现在,人已经换了足足两轮。之前就在的老兵,眼下省的只堪堪百人。
但是,每一个陷阵营士兵的心,都是勇敢无畏,毫无一丝怯懦的。
死,对于他们已经不是件可怕的事。陷阵营的荣誉才是最重要的。用鲜血浇注出的丰碑——河东第一强兵,不容半点灰烬玷污。
他们执着于自己的荣誉,就像执着于自己的强大一样。几年来多少次的恶战,陷阵营的荣誉是用自己的勇武和累累勋功铸就的。
赫赫战功打造的奖牌渗入进了所有人的心底——陷阵营,最厉害!
没有陷阵营冲不破的战阵,没有陷阵营挡不住的敌人。不管你骑马也好,步阵也好,陷阵营无有畏惧。
卯时正点,大批的晋军海浪一样用来。无数兵卒,泼水入沙一样,融入进那数以百计的霹雳车中,若回巢的鸟雀,驾轻就熟的各就各位。
“放——”
城南,近五十辆霹雳车,从三个不同的阵地,随着城上砲营军马的一声高吼,红色令旗挥动来,放开了从底座横杆伸出的挂在砲梢上的扒钩……
“呜呜……”
配重箱一起呼呼落下,长长地砲梢带着燃烧的燃烧弹,瞬间向前扬起——(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临近五月
四月二十,北京唐王府。
这日是南宫侧妃的生辰,往昔,就是在先帝驾崩的国丧三年之中,唐王也从没不闻不问过。中午由王妃出面设宴,晚上则唐王到南宫侧妃处用餐歇息。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成箱子的往南宫侧妃的小金库搬。虽然比不上王妃庆生的排场,但在三位侧妃和余下的十多庶妃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就是唐王在北汉的布置完全失败,南宫家族的用处大大降低,唐王对南宫侧妃的宠爱也没息止过。所以,人都知道,唐王是真的宠爱南宫侧妃。
每到四月二十,唐王府里就一片欢乐,高高兴兴。主子们或许有不少是强作欢颜,下人们有赏赐、加餐就真的是快快乐乐。
然而今年,整个唐王府的气氛变得那么的肃然威重。七天前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午宴,唐王只是露了一个面。对南宫侧妃的赏赐一如从前,但现天都黑透了,唐王还在议事堂里头,不见半点移驾的迹象。
“废物,石渊、上官,刑佐昌,还有唐斌、宋祚先,都是废物!一群无能之辈——”
唐王再次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旁的左膀右臂姚泾、张问天默默不语,让唐王发泄吧,实在是博州、带州以及西线的战报让人看了生气。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
没有祝彪珠玉在前,石渊等将都还上得台面。可有了祝彪在,石渊等将就都显得那般不堪了。
石渊、上官仁清四十万人马,奈何不得困居十五县的党世魁,前些日子一番小阵交兵,竟让党世魁施计赢了两场去。使得大败之后士气全丧的周军,军心为之一振。之后再交兵,到现在。眼看党世魁败军就有越战越强的苗头了。怎不让人看了气恼?
刑佐昌倒是没博州这两位如此不堪,可刘忠儒死守城池不出,牢牢地将其主力牵制在了带州。让唐军眼睁睁的看着好机会流走,看着青州和晋藩的兵马填补到易州,无法趁机大举东进,席卷往南。
刑佐昌也在哭兵少!
但看看人祝彪是怎么打的?
只二十万兵马,席卷三千里,纵横德州。压得德州官军与四十万晋兵无法动弹,前日来报,镇安城下其六万步甲大胜三十余万晋军一阵。斩兵两万余,焚毁器械无数。镇安城外固有五倍之敌,城池也固若金汤,不可动摇。
这么一对比,真的让姚张二人都情不自禁的生出,对同僚不怎友好的感叹。
实在是不争气啊!
待到了唐斌、宋祚先,西线战场倒是很有进展的,开疆扩土也有一州之地了。战火现在是越来越临近并州,可也越来越难有进展了。
从去年开秋到现在。大半年事件过去,就没再传来过一道好消息。反而不久前刚被并州狼骑突击得手,损兵四万多人。
是的,西北战场不好打。那里是朝廷的重兵之地,朝廷掌控力度很大。兼之开战以来,朝廷方面也源源不断地将粮草物资输入进并州去,让喂得饱饱的西北汉子们从无后顾之忧。厮杀起来人人效命。愣愣的以四州之地,挡下了唐王与夏王的两边夹攻。
唐斌、宋祚先可以抱怨夏军无力,夏王现在被秦军杀的满头是包。也实在无法花大精力用在西北战场上,可唐宋二将手握百万重兵,条件比之祝彪来,好的不要太多。
可看看祝彪的战绩,再看看唐宋二人的战绩,没得比啊!
唐王现在手中的军力越来越少,所有幽州大营里的兵马他越来越舍不得往外放。现在的他都能体会得到当初‘柏平山之战’后,被很坑了一把的北汉老王‘手无寸余之兵’的凄苦了。也体会到了中山背盟后,北汉新王的惊惧了。
兵少,实在是所有诸侯都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可那个时候北汉有祝彪,先是延东奔袭,后世北陵之战,祝彪解了北汉老王的‘围’。然后曲州之战,睦州之战,兵进中山国,一系列厮杀,他又解开了新王的‘围’。有此擎天保驾之将,实在是北汉君王、北汉社稷的幸运。
可,“自己的‘祝彪’又在哪呢?”
虽然祝彪现在归其所用,但不是他的,终究不是他的。日后的战事还长着呢,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能摧敌锋于正酣,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名将英才,那个诸侯都不会嫌多,都不会不可求!
唐王的愤怒和感慨不会越过万里之遥,瞬间传入祝彪的耳朵。他现在正在抓紧时间编军。
是的,编军。
在晋军围攻镇安,又一时半刻的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祝彪就是在编军。
之前一战破八万德州军,俘获的民夫自然依旧随军劳作。祝彪大军有四十万匹战马和十几万人,比德州军更需要民夫。当然,营地里缴获的大批粮草,也是他能一直跟晋军耗过这些天的最大依仗。
先前刚入德州中南,为了保持好名声,也不敢大肆拉壮丁做劳力。只是随后他在中南四郡站稳了脚跟了,这才发号施令给各县官府,乡镇耆老、蔷夫、游徼,收余民,纳入军中效力。现在得了这两万青壮力,祝彪人傻了才放回去。
小六万人的俘虏,扣除死硬分子和伤员外,再扣除什长以上军官,祝彪手下还有四万三四千人,他就以亲卫营的步甲军士为主体,再抽调军中诸将的一部分亲卫,如朱武的亲兵就抽了五百,总体凑到了六千来人,作为治安军的什长,分编四万多俘虏。然后再从军中抽调一部分中低级军官,编入新军里,都做升一级使用,最终完成了德州治安军八个整编营的建制。
虽然如此体系就是一堆沙子被渔网裹成了柱子,只稍微有个动荡,就会四散崩塌,一塌糊涂。但放在那里,远远看去也是一种摆设。也是一种威慑。
有了这八个建制营,立刻的,短短一旬中,祝彪对德州中南四郡的掌控力就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虽然这四郡的郡城只有镇安郡掌控在祝彪的手下,可大湾、中牧、强兴三郡城不都被北疆铁骑围的死死地么。那些县令若还强倔着不低头顺服,祝彪也就只有亮刀子了。
事实证明,这种强项令很少。四郡一百四十三县,反而是弃官而逃者多些,足有五十二人,但城中多有县丞或主薄留下。自然而然的就接过了县令的位置。坚决抗拒的则只有区区十一人,大军分头进击,横扫而过,如秋风卷落叶,带着一丝血腥。
镇安城。
高耸的城墙上,三千弓弩手早排好了队列,一手执弓弩,一手捏箭尾,各马面、碟楼上的床弩也已挂上了弦。放好了箭,只等着发射了。隐藏在城内的各处霹雳车群,石弹也已经装入皮套,操砲手扯定扒钩。所欠的,不过是一声命令下。大战之前,总是显得出奇地宁静,早前还奔走呼喝的军官们已经各就各位。警惧地注视着晋军前沿。
而对方,显然也已经作好了所有准备。黑压压的人群就在床弩的最远射程之外,数以万计的晋军士兵围在一架架壕桥、飞桥、盾车四周。但凡是攻城,他们总是第一批部队。
前头铺路挡箭的家伙去后,就是六七十辆的霹雳车了,再之后是包裹着生牛皮+淤泥的井阑、冲车,数量也有百座。而至于云梯车,目测少说也有二百。
如此众多的器械,已经超过祝彪所指挥过的全部攻城战了,但是对于晋军三十几万的基数来言,太小儿科了。
如果不是前日的那场败阵,让晋军积累多日的器械毁于一旦,今天发起进攻的晋军会有超过五百辆的霹雳车,和至少三倍于此的云梯车、井阑、冲车、撞车。
再后,列着数阵晋军步军,俱都身披精甲,防护坚固,尤其让人侧目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没有大刀,没有长枪,竟然清一色的短兵,最长的也尽是朴刀!
整个战场是寂静的。可谁都知道,这种寂静的背后,蕴藏着无尽的杀机!
一望无际的晋军集群逐渐消停下来,这表示着他们已经准备就绪。负责指挥的各部军将跃马于阵前,作着最后的动员,借以鼓舞士气。
当先头部队出齐声呐喊之后,晋军大军沸腾了!震天的呼声彼起彼伏,以摧天崩地之响动直入云霄!那巨大的声响在镇安四郊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城头上,刘卓眼睛微微眯着,晋军的气势让他有些吃惊。那一阵败仗后都恢复过来了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顿时清醒不少。右手搭上剑柄,他缓缓拔出了利剑。
四周将士都是刘卓的心腹和几年来调教出的精锐,但头一次单独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他们也不禁胆寒!
毕竟,参战以来,他们虽历经了一些战事,甚至是大战,可经验比起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来,真的差了三条街远。
不过,震惊、恐惧、犹疑、胆怯,一切的情绪随着刘卓拔出利剑,高举过头顶的那一刻便消失不见了。当兵吃饷,杀敌领赏。军人,当兵的,丘八,干的不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么!
号角声骤起!
战鼓声轰响如雷。
城头上许多士兵都感觉自己的心往下一沉!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兵器!除了身边的同袍,便只有这手里的家伙是他们最有力的依靠了!
外面晋军的呼号声到达了顶点!宛如九天惊雷般炸响!当最前面的壕桥部队像泄洪般蜂拥而来时,镇安南城头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老天保佑!有士兵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可刘卓根本不去想鬼神,高举着他的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洪水般冲过来的晋军。
只因为历经过诸多战事的他,清楚知道,战场上只有自己才会保佑自己!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放——”刘卓的吼声响遍南城!
整齐一的动作,四十架床弩齐齐射击,更多数目的大黄弩,弓弦震动发出嗡嗡的余震。随即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城头上生起,一箭过去后,不论床弩还是大黄弩都在抓紧时间上弦复位。弓弦在他们用力扯动之下出吱嘎的响声。一支支锋利地箭弩撞入槽位。
每次攻城,前面铺路的士兵都是最倒霉的。他们明知城头强弓硬弩遍布,还有看不到的床弩、霹雳车准备着射击,可仍旧需要高声呼喊着冲向城池!虽然在铺路部队的眼里,其实并没有主城,而只有那几道保护城池的羊马墙、壕沟,以及护城河!
当然,他们不会是整支军队里最精锐的士兵,但也绝不是最弱的。
进攻中的晋军士兵成片栽倒,如同大风袭过麦田一般!
城头上。城头下,第一道、第二道,羊马墙上的守军也开始射击!只有第三道羊马墙的守军还够不着距离。
推着盾车的铺路士兵是最安全的人,推着壕车、飞桥的士兵比起来要悲哀多了。
大黄弩,三百步外也能深入榆木半箭。床弩击射,更连拉车马牛都能钉在地上。一声声如霹雳般的弦响,昭示着晋军每前进一步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身后腾空而起的团团黑影,越过城头,呼啸着向敌群落去!当那一颗颗燃烧弹在地面上腾起一堆堆火焰时候。城池守军士卒看到了,面对顶着弓弩攒射顽强前行的晋军士兵看到了!
但战鼓依旧响着,晋军不退。
一座壕车终于被架设在了护城壕上!但推车的一什晋兵在城上城下的弓弩攒射下,也只剩下了区区三个人。
城内霹雳车已经开始投送火弹了。燃烧弹虽然一颗值不了二两银子。可架不住它出现的时间段,产量低,储蓄量也低。先前的一战,储蓄耗去了六七成。如果一开打就源源不断地甩燃烧弹,很快城内就会完全告竭的。
守军箭石雨下,痛呼声。哀号声,呼喝声在晋军集群中始终响个不停。但有了最前的盾车掩护,有了前列的濠桥车、飞桥吸引攻击,后续只要人力跟上,一座接一座的壕桥、飞桥接连冲到目的地,卡上了护城壕上。
然后,晋军遇到的就是羊马墙了。
高度不到两丈的羊马墙,撞是撞不倒的。因为墙壁内侧有半土坡在支撑。依旧是濠桥车和飞桥,紧紧贴着墙体,车兵借着羊马墙下死角,钻入车下捣腾了两下,然后两三人合力将车板向上一竖。
至少两丈五尺长的车板轻松的搭上了羊马墙,而看车板的后面,竟是一阶挨着一阶,事先就做好了的脚蹬。
井阑、冲车冒着弹雨前行,上面搭乘的晋军弓弩手也在劲力还击。可是井阑、冲车真正的威力是要靠近城头才行,而要靠近城头,就必须先捣毁掉三堵羊马墙。
至于霹雳车,移动速度较井阑、冲车快的它们,早一步近到了离城池三百步范围内,此刻已经开始向城头发砲了,给城上的守军自然造成了很大影响。
一个个黑点,化作一颗颗石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连天空都要为之一暗!巨大且连续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瓦片坠地的脆响声接连不断。有士兵回头望去,镇安城南门口,简直像遭了地震一般,房屋成片成片的倒塌,扬起了巨大的烟尘!
这名士兵刚转过头,突感眼前一黑,继而一股山崩海啸般的力量将他全身震碎!连惨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他和他身边的同伴被一颗百斤重的石弹推落城头,尸骨无存!
“还击!霹雳车还击!”刘卓坚持在城头,大批的弓弩兵已经躲进藏兵洞和碟楼里了,刘卓鼓着内力的吼声在这最混乱的场面里也分外的响亮。
一些士兵躲在女墙后,有人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每有一颗石弹撞击在城墙上,他们都要紧缩一下身子,手脚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也有人在抓紧每一刹那时间,上弦装箭,向城下射击——
人跟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城内霹雳车阵地再次全上了燃烧弹,精力全放到了晋军霹雳车上。可是今天风势不顺,吃过一次大亏的晋军也把霹雳车散开了放置。总之,你来我往,要分出一个胜负来,还要一段时间。
不止刘卓一个军官不避石弹,奔走于城头之上。还有一个军司马,虽然留守城头的士兵多是他的手下,但作为一中级军官,他没必要还继续呆在城头。
除了遮天而来的石弹,他没有发现一个晋兵越过第一道羊马墙,这让他十分欣慰。
城头弓弩兵大撤退,第二道羊马墙、第三道羊马墙守军转入护城壕壁洞内,一下就让第一线的将士失去了七八成的远程支援。
仅剩的支援,只是马面和碟楼内的箭弩,这数量太少。
可是没有了身后大力支援的第一道羊马墙守军,还继续靠着自己强悍的战力和适用于步阵厮杀的‘鸳鸯阵’,牢牢守住防线,真不让军官心中高兴?
因为心中高兴,军司马脚步无形中放缓了一些,更没注意到头顶的动静,忽听有人大喝“当心”。可没等他反应过来,突感全身变得奇重无比,一股黑暗完全将他吞噬……(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七章 竖子,寻死——
六七十辆霹雳车,接连不停地轰击着镇安城,轰塌了守军的城楼,打缺了城头的垛堞、女墙,甚至打塌了不少碟楼,压制得城头弓弩手全做缩头乌龟,缩躲了起来!可那藏在碟楼内的床弩、大黄弩、弓弩手,也在不停的回应着,更别说内城里的唐军霹雳车阵,一刻都不曾停地过还击。
对方的石弹砸的很准,城内的火弹、燃烧弹也像是张了眼睛,哪里密集就往哪处降落!操砲手都是毫无防护的,也是无法转移的,他们必须立在原地,只等一击之后再拉动配重箱,填上石弹,拉下扒钩。
所以说起来,守军是占便宜的。
一声剧响!吸引了晋军积射校尉的注意力,他脸上闪过一抹怒意,一双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又一座霹雳车报销了,这已经是第七座!
“给我轰!轰塌城墙!轰平镇安!”怒吼声响彻四野!
士兵们忠实地执行着长官的命令,在这一刻表现出了高水准的战斗精神和无畏勇气。一颗火弹击中一座晋军霹雳车,蹦飞的木屑如断箭一样杀伤了不少操砲手,一旁的另一群晋军砲手则根本不管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城头一颗不显的攻击着。
砲击进行了一个上午,镇安南城上,几乎看不到一座完好的碟楼,城垛、女墙也被轰缺了上百处,对城内房舍的损坏,更是到了无法计数的地步!
直至随着晋军的霹雳车全部被击毁,这场砲战才落下了帷幕。
半天下来,晋军方面伤亡砲手四百多人,城内守军的霹雳车除劳损了三辆外,无一损失。砲手伤亡更是连晋军的零头都不到!
羊马墙的攻守战在进行了最初的一个时辰后,便停止了。晋军伤亡太大,他们像蚂蚁一样窜上飞桥,一个接一个。跳到羊马墙上。却又接着被守军士卒摁蚂蚁一样碾死。
当晋军校尉亲陷战线,被守军其中了两组弓弩兵攒射至死之后,狂潮一样咆哮澎湃的晋军褪去了身上的暴虐,不得不退败了下去。
至于砲战停止之后,晋军的攻城,城头那密不透风的箭阵,还有那些无法预料的石弹,给二拨进攻的晋军带来了一场十足的噩梦!
郑国雄立在中军大帐,背向着帐口,陆续进来的部将们无法看到他的面容。也就无从猜测此刻他的心情了。其实还用猜么?这一仗,伤亡那么大,战果一丢丢,郑国雄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可想而知。
一个杂号将军浑身是血的奔进帐中,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都督,我军伤……”语至此处嘎然而止,他已经感觉到了帐内气氛的诡异。
郑国雄在一班战将的注视下转过身,缓步走向帅案。至案后,却并没坐下。而是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杂号将军脸上,沉声问道:“我军伤亡几何?”
“都督。只这半日里,我军便阵亡四千余人,伤者不算,器械损失严重。”杂号将军回道。
大帐内气压更低了。只是一上午便阵亡四千余人,还是在晋军步甲不曾全力进攻的情况下。郑国雄嘴角不自然地抖了抖!
自己损失四千多人,对手损失有多少人?一千还是八百。抑或者更低?
照这么打下去,怕要不了进攻中南腹地,只这镇安一座郡城,自己就该卷旗撤退,打道回府了。
郑国雄闭上了眼睛,心里的愤怒却如熊熊烈火,炙烤着他的心肺。 该死的祝彪!祝贼!我就不信,我三十多万大军,还会栽在你手下几员部将和六万步甲手里!我誓破镇安!
“那对今日一战,你等有何看法?”良久,郑国雄睁眼问道。
“都督,唐军防御顽强。我军要攻克此等坚城,只有多起霹雳车。六七十辆不足为惧,六七百辆,一千辆,直接湮没了镇安城。”宁道思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句话,就是用‘炮灰’堆。
但是,这句话却确确实实道出了帐中大多数将领的心声。镇安城,就该这么大,而不是使着士兵上。
今天一上午就损失了这么多,如果全力猛攻。一日血战,折损一两万人都有可能的。大军总共也才三十来万。
郑国雄接受了建议。
……
强兴郡城。
一队队治安军步甲潮水一样涌过,一望无边的赤色旗海,在微风中飘扬,其中一面巨大的火红战旗格外吸引人。
五万治安军汇集了三万到此。一水儿的铁甲,紫色的战袍染成了赤红,应着阳光,应着甲片,光彩耀目,也显得阵容严整,威武雄壮。
一柄柄兵器在阳光的射映下发出夺目的寒光。刀甲鲜明,士气饱满,人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三万大军在官道上更是连绵了十里。
“看起来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银样蜡枪头!”人群中的一位中年人观看许久,叹的说着。
“大人,晋军兵马也不逊色。”一人说着。
“能比吗?这些几天前可还是降军。”
“罢了。关心这些干嘛,只把消息传回去就是了。”中年人叹了口气道。
他的身份,可是很有限的。
四五月正是好时光,感受不到寒气,又不怎么炎热。三万步甲行军速度不慢,没几日,到了接近黄昏时候,大军已经赶到了城外。
强兴城现在当家做主的是王希光,就是率两万军缩入城中的那位。位杂号将军,在太守之上。
早三天前大批的汉唐骑兵就开始出现在城外,更缺德的是,彼方军中高手趁着前几日的阴雨,夜入城中,偷偷破开了粮仓、粮囤的顶棚,看护粮草的军士、库吏过了两天才发现,可为时已晚。到现在,一仓仓的麦子都已经发霉变腐了。
你说这干这事的缺德不缺德啊?满城的粮食都没剩几天了。
王希光下令节约粮草,可不治本也不治根,没啥大用处。他能做的只有用尽一切法子向外求援。
现在。听到城外有大批步甲赶到,内心慌慌的王希光不用本城太守催促,就紧急火燎的赶上了城头观看。
就见城外步军,一声命令传下,各部都是应命,立时先划分出各自的区域,挖出壕沟,这壕沟就是天然的营区分界线。
划定了壕沟,士兵们取出帐篷,分布扎下。又挖掘排水沟与公厕。
再对着周围树木砍伐,扎以木墙,这些都训练过多次,有条不紊,三万人一起动手,实际上是很快的。到太阳完全落下之前,一座座规模不大,却很是完善的营地,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旦入夜。各军营就不许串门了,违令者斩,唯有巡哨巡营或是此战主将可自由通行。
料理强兴城的是周子昂,朱弘为其副。每夜里二者之一都领着三千铁骑巡查各营。
各部扎营严谨,将士士气也不错,黑暗降临,炊烟袅袅。一个个锅灶挖起,有着烤干粮的,还有炖煮肉干汤的。伙食还挺不错。
周子昂再检查了一些随军来到的辎重营,诸多卸开成零件的器械,完好无损。心中大感放心,今夜只要将这些器械连夜组装起来,明个就可以攻城了。
不过汉唐步骑可以休息,城内的王希光却是大怒。
强兴郡城,一处宅院的正堂里,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众人一齐向里面看去,接着再面面相觑,都是面色灰白。
再怒有什么用?能把城外的步军给怒死吗?
王希光环视众人,从牙齿缝里吐出了几句话:“全城戒严,从今夜起,有私下议论者杀,有敢擅自行动者杀,有敢动摇军心者杀,有敢不从令者杀,有敢贻误战机者杀!”
“诺!”众人一呆,随即都是应喏。
片刻,一匹匹传令兵,从府中奔出,传达着王希光的命令。
“收集全城粮草,按需分配。不管是豪强富户,还是贫民百姓,余粮归仓,不得有误。谁胆敢阻拦,杀无赦!”
两道情报一前一后的传到了强兴太守文益安的手中。
年过五十的太守,接到情报后,手都哆嗦了起来。作为一文官,如何不知晓,军方这么干下,对强兴城民生会造成多么巨大的损伤?
如果围城继续持续下去,不需要外头的军队攻城,整个强兴不出十日就会变成刀火地狱。
“不行,不行。必须阻止,必须阻止!”
文益安整个人魔怔一样都打颤起来。
一阵风袭来,府衙檐下铜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响声,激得文益安瞬间打个哆嗦。放眼看去,夜色已深了。
文益安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叹了口气,将文书递给身边的幕僚群,问着:“现在如何是好?”
幕僚们看了,一个个脸色苍白,片刻后,一个幕僚说着:“大人,王将军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做出如此决断,看是要死守强兴了。”
听了这话,又一个幕僚不禁插话说着:“大人,或赶快求援,或者是……”
说到这里,闭口不说,仔细观察着文益安的表情。
文益安哪有不知道意思的,还有条路就是投降嘛,心中一阵恍惚,片刻神思才定住,说着:“是啊,总要向晋兵求援的,看那边怎么样说……”
可这些日子里,人派出去了不少,晋军的回信,是一封没收到啊。文益安还清楚记得,两日前自己在城头瞭望,正看到一双鸽子从东边的天际飞来,却莫名其妙的临到逆军营寨时忽的降低了高度,被一片弩箭穿身而亡。
这口气立刻使幕僚们露出了喜色,只要是正常人,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三四十万人口的城池,变成一片死地。
强兴城本有十万居民的,但战争开始后,大批的周边民众的涌入,让城内百姓数量翻了两番还多。粮食本就只有不足两个月的储量,现在粮仓被毁,满城就是收尽百姓家余粮,也难有十日之粮。
跟城外逆军继续强撑下去,一旦外面救兵不到,整个强兴就惨了。
“大人。信鸽,信鸽!”这时,突有一个仆人从外面进来,一路高声的呼喊着。
文益安本想一怒,可听清了仆人口中的喊话后,他愣住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什么叫及时雨?什么叫心想事成?这就是!
一怔,忙说着:“快进来!”
不用他去请,这个抱着信鸽,高喊着话的仆人也没人敢拦。
在郡守府里干活的人。谁不知道眼前仆人是太守老爷的心腹亲信,谁不知道信鸽代表的意义?
“……坚守……坚守……坚守……还是坚守……”
信鸽带来的纸条上有二三百字,可实际意义,文益安只看到了‘坚守’两字。
眼角抽动着,若不是涵养很好,文益安已经要破口大骂了。
“连个最离谱的期限都没有……”一幕僚接过纸条看了后,无语。这情况可以说,晋兵出现的日期根本就是会超出自己等人的想象。在或是说,晋兵一点把握或救援的可能都没有了。
厅内一片沉静。气氛低的要凝结。文益安想了想,深深透了一口气道:“准备马车,本官要见王将军一趟。”
第二日,清晨。
“传我命令。先放弩箭,将劝降书信一一射入,令一个时辰内给予答复。另外全军做好准备,准备作战!”
“是。将军!”一排弓弩手在城下站好,随一声号令,数百封劝降书在几番射击下。被射入城中。
周子昂高踞马上,远远眺看着郡城。
身后三万步甲,一万多骑兵,都在城外着手列阵。
一个时辰,就是霹雳车、井阑等推进组装的时间,这完全不是在浪费时间。
城外刮起一阵阵风,吹得大旗猎猎作响,周子昂背后的一队兵马,都是河东军的精锐老兵,军阵森严,兵气迫人。
只是这区区千骑,他就敢视万军为无物。
阳光渐渐推移,旗帜下,密密麻麻的都是身着赤甲的治安军士兵。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三万大军排列周期,首尾相连,自是让人畏惧的,再由两翼护卫的一万多骑兵。论实力,外面的汉唐军马完全碾压城池守军。
当然最让城头守军恐惧的是,三万步甲前面那一列排开的诸多攻城器械。
文益安站在城楼上远远眺望,看着城下军马,心中暗暗沉伤。
“咚咚咚!”鼓声敲响,最前列的盾车开始缓缓上前。一个时辰过去了,城内没有投降的准备。
战鼓擂动,大军踏着节奏向前,片刻后,在距离城池二百五十步范围内停下。城上披挂的守军士兵都清晰可见,不少弓弩手在准备射击。
强兴城上的床弩不多,每一架床弩也没把目标对向不值钱的盾车,而是齐齐将火矢射向了盾车后面的霹雳车。
霹雳车群有三十辆,战鼓不停,脚步不止。他们在损伤着,也一直在缓慢而坚定的推进着,进入离城池二百步之处。
周子昂让人传令动手。
霹雳车缓慢的装上配重,砲手们再齐力的将配重拉起,好让砲梢落地。扒钩挂上,燃火的石弹装入皮套。
“砸,给我砸出一道豁口来!”周子昂心中期望着。
扒钩脱开,几千斤的配重箱呼呼落下,砲梢飞起,霹雳车猛的发出一声轰鸣,一块百斤重的石弹,“轰”的一声,在空中化出一道弧形,直接砸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石就准确的落到了城墙上,这一声巨响,宛如春雷炸响,整个城墙都摇了一下,城砖碎裂,泥沙飞起一大片。
文益安脸色苍白。作为一名文官,他没有经历过战场,却也知晓霹雳车的厉害。但是没想到会这样强大。这若是砸在了人身上,哪还会有活人?只剩下血泥一片了。
“再放!”
试射很成功,各辆霹雳车角度无须太大调整。很快……
“轰!”一声串震天动地的巨响就开始了。十多块石弹一起砸在了城墙之上,尘土飞扬同时,碎石漫天。一处垛堞直接报销,连城墙上都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只有一块飞过了城墙,落入城内。
也砸中了城角下的一处酒楼,顿时在漫天沙尘碎石中,酒楼“轰然”倒下。看见这些,满城守军尽皆胆寒。而治安军们却一齐大声喝采,震耳欲聋,冲天而起。
文益安心乱如麻,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反而听不到任何声息,周围似乎是在上演着无声电影。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一片女墙终于承受不住,一大片相连着轰然而倒,一下就露出了城墙顶十数米的缺口出来。
或许,下一刻倒塌的是城墙也说不定呢。文益安整个人吓得,动都无法动了。
“大人,城楼危险,咱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强兴郡六扇门总捕头一抓文益安的衣领,轰的一脚踹开了内墙壁,凌空飞了出去。
直到回了郡守府安全之地,文益安才缓过了神来。
“你说城楼是危险之地?”
“敌军有霹雳车,必先打城楼。那里是制高点,看得远。”
文益安脸色猛的一青,总捕头也低着头不说话了。他还记得清楚,自己带文益安离开的时候,城楼二层上已经空无一名士兵。而邀请文益安登上城楼二层的,正是守军主将王希光——
“竖子,寻死——”(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八章 要么投降,要么死!
强兴拿下了,大湾拿下了。
文益安继续做自己的强兴太守,后者却是士卒饥饿难忍,直接‘起义’的。一应将官悉数被‘擒拿’,军士们举城而降。
至于事情的真像是不是如此,真正起主导作用的人是谁?祝彪可没兴趣去‘较真’。人家都已经被‘擒拿’了,自己也不能不考虑下这些人家属的安全问题不是?
不要干什么事都赤、裸、裸的嘛!
中牧却还是没有拿下。
因为它这地方近期没有下雨,也没有阴天。
祝彪倒也曾闯进城去要火烧粮仓,然老天就像真的偏爱伤了中牧城一样,六十五年前还在这城中‘生下’了一个耳力尤其出众的高手来。此人自小天赋异禀,耳力奇佳,人送绰号‘顺风耳’。成年后习武出师闯荡江湖,这个绰号就跟他了一辈子。
现年六十有五了,为德州武林名宿,落脚老家中牧。就是他破坏了祝彪夜里放火的打算。随后城内守军将囤积于粮仓的几十万石粮食分散运输隐匿在多处地点,祝彪虽斩杀了那顺风耳,再要放火却已经晚了。
中牧守军眼下粮草不缺,城内又有两万多正规兵马,算上青壮足有四万人。要拿下这等的城池,靠治安军,谈何容易。
多赶造器械,慢慢的攻打,是拔除中牧这种钉子的最佳办法。可祝彪没时间再浪费了,他直接下令调出了大湾、强兴的降军。连同强兴的三万治安军,扣除掉伤兵和一些调离开的中上军官,以及留下‘治安’用的兵马外,这支拼凑的军队足有七万人。
强兴郡和大湾郡,抽掉了上万辆马车,一路急行军,赶到了中牧。
如此。中牧城下的祝彪兵马,就达到了步骑十五万余人。
镇安城下。
郑国雄脸色阴沉难看,中牧又发来了一封求救信。而更糟糕的是,德州刺史胡济礼飞鸽报信给了晋王,晋王发下的督促,已经送到自己手上了。
现在,郑国雄就是想推诿也没办法了。除非他敢真正的抗命!
镇安城离中牧并不远,因为中牧郡城在中牧郡的东南方,离镇安直线距离才四百多里,官道连接也不过六百里路。
大军疾行。五日内就可抵到。
现在祝彪主力一分为三,一部在北监视威宁、平陵的十万德州军,一部围困洛垌,再有一部七八万人就在中牧城下。连同着七万来毫无战力的降兵,十五万军的总数挺唬人,可跟祝彪原本手下的十五万骑兵,战斗力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郑国雄实力也不足啊。原本好好地六十万大军。现在只剩他一部可动弹,但三十多万人马,攻城几番损伤下,隐隐的也向着三十万靠齐了。
大军杀向中牧可以。但镇安这里,必须留下兵马看住。城内是六万步甲,要看住,十万人只能多不能少。这样一来。三十万大军三停就少了一停,只二十万步骑,对战祝彪的十五万兵马。郑国雄心里很没底。即使祝彪十五万兵马中半数是废材,他也没必胜的把握。
可是军令如山,郑国雄不得不从。再说,他也怕中牧丢了啊。
中牧一完,祝彪对中南四郡的掌控力大大增强不说,还可以从中牧东方,直接杀奔兖州,也就是郑国雄大军所出之地。
到那时候,郑国雄就该被来回调动,而祝彪主力尽是骑军,行军迅捷飞快,最后吃亏的是谁?不言而喻。
二十万晋军从镇安城下北上。心中没底的郑国雄,硬着头皮走上了一场与祝彪硬碰硬的战场。
对决就在中牧城下展开。祝彪都放弃了百里外的一道江河。
在德州中南来回捣腾了近月,祝彪已经厌烦了这种日子。他要痛痛快快,畅畅淋漓的打一战。一战扫荡二十万晋军!
给中牧守军最沉重的一击。给即将到来的系统大评,添上最后一笔功绩。
今天,五月初七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看着对面的晋军,祝彪将长枪一挥,“骑军随我出击!”
三万精骑毫无保留地迎向晋军战阵。如出栅的猛虎!
郑国雄看着赤色海洋一样冲来的汉军铁骑,看着那飘扬在最前列的祝彪帅旗,下巴惊诧的差点掉地上。老天爷,祝彪身为全军主将,竟然首先陷阵,他怎么想的?
郑国雄立刻调度大军迎上。
中央,汉军铁骑冲涌的正面,是五万精锐步甲组成的一块一块千人方阵。两翼,各有一支万人重甲部队协击。
郑国雄不晓得祝彪现在是渴求发泄,但敌军主将轻锐,这在他看来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前提是决不能让祝彪仗着功夫破开战阵。若是给这三万汉军精骑冲开了正面,杀进步军阵中,那就是一团乱麻了。
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永远是骑兵。如果没有骑兵的时候,就只能用步军布做密集阵列,去迎,去扛。
正面出击的三万河东骑兵,或许没有祝彪身后的五百亲卫骑精锐,但绝对是这天底下第二的强军。面对晋军毫无留手的重盾+弓弩+长枪,毫无畏惧。
这可是大帅亲自带阵的啊。全力出击,无有不破。
祝彪是他们心中的战神!永远都是所向披靡。
“好男儿!杀贼报国!上!——”
阵中有人高喊着。为了北汉,杀‘贼’报国——
祝彪一马当先,长枪前探,跃马当中,劈面打来的无数箭弩如同吹起的柳絮,那么的软弱又无杀伤力。同滚滚的铁流,撞向晋军战阵。
“杀!——”沈万山高声大吼,毫不示弱地迎上来。
“咚!咚!咚!当!——”
密集的撞击声后,兵刃炸响,祝彪双腿驭马,手中长枪高举,如使狼牙棒,如同冷艳锯。横劈竖砍,猛打猛砸,当头正面的晋兵军官直接碎了脑袋,铁盔破烂,露出下面的红白物……
“嚓!”枪刃且奶酪一样斩断了对方锤柄,继续不受阻拦地切透对方战甲,深深刺进对方胸腹。长枪横扫时,尸身向后飞出,迎头撞倒了迎面两晋军战将。
刑茂一杆宣花大斧左右盘旋,如是朵黑云。当者无不落马,在祝彪左侧辟开一条通衢,右边则是窦兵,比肩而至,祝彪只须应对正当面之敌即可。长枪起处,亮影漫天,如舟破浪,直插入晋军战阵核心。
数百步间,长枪圆转如意。枪身幻化千万条,枪尖都消失不见了。只能看到璀璨缤纷,灿若星汉样的道道银色流星,迎面打进晋兵当中。于是不管是重甲步兵。还是重盾步兵,全都纸糊一样不堪一击。
祝彪不需要现实自己的技术。比如身后的赵飞一样,枪法不同于钱宝的独脚铜人硬打硬碰,而是一触即分。枪尖寻隙而入,插正对方颈项或胸腹间要害,竟也是无三合之将!
赵飞不是马上将。枪法仅仅是略有涉及,要说什么领悟到了什么窍要,纯粹胡扯。能表现如此,仅仅是因为自身实力很高,控的住枪势。在他手中,现在一把长枪和一根木棍没什么两样。毫无一丝真正枪法高手长枪的柔韧和灵动。
祝彪杀的血染征袍,真的是好痛快。旬月来的焦急和不耐,随着这一番厮杀,尽数的给发泄了出去。
河东三万铁骑以祝彪为锥头,从正面迎上来的五万晋军精锐步阵正中间破开去,数息之内几乎穿阵。两翼晋军重步兵急忙支援,沈万山在阵里大呼小叫的督促催战,可七万晋兵根本不是三万河东铁骑的对手,只是一个交锋,败势就显。
郑国雄看的眼皮直跳,心中惊骇欲绝。
万万没有料到汉军的战力会如此强劲。他之前惧怕祝彪,怕的可都是祝彪的谋略,而不是面对面硬碰。郑国雄的心中,祝彪汉唐骑兵的档次始终跟晋军骑兵是相等的。
哪里晓得,祝彪频频大胜,真正靠的是军队的战力,而不是他所谓的策略。
身为主将,祝彪虽在发泄,却也不会只顾自己杀得痛快,不管大局如何。他在战阵方面,优势是极大地。
眼见又有大批晋军迎上,更有一支晋军骑兵袭杀向自己背后,身后三万精骑已经跟晋兵完全厮杀在一起,前方又是重盾强弩,严阵以待,继续往前冲不是好选择。
“大帅,先冲哪边?”刑茂满身浴血,两眼睁得如同铜铃大,却不知祝彪打算继续向前冲,还是返身厮杀。
“杀回去!走!——”
身边诸将得令,纵马随行,让紧张的郑国雄大松了一口气。而晋兵中军阵列的步兵盾手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祝彪举枪再次杀入晋军阵中。十万晋军步骑啊,他是只望有自家兵马被困处杀去,将逐渐零碎的河东骑军重新汇聚一处,如是狂龙入海,所过之处波分浪裂,且越冲越大,随附在他身后的骑兵逐渐增至万骑。
河东骑兵冲锋中建制渐渐混乱,晋军步兵被骑兵群冲过,也已经有了乱象,诸部军官再难以从容约束手下军士。
郑国雄、朱武等深知兵者,远远看着战况,一个不由得牙疼,一个是哈哈大笑。
祝彪枪锋所指,皆是阵中打得最激烈之处,那些被晋军充裕兵力所阻断的一个个小队得祝彪之援,纷纷逃出生天,杀意大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眼下祝彪的表现,就是在应证着这句话。所到之处,便是晋军的修罗地狱!
接战半个时辰,三万河东骑兵再度占据了十万晋军步骑的上风。
“击鼓!——”
朱武已到战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立刻大叫:“全军听令,随我出击——”
唐字大旗举处,四万多骑军放开了缰绳。战马慢慢跑起,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奔雷样的马蹄声,滚滚响起。
“唐军来了!——”
“逆军全军出击了——”
阵中河东骑兵战意暴涨!阵中晋军步骑,胆颤心惊。
黑压压的骑兵群所在处,只剩下两千余亲卫骑,如一条毒蛇。准备着一击致命。
晋军被祝彪几番搅杀,早已经兵不见将,将不见兵,乱作一团。
一柄长枪所过之处,尸山血海,晋军军士当者避之,惟恐不及。
况乎现在四万多唐骑一柄杀到。一时间士气大跌,一片接着一片的晋军崩溃逃逸。
郑国雄大怒,打下命令擂鼓吹号,剩余十万大军倾压上去。
双方绞杀在一起。战场之上,尸横遍地,血流飘橹!
“郑国雄,枪下亡魂。我看你,这次哪里逃——”
十余步骑在一枪之下,尽数丧命。祝彪望着退避人群中的郑国雄,大喝叫骂,拍马杀上。
“放箭——”
哗啦啦,还当真祝彪面前的上百晋兵退潮一样散开。露出了他们遮掩下的一块弩阵。
是的。弩阵。足足五百人的弩阵!
晋兵在这等混乱战局下,心腹之地还能保持着这么一块弩阵,很不容易了。显然,这根郑国雄适才现身引诱祝彪杀来。是连一块的阴谋。
“狗肉上不得席面。”用这样的烂招——
祝彪不闻不顾,继续打马杀上。掌中长枪只是轻轻拨到,随之涌起的阵阵内力就将连绵射来的弩矢尽数挡下。
就是大黄弩射来的弩矢,扎入祝彪身前丈余范围时。也就跟突然卷入了海潮漩涡一样,飞样的速度变成了龟爬一样的缓慢,直至劲力耗尽掉落地上。
“这也挡不住他?”郑国雄眼睛睁大了。
弓弩。这是朝廷抑制江湖人的最大手段。
“该死!”一旁一个亲兵打扮的中年人恨骂一声。“明明未臻先天,怎么内力如此浩大?五百弩兵也射不透?”
“杀——”
刑茂的喊杀声传来。五百亲卫骑兵,如刀子一样划开晋军的阻拦,出现在弩阵的侧面。
郑国雄脸色一变,一旁的亲兵已经伸手抓住了他战马缰绳。“郑都督,情况有变,必须撤——”
当弩阵破碎,祝彪透阵而出的时候,郑国雄已经不见了踪影。重重晋兵遮挡住了他的影子,只有那杆大旗还竖在祝彪面前。
当然是一枪打断。帅旗的掉落让整个战场的晋军斗志大丧,可让祝彪和两军全部将士没有想到的是,在晋军的后阵,只是缓了片刻,一杆新的大旗就重新立了起来。
“杀——”
一直徘徊在战场外的两千五百亲卫骑兵,奔出。他们就是祝彪军的最后一支利箭,将直刺敌人的心脏。
郑国雄此战准备的很充分,有准对祝彪的设伏,也有第二套指挥预先设立。但他不相信郑国雄还会有第三套指挥预备。
并且,就算他准备下了第三套,那么,那个时候,第三套指挥点还是指挥点吗?他还有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威严和气略吗?
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散去,暮色遮盖这片战场。厮杀声消散,响在耳边的只有哭爹喊娘的叫嚎。
二十万晋军全部被歼,祝彪阵斩郑国雄,连带着还杀了个高手。
清点晋军将领,祝彪之前的老对手宁道思和张边军都没寻到,沈万山则不知被谁一箭射在了心口,尸体半截被踩成了烂泥。
俘虏超过十三万,晋兵除少量的侥幸逃脱外,余下尽是战死的。
祝彪压着十三万俘虏,挑着郑国雄的脑袋和晋军大旗到中牧城下。满以为此一亮相,中牧守军灰心丧胆,兵不血刃的就拿下城池了。可没想到中牧军主将真就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抵抗到底。
“自己找死——”
急着挥兵杀去镇安的祝彪哪里有心在中牧城下多耗,立刻拿出一百枚霹雳弹,进行城墙爆破。
“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城墙都瞬间崩起,一块城砖砸落在地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凹痕后,尘土飞扬。
坚固的城墙变成了豆腐渣,无数条裂缝在增大,无数的碎石呼啦啦的落下,城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来。
朱武立刻下令敲响了战鼓,一种有规律鼓声,一下接一下,直敲进敌我心里。
五万治安军士气大阵,叫嗥着,潮水一样向着城墙豁口涌去,片刻杀声顿起。
“快,快挡住他们进城!”
“挡不住啊,他们已经杀进来了!”
“不许退,不许退!给我冲上去,顶住他们!”
“杀啊!”
杀意沸腾的战场上,两支军队彼此厮杀着。
虽然一部分德州军在拚死顽抗着,但是大部分士兵都是惊慌失措、斗志大失。
两万来人和十多万人,数量相差太多。人心本来就很微妙,先前好歹还有晋军做依靠,现在郑国雄都死了,可凭靠的就只有城墙了。但现在城墙也完蛋了,大部分德州军已经没有了斗志,更没有胜利的信念。
朱武骑在马上,看着战场,冷笑几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过会儿,自己非待好好瞧瞧守军主将不可——
“情况如何?”他这话是问的刚刚返回的部将。
“将军,城门守军全部灭杀,敌军投降甚重。余下部分退到城中据点而守,是否尽数剿灭,还是招降了?”这部将就问着。
“招降已经有了,这等人此刻还敢拒绝,死不足惜!没必要再招降了,各部给我继续追击,把一切抵抗碾碎!”朱武阴狠的说着。“要么自己投降,要么就去死——”
“诺!”一面军旗挥舞,发出了残酷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八百五十九章 亲王的噩梦
中牧守将在抵抗着。
城破前,焦心不已,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可现在敌人炸破城池,杀进来了,他反而冷静下来。
军心丧尽,中牧是不可守了。可要走,也走不脱了。投降,他是万万不会的。那么剩下的就是个死拼了。
杀掉一个够本,杀掉俩,赚一个。
守将面容狰狞,手上长刀出动,虽然年纪已老,却干净利索。已经有二十几人死在了他的刀下。当然,他的身上也挂了彩。
鲜血迸流,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惨叫。
不用去看,熟悉的声音已告诉他,又有几名亲卫被人杀死了。
“军将,郡守府真守不住了,您还是赶紧离开吧!”离他最近的亲卫一面替他挡住攻击,一面规劝着。
只不过,他的劝告丝毫不起作用,守将已经杀的急眼了,也铁了心了。
“大人快走……啊!”一支尚带颤抖的弩箭,直接灭杀掉了那人。
披着重甲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地,砸起一片尘埃来。
守将来不及去看地上的尸体,周边就又有几人重伤落地,眼见便活不成了。他的心也在这一刻紧紧一缩。
“放箭……”
清脆的声音传来,漫天箭矢湮没了挥刀的身影。
朱武跟前。
“将军,东面已清除干净。”
“将军,我军已经控制城中局面。”
“将军,郡守府已占领,少将军正在城中搜找余孽。”
望着眼前景象,朱武露出一抹难得笑容:“做的不错。不过祝帅有令,不得扰民,不得违背军纪,此事传达下去,有违抗者。莫怪老夫不讲多年情份。”
顿了一顿,又说着:“给我统计战果!”
一刻时间后,结果出来了:“我军阵亡二百七十人,斩首一千九百五十,俘虏三千五百人。”
“俘虏中,什长以上者斩,刀有血迹者斩!”朱武又吩咐的说着:“将此消息,速传给祝帅,告之祝帅知道,我等恭迎大军入城!”
“诺!”有信使应着。数骑奔驰而出。
第二日,镇安城下。十万晋军收拾营寨,准备着退却。
陈安冷笑着看着。“晋军不是想占据镇安么?咱们就让他看一看,我北疆儿郎的威风!”目光扫向下座的诸位将领,这一瞬间,一股发自内心的豪气,在陈安心头沸腾。
“将军英武!”帐下诸将连声应道。
吴伯牛激动的脸都充血了,感觉浑身都热血沸腾。
第三天来的很快。大清早,五万守军就开出了城门。
此时阳光灿烂。站在高墙上,周围数十里尽在眼前。
晋军营地,可以看见无数军士正垂头丧气的收拾着行礼,准备向后撤退。粮草都已经装车。器械堆摆放营地,等待它们付之一炬的最终命运的来临。
晋军们士气低落到底线了。出来的四十万大军,一败涂地。所有人连诅咒祝彪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此刻想的尽是速速返程。
所以,当无数赤旗萦绕。层层叠叠的守军涌出城门时,每个晋兵的脸上都挂满了懊恼、哭意。
守军们一个个士气饱满,特别可惧的是。这列出的方阵踏步整齐,数万人踏步上前,汇成雷鸣一样整齐轰响。
股洪流一样的大阵,一边向前挺进,一边还传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北疆万胜!”
可见士气是多么的高昂。
欢呼声中,五万步甲缓缓移动。
晋军主将姓黄,黄炳文。站在大营望楼上,望着远处,脸色阴沉,敌军的气势实在让他吃惊,而眼前的局面也让他着实感到棘手。
“将军,逆军来势很猛啊!”常远站在他的身旁,同样眼望远方,口中说着。他是郑国雄的参军。
黄炳文转头看了他一眼:“常大人可有妙计退兵?”
“祝彪在中牧大胜,城内必已经知晓。现在他们是拖延我军撤退,可谓气势如虹。某,实无把握令其退兵。”
“唉,既无妙计退兵,那就只有一战了。可叹,我军虽有十万众,却军无斗志,兵无战心,能否抵挡五万敌军,尚在两可之间。”黄炳文脸色阴沉的说着。
辕门打开。八万晋军汇成了一个t型大阵。
战场一片寂静无声,陈安下令着:“全军前进!”
“前进!”在军官此起彼落的喝令声中,只听“哗哗”整齐声,长枪兵、刀盾兵、弓弩手,都结阵前行!
行军鼓点敲起,伴随着鼓点,部中肃立的士兵开始缓缓移动。
“前进!”一片整齐的踏步声。
黄炳文见此,心中大凛,但面上却也只能不示弱的‘以牙还牙’:“我军前进!”
同样的决定,八万晋军踏步上前,这支人数明明超过陈安军不说的军队,士气比之陈安军却低沉了不知多少。连军阵中的旌旗,都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踏前到一定距离,突然之间,二军几乎同时呐喊一声:“杀!”
一时间旗帜招展,杀声四起,两部都在激烈的厮杀,两支滚滚人流相互碰撞着。不断有人倒下,不断再有人填上。
在古代,稍上一点规模,战斗打响后,主将就无法面面俱到指挥。比如中牧之战冲锋陷阵的三万河东骑,一打开,祝彪战阵满点不也照旧无法顾及全部吗?
指挥方阵进退森严,基本不可能发生的。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兵法上说的美妙,现实中却很难做到。否则,这些也不会成为强军名将的代名词了。
陈安所部如果说的是整体素质,或者阵前还可,但是厮杀起来后却绝无法办到,只能大体上维持战阵!
对两军主将来说,这只是牵制动作,陈安根本就没跟晋军死拼的打算。他只需要把十万晋军留在镇安城下即可。
看了片刻。陈安眸光闪动,自己的估算似乎有了偏差。晋军士气太低落了,一接战就连连败退。人马多出三万,也看不出什么效果。
不过自己军也有明显的缺陷,交锋中鸳鸯阵太容易散开,各个小阵之间彼此也很难达成协调的衔接,往往一冲散就真的散掉了。
不过,即便如此,占上风的依旧是自己兵马。
鸳鸯阵真的很强,只要不乱。两三小阵一起出击,晋军一都兵马都抵挡不住。初期晋兵还能有所抵挡,要不多久就只能等着被连连刺杀。
只是片刻,敌我的尸体就交错的堆积了起来。其中晋兵绝对占了大多数。
“晋军士气如此低落,兵无斗志,军无战心,不足为虑也!”见打赢了对手,陈安大笑。也无需再消耗士兵,遂即吩咐:“收兵!”
他相信。黄炳文再也不敢撤退了。只是此战,己军就牢牢地牵制住了这十万晋兵。
看到陈安收兵,而几乎同时的,黄炳文大松了一口气。继而再叹了一口气。挥手说着:“收兵!”
晋兵军将听到鸣金声,立刻大喝起来:“撤退!撤退!”无不恨不得一步跨进大营去。
两军徐徐后退,中间留下一地尸体,两军又开始默契的收着尸体。守军战殁了上千人。晋兵则至少折损在五千以上。
元武六年,五月十三日。
就在祝彪三十岁生辰的前夕,就在镇安城下的十万周军朝不保夕之日。万州晋王的行宫,卧室。
突然之间,晋王姬纲猛坐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心中混茫一片,片刻后,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还在床上,一摸身上,都是冷汗。
却是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德州战场郑国雄再次败于祝彪之手后,其部不仅全军覆没,本人身死异乡,祝彪更是率领着几十万铁骑一路跨过兖州、跨过邢州,直奔万州万安,将城外围得水泄不通。
这梦做的是那么的真实,让他醒来后,还觉得很后怕。
“来人,本王要沐浴!”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姬纲放软身子整个人平躺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华丽宽敞的床榻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爱好女色的人,平日里也不会天天都召一两个妃嫔侍女陪寝,不过这几日,几乎是夜夜噩梦,索性不召人侍寝了。
毕竟这种失态的事,是不怎么光彩的。
有了动静,几个守夜宫女忙不迭地过来侍候,听到命令后,就去准备洗澡水。
片刻后,大大的冒着热气的木桶被抬进外间。
“大王,已经备好热水了。”一个侍女走到卧房门口,柔声禀告的说着。
“恩。”轻轻哼了一声,晋王只着里衣,赤足从里面走出来。
几个年轻美貌的侍女动作轻柔的服侍着他脱下衣服,晋王跨进了巨大木桶中,在飘洒着宁神药草的热水中缓缓的闭上眼睛,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你们先下去吧,本王不让你们进来,就在外面先侯着。”
“诺。”背后轻柔擦拭着的小手一顿,几个侍女顺从的退了出去,将门虚掩上。
靠在木桶的边沿,晋王闭着眼睛,回想着这几日来的噩梦,无不是关乎着德州战场,关系着祝彪。
“可恶。本王是堂堂亲王,竟然因为小小一个祝贼,夜不能寐。可恨,可恨——”
这是晋王人生以来最大的耻辱。就算上回开州之战时宴裴绪惊变,所丢颜面也比不过这个。
但还好,没人知道。
连着几夜里做的梦,让他有一种不安。
在热水里泡着,紧绷着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心里却始终有了个心结。
“敬天命还要尽人事,今日去胜安寺给佛祖烧上一炷香。”晋王这样想着,半个时辰后,几个宫女或跪或站忙不迭地给他着衣。
更衣后,步出了所住的房间。天色才微微放亮。
“按昨日的菜色,给本王将饭食送到书房去。本王今日在前面用早膳。”转身,对着跟出来的内侍吩咐,晋王就起步向前面走去。
他爱荤食肉。这两日却多食清淡。
晋王在书房没有办公,而是静静的看着书卷。平心静气!是这两天籁他主要做的事。
但天公就是不那么作美。辰时,一人从外面走进来,身穿着便服,看起来很清爽,眉眼间却隐隐带着急色。
立在书房外台阶下没吭声,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内侍冲书房走出。
“徐大人,进去吧。”内侍笑眯眯说着。
朝对方一拱手,来人推门而入。
“臣。徐经,见过主公。”
“先生面色匆忙,可是有急情?”
看到自己的心腹谋士,晋王站起身了。
“启禀主公,臣刚刚接到德州军情急报。中牧城下,郑都督大败,二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只有少许将士逃脱生天。军情如火,臣。不敢不报禀主公定夺。”
晋王的脸铁青铁青,一瞬间里,一股暴虐杀意充斥着书房。
“郑都督、沈万山将军等殉国。逃脱之兵将,尚不知晓。”
……
镇安城下。晋军大营。
天又过去了一日。明日,祝彪的铁骑怕就该到了。所以大营内的气氛很是低落。
而中军帐中的气氛,更是有些压抑。
黄炳文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连带着他身边的这些人,最近两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怒火。
就算是这样,黄炳文依旧脸色铁青,几次发作呵斥。
“兖州方面可有消息传来?”坐在主位上首。看着眼前垂首站立的军将,黄炳文喝问道。
一个军将出列,小心翼翼说着:“将军,兖州还没消息传来。”
“哼,未见有消息传来?他是想放弃我们了吗?”
兖州刺史是朝廷的人,对晋藩晋兵一直带有拿捏。黄炳文表情骤然转怒,咆哮大吼。
兖州刺史府。
长孙越看着手中军报默不做声。
带州传来的急报,唐王已经再度召起北隅五十万大军,压入东隅。高丽这个跳梁小丑可以下结论的说,死时不远了。
那么到秋季,或许还用不到到秋季,高丽就会被平定。到时候百万北隅大军连同五十万常海军,齐头杀下,易州、带州,如何保全?
他真的没力气也没心与逆军在德州交缠了。
长孙越打算放弃德州,依靠昌河天堑,拒逆军余外。倾全州之力,汇通青州,保下这东北战局稳定。
“大人,德州地理甚是关键。唐逆若一破德州,向西与夏逆更近,向南则挺进了棣州,过了棣州,可就临近晋王地盘了。”
长孙越跟前的不是兖州大吏,而是他的私人幕僚。所说话的意思,也不是真指德州多么重要,而是指德州成败会牵扯到晋王。
晋王是绝不愿意看到唐军杀过德州,进入棣州的。兖州如要放弃德州,那必然会受到晋王的敌视和压力。
长孙越不是没有根基的人,接下这个仇人,影响的会是整个家族。晋王,到底是亲王,是天子心爱的人。甚至于,晋王都能上书天子,让天子亲自出手……
“不碍事。德州毕竟是正面战场,咱们兖州在东北战场。”长孙越不知是真感觉无事,还是强撑的,说了这个不是理由的里有。
镇安城下。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支万人骑兵在宽坦的大道上快速疾驰。
夏云逅带队,刑茂引一千亲卫骑做先锋,大军向着镇安城疾奔去。
“众军听令,随我踏破晋营。”
中牧的二十万晋兵都消灭了。不管是夏云逅,还是刑茂,对镇安城下的十万晋兵,都一点看不在眼中。
简直自两天前中牧之战的消息传到镇安,黄炳文收缩兵马,就放开了镇安南北西三门。陈安跟祝彪已经取得了联系,夏云逅可知晓,陈安五万兵马打败晋兵八万大军。可想而知晋军眼下的士气斗志了。
兵马来到镇安城下,稍作休息,夏云逅督促着骑军直接向晋军一座营寨发起了攻击。
“杀!”高呼声中,刑茂跃马舞斧,率着一千亲卫骑就飞奔而出。晋军营寨被炸烂,一千亲卫骑箭一样穿入进去。
一千战力惊人的亲卫骑在刑茂这个悍将的带领下,犹如尖刀一样,杀入营中后势如破竹。
晋军军营驻扎有一个步甲营,但兵额只剩四千来人,空缺都是厮杀中战损的。属于给主力大营站岗放哨的哨营。
夜间当然也有准备,但刑茂破营的太快。十颗霹雳弹连在一起投放去,一炸,营垒就是一个缺口。三十颗霹雳弹,还算坚固的营盘就变成了透气的马蜂窝。而四千来残兵败将,没有了营垒的依靠,反抗的心都没有了。
只有极少量的个别人,还一声怒吼,针尖对麦芒的迎上骑兵铁蹄。想以己军之血肉来为大军赢得时间。
但这种人太少了。先前厮杀,流淌去的血液中,这种人已经死了绝大多数。
刀枪齐下,雪亮的寒芒耀花了人眼。只片刻工夫,寒光起落错闪,就轻松地将一颗颗头颅砍掉下来。喷涌爆溅的鲜血染红了汉军的兵锋,绝对的锐不可挡,所到之处,晋军营盘土崩瓦解,如沸水泼雪。
一冲而过,刑茂连斩数十人,无论兵将在他大斧之下都所向无敌。他就是尖刀的锋尖,锋芒的最锐利处。
晋军营盘如同薄纸一样被一千亲卫骑捅破,本就不怎么稳的军心更加胆寒心裂。
两千晋兵逃出了军寨,丧失了理智一样,疯狂的向着他们的中军大营跑去。他们丢下了武器,丢下了盔甲,哭着叫着只求能跑得快一点,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这片血肉之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