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临高启明TXT下载临高启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临高启明全文阅读

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节 茉莉轩教育考察代表团

    芳草地的大门是最近刚刚重建过得,机器切割出来的方方正正的石灰石砌造而成的新古典主义的三拱门大门――这样就避开了在中国古典建筑上经常扯淡的所谓是否逾制的议论,另起炉灶总要容易得多,

    门前的煤渣路上,芳草地学校新任常务副校长张智翔已经在恭候了――原本是准备胡青白来迎接以示隆重,但是执委会最后认为胡青白是人民委员格的官员,迎接本县的参观团未免太掉价,派本校副校长出面足矣――芳草地作为元老院目前开办的唯一一所综合性完全学校,在等级上怎么也得和北大清华一个档次。

    芳草地的校长一职一直是诸多酱油元老们争夺的对象,组织处顶住压力,坚持学校的管理者必须是教育工作者出身,否则一律pass。为此还引发过一阵中西教育模式孰优孰劣的口水战,最终,这位张智翔以他的化学教师出身,副校长工作经历,会打猎,能开a1大货照,一级厨师证的获得者这一系列认证材料被认为“德智体美劳”全能教师从而获得了这一宅男元老们垂涎的职务。

    张智翔对宅男们的制服妄想,鬼畜教师一概嗤之以鼻――干教育,当教师可不是一项好玩的工作:教书育人,堪称字字血泪,特别是中小学的基本教育,简直就是教师的殉道者之路。

    张智翔是从教师待遇还很菲薄的时代就进入这一行的。他对后来的教师待遇大幅度提高之后大批人挤破头钻营来当教师的现象有一种嗤之以鼻的看法。在他看来,这种以高收入吸引人才的做法是本末倒置。他曾经在芳草地的教师会议上不止一次的说过:教师就得是一个穷但是地位崇高的工作。教师要有殉道者那样的崇高光环。才能吸引有真正有志于教育,愿意为此献身的人来当教师。否则来得不过不是一批逐利的庸才。各种教育界的奇葩也是由此而起的。

    这番高论在芳草地不止一次的引发元老教师之间的争论。久而久之,元老教师们就给张校长起了个绰号:“殉道者”。

    张校长今天满面春风,身穿一件浆洗的笔挺的细布“教师工作服”。元老们虽然经常穿着土布制做,仿中山装或者作训服款式的工作服以便于开展工作,但是芳草地到底是个学校,元老教师们的穿着也就稍微讲究一点,张校长上任之后,更是专门请妇女福利社里的女元老们专门设计裁剪了一款专用教师工作服。以彰显师德尊严,同时规定校内不管元老教师还是归化民教师,一律穿着这种教师工作服。

    随之而来就是强制性每天签到的工作制度和工作量定量化。过去元老教师相对松散。只要没有课,上下班时间随意。课时多少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状态进行调整。张校长上任之后立刻公布了新规定:不管元老教师还是归化民教师,工作日一律按时到岗签到;工作量细化到每周,上多少课时有硬性指标。无特殊原因不得缺课时。除了课时之外,还要有科研工作量和行政工作量的细化考核指标。

    这些规定对归化民教师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原本他们已经被惨无人道的压榨到最大限度了,现在不过是具文化一下,工作量增加有限,反过来说还增加了收入。但是元老教师们可就骂声一片了:到了另一个时空作威作福推女学生不成也就罢了,现在又要扯论文发表数和教改项目的蛋了。光这大得可怕的课时数就够大家喝一壶的了。

    张智翔不为所动,在胡青白的支持下继续推行他的“新政”,并且表示不愿意干得元老教师他一律欢送。硬是把这新政给执行下去了。

    这位校长左右雁翅排开芳草地的四大金刚:理科教研组组长兼教务主任袁子光、文科教研组长兼训导主任肖照川、工体教研组长白雨和总务主任董亦直。

    这四大金刚是目前芳草地的主力元老教师。另外有一位尊称为“钱校长”的女教师。是吕洋的母亲,不过她主要负责未满十八岁的元老子女的教育工作和教材编写。属于深居简出的类型,这种大型活动一概不参加。

    一队马车昂然而来,在芳草地门前停下,

    “诸位先生,现在我们已经来到芳草地教育园的正门口了。请大家下车,注意脚下安全。”临高县办事处的副主任唐糖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耳朵上套着便携式扩音器的二级,笑容可掬的说着,犹如一个导游。

    随着她的招呼下车的,是十多个士子模样的大明人士。为首的手持拐棍,身边有人扶持,正是刘大霖本人。

    不管哪个时空,张智翔应付参观是充足的经验的,他立刻“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

    “啊,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

    “茉莉轩教育考察代表团”――这是办公厅通知上写得――一行人和元老教师们一阵你揖我躬的客套。刘大霖和王赐打量着对面的元老,髡人虽然已经盘踞临高快五年了,但是元老与归化民的区别,还是让刘大霖等人一眼就看出来,无论是多么身居高位的归化民,与元老的气质差距都是一样能看出来的。不但身高体量异与一般人,举手投足也和常人不同。

    不过眼前这几位元老教师――包括这位芳草地的山长王赐和刘大霖都没有听说过。在古代社会里,知识分子不但把当教师作为最常用的谋生手段,在心理上往往也自居为“教化百姓之师”――毕竟孔子也是教书育人最为著名。看到这几位澳洲人的同行,一干人各有一番复杂的滋味在心头。

    对于要来“考察研究”的刘大霖王赐等一行人,执委会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展示元老院的“有教无类”和“现代”教育的先进性就可以了。并没有太过重视的意思,因而张智翔不打算自己作陪――他的事情忙到不睡觉也做不完,便让总务主任董亦直代劳接待工作。

    董亦直原本是酱油元老,是个不成器的工科毕业生。d日之前是个yes man,d日之后还是。因为感觉自己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干脆申请到了教育口来当教师。幸好他平日低调,没什么出格的“推到”或者“萝莉最高”之类的话,所以尽管不是师范出身,还是得到了批准,到芳草地来当个基本就教师,兼任总务主任。

    董亦直看着在学校门口张校长敷衍着这一行人,看着精神健旺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刘大霖和显得有些畏手畏脚的王赐,心里暗道,这些腐儒不知道来干啥?茉莉轩的现状他很清楚,多半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事,想来取取经。

    俺们这经,你取不来啊,董亦直想,真要学去了,那就不是茉莉轩书院,变成茉莉轩学校了。

    他口里还是说:“啊,诸位先生,里边请,里边请。”说着挤出笑脸,把他们伸手让进了学校的大门。

    黄禀坤和李粪霸也在这一行人里,上次李粪霸家少爷告诉了他自家也要加入天地会以后,他连夜赶回黄家寨,要向自个的老爹问个究竟。

    “爹,您这是糊涂啊。您要是加入了那个劳什子的天地会,他们就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一切都操纵于髡贼之后,拿起子佃户长工到时候还能听咱们家的?咱们家还不是被他们捏圆揉扁。再说髡贼毕竟根基浅薄,哪日朝廷杀回来,咱们这是通贼呀。”黄禀坤在书房里苦苦劝谏老爹。

    “坤儿!”黄守统重重的一吼,“你还是不死心啊!黄家,不能败在你的手里呀。朝廷?还朝廷!难道你看不出,这大明是要完呀。倾全国精兵财力,连个沈阳都收不回来,闹得东虏三番二次入关,京师几番戒严,还渡海来收复琼州?!”

    争论最终以黄禀坤的口服心不服而结束,不仅如此,黄守统还要求称着这次去芳草地的机会,考察下学校的环境和条件,帮大哥的孩子办下入学的手续。

    爹这真是铁了心要投髡啊!黄禀坤想到惨死的三弟,不觉心中恻然。虽然知道爹这么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一想到髡贼和自家有杀弟之仇,他胸中的仇恨之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眼看着芳草地的山长――他们称之为“张校长”的人只是来迎接敷衍了一番就告辞了,留下不过是个又黑又高的劳什子“总务主任”, 黄禀坤就知道澳洲人根本没把他们一行人当回事――他家里如今也订着一份《临高时报》,知道髡贼里管学校的最大的官儿叫胡青白。这个张校长已经是名不见经传,现在干脆来个更小的官儿招待,摆明了就是藐视他们。

    想到这里,一种屈辱感就涌上了心头,再看刘进士,倒是满面笑容,一点没有不虞之色。涵养功夫到家的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节 芳草地参观记(一)

    一进入校门,便见一座半人高的石头基座,上面树立着二尊一人多高的雕像。参观团的诸位大多堪称学富五车,但是谁也看不出这石头基座上供奉的是哪路神佛。只看得出是二个年轻人的石像,一男一女,男女的衣饰正是芳草地的学生穿得号衣――髡贼叫做“制服”。二人都是作挺胸迈步昂首向前,男像一手向前指出,女像手持书卷。

    王赐看了又看,和临高的一干读书人只见过本县本府的几座寺庙,他好歹也是从大陆上来得,见多识关。寺庙宫观起码也进过一二百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造像――且不说这造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看不明白,就是造像和平日里他见过得差异很大,这两座石像不管是身上的衣物还是人物的面孔线条十分硬朗,但是模样和表情却十分生动。让王赐看了啧啧称奇。

    正看得入神,忽然有人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王赐一惊,却发现是黄禀坤。

    “不知道这一男一女是髡贼的哪路神魔?”黄禀坤小声道,“他们既自称大宋苗裔,如何祭祀这不僧不道邪魔外道?”

    王赐摇头道:“此断非正祀!”

    然而这雕像下面却又不见祭祀的祭器:没有供桌,也没有香炉之类。校内学生走过,也并无“凛凛然”之状,看不出此造像有何神圣之处,而且引他们参观的董元老也就这么走过去了――要知道元老们去县学里参观,王赐那是恨不得把孔门七十二弟子的生平都说一遍。

    心中有疑惑。却不便发问,免得露了怯。参观团的大多数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狐疑着往里面走。倒是刘大霖向董亦直提及了这两尊造像到底是何样神仙?

    “这不是神佛――”董元老说。

    “那必然是澳洲的几位先贤?”

    “亦不是,”董亦直心想这两尊雕像啥也不是。只不过某位学美术的元老创作或者“抄袭”来得雕塑作品而已,蓝本大约是某少年宫前的男女少先队员的塑像,再加以“本时空化”而来得。

    “这不是先贤,代表的是我大宋澳洲行在青年学子的形象。”董亦直解说道,“亦可说是我芳草地学子的形象。”

    参观团一干人虽然不甚明白话中的具体意思,但是大约也知道这是澳洲人理想中的青年学子应该有的模样。王赐打量这两尊雕像,不论男女都是挺拔健壮的模样。特别是男子卷起袖子的胳膊上暴起的肌肉和女孩子裸露在裙摆下结实的小腿和一双巨大的天足,不由得暗骂:“髡贼真是一群粗坯!”

    这般模样的人,一点斯文儒雅之气也没有。简直就是做工种地的一般无二。而脸上的神情,举止的动作,更是透出一股髡贼飞扬跋扈一往直前的劲道――宛如赳赳武夫,居然还是髡贼心目中青年学子的楷模。这髡贼的见识倒真得可笑的很!难怪缙绅们暗中都议论髡贼是“贵贱不分”。“粗鄙少文”。

    一干人各怀想法。不过表面上都不显露出来,只是你谦我让的互相“请请请”的随着董、唐二位元老向校内走去。

    沿着煤渣道路向校内走去,道路两侧都是栽种的行道树木,几年下来,虽然还不算高大,却已经郁郁葱葱,期间又夹杂着各种花木,此春日的阳光下。竞相争芳吐艳,期间还点缀着几块石头。几条长椅,布置的简洁又雅致,颇具匠心。行走期间倒是颇为心旷神怡。刚才的“粗鄙”的不快感顿时消散了不少。这一干人不约而同的暗想:“这澳洲人/髡贼好会享受!”

    甬道的尽头,正是拥有400米环形跑道的大操场,此时正是芳草地每天例行的早操结束收队的时间。各个班在完成了最后几个动作的队操之后,各自收拢队形整队回班。

    穿着统一学生制服的学生们迈着整齐的步伐,队形严整朝着教学楼走去,尽管同时行进的队伍有几十列之多,操场上看似杂乱无章,队形穿梭,但是复杂的队列在班长们带领下井井有条的行进着,没过一会就已经全部撤离场地回到了各自的班级教室中去了。

    “澳洲人治学若治军,果然了得。”刘大霖半是恭维半是感叹道。其余的人哑然无声――这对他们的冲击太大:这还是学生么?一等一的强兵啊!光这队形收放自如,学生听号令行动如一人的表现,大明就没多少军队能做到。

    他们全见识过伏波军的检阅和操练,深感澳洲人不但“器械精良”,治军更有一套。没想到在这学校里亦如治军一般,这些学生若是再年长几岁拉出去变为营伍,顷刻便是一支强兵!

    “髡贼居心叵测!”黄禀坤暗想,再看周边诸人的面色,表情各不相同,面色凝重者有之,面无表情者有之,欣喜见于色的亦有之。他不由得暗暗叹息:这临高县里的人心,已然是被髡贼蛊惑去了一半!

    董亦直见茉莉轩这一行人有些看的呆了,咳嗽一声,“诸位先生,每日的会操结束了,请大家先随我去休息室稍作休息,再来听听我们的课吧。”说着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休息室里早就备下了茶水,一行人落座稍事休息,由董亦直先做了短暂的介绍,包括芳草地学院的大致设置、学制和在校生人数。

    芳草地学校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扩张为集初小部、高小部、中学部、师范部、学习院、专业培训部和扫盲部七大教育部门的综合性完全学校。按照芳草地的学制,初小二年,高小二年,中学分初高档次,为2+3。四个阶段灵活搭配就读,可以分别取得文凭。全部读完,要花九年时间。这大致就是未来元老院要推行的九年制学校的基本学制。

    除了目前中学部还没有正式运作之外,其他各个部都在有效的运转着。在校学生超过六千人。

    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六千人的中学也就是一般的完全中学的档次,和某些巨大怪物一般的县中更是不能相比。但是在本时空,这个数字一报出来就让参观团全体一震。

    本时空的学校,不管是官办还是私立,除了国子监这样的最高学府之外,就读的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二三百人。

    猛然听说这学校有六千人,对不适应于工业时代的数字的本时空土著来说未免太过震撼。要知道

    “居然有六千人之多?”刘大霖不大相信的问道。他早听说澳洲人是有教无类,原以为多少有夸大之处,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的确有。”董亦直点头道,“不过这还远远不能满足教育的需要,目前应入学而没有学位的孩童还有二三千人,所以我们准备在其他地方再办一所学校来满足需求。”

    “董元老,元老院收纳如此多得孩子入学,到底有何用处呢?”有个士绅问道,“学生听闻这些孩子中的大多数都是元老院提供衣食,学费更是分文不取。可是在学生看来,这几年芳草地出来的学生大多还是做工的为多。既然做个匠人又何须供他们念书?元老院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嘛。”

    “普及教育是我们的基本政策。”董亦直说道,“有文化的劳动者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士绅们很难理解,所以也不再多说。正好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便起身请他们去教室听课。

    按照参观团提出的要求和学校方面的指示,学校方面安排的节目堪称丰富多彩。不过来学校做深度参观,听课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因而也是今天的第一道菜。

    刘大霖王赐一行人,被引入了一个初小班,安排在坐在董亦直的课堂上的最后面,和几十个学童一起听他讲课。黄禀坤终于有机会坐在了澳洲人的大学堂里,听着真正的澳洲人讲课了。

    这教学楼倒没引起参观团太多的异样感觉――类似风格的建筑在临高已经很多见了,至于教室里大幅的玻璃窗也少了震撼感――玻璃窗同样在临高烂大街了。不过,排列密密麻麻的课桌椅的教室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前后的黑板,黑板上方的大红色标语,后面黑板上图文并茂的黑板报,两侧白墙上的色彩鲜艳的宣传画,都体现出一种和传统昏暗静谧的书斋式学堂完全不同的气氛。似乎有一种更为激烈,也更加蓬勃的气氛存在于教室中

    坐在教室里,可以听到其他教室传来的齐声朗读的声音――王赐听了听,不是弟子规、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传统启蒙读物,不由得暗暗失望。有时候还会传来奇怪的“啊”、“喔”、“鹅”、“伊”之类的发音。王赐到底是饱读诗书的人,很快就联想到这多半是澳洲人在讲授某种澳洲的“音韵”之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节 芳草地参观记(二)

    教室里坐得满满得,学生们虽然一开始对这群参观团成员有些好奇之心,但是一旦开始上课便都听讲了,不再有人注意后面。倒是有几个士子见学生中有许多穿着裙子的女学生,一个个叹息摇头――这虽然不是新闻了,但是总觉得男女同处一室念书实在有伤风化。更别说这裙子只刚刚遮过膝盖,小腿上只裹着原形毕露的一层薄薄袜子。

    黄禀坤看到上课前有学生起立鞠躬问好的做法,心道髡贼总算还知道尊师。今天的这节课是自然课,这个姓董的元老讲得就是他曾经很想知道的为什么髡贼的铁船能浮在水面上的事情。董元老不但讲,还在黑板上绘图,最后,干脆拿出一个玻璃缸来,又拿出一片锡箔片,先揉成一团丢进玻璃水缸,再捞出来折叠成船放进去,一沉一浮,效果直观易懂,不但学生觉得有趣,参观团的一干人也看得入迷。

    黄禀坤看得虽然有趣,也多少弄明白一点为什么铁船能够浮在水面上,但是心中却始终纷乱如麻。刚才的步操着实的震撼了他。虽然只看到了一个结尾,但是那整齐的队形,井然的秩序,即使是朝廷的经制劲旅也鲜有这样的。髡贼治军如此自不必说,但是连小小学童都要这样整训,髡贼所图何为?莫非真得是要造反夺取天下么?!

    黄禀坤读过书,自然知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名言。但是髡贼早就已经兵强马壮了,就算不能夺取天下。割据两广亦如探囊取物,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干,反而把大量的精力、人力和物力放在学校上?就这学校的规模来说。已经是大得难以想象――髡贼要这么多读书人做什么?

    黄禀坤觉得有些迷茫了。最初,他觉得这伙子髡贼顶多就想福建的郑芝龙一样,做一个海上巨渠。澄迈大胜了朝廷的官军,他的心情坠入的谷底,想着恐怕髡贼就是第二个建奴――今后必然是割据琼州了。

    然而,今天来到了髡贼的学校,看到澳洲人的治学、授课。他才意识到,髡贼的所图绝不是郑芝龙或者建奴那么简单。他们传授的内容几乎没有一点圣贤之学,全是实用之术。学生不仅有本地人。也有许多北方口音的孩子;不仅仅有男孩子,也有一半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几辈子人目不识丁的贫民子女,只有少数是耕读传家士绅子弟。这些人从这里学成之后。能做什么。去做什么。这个大明,这个天下,在他们手中将是什么样子。黄禀坤突然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董亦直一边在讲台上讲课,一边斜着眼睛看着后面坐在一起的“考察团”,初小的自然课刚刚讲了一会儿,这些“士子”们除了眉头紧锁的刘大霖,神色木然的王赐,东张西望的黄禀坤。剩下的大多已经昏昏欲睡了。倒还是孩子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果然还是一张白好画图,董老师暗暗的想。这些孩子还是让我来好好调教调教吧。至于这帮旧人,简直是对牛弹琴了。

    作为一个没什么特色和专长的,近乎npc的酱油元老,董老师觉得自己很难在执委会的部门里有什么出头之日,与其这样的酱油下去混个不重要的行政职务,不如贴近归化民,尤其是归化民的下一代,给这些未来的中坚、骨干一个师道尊严的好印象,也算是变相的一种养望吧。

    突然响起的铃声惊醒了“考察团”里的大部分人,还没等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学生高喊“下课”,然后所有学生齐刷刷的站起来,向讲台鞠躬:“老师再见”。一直在认真的听着课的刘大霖,缓缓的转过头来,对着坐他最近的王赐轻声的说:“澳洲人虽不善文章,但治学以实用为要,当的起有教无类。然则澳洲人所授,于大明便是屠龙之技,这千百学童他日学成之后,将欲何为?”

    “澳洲人所授,不过是格物之学――匠役所用之雕虫小技尔,如何能与治国之术相提并论?”王赐不以为然,这屠龙之技的评价也太高看了,难道造个船也能算什么“学”么?那岂不是一帮子工匠都能称“师”了?

    王赐急吼吼的否定,是因为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听明白,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从和澳洲人接触的第一天开始就产生了。现在听闻刘进士又用这个词汇来形容澳洲人的学问,他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了。

    这边的争论还没有展开,董元老已经满面笑容的过来招呼他们了。按照考察团的要求,他们还希望在这里和学生们同吃同住几天,充分体会下芳草地教育园的特色,因而董元老已经按照这个要求为他们准备了宿舍。

    “诸位先生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到宿舍安顿休息一下,中午的时候我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考察团的诸位,大多是四体不勤,家中有人伺候惯得了,这么一早上奔波,加上端坐着听自己听不懂的课,已经有些倦乏了,一听有地方可以稍事休息,纷纷表示赞同。

    董亦直带着考察团来到了宿舍区,芳草地的大多数学生都是住读,因而宿舍区规模很大。上下两层的“长屋”形的宿舍楼,可住三十人的大房间,都使得这里更近乎于兵营而不是学校的宿舍。考察团一行人算是客人,自然不便住这样的房子,便安排在单身教职工宿舍里。

    教职工宿舍和学生宿舍的建筑外形类似,只是每间宿舍只住四人――这在临高堪称是极好的待遇了。这主要还是考虑到归化民教职工的工作强度极大:不但脑力劳动还有体力劳动,每人每天至少十二个小时的讲课、行政工作和学习进修,下班后还要批改作业,备课,因而必须有良好的睡眠生活条件。

    分配给考察团的也就是这样的宿舍,只不过是二人一间算是有优待。黄二少爷便和王教谕合住一间――他觉得这考察团里,也就王教谕和他还算志趣相投。

    “这屋子倒还洁净。”王教谕边打量着宿舍边说道。其实这间铺着木地板的宿舍比他在学宫里住得房子干净一百倍都不止。一开始甚至都让他有踩不下脚的感觉――学宫里的房子,全是有百年历史的方砖铺地――不管门斗多卖力,那是永远也扫不干净的。更别说漏水的屋瓦,开裂的梁柱,外加到处肆虐的蜘蛛和老鼠了。

    宿舍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两张床,两张小书桌和两把靠背椅――过去这里放得是四张下面带书桌的高架床,考虑到这些人大多年纪偏大又很少劳动,让他们爬架子床实在太难为了,特意换了家具。

    屋子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大幅的玻璃窗户使得光线极好,墙壁上还有一盏夜间使用得煤气灯。

    王赐坐在床上,好奇的摸了摸床上的铺设:都是本色棉布做得,略感粗糙,但是看得出是刚刚浆洗过得,很是洁净清爽。他原本还准备了被褥行李卷,不过出发前就被告知用不着,看得出澳洲人对他们十分用心,这让王赐的心情有些好转起来。

    “髡……澳洲人都有洁癖,先生又不是不知道。”黄禀坤说,“极重小节,器量未免太小,难成大气!”

    王赐原本对髡贼就有些不对付,听得黄二少爷这番话,立刻对了胃口,马上说道:“世兄说得是,这澳洲人的所作所为,无不透着一股精明刻薄的小气……”

    二人正要就澳洲人髡贼的“精明刻薄,小里小气”发挥一番,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闭了嘴。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着女假髡号衣的年轻女子,她的胸章上有二行字:芳草地教育园,教务。

    “二位先生,这是你们宿舍的钥匙和饭卡。钥匙请妥善保管,遗失要付工本费。每日三餐,可以持卡到食堂免费用餐。”女教务说着递过来二个信封。

    王赐见对方朱唇轻启,眉眼含笑,瞬间就酥了一半――他和有家有室的黄二少爷不一样,单身在外赴任多年,偏生王教谕持道学甚重,不**,不好男色,自然没得发泄,只能苦熬,犹如活鳏一般。平日里他多半在学宫起居,很少能遇到稍有秀色的年轻女子,总算还能保持着“枯木槁灰”的心态。这会乍然接触完全在元老院的关怀下成长起来的营养充足的少女,那修身的制服紧紧包裹着的充满青春活力的丰满身体,立刻就让王教谕起了某种生理反应,而当她转身离开时候,腰肢和臀部微微扭动,裙摆轻摇的模样,更是让他难以自持了。一时间竟然看呆了。眼睛犹如长出了钩子一般,钉在女教务的后背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节 芳草地参观记(三)

    “先生――先生――”黄禀坤见他面目怔仲,生怕他失态,赶紧呼喊道。

    “哦,哦,”王教谕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脸不由得红了。

    “妖妇!行这等狐媚蛊惑之术,其心可诛!”黄禀坤说道,总算为王教谕稍稍遮掩了下。把尴尬的气氛冲淡了些。

    一行人便在这芳草地学园内住了下来。董亦直给他们配备了几名男女教务担任校内向导,吩咐只要不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所有地方都可以任他们出入――实验室例外,倒不是有什么秘密要保守,实在是里面的东西对没有经验的土著来说太过危险,有些设备也太贵重。

    刘大霖带着王赐与黄禀坤等一行人,便在芳草地学园里踏踏实实的“考察”起来。虽说澳洲人的接待考察团的方式令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不接风,不设宴,主要官员不陪同。除了几个“小吏”级别的男女教务作为向导之外就一无所有了,完全是一种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态度。

    好在众人的主要目的是要来一探学校的究竟,对礼遇如何不甚看重,黄禀坤更是带着“忍辱负重”准备来得,众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虽然礼遇上一般,但是在芳草地内可以自由活动还是让其中的一些“有心人”感到满意:只要他们想去听哪节课都可以去听。原本黄禀坤开始还是有些紧张,怕哪天晚上被髡贼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清单。不过慢慢的他也就放松了下来。开始在学园内部乱窜,想找到些什么髡贼的秘密。

    这几天来,他们先是听了各式各样的课。从他们最想听的关于格物致知的自然科学、算术,也听了用曾经被王赐鄙夷的“普及读本”教授的语文。这些课程中既有几十个人的小班课程,也有几百人挤在一间阶梯形大教室里的大班课程。黄禀坤有一次走进这种阶梯教室差点被里面的场面吓倒,几百个人满满登登的塞满了教室,一个个都瞪着眼睛注视着最低处的四块巨大的黑板,袁元老就在几百个人的注视下边用石灰笔写字,边讲课。一节课就能把一半黑板写满。

    学生们人手一块石板和一小盒石灰笔。需要做练习的时候就在石板上涂抹,然后再用抹布抹去,这种节约纸张笔墨的方法获得了参观团的一致好评。唯一引起争议的是孩子们的拿石灰笔写字的姿势不对头――不是握管。而是捏笔。不过相对于澳洲人这里俗体字当道的局面,这也算不上什么太惊人的发现了。

    “这许多人授课,如何讲得明白?”王赐对这“有教无类”的场面是很佩服,但是不由自主的对这种大场面的教学质量感到担忧。

    带路的教务笑而不答。王赐转念想自己也是不晓事――几个假髡能知道什么?还是要遇到澳洲真髡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可惜真髡一般都很忙。虽然在校园内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在给学生上课。芳草地的元老教师们已经很少为普通的初小学生上课了,他们的授课对象是高小的快班生、师范生和中学生。目前已经从具有高小学力的学生中选拔出几个班的可造之材进行中学教育培养。

    张智翔上任之后经过考察,和胡青白一起重新搞了新得教育体制。以在最短时间内尽快推行归化民的普及教育。

    首先是讲扫盲教育从芳草地学校体系中分了出去,初级扫盲工作专门成立了扫盲部来进行。扫盲部的教师一部分是芳草地培训的师范生轮岗,一部分是经过简单再培训的土著知识分子,包括本地和难民中的童生、秀才、商人等等具有读写能力人。这些人被分离出来之后,进行简单的培养后就在净化营地内担任扫盲教师,授课的课本主要是《三字经》、《百家姓》之类传统童蒙教材――虽然是传统教材。却是安装新式排版方式用简体字排版印刷出来得。这样在净化营地内出来之后已经能够认识二百个汉字了,达到初步扫盲的水准――当然。他们只会基本的读,不会写。这一类,即归为“丙种文凭”。这是成为归化民的必须证书。

    然后就开始按照在扫盲教育中的表现进行分流,年龄小或者学习能力强的孩子进入芳草地;年满13周岁且学习表现不佳的分去劳动力分配部门再分往各个工农业口的学徒队。

    学徒队的学生在劳动工作之余也可以参加夜校培训继续深造。参加每年二次,面向所有归化民和土著开放的等级文凭统考,考试合格的,可以获得相当于初小和高小同等学力的乙种和甲种文凭。

    进入在芳草地之后先进入初小学习,进来先用一年时间掌握二千个字、有基本的读写能力,数学上面掌握四则运算和简单的平面几何。能通过的进快班,为下一步升入高小做提前准备。不能通过的进入慢班,再上一年让他们拿到初小文凭之后毕业后分配去各类初等职业教育班,根据专业和自身能力接受几个月的职业教育后分配到各个部门。

    初小毕业成绩最好的进入初等师范班学习,成为初小教师――初小教师在芳草地不是一种职业,他们本身就是初等师范学生,边学习边上课。初等师范生实际要修完高小才算毕业。

    初小是元老院教育体系中的义务教育,不论归化民还是本地土著子女,只要年龄合适,都可以入学――其中归化民子女的入学义务是强制性的,至于收容来得孤儿更是

    进入高小的学生同样在一年学习之后再分出快慢班来,快班为进入中学做学业准备,慢班毕业后参加中等职业教育班或者进入中等师范班学习。

    只有一类人是不受快慢班分班之后的去向影响:那就是“自费生”。自费生是向芳草地缴纳学费入学的。大致是两个来源:一个是来自元老“庇护人”的,一般是元老的养子女或者学生、徒弟,也有一些普通的归化民或者土著的子女被某位元老的“慧眼”相中,愿意承担其学费和生活费的;另一类就是类似黄平、李家小少爷之类的本地大户们为了和澳洲人拉关系主动送来入学得。他们是否能读高小和初中只看自身的学习水平和能否缴纳学费。一部分归化民的子女尽管成绩够不上进入快班的水平,但是只要初小毕业的时候成绩达标,本人父母愿意支付学费生活费也可以进入高一级学校。

    这样的教育体系下,对教师的需求量很大。除了充分利用土著中的知识分子担任初级扫盲教师;大量培养师范生之外,另外完善了过去的就开始执行的元老教育轮岗制度:非教育部门的元老们每年要为芳草地完成一定的课时数。除了工业口、农业口的元老可以用指导学工学农的课时来进行抵充外,其他元老一概都要贡献课时。不过,临时元老教师们的教授对象主要是高小和中学部的学生。从政治上说,这样也减少了少数元老寡头通过教育控制归化民精英来威胁其他酱油元老的担心――毕竟以后的归化民精英都是各位元老们教出来的。并不单单某几个元老的学生。

    芳草地教育参观团的人自然不会明白其中复杂的制度,对于他们来说,芳草地有太多不可思议之处。令人眼界大开。

    期间黄禀坤一直无法和前书童黄平取得联系,甚至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每次不过就是在走廊里一晃而过打个招呼而已。不过黄禀坤与刘大霖王赐在夜间交流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澳洲人的治学果然是不同凡响:学生每天都要在学校里接受着高负荷的学习与劳动,甚至每个晚上教室里也是灯火通明,是学生们正在进行每日的晚自习。这样的自习要延续到深夜。而早晨六点,全校师生又要全部起床晨跑。王赐甚至感叹,这些学生要是肯用功在正途,不敢说金榜题名,考个举人是没有问题的了。

    刘大霖进士对此却并不以为然:芳草地的学生管理虽然严格,学生固然发奋客户。也没有超过大陆上的一些著名书院。但是这里的教学内容之多,种类之繁杂却是闻所未闻的。学生不但要读书,还要在校内校外从事各种工作:从打扫卫生到种菜、养鸡、种蘑菇到做各种手工活计应有尽有。看起来颇有墨家之风。

    而元老教师的工作内容,从早自习结束后的第一堂课,到下午结束的最后一节,任何一个教育口的元老老师至少每天上6节课。不要说听课,光是听说这么高强度的上课就让刘大霖等人觉得劳累不堪了。何况白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只有晚饭前能稍事休憩。晚饭结束之后,每个元老老师还要轮流进行师范培训,对师范生教师进行知识上的再教育――这还不算每天批阅作业与试卷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节 芳草地参观记--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最令参观团的人感叹的是:芳草地的全职元老们一个个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当然,如果这些元老教师有一个算一个,看学生,尤其是看女学生的眼神都是红红的。

    “似髡人如此多财,仍诲人不倦,令人佩服,我辈是万万不及不及呀。”刘大霖向王赐感慨道。这种教书育人的精神,谁看了都得佩服。

    “只是这髡――澳洲人所授,全非圣人正道,正所谓道不正,学识愈多愈反动啊!”王赐把这几天随堂听课听来的话现学现卖了一句。

    刘进士拈须沉闭目,沉吟片刻后说道:“澳洲人所授,虽非圣人之书,却依得是圣人之道。澳洲古圣人云:条条大道通长安,我等亦不可一味拘古不化――这临高这琼州,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是难得的治世吗?”

    王赐心中不服,的确,澳洲人治民理财之术举世无双,纵然圣人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但是他总觉得这太过离经叛道:只要老百姓得了实惠好处就是贯彻了圣人之学了么?既然澳洲人不用圣人之学教化治理的民众百姓,那还要士大夫读书人做什么?

    王教谕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他不再争论,丧魂落魄的一个人走开了。

    应参观团的再三要求,他们终于得到许可进入图书馆。芳草地的图书馆规模有限――绝大多数都是小学生水平的学员能够阅读的书籍毕竟是不多的。而元老院和芳草地的教育家们对学生的培养纯粹是“物化”的,也就是说。他们学习、阅读和掌握的知识都是侧重于实用性原则的,占据少儿读物很大一片天地的故事、童话之类的除了少数经过甄选出来有“教育意义”的书籍之外一律都不予出版。这么一来,能够收藏入这图书馆的书籍种类就变得有限了。大致来说除了教科书、政治宣传读本、各种词典之外。就是大量的科普书了。

    不过即使这样,二万册藏书的规模也已经让参观团目瞪口呆了――在这个出版印刷业十分落后,书籍品种既少价格又贵的时代,有几百几千册藏书就是藏书家了,上万册的图书那只有官府和皇家才能拥有了。澳洲人几年功夫就为这么个学校配备了如此多的书籍,光这点就足够让他们五体投地了。

    按照胡青白和张校长看来这还真算不了什么,国家级示范高中42个教学班的学校。生均藏书要满50本,即使一般的中学,每生藏书量至少也有10本才算达标。芳草地作为一所从小学到中学的完全学校。拥有二百个内务班,六千学生,即使按照最低标准也该有六万册图书――临高的印刷业还谈不上如何的厉害。

    当看到整整一个大厅里密密麻麻的柜子上摆满了书――刘大霖久久的说不出话:穷海南全岛之书,也未必有这屋子里的多。参观团一行人在这里逡巡许久。翻看着书架上的一本本书。不过总是没看多久。就摇摇头放下了,除了少数之外,大多数书籍他们都觉得看不明白。再看阅览室里正在伏案阅读的学生们,王教谕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一样:原来天下的学问这么多,而自己所知的却这么少!

    他曾经不屑一顾的髡贼的奇技淫巧,正在临高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连书放在他面前亦看不明白。怪不得澳洲人对他们毫不重视,更不防备。任他们在这里随意参观。想到这里,王赐痛苦的把书放下。再也看不下去了。

    黄禀坤在图书馆里翻了许多书,结果依然是大失所望,一直到他翻阅到一部大部头,有许多本书组成的《十万个为什么》 才算是如获至宝――当然了,这书里面有很多内容依然是他看不明白的,但是有些章节他还是读得懂的。

    一读之下,发觉此书上的内容堪称上通天文,下达地理,各种学识无一不备――更难得的是,虽然文字浅白短小,却能讲各种事物说得通俗易懂,即使他这对“澳洲学”一无所知的人也能看懂几分,不由得心中大乐:这不就是澳洲人的秘传之书么!只要有了这个,髡贼的秘密也就一览无余了!向导这里,黄二少爷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恨不能自己有个口袋,讲这几十册书都藏了起来背出去。

    然而此地的几个男女教务却始终紧紧的盯着他们,黄禀坤看了半天的机会,始终不能窃书成功,只能愤愤的讲书放下,寻思着怎么才能另想个法子讲书盗走。

    正寻思着的时候,却见有学生一边看书一边却在小本子上抄抄写写,不由得心中一喜,既然这里可以抄录,只要叫黄平来抄书就是了。要是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大不了再送二个小子来念书。

    这天晚饭时候,王赐在食堂里排队打饭,照例又为刘大霖进士打了一份。参观团吃饭不要钱,但是和学生、教职工的饭菜一个水平,没有特殊有待。

    两人坐定开饭。“刘先生,这些天,真是令人见识开阔,增益非常啊。 澳洲人,真是非常人也”

    “澳洲人确多才智。”刘进士知道王教谕有话要说。便敷衍了一句之后等着他的下文。

    “澳洲人财货为其根基!先生您看:这学校,楼宇辉煌,那书馆,书籍何止百千。就说这饭菜吧,顿顿能有荤有素,精米尽饱,我朝是万万做不到的啊。不怕您笑话,去年澳洲人招待,那食材真是山珍海味,学生我,差点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呵呵。”

    “先生难道还认为澳洲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多财么。”

    “山长,此处人多耳杂,不如咱们到宿舍中一叙吧。”王赐见刘大霖要打开话匣子,生怕在食堂里被谁听了去,此处不比别处,都是澳洲人的学生,万一那句不对路,这临高县史上唯一进士,就可能万劫不复。

    刘大霖确摆了摆手:“哦呵呵,不妨不妨,此处正是人声嘈杂,澳洲人的辨音秘法才不得售。”

    王教谕说道:“财货若非澳洲人的根基,缘何他们孜孜不倦,以敛财为己任,不仅敛财,自奉上也甚为刻薄……”

    “敛财是为了国用。”刘大霖一字一句说道,“自古至今,朝廷收赋税,兴工商,广开财路,为得就是国用充裕。澳洲人所行之事,也不过是为此而已。他们的根本却不在这里。”

    “请先生教我。”

    “先生请想,这临高自唐朝立县至今,也有**百年了。这几百年间,本县除了多了些田地编户之外,大明与大唐,又有多少变化?王先生也是读过琼台志和本县县志的,自然知道。”

    “是,本县毕竟是边陲小县,又有黎人作乱,能维持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不易了。”

    “正是,自大唐立县至今,也不过维持开拓了这么一点局面,为何澳洲人一来,便有这千百年不遇之大变?”

    这个问题王赐没有仔细的想过,澳洲人给他的最深刻的影响就是“豪奢”和“能赚钱”。很多事情能够做下去,主要还是靠了他们能赚钱,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源源不断的钱粮来支撑。

    “这自然是澳洲人能赚钱。”王赐说道,“许多县上的善政,县里非不为,实在是无钱无粮,难以为之。”

    “呵呵,”刘大霖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这且不去说。既然能赚钱――为何他们就能比旁人能赚钱?这里不还是临高县吗?”

    这一问把王教谕问得目瞪口呆,他一直觉得髡贼特别善于赚钱,但是为什么却从来没想过。

    他思索片刻之后回到道:“澳洲人有种种秘技……”

    “着啊!”刘大霖击节鼓掌道,“王先生说得不错。澳洲人比别人能赚钱,就是因为他们有旁人没有的秘技。”他说道,“本地种田,一个壮劳力配一头牛,不过伺候二十亩地,收成呢,一年加在一起每亩也只有百多斤。你看澳洲人种地,一个人配上马匹、牛只和那些不知名的铁家伙,伺候百十亩地,一年一亩能打一二千斤,这就是差别呀。”

    王赐豁然开朗,点头道:“山长说得是,不仅是种田,澳洲人做什么都比本地的百姓做得多,做得好……”

    “不错,”刘大霖说。“与其说澳洲人会赚钱不如说他们能做出更多的粮食布匹来才对。而且他们造船修路又有秘法,修路又快,造船又打,东西少了可以从远方运入,多了又可以销售到外面去,调剂有无丰歉,既不会谷贱伤农,又不会百物腾贵,这样的搞法,澳洲人岂能不富!”

    “山长说得是!”王赐兴奋的连连点头,刘进士这番分析虽然浅显,说得却极其明白。这个道理他过去也想过,但是没有想到得这么透彻。不错,澳洲人能够在这里掀起千百年不遇的大变之局,不正是他们拥有种种“秘术”,有着让本地人望尘莫及的“生产力”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节 芳草地参观记--士人的忧虑

    虽然因为参透了一点豁然开朗而感到高兴,但是王教谕很快又陷入了忧虑:

    “这正是学生担心的!”王赐突然急促的压低声音说,“山长请想,澳洲人已然打败朝廷的经制大军。就朝廷如今的模样,怕是八年十年的不会再有什么说法。髡――澳洲人不说要自立旗号,这大明的藩镇也是少不了的了。学生也不是不通时事:现天下骚然,民不聊生。若是有人能出来安邦定国,百姓朝廷得以安堵,那自然最好,纵然一府数县相酬也不为过。只是澳洲人气势方盛,又有如此之多的秘法,恐有问鼎之心啊。”

    这话说得已经极其露骨,要不是大明末年乱相迭生,读书人早已见怪不怪,光一番话就是大逆不道之言了。

    刘大霖捻着胡须,半晌不语,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我辈深受国恩,不是不忠不孝之人。可是天命有时,非人力可拂。学生往日的同年最近颇多来信,多是来询问澳洲人的内情。说到如今的朝野局面,真是糜烂不堪言。皇上纵然想励精图治,恐也是徒唤奈何!我恐怕用不了十年,便有不忍之事……”

    王教谕一惊,差点连筷子都掉在地上:“这么说――”

    “但愿这只是学生的杞人忧天而已。”他的表情很沉重。又接着说:“自古以来,朝代鼎革亦是常理。澳洲人挟秘技而来,在此励精图治,恐怕早存了逐鹿之心了。”

    这个见识。在临高的缙绅和百姓中也不算什么特立独行的观点了,但是第一次从刘大霖口中讲出来,分量自然不同。王赐不由得一个冷战。

    “原来山长也早有此见解了――”

    “恐怕在本县之内,不这样想得人已经很少了。”刘进士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虽然这些年耳熏目染,潜移默化中已经对澳洲人大有改观,甚至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他自觉自己还是受过大明的恩典的,真正的“皇恩浩荡”――纵然对未来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也还是不由自主的为这个给了他恩典荣耀的王朝惋惜不舍。

    王赐赶紧又道:“山长,自古天意难违,学生也无逆天行事之意。然而自古以来,不论如何的朝廷鼎革,始终不改的是‘朝廷为与士大夫治天下’。如今这澳洲人虽然当得起有教无类,可是教的书办的学。和圣贤书是一点都不沾边。可是偏生治得临高如此的好。学生常想,这些学生他日结业,必定是澳洲人的臂膀,也必定要在他出建工厂造火车。可是这样一来,缙绅、读书人如何自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学生我是不敢想、不能想,也想不明白呀!”

    这话是他想了许久的。在他这个不得志的小官吏内心深处,大明的生死存亡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髡贼们是要引入一种全新的学问体系。在这种学问体系下,他和士子们掌握的旧有的一切学问、知识全变得一文不值。使得他们能够在最落魄的时候也能得到普通百姓起码的尊重的东西将化为飞灰。这是他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

    他这个教谕,在髡贼这里有什么用处?王教谕知道自己还能从早就尸位素餐的县衙门领取一百多流通券过日子,全是靠了澳洲人目前不愿意脱掉大明的这张皮,要是哪天他们真要“换皮”了,他这个大明临高县的县学教谕要么滚蛋回老家去,要么就只能去难民营里去教百家姓、三字经糊口了。从这点来说,他比超然的刘进士要着急多了。

    果然,这番话有些打动了刘进士的意思了。王赐见他微微颔首,赶紧又进言道:

    “学生此来,一方面是想刺探这澳洲人的虚实秘法――只是学生无能就是坐在澳洲课堂上,看着澳洲的书,也不明白个所以;另一方面,如果澳洲人真能顺应大势,学生也愿劝其众心向教化,不可一味凭蛮力呀,还望先生助我。”

    王赐越说越激动,语气也越来越急迫,要不是环境所迫,说不定会向刘大霖大拜下去,不过他仍然是想着刘大霖拱了拱手。

    这话里的意思刘进士如何不明白。但是他的内心很清楚,这件事不容易做到――髡贼不是五胡十六国或者蒙元那样原本连文字都没有的蛮夷,是一群有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的人。他们平日的行止有些似法家又类墨家,还夹杂着其他各种流派的思想,怎么看都是个大杂烩。想要他们“心向教化”难如登天。以他们的实力,恐怕将来还要“以夷变夏”。

    刘大霖想了想,真要说什么,却被远处学生们的一处喧闹打断了:几个女学生笑闹着看着两个大个子男生掰手腕,一边看一变“加油加油”的喊着号子。阳光照在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让刘大霖和王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苍老与无力。

    黄秉坤并不理会饭堂里的喧闹,他正坐在一个元老教师的对面吃饭。澳洲人登陆几年了,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黄秉坤确是第一次和一个髡贼面对面。这是第一天讲课的董老师。看着也不过是个30岁左右的男人,皮肤黝黑胳膊肌肉发达,显得孔武有力,但是他们的知识让黄秉坤不能理解。对面的澳洲人似乎在戏谑的 看着他,边看边吃。让黄秉坤吃的很不自然。黄秉坤很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今天他专门起了个早,观摩了全校六千名学生的晨跑。二百个30人制的内务班同时出现在校园内,以严正的队形按照一定的路线交错行进跑步,又能互不干扰,令他叹为观止。同时也产生了疑问:如果髡贼是以教书为名,准备暗中练就强兵的话,这些学生大多年龄幼小,怎么看也不是二三年内就可以上阵厮杀的。与其在这样的幼童身上花费如此的精力操练,那真不如直接招募青壮年练兵了――最近运来的成千上万的北方难民中有的是青壮男子可供驱使。而且从他们为这些学生投入巨大本钱来说,这些假髡学生必然是以后的澳洲人手下的中坚,绝不会拿去当炮灰用得。

    他们投入如此多的本钱,用澳洲学问来教育这么多的孩子,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呢?黄禀坤觉得,他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澳洲人的图谋了。

    黄二少虽然没有王教谕和刘进士看得那么透彻,也看得明白这芳草地的学生,将来必然都是髡贼的心腹之人,除了当兵做工,少不得也要做官――“干部”来统御百姓。自家这样的,恐怕将来在临高难以出头不说,就提起过去老爹率军围攻髡贼的“旧事”就够黄家喝一壶的。

    眼下他们不过是立足不稳,才让他们参加县咨局当个委员,示以怀柔之色罢了!待到羽翼丰满,恐怕就是黄家拉清单之日。黄禀坤阴沉的想着。

    “黄先生胃口不好?”

    不知道怎么得,对方居然和他主动搭话起来。黄禀坤赶紧打起精神应对。

    “不,只是偶感不适,所以胃纳不佳而已。”这几年黄禀坤也学得一口“澳洲官话”,虽然不标准,和元老们交流起来还算勉强。

    “你应该多多参加体育锻炼,这样身体好了,胃口就好了。”董元老说道。

    其实黄禀坤是耕读世家出身,平日里不但自己带着长工庄户们下田,空闲的时候还要打拳练武,绝非四体不勤之辈。不过他这时候无心辩白,只是连说了几个“是”。

    “下午有场球赛,你也来看看吧。听说你们黄家寨人不少,可以开展了玩玩嘛。到时候组织联赛的时候你们也拉个队伍出来比比。”

    董元老如此的热心,实则是出于他的“私心”。董元老和大多数男性元老一样,对足球、篮球之类的体育比赛十分热衷,虽然d日之后限于条件没法开展足球、篮球和排球运动,但是对器械要求相对简单的英式橄榄球和棒球运动却开展起来了。董元老身为“橄榄球大联盟”的委员,对拉队伍搞联赛很是热衷。一心想扩大联赛的规模。目前归化民系统内的行业队已经组织的差不多了,正在向各个村镇发展。黄家寨是个大寨子,乡勇素来“能战”,所以想把黄家寨也拉入这个联赛体系。

    “球赛?”黄禀坤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过黄平说起球赛的事情,听说过这是种对抗十分激烈的球戏――大明是没有什么体育比赛项目的,一般都归入“戏”的范畴。现在听到这位董元老亲自邀请他去观摩,似乎对髡贼来说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便满口答应:“当然要去一观。”

    “就在体育场,下午一点开始。”董元老赶紧推销。这位是黄家的二少爷,在黄家寨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能打动他,那么黄家寨出支队伍就容易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节 芳草地参观记--球赛

    芳草地的体育场是临高第二大体育场――仅次于元老院当初修来阅兵办庆典的体育场。不过设施就简陋的多了。没有宏伟的主席台,也没有像样的看台:主席台和看台是铁架木板的简易建筑。在遇到校内大型的体育赛事的时候,学生们都是要自带板凳到体育场上来得。

    芳草地的体育场的利用率很高,二百个内务班的体育课排的满满的,早晚八节课,没有一节课体育场上不是同时有好几个班级在进行运动的。放学之后又缺少人工照明手段,所以此类比赛只有在春季之后白天渐长的时候才能安排。

    元老院引进的橄榄球赛是英国式橄榄球,相对来说对抗性不强,不需要复杂的护具,配以简单的藤制头盔和棉制护膝也能凑合了。

    橄榄球赛因为对抗性强,节奏紧张,颇有观赏性,又有强烈的团队合计的精神在内,而且在战术安排上更为复杂,对秉承“军国主义”思路的元老院来说是一项十分合适的体育项目。因而从盐场村开始就推广普及这项比赛。几年下来,在临高的归化民中已经渐渐形成了简陋的赛事体系。各个工厂机关、农庄、部队都有了业余队伍,芳草地学园不但自身有代表队,而且在学园内部也有分年龄层的学校联赛。

    比赛是在午后一点,黄禀坤要去观赛,参观团除了刘大霖下午要休憩片刻之外,其他人听说有澳洲人的球戏可看都纷纷表示要同去――肯定比在校园内听根本听不懂的课程来得有趣多了。

    本地缙绅愿意来观摩。董亦直担任是欢迎之极,对于这种可以扩散影响的事情,那真得是多多益善。

    此刻。观摩团的人已经坐到了体育场旁的看台上――看比赛并不组织学生观摩,学习压力又大,所以场内只有三分之一的看台有人,还有些散兵游勇稀稀拉拉的分布在场地四周。

    因为不是正式的比赛,因而也不设专门的贵宾席,当然也没有人负责接待工作。还是在董元老的亲自过问下,才把参观团引领到距离场地最近的一排看台座位上。

    一行穿着长衫。留着发髻的缙绅文人坐在看台上,在董元老看来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果然长衫和发髻和元老院不般配。他暗暗嘀咕着。

    正当他发散性的思索到了剃发令的时候,一个学生跑过来报告比赛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他宣布开始了。

    董亦直不但是比赛的主持人,还是裁判,实际上他还是两队的教练――由于元老们中间并没有人真正玩过橄榄球的,更别说还是英式的了。只能看了书再当教练而已。董元老这个只会踢几脚足球的人也靠了书本和少量的视频资料就勉强上阵了。

    第一次开球之后。茉莉轩的士子们坐在看台上呆呆的望着球场――他们虽然看不懂场上的变化。当时大概明白就是两伙人抢一个球,然后拼命往门里踢。这种粗野的“球戏”让士子们目瞪口呆。他们中有的读书广博一点的,或者去过广州之类的大地方的,自然就把这种球戏和蹴鞠联系在一起。

    蹴鞠虽然在唐宋最为繁荣,但是明代在市井百姓中亦很流行,当时此时蹴鞠已经沦为一种表演性的“戏”或者自娱自乐的活动,失去了宋代以前两队对抗竞争的内容,甚至名气也不大好―专业蹴鞠组织“圆社”就是市井帮闲的角色。大多为大户人家和高级妓院服务。

    类似黄秉坤这样的“耕读世家”的良家子弟,甚至连蹴鞠这样的活动看都不看的。完全视其为一种下流社会的玩意。

    澳洲人也玩蹴鞠,让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澳洲人自称“大宋苗裔”还是有那么一点来头的,不然何至于要在学校里也开办这种球戏?想来这也是道君皇帝的遗泽。

    但是,随着球戏的深入,参观团的成员很快意识到,这“澳洲蹴鞠”和他们看过的蹴鞠毫不相干,不要说没什么花式的白打,光双方来回争抢,队员们互相配合这拼命带球达阵的气势倒有点排兵布阵的意思。

    虽然已经知道髡贼迟早要“造反”,但是看到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在场地上蹴鞠已经流露出一股强悍的斗杀之气,参观团成员们还是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忧虑――他们中的大多数倒不是为了大明担忧:大明朝廷距离他们实在有点远,存在感不高――而是这些澳洲人精心培育年轻学生,流露出来的气质已经是和他们是格格不入,这样一群人日后若是做了新朝的官,也成了“士大夫”,自己这些人如何自处?还能不能算得上新朝的“士”?

    想到这里,几个秀才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了。“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这是自古以来读书人的念书的终极目的。如今这即将要另树旗的新“帝王家”看起来根本不稀罕自己的“文武艺”,这书不就白念了?!心思活络,贪慕富贵的,早就在偷偷的想不知道这澳洲学问该从哪几本书开始念才行?

    黄秉坤正在凝神观看场上的赛事――他渐渐的有点看出门道来了,开始他还只觉得这是一种蛮力之戏,无非是看谁跑得快,力气大而已,但是渐渐的他发觉其中颇有排兵布阵的奥妙。更为难得的是,每队队员在夺球送球时候的配合堪称精妙,前后跑动、夹击。策应……无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要打起仗来,就是一等一的精兵,再想到那队形严整的跑步和做操,黄秉坤忽发奇想:莫非髡贼是以军法治国?

    忽然感到有人拍了他一下,转过头一看正是王教谕,王先生的脸因为羞愤而扭曲起来了。他低声道:“真是世风日下!败坏人心!”

    黄秉坤正莫名其妙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处看台上,是二十多个女学生,也分为两队,各持红蓝一色的绸花,随着场上的节奏在那里又唱又跳。原本只是盖住膝盖的裙子随着她们的跳动不时翻动起来,露出及膝袜上面一点点小麦色的大腿。

    在她们的带动下,场边观战的同学们或是叫喊,或是欢呼,十分的热闹。让这边观战的参观图一隅显得特别冷清。

    黄秉坤对女学生的绝对领域没什么兴趣――他觉得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髡贼正在不遗余力的做大明药丸,这样下去,不仅大明要完,就是这华夏的万世一统恐怕也得亡在这伙假宋的手中!

    王赐见他不说话,正要再说几句,忽然场上响起了号子,有一队宣布换人了。

    上场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平。黄秉坤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小厮穿着这样的短衣短裤――要在黄家寨里,黄平这样的在宅邸内奔走服役的小厮是绝对不许穿着露腿露胳膊有辱斯文的衣服的。

    只见自己的小厮黄平穿着的短衣的前胸背后都有个大大的“大食数”, 头戴藤葵,关节上全部缠绕着厚厚的带子。黄秉坤忽然发现自己身边这个瘦小的男孩已经长高长壮了,他裸露出得胳膊和大腿上都是结实的肌肉,在场地上奔跑喊叫着。

    上场不一会,黄平就配合着打了一次进攻,虽然没有达阵得分,但是他在进攻中的表现出来的力量和机敏性却让黄秉坤刮目相看――自己怎么从来没发觉这少年有这么大的本事?要知道黄家的家仆们都要练武,黄平是出了名的“无用”,连很简单的太祖长拳都学不来。

    “澳洲人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正在感慨的的黄秉坤忽然听到了刘大霖的声音。

    “山长,您――”

    “醒了,听说你们都在这里观战,我也来凑个热闹。”刘大霖道。

    “这里日头大,我们还是到席棚下观战好了。”黄秉坤赶紧扶着刘大霖到了一边的遮阳篷下。刘大霖似乎对这充满了活力的运动颇有兴趣,不时的看着场上的比赛呵呵的笑。黄秉坤却再也没有看下去的**。突然,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把黄秉坤从发呆中拉出来,只见穿着红衣的黄平在场地上高高的举着双手快速的跑,脸上洋溢的幸福是黄秉坤不曾看到过的。他正懵懂间,刘大霖却告诉他了:

    “这是得分了。”

    “山长?!”黄秉坤很是惊讶。山长行动不便,很少出门,居然对髡贼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家管家的孙子就在这里念书,他也喜欢这橄榄球戏,我也知道一二。”

    黄秉坤正要说什么,黄平挣脱了背后一脸兴奋想要拉住他,抱住他的队友的追逐,跑向自己同学的看台,里面一个女生也伸出双手,跳了出来,和他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这一举动顿时让黄秉坤傻了眼,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中坍塌了下来。阳光照耀在整个场地上,亮晃晃的,唯独他站得地方有着一片长长的阴影。(未完待续。。)

    ps:  抱歉停更了这么多日子。过年的时候人都变得懒散了。不过还是要努力再出发的。

    这个新年里我正式进了akb的坑啦,哈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五节 芳草地参观记--失落感

    黄平虽然表现活跃,但是红队总体实力稍逊一筹,比赛以蓝队胜利而告终。终场哨声吹响,董亦直从操场上下来向参观团的诸位打个招呼。

    刘大霖满目好奇的看着这个澳洲先生:黝黑的面庞强壮的身体,还有刚刚做了一场比赛的裁判,跟着学生跑前跑后――运动后的大脑门上细密的汗珠。

    “董先生,贵众果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刘大霖含蓄的说道,“听闻这些孩子大多是大陆上搜罗来得贫苦孤儿?没想到一经你们的调教,个个光彩照人,不似贫寒卑户家的子弟了。”

    “哪里,”董亦直谦虚道,“孔老夫子不也说了吗:有教无类。陈胜吴广也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贫富虽然不能均,只要人人有书念,贫寒小户的子弟亦能真正出头。”

    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的确是一种相对公平的制度,起码从制度上保证了贫寒家子弟能够通过读书科举来改变命运的可能性。不过,在现实中能够实现这一改变的人凤毛麟角,读书在古代社会是要相当的经济基础的,真正的底层百姓除非有机缘巧合,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余力来供应子弟念书的。

    刘大霖自己是很明白这点的――他自己就是官宦家庭出身,不管是当初乡试还是后来的进士科的同年,真正出身穷苦百姓家的没几个。至不济的,家里也有几亩薄田或者宗族里有资助。

    澳洲人办学,虽然讲授的不是圣人之学。但是却堪称是真正的“有教无类”。他虽然不是商人,平日里的营生也是交给家人打理,但是也明白这么大的一所学校。几千个学童每天要花费的钱粮就是个极大的数字。更别说造房起屋等等建造为此学校本身的种种开销。刘大霖估计,这学校就是过去的临高县拿出全县的税赋都养不活。

    “呵呵,这百年树人的本事,也是学生万万不能及的,”刘大霖发自肺腑的说道,“只是学生一直不明白,贵众已经纵横四海。只要愿意,搜罗全天下的财富怕都不在话下,为何还要做这费心劳力之事?岂不闻人生苦短。你们花了这许多本钱培育出来的人才,也得十年二十年后才能派上用处。”他说着这话,一双不大但是锐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董亦直。

    董亦直一时语塞,心想我等要建后宫建人种博物馆什么的黑秘密怎么能跟你讲。和你也讲不明白。刘大霖看着董元老脸色憋的有点红。似乎是苦苦思索,最终董元老终于想出了一句,当即昂首道:

    “我等办学,即不为财,亦不为权,更不为名,为得是有朝一日:普天之下,莫非华夏之土。率土之滨,莫非华夏之臣!”

    一时间周围的士子们都听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这话狂妄之极,已经远远超出了“造反当皇帝”这样的水平。

    黄秉坤心中暗道:“狂悖之极!”

    他看着刘大霖的表情――却见他的表情十分复杂。心中暗骂:“你们也配提华夏!”这帮人就是以夷变夏的狂徒,还一天到晚把华夏二字挂在嘴边当招牌,真是恬不知耻到了极点。

    黄秉坤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黄平好好谈谈――特别是要严阵指出拥抱女学生是“伤风败俗”,而能和他拥抱的女孩子必然也是“水性杨花”,要他好好的自我反省下,不要再堕落下去了。没想到这位从前的小厮看见他一点没有尊卑意识,没容得下他开始教训,居然大大咧咧的说自己要马上去洗澡,晚上还有自习就直接告辞了。

    “明天要物理测验,我得回去好好温习下。”黄平说,“老师说,学好数理化就能制霸天下。我得好好下点功夫才行。”

    这让黄秉坤的心里却很是失落:黄平是打小就伺候他的,情分远超一般的主仆关系。如今他来这里念了书,和自己却显得生分起来了。这澳洲人的学问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这么能迷惑人心?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送黄平来念书这一步棋子走得对不对?要不要干脆就把黄平叫回来,不在念书了?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好不容易安排的了解澳洲人的渠道就断了,如果不叫回来,这么一天天下去,黄平非变成个“假髡”不可。

    怀着这样矛盾的心情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董亦直在食堂看见有些发愣,于是询问他是否胃口不好。

    黄秉坤摇头,他忽然问道:“适才听得芳草地的学子说,学好树里话,称霸全天下,可是真的?”

    董亦直楞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哈哈一笑:“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

    黄秉坤道:“这树里话真这么厉害?”

    董亦直道:“那当然,造船起楼,开路架桥,行军打仗怎么少得了数理化。”

    黄秉坤心想这树里话想必就是澳洲秘术了,只听得董元老接着说:“不过数理化学的好,三观也要正啊。”看到黄秉坤一脸茫然,董元老解释道:“三观就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这才看到黄秉坤释然的表情。

    其实黄秉坤想的是,看来髡贼的秘术行的是道法,这十诫观、人参观和嘉志观想必是澳洲三座极其重要的道观,将来有机会定要参拜一下,窥个究竟。

    黄秉坤又问道:“鄙人更听闻学子每日要苦练树里话的符咒,不但要背诵还要反复抄写。

    董元老笑道:“那不是符咒,是公式――公式具有普遍性,能解决世间各种各样的问题,很重要的。”

    黄秉坤听得心中一喜,这公式符咒定是髡贼起秘术施法的关键所在,于是虚心求教:“不知元老可否画……哦,赐教几个公式?”

    董亦直心说你要这东西干嘛,难道参观一遍后,你真的开窍了,于是掏出笔记本随手写了几个数学和物理公式给他,黄秉坤拿过纸来翻来覆去的看,又问道:“不知最厉害的是哪个?”

    董亦直随手指了一个给他说:“这个,这个最重要。”

    黄秉坤如获至宝,将公式纸小心藏好,准备带回家去好好的参详一番。

    当晚黄秉坤便坐在宿舍的书桌前苦练澳洲符咒,抄了十几页后总觉得不对劲,一拍头,叹道:“呜呼,尽然忘了髡贼画符施法需用澳洲笔,还需由左至右横写。”

    于是立刻找到学校的小卖部里买来澳洲炭笔,也学着“澳洲书法”抄写起公式来,可是常年来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书写习惯让他很不适应,不禁边写边骂:“论语云‘被发左衽’,这髡贼短发左书,果然海外呆久了变夷狄了。”

    但是这符咒写的虽好,树立话到底如何讲他依然摸不到头脑――只好等黄平回来再问了。

    考察团的行程到了最后一天――虽然前后不过待了二晚,但是对多数考察团成员来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在这澳洲人的学校里,留给他们的观感就是“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人”,哪怕是最最低级的初小学生学习的东西,很多也是他们完全不明白的,这让士子们觉得很受伤。对未来前途的担忧更是让他们无暇再顾及什么批判精神了。

    中国的读书人,一贯以学而优则仕作为自己的终极人生目的,当他们发觉自己的“满腹经纶”都不是澳洲人选“士”内容的时候,一个个都慌了手脚。

    他们的所学虽然符合大明的取士标准,但是这些读书人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就本县的文风来说,再过一百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出一个进士――能出几个举人都够得上修县志的时候刊录了。

    如今有了澳洲人这家暴发户――不论他们是要夺天下坐龙庭,还是割据海南,对不得志的读书人来说都不啻于一次全新机会,若是能够早早的攀附上去,将来在新朝里混个一官半职总不成问题。参观团中颇有一些意在攀附上位的人,这次来芳草地也有窥探澳洲人选拔取士的标准。

    现在澳洲人的学问居然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他们比之于这些学生有优势的,无非就是多认识些字,能作作诗之类的。

    这么一来,这几位便一个劲的和经常出面招待他们的董元老拉关系,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来学“澳学”。

    董元老笑吟吟的对此表示感谢,不过他表示,芳草地目前只针对少儿授课,对于成年人是不开班的,目前对成年人开得班只有扫盲教师培训班。如果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报名当净化营的扫盲教师,然后就有机会参加专门的培训了。

    这番话一说,让众人的水退了好几尺――去净化营当扫盲教师的读书人倒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是些进不了学的童生,没了差事的胥吏,最强的也就是落魄的穷秀才,要他们这些人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读书人,要和这群人为伍,实在有些拉不下面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节 芳草地参观记--归途

    董元老见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知道这伙人心里还没放下架子,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虽然传统读书人除了认字之外对元老院没什么价值,但是在社会风气上他们还享有标杆的价值。这些人如果能够转变,对元老院对整体社会的影响力将会有较好的作用――何况现在也的确缺少足够的有文化的人。

    不过思想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董元老原本也没对他们的转变抱有多大的希望。当下打着哈哈就应付过去了。

    今天是澳洲人的周末,家住本地的孩子这时候也可以放学回家了――因为一周只有一天假期,就显得尤其珍贵。芳草地的校门口,围着一些准备接孩子回家的家长。有的家庭呼奴使婢的一大群人来,有的还特意备了轿子,更有钱的甚至用上了马车了。

    由于芳草地的教育宗旨是要泯灭学生的家庭背景,所以采取学生统一穿制服,统一配用学习生活用品,在学生接送上也有规定:凡是接送学生的,每名学生只许来一人,轿子马车一路要在校门口一百米意外的地方等待。

    一般百姓和归化民家的子弟没那么娇贵:无论上下学都是自己走路或者搭乘公共马车、小火车。能来接孩子的大多是县里中产以上的家庭,其中颇有一些认识刘大霖等人的,纷纷过来打招呼。黄秉坤发现这里面很多都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子弟,他稍一打听。来念书的不仅有庶出子女,连家族中最重要的长房嫡孙也有不少――看来县里的形势早就大变了,自己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只见一队队的学生。在各个内务班班长的带领下,鱼贯的从各个教学楼出来,整整齐齐的走出校门后才解散。校门口顿时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平日里被管束的规规矩矩的小孩子们都和出了笼的猴子一般一个个雀跃追逐起来,又说又笑。整个芳草地大门口喧嚣一片。

    黄秉坤准备和黄平一起回家,这样路上他也可以和黄平多聊聊。特别是那个和黄平拥抱的女孩子。这可是事关男女名节的大事――公然搂搂抱抱算怎么回事?他盘算着,黄平那小子真要喜欢。干脆和对方女孩子订一门亲也行,反正他也十五了。在临高讨老婆是件比较吃力的事,他真要有本事自己弄到老婆。倒也省得他为黄平娶妻的麻烦事了――这样也容易笼络他。

    正在盘算。忽然门口的孩子中有二个跑了出来:稍微大些的男孩子拉着妹妹,脱开小伙伴们,小跑着来到刘大霖的轮椅前,毕恭毕敬的对着刘大霖鞠躬:“老爷。您好。”

    “好。好。”刘大霖呵呵的笑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妹两人,“免礼,免礼。”继而又问他们在学校的生活学习,知道最近一次的年度选拔总评定的时候兄妹两个在各自年级的总排名中都上升了几十名,如今都已经进入了本年级前三百名的选拔组。

    这选拔组可是非同小可,在芳草地内每个年级年度总评定成绩的前三百名学生就是选拔组成员,选拔组成员不但可以享受奖学金。而且就有了机会挑战进一步选拔进入快班组。

    一旦进入快班组,只要不被考试淘汰。将来就包送以全额奖学金学生的身份进入中学部学习,那是妥妥的未来“精英”。不但学生个个知道这点,就是学生的家长也很清楚这其中的差别。黄秉坤也从黄平那里了解到学校有这么一个制度,知道有许多学生为了争取这年级选拔组的资格,休息日从不回家,日夜苦读。

    即使这样苦读,在平均每个年级都有数千人的基数上要进入前三百名,这个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每次年级总评定都会引起一番学生们的情感激荡。黄平的成绩远在一千名之外,早就不存什么想头了。

    没想到刘家的二个孩子居然这么出色!黄秉坤不由得肃然起敬,果然是书香门第之家!

    刘大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这是我府上赵管家的一对孙子孙女,现在入了澳洲人的学校也都出息了――没想到也都是读书种子。”

    “呵呵,府上是书香门第,就是下人的孩子也能熏陶的如此出色。”王赐赶紧来凑趣。

    这话在士子们看来都是恭维话,没想到这兄妹俩人一听之后不但没有行礼致谢,反而面上露出了不快之色。

    刘大霖宅心仁厚,赶紧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问起赵管家的孙子今年的高小一年级总评定第一名是谁?

    “今年是个女孩子呢。”他说道,“叫戴嫣。”

    “是女孩子?!”众人一起面露惊讶之色。芳草地有女学生,这对他们已经不是什么有冲击力的新闻了,但是一千多个高小一年级学生中脱颖而出的第一人居然是个女孩子,这对他们的三观来说未免太具有颠覆性了。

    在他们看来,髡贼让女孩子大规模的读书纯属一种“海外奇俗”的移植而已,对女孩子来说也算是一种恩赐,没有人想过高小一年级总评定第一名居然是个女生。

    “那就是戴嫣!”赵家的孙子忽然一指他们身后,“总评定大会上我见过她!读书好厉害!”

    众人一起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留着女学生统一的短发,穿着芳草地的深蓝色校服,和自己面目沧桑的父亲走在一起。孩子的父亲穿着打着许多补丁的土布衣裤,还留着发髻,一看就知道不是归化民。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海货的腥臭味,大约是个渔民或者赶海的。

    原本大家见那少女面目较好,肤色也算白净,还以为是哪一家中产人家的孩子,原本想打个招呼,见识一下,一见居然是个贫苦无知的普通百姓,顿时都没了攀谈的兴趣。

    黄秉坤在五味杂陈中等来了黄平――黄平似乎对二少爷亲自等他回家并不是十分的感激,反而面上流露出拘谨的意思来。黄秉坤要他向诸位参观团成员行礼,他也一脸老大不情愿的神情,黄秉坤看了不由得心中暗暗叹息――回想从前他出去拜客,黄平送贴请安那种利落劲,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由于芳草地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大,就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临高城铁也修到了芳草地,连接了县城和百仞城。考察团的诸位因为居家各不相同,就在站台上分手了,黄秉坤一方面自告奋勇要送刘大霖回去,另一方面他也得到县城外的公共换乘站才能坐到公共马车回黄家寨去。

    站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排着队准备坐车回家的学生,看到刘大霖一行人过来,站台上的学生们自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排到前面去。

    刘大霖夸赞了几句孩子们懂事。其中一个孩子答道:“老师们都教了:要尊老爱幼,要帮助残疾人。老爷你腿脚不好,让你优先上车是应该的。”刘大霖哈哈大笑起来。

    呜――随着一声汽笛声,铁制的火车车轮滚动了起来,带着满满的一车人,喷着黑烟沿着铁路向临高县城的方向行进。参观团的成员买了最后一节的头等车票,免得与前面车厢那些原来的佃农、长工、还有什么职工们挤坐在一起。

    大家遵刘大霖为长,让他坐在了窗边,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刘大霖望着窗户外铁道旁的风景。恍惚间已经记不清澳洲人没来之前是什么样子了,似乎文澜河对岸冒着烟的工厂从开天辟地就一直存在似的。还有连成一片的良田,澳洲人为自己的移民新建的村落里成排的房屋……

    田地里往来劳作的农民和郁郁葱葱的长势,预示着今年又是个丰年。丰年,临高在澳洲人来到之前,似乎从没有丰年。

    “真美啊,可惜---”刘大霖喃喃的嘟哝。

    “老爷可惜什么呀?”问话的是刘大霖家的赵管家的孙女。

    可惜什么?刘大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知道可惜什么,抚摸着赵家孙女的头,良久才说:“这临高真美啊,可惜呀,我身子不中用,没什么用了。”

    赵家孙女甚是乖巧,说道:“老爷您说什么呢?首长老师说了,您老是临高历史上第一个进士,只要您老能常常出来走走看看,就是对百姓都是莫大的好处呢。”

    这话当然包含着女孩子刻意恭维的成分,但是刘大霖也知道澳洲人的确是这么想得:他就是县里的知名人物,只要他经常出来活动,等于就是认可和支持澳洲人在这里的统治,是争取民心的绝好题材。

    他带着笑容说道:“言过其实,言过其实。”

    黄秉坤坐在车厢后面的座位上,和黄平两个人窃窃私语。

    他问黄平,那个拥抱他的女生是谁,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黄平一听问这个顿时脸红了起来,忸怩道:“少爷问这个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节 归家之后

    “大庭广众之下,不忌男女有别,公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黄秉坤一听这小厮还公然问他这个主子“做什么”,不由来了气,当下立马摆出主子的威风斥责起来,“你好好的本分人家子弟,切不可学那浮浪不肖子弟之举!”

    黄平不敢顶嘴,但是满脸都是不服之意。黄秉坤又把口气缓了下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若那个女孩子是本分的良善人家孩子,我为你做主去提个亲,将亲事订下,明后年就给你们完婚。”

    他愿以为黄平会感激涕零,没想到黄平反而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二少爷,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学校里学生不能订亲,更不用说嫁娶了……”

    “既然不可,那你为何又与人家这般……这般举动?”黄秉坤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今是读书人了,读书人要有清誉。人家女孩子也有名节。”

    “二少爷,我和那女孩子只是互有好感……没,没往那里想……”黄平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秉坤开始闹不明白了。

    黄平脸上露出了“和你说不明白”的神情,只好勉强说道:“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我们都很喜欢对方……”

    黄秉坤感觉信息量有点大,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找到个形容词:“是红颜知己喽?”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黄平松了一口气。

    “她是何等人家出身?”黄秉坤依然紧追不放。

    黄平无奈:“她是归化民家出身的。老家是广东的,如今爹妈都在农委会的农场里做工……”

    黄秉坤听说对方父母不是什么微贱出身,而是本分农户出身。稍觉安心,正色道:

    “你既不愿意和人家订亲,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唐突之举以后切切不可再做了!”黄秉坤谆谆教导,“”

    黄平只好应道:“是,小的明白了。”

    黄秉坤回到了黄家寨,却知道自家老爹居然刚刚决定把黄家名下的大约一千薄亩包给了天地会。这个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更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父亲居然因此裁撤了黄家寨的团勇。

    为了表示合作,黄家去年已经购买了天地会的农业科技服务――虽然当初的出发点不过是虚与委蛇,算是花钱买个平安。没想到去年的天地会科技服务让黄家的收入翻了一倍多,这使得原本对天地会的意图和出发点抱有警觉的黄家老爷和大少爷都对天地会有了兴趣。二人商议,自家名下有近千亩薄田,佃给佃户耕种几乎收不到什么租子――硬要收租的话恐怕佃户都得活活饿死。而黄家寨的佃户又是乡勇的主要来源。黄家自然不愿意太过得罪佃户。

    如今临高局面已经明朗。治安良好,黄家已经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继续“办团”了――黄家寨维持一支几百人的乡勇队伍的花销是很大的,黄家寨上上下下早就对此苦不堪言了。

    过去是为了在混乱的社会秩序下“生存”,不得不如此,眼下土匪即已肃清,有伏波军这样强悍的存在,黎民也不敢作乱,再花钱养着这远远超过寨子规模的团勇未免太不经济。因而早就有呼声要求彻底裁团了。

    这一次。黄老爷直接将大部分团勇裁撤,只按照村里的人口基数保留几十人作为髡贼要求每个村子必搞得“村民兵”。

    这么一来。黄家就没必要为了养活乡勇继续搞这种没收益的事情了。黄家的大少爷黄秉诚专门去了次天地会,拜访了叶雨茗,达成了将这些土地和上面的佃户“全包”给天地会的业务合作。

    黄秉坤听到裁勇包田的事情,大惊失色――这可是在自断爪牙啊!黄家寨能够在临高享有崇高的地位,和他们家几代办勇,一直是乡里的“栋梁”有直接的关系。如今裁掉了团勇,又把对田地佃户外包出去――难道父亲不知道临高这地方最要紧的就是人口么?这些佃户都是多少年沉淀下来的“老户”,很多跟着祖父、父亲打过仗。就算不打仗,这许多人口也是难得的财富,爹怎么一下子老糊涂起来了。

    他赶紧去找父亲和大哥,却没有找到――仆人回说老爷和大少爷都在花厅见澄迈的宋老爷。

    这位宋老爷是黄家的世交――不但是世交,还是黄家老大的岳父。情分不比寻常。黄秉坤赶紧赶去花厅。

    花厅上,宋宗茂宋庄主正在高谈阔论。他说是串串门子,看看女儿和外孙。不过大家都知道宋庄主是来讨主意的。

    宋家是澄迈县的大族,原来澄迈的首富宋宗会就是宋宗茂的族兄弟。宋宗茂虽然没这个族兄弟那么有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们,坐拥几千亩土地。原本这些土地都佃了出去。自从澳洲人打败官兵,在澄迈县建立“善后局”,接着又成立了“澄迈县办事处”和“澄迈县咨议局”之后,澄迈也如临高一般渐渐发生着变化。

    剿匪、丈田、清查人口。厘清税赋,推行新税制……一步一步的做了下来。宋宗茂虽然对其中一些政策颇有微词,但是好歹澄迈也算气象一新,地面平靖,不论穷富,大家的日子都比过去安定多了。

    但是最近澳洲人的举动却着实让他慌了手脚。农委会在澄迈大举开荒办农场,大肆招募农场工人。据说待遇优厚。不但原本管顿饱饭就来的长工短工纷纷“辞职不干”,连带着佃户们都闹着要减租子――要是不减他们就威胁要退佃。用佃户们的话来说:如今澳洲人来了,去给他们当长工,不但吃得好,还有房子住,比当一年到头吃不饱饭的佃户强多了。

    这么一闹,宋庄主就再也坐不住了。自从清丈田亩,开始推行新税制之后,他在税赋上的负担比过去重了不少,而且大量的澳洲货涌入澄迈,这方面的消费开销大增,宋老爷原本还想加租子,这么一来,别说加租子了,今年还有没有人给他种地都成问题了。

    宋老爷情急之下想到自己的亲家是临高咨议局的委员。既然是委员,想来和澳洲人走得很近,临高又是澳洲人的老巢,便来讨个主意。

    “……哎,没想到这五万朝廷大军,几天就被打没了。当初朝廷大军来的时候,我庄上也是出了不少钱粮的,差点把库都给搬空了――真正是害人不浅!”宋总茂正在花厅上高谈阔论,“当初这个窟窿还没补上,原本指望着这几年地面平静,慢慢的补回来,没想到澳洲人又来这么一出!这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这起子刁民!当初若不是看他们可怜,佃给他们田地,早就是饿殍了,如今居然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无父无上的话来,真是,真是……”宋宗茂边说边连连摇头。

    在元老院的统治下,租佃地主的负担是很大的。全面清丈田亩之后,他们失去了隐田上的利益,实行新税制之后,不但撤销了明面上的大明治下的免税优待,还使得过去暗中勾结胥吏玩弄的种种作弊逃税手段全部无效。这就已经让地主们叫苦不迭了。而且他们还必须按照累进制按照较高的税率缴纳累进农业税。这使得很多租佃地主破产,只能卖掉土地进城务工务商,余下的纷纷改弦易辙,要么将土地转包给天地会,要么转型自己经营土地。

    黄守统劝慰道:“这也是大势所趋。既然佃出去诸多烦难,不如干脆包给天地会如何?佃户们再刁,自然有澳洲人和他们说理。”

    “包给天地会倒也省心,只是从来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宋老爷说道。他的担心是怕天地会会不会象某些大户那样搞“投献”之后翻脸不认人,黑了他的地。

    黄守统当即表示,天地会是靠得住。自家和澳洲人的合作收益不坏,所以今年打算把成片的地连着上面的佃户一起包给天地会去耕种了。

    “澳洲人信义二字还是持得主的,这方面,宋老爷倒不必过虑。”

    宋老爷被黄守统这么一说,心思便活泛起来。与其这么和佃户对着干,弄个大家不落好,干脆包给天地会也是个出路

    他接着又打听起第二件事来了。

    “听闻澳洲人在临高办了一所‘澳洲书院’?”

    “正是,已经办了好几年了。名为芳草地。”

    “听说不少临高缙绅大户家的子弟都去入学了?”

    “有不少。”

    宋宗茂吞吞吐吐的说因为前阶段听说自家的族兄弟宋宗会把一个儿子送来临高念书了。这让宋宗茂有了危机感。宋宗会原本就是县咨议局的委员,澳洲人的眼中的红人,他再把一个儿子弄去临高读书,不用说是就是送“质子”输诚了。自家原本就没混上委员,要是再在这方面落了后,将来这县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么?虽然他们是一个宗族的,到底也是远房隔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节 无可奈何

    他此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打听着芳草地的情况,再考虑是否送儿子到临高入学。宋宗茂在子嗣上不算很旺,只有二个儿子。大儿子念书不成,不能进学一直是个童生,只好在家帮他经营家业。二儿子十四岁了,读过几年私塾,不过澄迈这地方科举和临高差不多,靠读书出人头地的可能性很低,至于混个秀才功名,如今又没有免粮的好处,而且澳洲人也不看重大明的功名,便起了拿这个儿子当“质子”讨好澳洲人,增强自己在县里地位的念头――据说很快县咨局就要换届了,自己说不定能给澳洲人挑上。

    宋宗茂按照最朴素的王霸思维,认为澳洲人眼下正是收拢人心之际,自己只要把孩子往芳草地一送,那就算是铁了心上了澳洲人的船,澳洲人必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要知道哪怕是给澳洲人当个大头兵,家眷在县里都是高人一等的有优待。

    黄守统对芳草地所知甚少,只知道黄平去了芳草地之后眼界大开,的确学了许多澳洲人的学问,但是学校到底怎么样,他并不清楚。当即关照人把刚从芳草地回来的黄二少爷请来叙谈。

    黄秉坤原本正在偷听二人的谈话,现在听说要请他来,赶紧从屏风后面溜出去,回到院子里,装作刚刚到来的模样。

    关于芳草地的问题,黄秉坤却很难回答――一个劲黑是不行的,老爹也好几次问过黄平的话。对芳草地知道一些,但是说好那是满心的不乐意,再者他对澳洲人在芳草地的教授的澳洲学问和校风也颇有微词。

    不够。看这宋家老爷刚才流露出来的意思,哪怕这芳草地是火坑也准备叫孩子去跳了。

    黄秉坤只好重点在学风上大做文章,澳洲学问有用,这已经是很多人的共识,而且宋老爷的本意是“质子输诚”,从这点来说学校里教什么他也无所谓。

    不过,这种土财主最重“家风”。最怕孩子在外面学坏――古代社会的原始积累很困难,要有积累就要拼命的压缩日常开销,很多乡间土财主的土地财产都是一点一滴。好几代人一文钱一文钱,一斤粮食一斤粮食的积攒起来的,十分不容易,万一出了个败家子。多年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黄平就被拉出来当了方面典型。至于女学生裙子很短,伤风败俗不过这说辞里的添头罢了。

    果然,这番说辞说出来,宋老爷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黄家老爷也只好沉默不语,他们这些人秉承的都是“德大于才”的观念的,最怕子弟学坏。现在听黄家二少爷说芳草地是这么一个“伤风败俗”之地,不免踌躇起来。

    宋老爷思虑再三,又开口问了许多学校的食宿学习条件等等的事情。听说三十个人睡一间屋子。几千号人一起吃饭,他脸上的踌躇之色愈发浓厚。这之后就没再提起去芳草地念书的事情。过了一会便告退先回房去休息了。

    黄秉坤心中暗暗得意:总算又免了一个良家子堕入澳洲人的魔掌――这澳洲好似有迷药似得。一旦进了那学校,一个个都性情大变。眼见宋老爷已经走了,他才向父亲提起“正事”,埋怨他怎么裁了团,还把这么多土地和佃户包给了天地会。

    “……爹,您这是糊涂啊,我们黄家之所以历来是临高的‘栋梁’,不正是靠着这乡勇吗?如今您老把地包出去,团勇给裁撤了,这不是自断爪牙吗?今后咱们家还不是被髡贼捏圆揉扁随意搓弄吗?”

    黄守统看着甚是激动的儿子,他十分了解这个儿子的失落感――黄家大少爷从小以读书为重,对舞枪弄棒不感兴趣,一直是帮着家里料理家业。平日里练勇、带勇都是这个二儿子陪同左右。这些年前前后后也为本县出过不少力气,堪称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

    自从县里和髡贼冲突失败,髡贼势力渐渐渗入临高,黄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引以为豪的乡勇除了在剿匪的时候带出去打过几次小规模的仗之外,就已经沦为成建制征发的民工了。黄家在县里的影响力不断下降,现在已经和县里一般的缙绅大户无甚区别了,虽然是县资局的委员,不要说远不如当初投靠及时的刘家、张家来得说话响亮,就是比起同期投靠,表现更为积极的李孙乾家都差了一大截。

    更不用说自己的三儿子当初就是和髡贼打仗死得,这个心结,黄家的人没有放下,也不可能放下。

    “秉坤!”黄守统低声说道,“你以为有了这几百乡勇,澳洲人就不能将我们捏圆揉扁了么?!”

    黄秉坤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几万朝廷大军一天功夫就被打得灰飞烟灭,难道你以为黄家寨能延续至今是因为髡贼忌惮这区区几百乡勇?!我看你才是糊涂!”

    “是――”黄秉坤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然而他并不服气,又进言道:“髡贼毕竟根基浅薄。您现在加入了那个劳什子的天地会,哪日朝廷杀回来,咱们这是通贼呀。”

    “朝廷?”黄守统苦笑一声,“你还指望朝廷杀回来――前年朝廷输了,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能顾得到我们这个千万里之外的边陲小县?澳洲人至不济也要在这海南岛上裂土封疆了。刘先生上次和说大明怕是病入膏肓了,你爹我才学浅薄,看不出大明是不是真得要完,可是大明的琼州府那是铁定要完啊!咱们家不求做新朝权贵,也不能跟着大明玉石俱焚啊!”

    他知道二少爷一直在私底下玩弄对抗澳洲人的把戏,一直为此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澳洲人拉清单,那黄家寨就是苟家庄第二。

    苟家灭了固然不可惜,但是澳洲人那股子“灭此朝食”的狠毒劲却让他暗暗心惊。真要到了这一步,黄家那是一点渣渣都不会剩下来――就好像现在的苟家庄,已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你的三弟,可是三弟已经死了,黄家还要延续下去……”说到这里,黄守统已经老泪纵横了,黄老头子一哭,惹得黄二少爷也哭了出来。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哭完收泪,黄守统又说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决定把大哥的一个孩子送到芳草地去念书。黄秉坤知道这是老父的“输诚”之举,再千万个不愿意也无法反对。毕竟比起个人,家族的延续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几十户佃户包出去我们也亏了――他们以后就成了澳洲人的人了。您老知道咱们这里值钱的不是地,是人呀。”

    “庄子现在哪里还养得起这么多佃户。”黄守统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这几十户人家,原本佃我们家的地就是半饥半饱的,咱们不免他们的租子早就饿死了,所以才肯出死力卖命。再说过去咱们爷们给县里出力大,皇粮国税的县里的老爷也睁一眼闭一眼的,这才能维持到现在。”

    黄家寨目前苦逼的经济状况已经容不下他们继续搞过去的那套了。以往黄家寨虽然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来办团,维持着一支和寨子规模很不相称的团勇队伍,但这是靠着附近各村寨帮着“协饷”,官府要用到他们的时候,总还要给些好处,这样才能一直维持下来。现在这些经济来源全部断绝了,再办团就得贴着家里的老本去干了。

    过去办团,不但能保境安民,一年下来多少还能有点结余,现在别说结余,连维持费都支付不起,勉强维持下去,黄家最后的命运就是破产卖地――髡贼可就等着这一天呢,所以熊主任从来就没硬性要求各村寨废团勇,而是将他们直接转为民兵。但是在运用上,各村的民兵要经常为县办“支差”的,虽说口粮不用自备,但是每次拉走一大批青壮年对村寨也是负担。结果乡勇规模越大的村寨,支差负担就越大,各村寨仅仅是出于社会环境变化,受迫于经济压力就纷纷废掉了团勇,改成规模小得多的村民兵了。

    “难道就不能像澳洲人那样开荒……”

    “种子呢?牛呢?”黄守统无可奈何的说道,“开荒不是没开过。可是光咱们庄子里的人力物力,修不起水渠,改不了水土,开出来地都是薄田,若不能得到天地会的种子和肥料,那不和以前一样么,有什么用?”

    黄秉坤无可奈何,他知道爹说得话没错,这地在自己手里就是土坷垃,到了澳洲人手里就是金坷垃。

    然而黄秉坤对抗髡贼的心态并没有改变,他不甘心琼州就这样慢慢的变成了新澳洲,因而决定暂时蛰伏起来,等待着新得机会--在海南岛上已经不再有能够对抗髡贼的势力,只有找机会去大陆上寻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节 拾贝人

    清晨,天色微明,博铺要塞的灯火依旧通明。夜班哨兵打着哈欠,巴巴的看着炮台上的值班钟,希望换哨的时间早点到来。

    在两里外的海滩上,几个背着背篓的男子借着远处灯光,已经来到了沙滩上。

    此时天还没亮,海滩上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当地渔民,分成几拨相隔几百米米各守一处,看到几人来此,面目都有些不善。若不是元老院的治安处罚十分严厉,看情形是早就要开打了。

    “老戴,选哪?”看到周围都是人,几人有些心急,海潮涨跌各有不同方向,选错了地方多走路还在其次,关键卖钱就少了。

    一个面相四十左右的男人走上前,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满身是灰,脚下穿着临高鞋厂的木底布鞋,他皱眉看了看已经开始翻涌的海面,又算了算时日,才低声说道:“来。”

    几人绕过守好位置的人群,在一处稍微有些内凹的海滩处站定。

    此时潮水已经开始迅速褪去,海滩瞬间沸腾起来,捡拾早潮水产的人们纷纷开始行动。

    退潮后,海滩遍地都是海草海藻,活虾和螃蟹慌慌乱乱的四处爬行。

    “老戴好本事,真多,大家快捡。”几人惊喜出声。

    笑呵呵看了看有些慌乱的同伴,被称为老戴的戴德厚不慌不忙,他先脱下鞋子,塞在腰间,然后才开始动手,目标却不是显眼的虾蟹。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安安稳稳躺着的贝类上。避开个大壳硬的海螺之类,他用最快的速度捡起一个个牡蛎、贻贝,文蛤之类的小软贝。顺手在海水里漂去泥沙,才丢到竹篓里。

    这些海龙王的子孙,是首长们恩赐的财富啊!

    不过一会儿功夫,竹篓已经满得冒尖,戴德厚随手帮两个还没满的同伴装上几个。

    “走了!”有人心急招呼着,几人已经疾走离开,海滩的拾贝人大多都还在埋头忙碌。

    背着**。沉甸甸的竹篓,此刻戴德厚的脚步却格外轻快,想到很快就能换到流通劵。连续熬夜的疲惫在这时候都淡去了不少。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博铺港区。最里面的码头不能随便进去,不过港区的商业街有首长们的海产加工厂门市,即收购也销售。这里每天早上都有很便宜的水产卖。前些时间忽然开始收起了虾蟹贝壳之类。

    门市部的大院有好几个门。都是24小时敞开的。戴德厚一行人从侧门进去。里面的地方很大,一进去就是个大院子。停着七八辆卸了套的四轮马车。靠着墙堆放着成叠成叠运送渔货的木盘、竹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海货的腥臭味。地上还残留着大滩的水渍和鱼鳞、鱼骨之类的垃圾。

    戴德厚来到门市的收购站前,煤气灯已经关了。打着呵欠的收货员搓着手,招呼戴德厚和同伴过去码秤。

    收货员背后,隐隐可以看到水产加工厂,那片建筑背后连着渔港码头,那里似乎总有归航渔船在卸货。一筐一筐渔获不停通过轨道板车送往车间里面,加工处理之后。一部分就会送到门市来卖。

    “嗯……”收货员对着手里的小册子,仔细翻看着竹篓里的贝,然后又尖着鼻子嗅了嗅,才点了点头,“都是软贝,新鲜度二级,倒秤上吧。三十大斤,对不对?好,拿着。”

    收货员飞快的在板夹上写了几行字,刷得一把扯下一张来递给他。

    新鲜度是什么,戴德厚不明白的,但他见惯了秤砣,这二级软贝三十大斤能换到十五元流通劵,他数得很清楚,笑呵呵接过收购单――到兑换处换成了三张黄色纸票,小心贴胸放好。

    拾贝是个苦差事,尤其这早潮第一班,首长们规矩又严又多,不但晨间响午各是各价,从海里捞起来也是一盏茶一个价,超过一个时辰就不要,硬的大海螺价钱不行,虾蟹之类活物虽然价更高,但是破了坏了也不值钱,反而不如这小软贝划算,而且每日收满三百大斤就不收了,所以每日早上几拨人轮流抢。

    只不过这大早上头批的收入倒是真不错,这一个时辰比他做的临工要强多了,可惜每日早潮没定数,也只能隔三岔五捞这么一次。

    几个同伴都是儋州人,拾贝认识的,老乡互相照应下,戴德厚以前收过渔货,对儋州澄迈这一线的潮很熟,因此在几人里隐隐当个头。

    “老戴,走去喝一杯?”几个同伴也很快都秤完了,热情的招呼他。

    “不去了,回去早点睡,晚班还得去扛活。”戴德厚笑呵呵的回绝了,熬通宵太累。

    和同伴分开后,戴德厚转去门市正门,那边已经摆上了今早归港的渔获。

    虽然还是清早,来买便宜打折鱼的百姓已经不少了,有些甚至是从县城出来的,反正现在有了火车来去也方便。

    和当地常见的卖鱼摊贩、小店不同,海产品加工厂在这里的门市比东门市那个直销店还大许多。原本只做批发,后来火车通了才开始零售,就好像一个专门卖鱼的集市,不但本县人喜欢来这里买,听说就连广州的客商也有跑这里来进货的――这里能够买到很多稀罕的鱼,价格也比广州本地便宜,而且这里还能提供加冰包装业务,塞满冰块装着海鲜的木箱装上大波航运的快班轮,运到广州比从黄埔打上来的鱼还要新鲜些。

    门市里面分好几个区,干货区都是海产制品:海带、紫菜、鱼片、鱼干、鱼露、蚝油、虾酱、鱼丸、鱼肠之类应有尽有,都用粗纸或者小竹筐、草包之类的包好堆在货架上;鲜货区面积最大,大鲜、石斑、点蓝子、马鲛、黄鲷、带鱼、明虾、花蟹,各类常见不常见,甚至叫不出名字的鲜鱼活虾活蟹,都活蹦乱跳,养在一个个小水池里。屋顶上有根粗大的铁轴,不断的转动着,用皮带带动着一个个池子里的水车不断的翻动水花;里面最新奇的是冰鲜区,首长一年四季都有用不完的冰,鱼都码放在竹筐和木盘里,用冰沙盖着,虽然是死鱼但买回家吃一样鲜美,关键这冰鲜鱼售价只有鲜活鱼一半,早晚打折更有两三成的特价。

    戴德厚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虽然和鱼打了半辈子交道,却依然逛得有些眼花缭乱。

    首长们真是本事大,戴德厚心中暗暗感慨,这里有些鱼虽然常见,但有些鱼这个季节就非常罕见了,比如那带鱼冬天最喜欢躲在海深处,普通渔网捞不起来,用长线竿忙半天也就钓几条,可眼前这竹篓就有几十条,而且他从来没见这门市什么鱼卖断货过。

    不过他也奇怪,为什么首长能捞那么多鱼虾,反而还要开市收购活虾贝壳之类的,自己捞不完了?

    现如今临高的渔获如此便宜,让附近不少渔民没了活路,大多都只好入首长的伙:有点积蓄,有大船的参加渔业合作联社,没钱的,船小的,只好去给临高渔业公司当渔工。单干户越来越少了,戴德厚自然不知道这是临高渔业公司故意所为,只为更大限度利用渔民这种特殊的人力资源,何况这些在远海批量打捞的冰鲜鱼,成本也不高。

    想想下午要去学校看女儿,戴德厚一咬牙去了鲜货区,这里价钱比外面贵一倍,通常只有县里的富户和做生意的酒楼才会来买。

    戴德厚进去后,看到水池都摆着价牌,他认字,就挨着一个一个看,很多鱼的名字都和习惯的不同,比如大鲜首长们叫大黄鱼,这里的鱼其实大部分外面冰鲜区都有,只不过这里个头要大许多,都是活蹦乱跳的。

    又绕了一圈,许多没见过名字的鱼,那售价戴德厚看着心惊胆战的,忙回到门口,让店员帮着选了条小点的大鲜,称好装在一个木桶里,又舀了一瓢水进去,他才心疼的掏出两张黄票子,这钱都够一家人吃一天多了,随后又去干货区用找零买了一小袋鱼片,这个女儿喜欢吃,然后买了一袋鱼丸和一罐虾酱。

    这鱼丸最是划算,价钱只比米价高点,比打折杂鱼还便宜许多。他自然不知道这玩意用的红薯淀粉和各种不上等级的杂鱼打成的鱼糜,又是半机械化大批量生产,不费人工,成本自然低。

    戴德厚手里提着桶,鱼片鱼丸虾酱放入背篓,迈着步子来到博铺火车站,找出月票牌递过门房查验。

    上工的地方在马袅那边,这火车月票真是方便,没这个他得走几个时辰路来回,也就没可能赚这十五元流通劵了。

    进到站台倒巧,很快来了一班车,早上人不太多,戴德厚上了最后一节板车,找个位置把木桶放地上,随后抱着木桶坐下。火车很快开了,他忍着困意,看向车外。

    不远处就是博铺到东门市的大路,或者首长们的说法,公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节 贝壳的用处

    天才刚刚大亮一会,大路上行人和运货的车已经不少了。戴德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条大路的时候,那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真是惊得他眼睛都合不上,就是说书先生嘴里那些名都古城的街道,怕也比不上这临高的百博路。

    没想到这样的大路首长还不满足,后来又修了这条铁路,这可真是用铁铺得路啊!一根根比胳膊还粗的铁条子铺在木头上,这种挥霍无度的感觉让戴德厚每次看着都觉得心疼――这得花多少钱啊。

    大路和铁路毗邻修建,离抱甲河――首长们起了个文澜河的雅名,他还是习惯旧名。戴德厚隔着一排一排樟木桩子远望,对面的稻田分成大大的方块,更远处的莪香岭――现在叫高山岭了――坡上,一条条更大的引水渠将多召来水库的水引过来,旁边还修着一溜溜平房,那是首长们的雇农住的地方。

    前些日子秋收大忙的时候,戴德厚去做过季节短工,下过农场里的稻田,那地里满满都是等着收的稻子,沉甸甸的金骨朵看着就喜气。

    首长们真是好本事,连这稻子也能弄得那么好。

    戴德厚今年正好四十,他家先祖原本就是临高人,后来祖上分家,他家这一支去了儋州置地过活。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也算是家境小康。他家里有几亩薄田,在儋州城里还有个小铺做点鱼虾贝的干货生意,温饱不成问题。但前几年儋州闹风灾,他家不但受灾颇重,他还意外受伤。只好借了贷,这几年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后来澳洲人到了临高,开始大家以为就是厉害点的海盗,闹闹就走,没成想不过一年澳洲人的路都修到了南宝,这时候儋州也人心惶惶,原先的贷主举家搬走。非得要他立刻还贷,他被逼得没法,只好低价变卖田产还债。随后儋州市面又突然冒出许多廉价临高渔获,他的干货生意一落千丈,亏了一大笔,全家生活顿时没了着落。

    戴德厚想想自家在临高还有同宗亲戚。虽然只是年节有来往。但多少能帮衬帮衬,又听说临高在澳洲首长治下市面非常兴旺,有很多生意可以做,就想着干脆来临高找饭吃。

    来了才知道,这边首长卖的渔获如此便宜,他的老本行干不了,他也想过入首长的伙,但这澳洲首长可不是普通的海匪。去给他们做活要入他们风俗,剃发易服。

    戴家先祖戴定实本是宋代举人。是临高历史上的名人之一。虽然到他们这一代文风早已沦湮,戴德厚身上到底还有几分文气,再说老父母还在,也不敢去给他们受这份罪。

    还好这边不缺活计干,戴德厚一家租了亲戚的房子,他四处打临工,老父母和妻儿做些小买卖,温饱好说,就是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是长久之计。

    在一大片修了半截的楼房工地不远处,火车开始减速,缓缓停靠在站上,随后响起了报站的喇叭声。

    “乘客请注意,乘客请注意,马袅新区站到了,马袅新区站到了,在此下车的乘客请排队下车!下一站是马袅工业区站。”

    戴德厚赶紧下了车,这工地就是他晚上做临工的地方,是什么职工家属区,都是楼房,职工才有资格买,这里倒退三里多路,再走两里路就是他全家暂住的地方。

    此刻白班已经开工了,上千穿着蓝布工作服的工人在里面干得热火朝天,其中还有不少穿着各色杂服的男女,要不在火车站和工地间来来回回,在工头指挥下或搬或扛,将火车站上吊臂刚刚卸下建材搬到工地,要不做些挑石子拉独轮车之类的力气活,这些就是和戴德厚一样的临工。

    “35组的都过来签到,准备上工了!”一个剃了头,穿着蓝布衣服的工头拿着个板夹跑了过来。

    戴德厚赶紧过去,所谓签到就是在纸面上按个指印,然后就领工具开始干活。

    临工干得自然都是些简单的力气活,采用计件制付报酬,当然待遇也不高。更别说和正式职工比了。

    首长们这正式职工的待遇,戴德厚自从打听清楚后很是羡慕:收入是他好几倍,全家每天都吃得起荤――当然是海产品的荤。临高市面鱼不贵,尤其海产品厂的鱼丸、鱼肠之类的东西很便宜,就算是他家这样打零工的自从搬来这边也能隔三岔五买来吃――最要紧这职工首长还给解决房子呢,每个月付一些流通券就行,比他全家窝在亲戚家的偏房好多了。

    临高现在人越来越多了,百仞城周围活计多,讨生活容易,就是想置个宅子太难,首长们的地盘大房子也越修越多,却得入伙才有份买。其他当地人的宅地,来了临高一年眼看着那卖价直溜溜的上窜,现在开高价也少有人愿卖,再不早点弄一间屋子,恐怕将来要没有立锥之地了。他家总不能一直借住亲戚家里。

    博铺海产加工厂在蒸汽萦绕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天蒙蒙亮就收来的最新鲜软贝,此刻都已经被小心剥取了肉质,用清水洗涤了数次,分类装在不同的瓷缸里。

    “恩,这缸都是牡蛎,百分之十五就行,就是一成五!”

    胡仪成盯着徒弟记下数字,别把盐酸浓度记错,然后又写上日期和种类,再贴在瓷缸盖上,才收回目光。

    各种不同的虾蟹贝类,由于甲壳成分不同,不但需要不同浓度的盐酸来溶解,需要的加工时间和收率也不同,所以收购价自然也是大不一样的。

    靠墙摆着已经开始酸浸的瓷缸,胡仪成走到那边,看了看牌子,打开其中一个,拿起瓷棒在里面搅了搅。

    “嗯,就这样没气泡才对,这缸可以拿去清洗了,多洗几次!”

    看着工人粗手粗脚的样子,胡仪成免不了有些火气,海产加工厂工人的素质比制药厂差远了,有乙种文凭在身的只有几个土著管事,但他们要负责本职,这些普通工人都没多少文化,粗心大意,做事不牢靠都是好的,前几天还有工人还因为好奇盐酸是不是又咸又酸去喝的!让他不得不放下制药厂的事,亲自来这边看着。

    早班工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开始用清水一遍一遍清洗,由于没有酚酞和甲基红之类的酸碱指示剂,所以只好多清洗几次来确保中性,效率低浪费水也顾不上了。

    胡仪成又走到室外,那里有两台瓷制的蒸锅,正在对清洗之后的原料进行碱煮,需要用百分之四的氢氧化钠溶液煮沸两次。

    然后就是之前最头痛的脱色工艺了,由于没有高锰酸钾和亚硫酸氢钠的稳定供应,所以只好不断试验改进工艺,这也使得项目量产进度拖后了许多。

    目前是用百分之四的稀盐酸浸泡,不停歇的搅拌两天,然后阳光下暴晒一天,得到半成品甲壳质。

    之后就能送到制药厂去用百分之四十的强碱蒸煮六小时,洗涤脱水干燥后,就能得到了目前急需的产品――脱乙酰甲壳质。

    这是一种玻璃状洁白透明的胶体溶液,它不溶于水,也不溶于稀酸稀碱,有很高的粘度,耐晒,耐热,耐腐蚀,不潮解,不风化,不畏虫蛀,防皱防缩。

    由于这些性质,它有广泛的用途,在纺织工业上可以作为定型剂,能生产出挺括水洗不变形的衬衫领子,或者作为染料涂料的高级固色剂。在电力工业上,它可以作为特种电线的保护膜,或者作为绝缘材料。在造纸工业,它又是电容纸,钞票纸,铜板纸等等高级纸张的原料。在食品工业,它可以作为增稠剂,也可以作为高级白糖的澄清剂。

    当然在临高,它现在最重要的用途是医用上,虽然现在还缺很多试剂,没办法生产手术缝合线,但用明胶,甘油和脱乙酰甲壳质生产止血敷料却并不困难,无论是北方如火如荼的发动机行动,还是临高遍地的工地,大出血这类外伤都非常普遍,这些止血敷料能拯救很多人的生命。

    靠,又废了一缸,胡仪成回到屋里,看着工人一脸慌张的样子,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了。

    “这缸报废吧。”胡仪成无力的摆了摆手,丢出这句话。

    由于缺乏现代化学制剂,检验手段原始,临高生产药用脱乙酰甲壳质,在工艺上都按最严格的标准来执行,比如原材料的新鲜度就制定了极其苛刻的标准,所以不能把甲壳运到百刃城的制药厂再生产,只能在港区的海产加工厂加工成半成品,稍微不符合标准,就只能报废送去制衣厂或者造纸厂做废物利用。

    药用需要最新鲜的甲壳材料,冰过的死物暂时不能用,而临高渔业公司在远洋打捞的鲜活甲壳类海产,通常只保留最有经济价值的,用于制药太浪费,当然随着工艺改进,以后不需要这么新鲜的原材料,自然就会调低收购价乃至停止收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节 房荒

    阳光透过做工简陋的百叶窗,洒在杨云的脸上,使得他脸上纠结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清晰。

    杨云此刻正看着手里那份报告,他的双眉扭成麻花,渐渐松开,随后又拧成了油条。

    他身侧,民政部实习生戴秀,正弯腰低头,毕恭毕敬站着。

    戴秀是临高本地人,戴家先祖原本也算书香世家,不过到她父亲戴德高这一代早已不再弄文,只靠着侍弄祖传田地为生。

    澳洲髡人突然登陆,在开始的惊吓之后,戴德高靠给首长们卖粮卖菜很是赚了一笔,随后心思一动,就把待字闺中的二女儿戴秀送入了国民学校。

    按明代的审美风俗,戴秀属于身材高大不好出嫁的女孩。但是戴德高从和首长们的接触中知道这伙“髡人”喜欢身材高大的女子,不喜欢瘦弱娇小的。特别刘家的闺女嫁给了勋首长之后,他就动了心,想看看首长里有没有谁看得上这个女儿。无奈戴秀姿色平平,芳草地里又管理严格,根本没有多少和男首长单独接触的机会。

    拿到乙种文凭之后,戴秀因为年纪超过了十五岁,成绩也不突出,没能继续读高小。因为她是自费学生,去向并不受民政部门的控制。可以自由择业,戴德高便叫她回去,预备着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好弄笔彩礼。可是戴秀已经不想回家去早早嫁人了,就自己拿主意报名入了行政部门当实习生――戴德高原本是不肯的,但是也知道元老在贯彻自己意志方面有多坚决。所以只好听之任之了,纵然一时换不来彩礼,好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还能给家里带点钱回来。

    通过政检之后被分配给民政口,她白天在大院内工作,晚上民政部有首长轮流给她们做专门的夜间培训,这样不但衣食无忧,有一点收入,还可以住在职员宿舍里,不需要回去了。

    此刻戴秀倒并不怕对面的阎王脸。杨首长虽然偶尔会色色的口花花,但大多时候都很好说话。

    她眼角瞄着杨首长那件崭新的衬衣,那雪白的竖立衣领怎么看都很英气。心里却盘算着存的流通劵还差多少,才能换回东门市那件垂涎已久的新款粉色衬衣。

    首长们本事大,那衬衣不但做工好,着色漂亮。那领子还挺括挺括的。穿身上尤其英气,自从一起半工半读的女室友穿了件,她就羡慕死了。虽然大家都说粉色的特别容易脱色,她还是想给自己买一件。

    “小秀,跟我去趟马袅那边。”

    报告那些数字,让杨云原本的担心开始向现实发展,打算去马袅那边新修的住宅区看看。

    虽然把徒弟派去了马袅新区工地,每天都有进度报告。但毕竟不如自己看着心安,今天事情不多。正好过去。

    戴秀答应一声,收拾好文件包递过去,毫不避讳伸出小手,按学校礼仪课的教育,开始给首长整理起了衣服。

    冬日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戴秀脸上,照得那平凡颜面多了几分光彩,早先的平板身材在国民学校营养餐两年多哺育后,也有了微微起伏。

    杨云喉头不由一动,眼前丫头的小心思他早就清楚,有些男元老或明面或暗地,或主动或被动,已经和这些实习生小丫头搞上了,毕竟这些女孩虽然大多姿色平平,可基本都是本地富户出身,和泥腿子为主的生活秘书气质很不同,在国民学校熏陶之后,作为繁忙生活的调剂,只要心理上对这些还是半大萝莉的女孩没道德障碍,推倒她们,在旧时空来说也是只有少数男人能享有的乐趣。

    脸上不由浮现出坏笑,杨云的目光开始肆无忌惮,从眼前的秀巧锁骨游弋到殷红小嘴,看着戴秀脸颊泛起两片羞涩小红云,心情好了不少,他生活秘书怀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这办公室里关上门推倒这小丫头,想想也挺刺激。

    出了行政大楼,杨云捺下**,带着脸色渐渐平复的戴秀向城门走去,脑海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马袅新区的住宅项目能不能顺利完成,他实在心里没底,那边是新组的民建分公司在施工,就张兴培一个元老当光杆司令,其他技术骨干都是这两年新培养的,由于技术力量薄弱,虽然修的都是成熟设计,但进度拖沓,事故不断,前几天还出了人命。

    从琼山回来后,杨云最近一直忙着新移民安置工作,原先的计划从琼山等人口大县移民是长期工作,但夏天的台风灾害之后,提前完成了一年的移民计划。

    问题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发动机行动的大量移民。这些以万为单位的移民要分散安置在各个地方,住房压力就一下子变得非常大――特别是人口安置的主要县份临高,压力就尤为巨大。

    虽然目前临时安置还能对付,但之后如何在原本紧张的住房里安置这么多人,使得杨云最近一直忧心忡忡。

    现在大部分元老都在兴致勃勃的投入发动机计划,那是元老们前进历程中的大事,眼前这些小麻烦,自然不在他们眼中。

    十七世纪的临高城市化率很低,无论县城还是各个村都没有那么多余房屋出借,虽然在大量外来人口流入房价房租暴涨之后,很多临高人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宅地上大量修建各类住房,只不过由于人力和技术限制,新造好的房子依然远远不足以满足需求。

    据他所知很多外地涌入,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进入临高体制内的移民,住房对这些人是很大的生活压力。

    只不过暂时还顾不上那头,住房是人心稳定器,所以现阶段解决临高体制内的归化民住房供需矛盾,才是杨云的工作重心。

    在工业区开始兴建时,为了体现新生活的美好,原本工人标准住房被设计为一水的楼房,可建筑口很快就知道现实和能力的差距,那不是热情能抹平的。

    于是没多久,楼房就升格成了干部住宅,还好最先从龙的归化民,最差的也能混上一个职员的水平,即使工人也都混上了老资格,这方面没出大乱子。

    但随后涌入临高工业区的新移民,就只能住得比检疫区那些棚子稍微好一点了。

    为能适应临高的技术水准大批建造,参考土共建国初的工业区规划,建筑口照抄《一九五零年民用建筑设计参考》,将临高的民用建筑分为了宿舍和住宅两大类。

    宿舍是一种设计使用目标十年的简易平房,统一南北朝向,以砖瓦为主要建材,为了节约水泥和工期,墙面内外都没有抹。

    这种宿舍人均建筑面积算上居住和公摊合计三点五平方米,每间十人,十间平房连成一栋,八栋为一个区,设公共厕所、澡堂和食堂,每个区能容纳八百人,目前宿舍一共有三十多个区,能容纳两万多人。

    宿舍需要缴的租金比楼房分期月付少许多,一直以来临高大部分新移民都是单身,对这种便宜卫生的住所还是比较满意的,何况未来还有住宅可以买。

    住宅的局面要复杂不少,起初除了元老小区有完整的现代单元公寓楼设计,在百仞城工业区外围还修了一些竹筋楼房。不过竹筋到底不够安全,用在灌溉渠上还凑合,大规模推广就是定时炸弹,后来基本上就不再在民用建筑中使用了,而是改用钢筋建造。

    这种楼房照抄六七十年代南方地区国企的家属楼,为三层南外廊式一梯多户设计,为简化设计和建造难度只有两种户型,三十平方米建筑面积的一室半,六十平方米建筑面积的三室,自带厨房,另设公共厕所和浴室,每层十户,每栋一千二百六十平方米建筑面积。

    几栋修完之后,发现楼房太费工,而且消耗的钢筋水泥太多,有点吃不消的感觉。即使在原来位面的临高,一九七零年至一九七八年,九年时间建房面积不过是十九点七九万平方米,其中楼房才四点三万平方米,每年还不到五千平方米。

    虽然建筑部门任劳任怨,除了台风年节等少数日子,几乎全年开工,24小时施工,建筑工人没日没夜工作,还有工业口、军队和各村派差出人工帮衬,但由于基础设施和工业、公共建筑为优先项目,宿舍两年多倒是完成了九万平方米,但住宅总共也才二十栋楼两万多平方米,不过六百套而已。

    澄迈一战之后临高局面日益安定。这几年社会经济发展迅速,用工规模不断扩大。从收入来说,别说干部就连工人相对当地农民也高不少,很多在邻县或者海峡对岸有关系的工人,都托人回家说了媳妇,目前每个月新增的小家庭超过一百,算上把全家从外地搬来等着买房的工人和干部,超过两千户等着买房,光这就需要六十多栋楼房,还不算未来新增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节 马袅私集

    杨云边走边盘算。

    他们民政口为了适应形势变化,早就要求建筑口将在建的部分宿舍增加厨房――至少也要有公共厨房,成为适合家庭使用的住宅版宿舍,让要求买房的先暂住,承诺一旦新楼房修好优先购买,为了公平还排好了号。

    现如今购买楼房的标准也无形提高了,干部、军官和技工优先,不够级别的排后面,就算结婚也只能先搬到住宅版的宿舍排队,这反而让手上有活但年龄关系读书吃力,对必须乙种文凭的技工资格考试有抵触情绪的老工人有了动力,夜校最有劲头的反而是他们。

    他现在掌握的数字,不算必须保证的军人和干部,如今能有宿舍和住宅这类固定住房的归化民不超过五成,其余都是临时住房。

    具体来说,军警、行政等特殊部门的归化民都能保证;农业渔业部门由于自建平房为主,虽然房屋质量不高但基本上可以保证每户都有住处;至于工业部门最惨的是建筑工和矿工,由于跟着工程和矿场走,除了技术工人,其他基本都是住工程和矿场的临时工棚,那玩意比检疫营水准还次,而制造业由于对工人素质要求高,情况好不少,正式职工八成多都有固定住房,另外还有学徒这类年纪小的,如果是孤儿主要安置在师傅工作办公室或者仓库门房之类。

    杨云手里宿舍倒有部分空余,但住宅版的不到三百套。至于住宅楼只有几十套,准备给表现突出的新婚干部和军官,根本不能动。

    住宅如此紧张。所以几个月前新设了民建分公司专门做这一块,但刚刚起步,第一批三十栋就算使劲压缩工期,至少还得三个月才竣工。

    何况发动机行动开展之后,要不了多久新一批移民会陆续大量涌入,如果不尽早把宿舍腾出来,那未来住房压力会更大。

    发动机的移民和风灾移民很多是全家移民。不可能让人全家强行分开住吧?所以这些人必须按户安置,这又导致了宿舍的利用效率降低,进而增加了民建的压力。

    这类移民大都是农民。每户人数偏差很大,有一两口的,有五六口的,也有十几口的。虽然人口多的移民户会按惯例拆分或者分给农业公司去务农。单身或者只有夫妻两人的计划分送三亚、鸿基等地的矿上,但光是目前马上就得安排住房的移民还有超过一千户,就算正在进行的宿舍改装也还有很大缺口,更别提今后几年陆续涌入的移民了。

    马袅的新社区不但得按时完工,才好用腾出来的宿舍安置这些新移民,还得加快建设进程,不然就必须得提早想对策。

    如今临高的土地状况比较混乱,虽然大部分土地都在元老的牢牢控制之下。但是其中也有少部分地块属于私人所有,这其中有些地块主人看中旺盛的房屋需求。也已经修了不少房子出租出售,由于目前土地政策没理顺,这些如何处理也没个规矩。

    杨云委托大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顺便找到一本《近代上海房荒研究》来消遣,他发现临高目前就面临那种状况,到时候这些因为快速城市化,地价暴涨而暴富起来的本地移民,他们和新移民的冲突会带来大量社会矛盾,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苗头。

    等盘算得差不多,杨云和和戴秀已经到了百仞城的东门。早已得到办公厅通知,正执勤的警备营排长带着一个班警卫立刻上前敬礼,然后命令两名准备就绪的士兵出列。

    随着控制范围扩大,新道路的不断修建,元老对临高控制力度的加大,日常治安持续好转,原来的里岗制已经没有没太大意义,而且还消耗大量的人力,所以现在百博路、百马路、百南路等重要公路铁路都改用重点区警戒+巡逻制。

    这种制度对突发状况反应时间长了不少,临高人口日趋复杂,所以现在独自外出公干的元老配有随身警卫,元老自己虽然也有武器,毕竟安全第一。

    两名年轻士兵从门岗里昂首而出,每人都斜背着两个枪套,里面是警卫专用的长管一六三零式手动转轮手枪,腰带上两个弹药包里各有三个装好子弹的上弹器,加上背包里的备用弹药和手榴弹,即便不算元老的火力,两名警卫也足以应对十几个人的近身突袭。

    “警备营一连三排二班!报告首长,准备完毕,请允许出发!”

    “好,出发吧。”

    看着自己年轻的子弟兵精神抖擞,杨云的心情好了不少,和戴秀带着两人乘上元老专用东风双轮公务马车,这车可以沿公路通向临高各处,也可以直入东门市火车站的贵宾专区,从那里登上头等车厢,就可以沿着临高现有铁路通向四方。

    虽然也有人叫嚷要搞元老专列,但如此奢侈并且降低铁路运行效率的做法,目前还没多少人支持。

    马车绕过东门市而过,里面繁华喧嚣一如既往,从县城和博铺两头来往的人潮络绎不绝,有市民、有挑夫,有士绅,更有穿着新衣的妇人闺女,一派祥和繁荣景象。

    火车很快开出,由于是上午,外出的元老、归化民干部和当地商户都有不少,杨云和不太熟的打过招呼,又和叫得出名字的寒暄了几句,才带着四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两名警卫对面而坐,按培训所学聚精会神,把任何可能的意外扼杀在萌芽阶段,戴秀坐头等车厢的机会不多,此刻显然有些兴奋,眼神四处打量,不时看向窗外。

    因为有元老坐车,所以这次头等车厢里安排了专门培训的女服务员――她们平时主要检票和提供咨询,只有当元老乘坐时,才会上车提供专门服务,这也是为了凸显元老的地位。

    年轻的女服务员提着篮子恭恭敬敬送来了饮料和零食,请示有没有还需要什么,看到杨云摆了摆手才鞠躬退下。

    近一个小时之后,火车到达了目的地――马袅新区。

    杨云看了看表,此刻离中午还有一个小时,就想等下班了再过去找人,他掏出小灵通打了个电话给张兴培,结果对方不知道没听到还是怎么的没有接。

    等下直接过去算了,随后杨云带着三人向着博铺方向,拐上博马路上走了两公里,就能看到南面一公里外的山坡有十几间平房和一栋楼房,而在更近处则是规模不小的数十间棚屋,他脚下这条土路正好通过其中,土路虽然没正经修过,但显然平整过,上面居然还铺了一层细煤渣。

    此处距百仞城较远,这戴家村虽然只有戴姓一宗但是仅有十几户人家。这里很早就卖给元老们粮食蔬菜,对各项民政事务也比较配合,属于关系较好的本地土著,所以虽然编入了户籍,但并没被过多打扰,杨云知道戴秀家就是这里。

    此刻身边的戴秀也有些意外,不时看向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又回头注意杨云的表情,已经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她没想到现在都这个规模了。

    以前这里开始修博马公路时,她父亲把靠路的田地夯平,搭了两间棚子,向修路工人兜售茶水饭食杂货,后来村里其他人家也纷纷效仿,一些从澄迈过来,又租不起东门市昂贵铺面的小商贩,发现这里有人气之后,更主动找来租这里的地修棚屋卖货。

    上次戴秀在学校见到父亲时,得知家里现在已经不种菜了,光是出租地和修好的棚屋,每天收入就比以前卖菜多得多,但有今天如此兴旺的局面还是让她很意外。

    此刻还没下班,仅仅是部分贪便宜宁愿多走几里路的工人家属,就已让此处人气颇旺,在这些简陋铺子里不但有海南本地各县土产,也有从广州等地运来的各色货物,虽然税务部门早就盯上了这里,也发了税票,但由于租金便宜,交通也方便,此地货物售价依然还是很有竞争力。

    戴秀不知道,山坡上那栋新得修得双层木结构长楼就是自己父亲新修好的旅店。自从这火车通了之后,生意极兴隆,除了来往客商为了低价从码头换到这里住,还有许多对上眼还没结婚的男女工人来这里快活,更有不少归化民干部放弃嘈杂的宿舍,长租这里靠山的房间住,自然也不会是单身。

    杨云知道徒弟报告里有提到过:人气兴旺之后,这里更有当地农户来此兜售瓜果蔬菜、日常用品和小吃点心,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集市,而马袅新区建设如火如荼之后,据说都有私娼租那旅店做生意了,工人跑这边更勤快了,当然治安也开始有点混乱――民政口得到警察总局转来得相关报告提到这里的盗窃、无照卖淫、斗殴、聚众赌博、诈骗之类的治安案件都呈上升态势。凶杀和抢劫也时有发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32/ 第一时间欣赏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作者:吹牛者所写的《临高启明》为转载作品,临高启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临高启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临高启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临高启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临高启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临高启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临高启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