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第一化肥厂
“老爷得是。”
“你先回准备,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到,把茉莉间先留出来,我要和人谈点事。”
“我省得的。”初晴点头。
“首长,我来扶您!”符不二满面红光,下了火车后忙不迭转身,扶着有些醉醺醺的万里煌。
“没事,我……我还行!”万里煌摆了摆,垂着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中午几个兴奋过头的地主抢着敬酒,酒又是易上口的水果酒,不免多喝了几杯,现在却不是一般的晕了。
作在后面的吴南海心中暗暗不快,万里煌虽然是个毛头小伙子,好歹也是元老,“首长”,再今天还是工作rì,大中午的喝酒喝得人事不省,实在有点难看。特别是今天的仪式还有好些其他部门的元老到场,农委会的人中午就喝醉了像什么样子。
他小声的关照了声跟随的秘书,让人赶紧把万里煌送到站房里休息,今天的开工典礼就不要参加了。
身后站牌写着马袅工业区站,可这帮中午喝多了烈酒,脑子还不太清楚的人,望着眼前迥异的景sè,和印象里那个马袅完全对不上号,顿时兴奋起来。
笔直的煤渣硬化路面zhōng yāng,四根钢轨直插入海,两旁一片片规整的空地,用石灰划出分界,远处靠海的岸边,几栋巨大的方盒子建筑,巍然而立,一座直耸入云,粗大的葫芦状“烟囱”,正喷着滚滚浓烟,一声声蒸汽机的轰鸣,不断此起彼伏。
“那里据是首长们的铁厂啊!”
“我也听了,那里面的大炉子一次能出几十万斤铁呢!”
“真的?难怪都首长们有鬼神之力!”
顿时,一群人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似乎自己也于有荣焉。
这群站在马路尽头,望着近代工业奇迹,兴高采烈的人,除了一些农业口的元老和归化民农技员,大部分是天地会的积极分子,即有搞大规模土地集约化经验的新地主,也有搞副业经营有声有sè的中农、富农。
这次秋收临高收获颇丰,天地会搞了个感谢宴,中午叶雨茗在商馆酒楼宴请过他们。就把人都请到这里来了,是有个大项目今天正式开工,请大家来看看。
这马袅工业区,一群人平时虽然听过,但身后的车站普通人平时是不能进来的。只有在马袅工业区工作的人才能zì yóu出入这里。
远处的高炉实在吸引眼球。相比之下,他们身侧,坡地下那几栋新建好的房子,就不那么起眼了,那十几米的细烟囱在百仞城可是见多了。
咚!……咚!……咚!……
一声声巨响骤然响起,打破了大家的兴奋,吓得有几个中午喝多了的地主差点软瘫在地上。
“呵呵。大家不用担心,不用担心,那是钢厂的锻锤开动了,不碍事。”吴南海笑呵呵摆了摆。和几个元老当先往一排竹篱笆墙走,几个负责接待的归化民连忙引着大家跟了上。
今天是临高第一化肥厂开工的rì子,经过三个月基建,一个月安装调试后。这个时空最大的化工项目,也是元老们第一个纯民用的化工项目。即将正式开工。
随着临高移民rì益增多,虽然贸易部门一直努力输入岛外粮食,扩大粮食储备,市面上粮价也还算正常,但用进口粮食很不经济,不但消耗了大量的资金,而且对运力的占用也非常大,临高的海运运力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所以农业的内部挖潜也提上了rì程,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海南官方鱼鳞册上的田地有3835万亩。经过对琼北地区的全面丈量土地,大致弄清楚了琼北地区的隐匿的田地,加上尚未完全丈量清楚的琼南地区,全海南已开发的水旱田地至少有600万亩。如果平均每亩增产10公斤,那也有6万吨粮食,足以养活20万人,就算以农委会直接控制的几十万亩地来算,增产的也不是个小数字。
新农机,新种子,新水利,新农业技术,虽然在逐步推进中,但化肥才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技术段,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项目自然不够。
所以作为这个农业增产计划的总负责人,吴南海在大图书馆罗铎等一帮人的热心配合下,在和企划院和工业口经过反复磋商之后,搞出这个真正现代化的化肥厂规划:首期项目是1万吨普通过磷酸钙和配套的硫酸厂4千吨硫酸增产项目。
按种粮食每亩30公斤用量计算,全海南600万亩总共需要18万吨,这1万吨产量自然只是牛刀小试。
企划院和化工口对上话费项目是相当支持的,但是企划院和化工口原都偏向于扩大合成氨或者碳酸氢氮肥的产能。除了用在农业上,在化工和军用炸药上也有很大的价值。
化工口目前在原先的800吨合成氨项目上通过复制和改进设备,已经将合成氨产能扩容到年产2000吨。
但是临高的装备制造和材料上的短板使得进一步扩容合成氨工业产能成为一个难以达成的目标。合成氨工业牵扯到多种合金钢,这些材料都是目前他们目前难以稳定供应的――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特别是相当部分的合金钢牵扯到镍矿铬矿的开采和冶炼。他们目前使用的少量合金钢、特种钢和有sè金属除了一部分种类能够自产之外,基来自当初圣船带来的库存,这部分库存十分有限,动用必须十分慎重。
企划院和机械口、化工口的主要技术元老进行了多次讨论,最终得出结论:目前上马更大规模的合成氨项目是临高目前的工业体系和产业链所不能支撑的。
最终,企划院确定了农委会提出的“以磷促氮”首先上磷肥厂的技术路线。
磷肥在历史上是最早工业化应用的肥料,磷是一种重要的土壤元素。磷肥不但对普通禾科饲草有增产效果,对于诸如紫云英之类的豆科饲料作物也有非常好的增产效果。而在冬季种植豆科绿肥,增加土壤有机质和肥力――豆科作物有固氮作用,起到了天然施加氮肥的作用。这就是所谓的“以磷促氮”。
豆科作物不但能用来榨油,更为广泛的用途是充当饲料,元老院要对畜牧养殖业十分重视,需要巨量饲料,在冬季广泛种植豆科绿肥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中国的南方田地普遍缺磷的。临高也不例外。农委会为了增加磷肥,除了施用含磷矿渣之外,还大量利用海产品加工处理之后的下脚料。但是这些肥料对于广阔的天地来只是九牛一毛,远远不够用。至于从东沙岛开采的鸟粪石,直接施用到田地里起效很慢,只能作为基肥。
临高第一化肥厂的磷肥生产线就是用鸟粪石是原料,用硫酸处理,制取得到普通过磷酸钙,主要有效成分是Ca(H2PO4)2。过磷酸钙是一种速效磷肥,使用方便,可以配合现代农业技术来运用。磷肥厂一旦投产,增产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根据现代化肥的技术材料,按25%利用率计算,每公斤磷肥可以增产粮食4-8公斤,这1万吨磷肥就等于增产4-8万吨粮食。而这只需要占用几百人力。
“这就是工业化农业的魔术啊。”吴南海抬头微笑着看了看门口临高第一化肥厂大门,比起简陋的竹篱笆围墙,工厂大门相当奢侈,是一座石牌坊。这座石牌坊是地某地主原请石匠凿了准备用在自家祖坟上的。后来这地主因为“勾结土匪”,全家都被迫逃亡到大陆上了,财产全被没收,这牌坊就成了企划院的财产。上面的匾额是刘大霖题写的,虽然这位进士不知道化肥是什么,更别磷肥了,但是能增产这事他还是听明白的。
既然能增产粮食,就是极大的善政,刘进士也就毫不推辞的挥毫写下了这几个大字。
“刘进士的字果然好。嗯……龙飞凤舞……”吴南海颇为自得――当初求字就是他自己办得。虽然他对书法基上一无所知。
厂区里面人头攒动,彩旗飘扬,万事俱备,只等他们了。
马千瞩为首的一干元老已经伫立在主席台开工仪式台前,季退思却在主席台下正抽烟,笑吟吟的看着rì益宽广的吴南海走过来,对他口中不迭的抱歉迟到,摆了摆不以为意。
“老吴,你气sè不错呀。”季退思拍了拍吴南海的肩膀。
“还好,还好。”吴南海知道这次化肥厂的事情,季退思是帮了大忙的,当然,化肥厂和硫酸配套工程白了还是化工口的项目,帮他也是帮自己。但是这份人情还是沉甸甸的。他连连拱,半开玩笑的道:“大恩不言谢。”
“哪里,哪里,”季退思因为最近化工口项目不断,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我们是互相帮助,今后我们还要更好的合作啊。”
四十九节 城铁上化工谈话
“当然,当然。”吴南海脸上浮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简短隆重的开工仪式之后,由马千瞩象征性的拉下了投料开关,准备好的二千响鞭炮顿时响了起来,伴随着人群的欢呼,仪式就结束了,没有芳草地学生来助阵,也没有宴请和其他类似彰显“气氛”的内容。
最近元老院办公厅发出了“厉行勤俭节约 反对铺张浪费”的通知,要求各部门各元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庆祝仪式,减少公务应酬礼仪开支,所以场面小了很多。不过,开工仪式之后照例的参观是少不了的。
参观学习是最有效的洗脑手段,因而元老院不放过任何一次此类大好机会。这批天地会的客户已经少量试用过化肥,对这种“肥田粉”的神奇效果早就有所体验,听说这家厂子是专门生产“肥田粉”的,都想瞧瞧这肥田粉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是跟着季退思一起参观现代化的化肥生产。
临高第一化肥厂名头很大,圈占的土地也不小,但是目前只建成了1万吨普通过磷酸钙和4千吨硫酸配套项目。厂区内还有大片的空闲土地,这是为今后上新项目时预留的土地。
过磷酸钙生产线要使用大量的硫酸,按照1万吨的年生产能力,每年需要3800吨硫酸,这么多硫酸不能靠从目前的硫酸厂和煤焦化联合厂运来,但是化工口缺少能够长距离安全大量的运输容器;其次三酸二碱是化工的基础产品。从这点来说生产能力多多益善。硫酸厂和煤焦化联合厂虽然可以出品大量的硫酸,但是需要用得地方也多,化肥厂这样需要常年稳定供货的企业还是以自建配套较为合适
过磷酸钙生产线由14x7平方米的干燥、14x10平方米的化成、24.5x10平方米的包装三个车间组成。有包括30平方米烘坑、2.5平方米振动筛、半连续化成室、提升机、硫酸高位槽、混合锅等10套设备,员工定额150人,占地面积0.264公顷。
这个项目每年需要5600吨磷矿,所以企划院专门安排一艘 200吨级的运输船来回西沙海岛进行鸟粪石运输。而且原先每吨10度耗电全部改为蒸汽机提供动力,每年还需要数千吨的煤炭供应,
3800吨硫酸原料,则由配套的4000吨硫酸车间提供。硫酸车间占地面积33x16平方米。员工定额 50人。每年需要4892吨硫铁矿,也专门配有一艘200吨级的运输船从万宁的山根硫铁矿运回。每年44万度电,需要转化成相应的蒸汽动力――测算消耗4000吨煤。另外每年还需要40万吨的工业用水。
参观的众人看着巨大的钢铁机器不断运转。硫磺气味刺鼻难捱,一堆堆灰白的石块灰土被不断的投入钢铁的巨口,最终成为能够施下去就能增产的“肥田粉”。天地会搞得堆肥之类还是在他们多少是能明白的――说到底堆肥也是农家肥的一种。但是这种只用石头粉就能增产的事情却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一干人一个个皆心神震撼,想到首长们将巨力和坚铁于股掌之间。夺造化之机。心中不但又敬又畏,更对临高美好的未来有了更大的憧憬。更对自己和家族的未来满怀信心。
但是对季思退来说,目前的局面一点都不美好。产业升级有太多需要化工产品的地方,从装备制造业。军工、农业、医学……几乎无一不对化学工业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但是这些要求到目前化工口能满足的不多,即使能够生产的,多半也有产能不够的问题。
这一方面首先是受到材料的限制,化工生产设备需要许多耐腐蚀材料和特殊钢。目前他们的冶金工业基本不能满足,不得不广泛使用陶瓷和玻璃作为许多化工设备的制造材料。这两种材料的耐腐蚀性虽然不错。来源也很广泛,但是材料的机械性能和加工性有限。只能用来制造一些小型的设备和部件作为代用品。这也使得临高的新建的化工企业大多数近乎于扩大若干倍的的试验室生产。
而且化工部的人手也不够:化工厂污染大,工伤多,每年都会因为各种事故死伤上百人。而且不用说死伤者的模样都十分恐怖――在临高目前的医疗水平之下,大多数化工事故的伤者活不下来,勉强救治回来的也是中度以上的伤残。
尽管采取了严格封锁事故消息的措施和提供优厚的待遇,很多稍知内情的归化民还是不大愿意到化工厂工作,只能分配没有人身自由的契约奴到化工企业工作。要不是发动机行动运来了大量的契约奴,他的扩大用工规模的计划还真难立刻实现。
季思退受困于巨大的需求、低劣的设备,毫无训练的工人,频繁的事故,外加时断时续的原料供应,折腾的他都有了白头发。
参观完生产线,让天地会的客户们各自离去,吴南海和季退思一起坐“城铁”回百仞城去
吴南海看季思退的表情比较放松,拿出一支“初晴限定版”递了过去,乘机说道:“老季,听说碳酸氢铵的生产比较简单,只要有无烟煤就好搞了,而且比硫酸铵更适合这里的酸性土壤。你看下一步能不能专门上个线?我们现在氮肥的缺口也很大啊……”
“老吴啊,你以为这事我们没想过?当年tg搞小化肥很多都是搞碳酸氢铵项目,我们现在无烟煤供应也没问题。但是问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季退思点上雪茄,侃侃而谈:“我们800吨合成氨用得就是小氮肥厂常见的侯德榜的联碳法。不然你以为现在提供给你们的碳酸氢铵是哪里来得?”
目前化工厂的800吨合成氨生产项目就是运用1958年侯德榜发明的联碳法。合成流程是以无烟煤为原料,先制取半水煤气,后者经脱除硫化氢后,进入加压变换反应系统,得到的氮、氢和二氧化碳的混合气。混合气进入碳化塔,在此二氧化碳与浓度为17%左右的氨水反应,生成碳酸氢铵结晶,经离心机分离即得碳酸氢铵产品。
脱除二氧化碳之后的原料气,经过进一步脱除残余二氧化碳与少量一氧化碳后,进入氨合成系统制成氨水。
氨水既可以进入碳化塔制造碳酸氢铵,也可以作为原料出厂,用以制造其他化工产品。
这一联合制法同时还能生产少量的硫酸,是一种低能耗多产出的生产方式。
吴南海大失所望:“这么说还是合成氨生产规模的问题。”
“没错。”季退思说,“没有合成氨,要么找到渠道从大陆上能够稳定的进口硝石――这个可能性不大,就算大明不闻不问,道路畅通,以本时空的生产能力也不大可能满足我们的需求;要么现在就建立横跨太平洋的智利硝石海运路线……”
“那更不可能了。”吴南海摇头,“我们还得自己建立采矿点。”
“没错,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尽快点亮自产合成氨装备的科技树,扩大产能。”季退思意味深长的说道,“装备制造业还是一切的基础。”
“你说得很对。”吴南海说,“我想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会上应该多提一提。”
季退思笑了笑:“先不说设备问题了。就说这厂子里的4000吨硫酸配套项目吧,计划用硫铁矿,一年要5000吨,可是我们现在能开采的万宁县的山根硫铁矿,历史上最多也就有一千多吨一年。全给现在硫酸厂用都不够。就算明年山根硫铁矿立刻达到历史最大生产能力,这五千吨新增缺口我还不知道上哪里找去……”
吴南海听了冷汗直冒,要是硫酸配套不够用,他这每年一万吨的普通过磷酸钙岂不是要泡汤!赶紧问道:
“海南就没有其他的硫铁矿吗?”
“有倒是有,就是开采运输不便,没山根那么条件优越:海边上挖出来直接用轨道车拉到海边装船就行了。”季退思抽着雪茄,“企划院的意见是先扩大山根硫铁矿的开采,再从台湾运入天然硫磺……”
台湾和琉球群岛、日本列岛一样,因为地质活动较为活跃,有大量的天然硫磺矿。在清代已经是重要的输出商品。
“要是能运来大量的天然硫磺的话倒是不坏,我们农业上对硫磺需求也很大。”
“主要是运力和人力的关系。说到台湾,花莲有大宗的蛇纹石――要能规模开采运回来的话,用高炉法制造钙镁磷肥,比过磷酸钙简单多了,也用不着配套硫酸项目……”
“台湾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
两个人一路侃侃而谈。很快就各自到站了。吴南海回到农委会的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坐了下来,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本黑皮的秘密备忘录,这是他专门用来记载一些比较敏感重要事务的,在上面写了一段文字。(未完待续。。)
第五十节 晚间休闲
把备忘录锁好,正好黄大山打来电话:昨天送检的死亡鸡雏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送来的标本里培养结果是没有发现禽流感或者其他病菌。”黄大山在电话里说道,“基本可以排除疫病感染。”
“这太好了。”吴南海一直为这事担心,听说不是病死的,放了一大半心下来,“不过我还是得去育雏看看,这死亡率高得有点不太正常。”
“你去看看也好。要是不放心再多提取几个样本回来。要是有分泌物的话也提取个样本。我再做一次培养实验。”
“好。”吴南海放下电话,决定亲自去育雏场看看。
“阿水,送我去育雏场。”吴南海来到院子里,冲着正推着车子往各个办公室送热水瓶的刘阿水招呼道――刘阿水除了给他拉车,不拉车的时候兼做农委会的杂役。
刘阿水赶紧把手推车交给另一个杂役,自己去把黄包车拉了出来。看了看天色,又把帆布篷支了起来。
吴南海坐着黄包车一路赶到农场育雏场,这几天的报告显示雏鸡死亡量异常。高出常规三成以上。再加上前不久的鸡瘟使得他对此十分担心:即便是在各类药品完善的旧时空,对鸡流感的处理方式也是以大规模扑杀为主,何况现在技术设备、疫苗、药品都匮乏的17世纪。黄大山答应开发专用疫苗,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制度管理和采取严格的消毒措施。把发病率降低到最低。
杨宝贵已经早他一步到场了。吴南海进去的时候,他正在脱隔离衣。一个归化民学员戴着口罩捧着一盒东西走过。吴南海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和你的估计的差不多,初步可以排除禽流感。”杨宝贵脱下手套,把手套和隔离衣都装进专用口袋里。通过现场设施检查。再对死亡鸡雏尸体的验看,杨宝贵大致可以确定死亡鸡雏是被挤死的――应该是养殖人员的疏忽,鸡室温度在后半夜有过下降,鸡雏们聚成一堆相互取暖导致。
“不过慎重起见,我还是提取了第二份样本,都是今天早晨新死亡的鸡雏。你再送给实验室培养检查下。”
吴南海打开盒子,只见盒子内放着一个用大玻璃瓶密封小鸡样本。几个小瓶子里还有一些不明液体。他摇了摇头,把盒子又盖上了。
“你这里的密度太大了,迟早会闹鸡瘟的。”杨宝贵注视着自己的学生收拾器械箱。“死亡率高太正常了,我刚才测了下你这里的空气湿度,偏高了。要多注意。”
吴南海点点头:“你说得是,除了要分流。还得加强管理才行。”
从育雏场出来。吴南海马不停蹄的又赶到农场水利工程的工地。找来工地负责人,就过几天运来的800名奴隶劳动力做好安排。
“伙食按照一般民工那样供应:饭管饱,咸菜管够。”吴南海布置道,“你只管分配任务,督促监工按时完成。不要干涉看守和监工的管理。明白吗?”
这些奴隶都是夸克运来的,虽然因为发动机计划的启动,每天流入大量的劳动力,但是随着全岛建设的铺开。临高本地的劳动力依旧处于匮乏状态,特别是那些死亡率特别高的特重体力劳动。使用长途运输、净化和调养的移民是非常不合算的。
这些奴隶原本是用于三亚开发而购买的,虽然高强度高危险作业伴随着巨大的死亡率,但夸克穷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不断的运来奴隶,使得奴隶数量反而大幅度增加了。现在三亚已经基本饱和。经过上一次元老院全体会议的集体讨论,决定放开奴隶的适用范围。在海南全岛、台湾等所有需要重体力劳动的业务都适用。
不过,这一开放仅限于基建工程和矿山开采的力工范围,在企划院发出的训令中明确禁止使用奴隶运用于工农业生产。除了临时性宿营地之外,严禁奴隶在工作地点附近取得固定居所或者与土著、归化民混居;奴隶不得接触土著百姓和与工作无关的归化民。任何企图在运输和劳作中藏匿、逃跑的奴隶一律就地处决。
一想到这份通知,吴南海就有点良心不安,心底里不由得起了一点点小小的涟漪。
“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具爱尔兰人的尸体。”吴南海望着暮色渐浓的工地,不由得画了一个十字。
“老爷,现在去哪里?”刘阿水问道。
“去农庄茶社。”
农庄茶社就是原先的南海农庄咖啡馆。自从成为农委会属下的一个独立核算单位,正式的注册名称就成了“农庄茶社”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名字。不过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南海咖啡馆。
在农业二路尽头的人工湖畔一排房屋却灯火通明,农庄茶社的夜生活刚刚进入**。
这座茶社位是一栋复合式多层楼房,主体部分三层,在临水部分修建了一个凸出的双层裙楼,面水部分为大幅玻璃墙,可以观赏水上美景,外面另设一座露天亲水平台。天气晴好的时候平台上设有桌椅和遮阳伞,供元老休闲用。
在楼房的另一侧,还有一座木结构平房――老茶馆旧址,目前是办公厅特供食品商店和茶社附属设施用房。
距离茶社不远,隔着一片苗圃的地方就是农庄里的“农家乐”――莲藕亭。目前也一并归入茶社管理。
人工湖里种植着莲藕等水生作物,还用来饲养鸭子。因为元老们反映在露台上消遣的时候不时随风闻到鸭屎的臭味,原本设在湖对岸的鸭棚被迁走了。
在整个茶社建筑物的外面,环绕着一个不大的花园,用密集的树篱和花木隔开外界。确保私密性。
今天,农庄茶社也一样的灯火辉煌,隐隐约约的乐声随着晚风一阵阵的吹来,伴随着路旁晚香玉的香气,颇有一种糜烂奢华的情调
吴南海的黄包车有出入证,顺利的通过花园外的门岗,直接拉到了茶社主楼的台阶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穿着欧洲式长襟衣的西班牙人款步从台阶上下来,恭恭敬敬的朝着吴南海鞠了一躬。用不大熟练的中文说道:“欢迎您,阁下。”
“你好,桑乔。”吴南海从车上下来,对着刘阿水说:“你先回去,不用等我。”随后拿出一支切开口的“李荃特别限定版”雪茄,桑乔立刻拿出一个打火机,为他点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从口袋里掏出卡片。
“我的会员卡。”
这个西班牙人是当初在博铺俘虏的几个西班牙水手之一,在劳改队干了一年多之后,因为出身在西班牙的加利西亚的葡萄农家庭,就被吴南海要来了。在徒劳的试图种葡萄失败之后――海南岛再一次证明了这里不适合葡萄栽培――桑乔就成了薛子良搞得水果酒酿酒作坊的酿酒工,晚上兼任茶社酒吧的服务员。
桑乔在西班牙是个穷鬼,家里人早就死得死,散得散,所以才会流落到东亚来。现在有了安定的生活,不用过地狱一般的海上生活,自然乐得在这里长度岁月了。
他在茶社除了担任酒保,还负责在迎宾的时候查看会员证。农庄茶社作为元老院的专用休闲消遣场所采取会员制。暂时只接收元老成为会员,每位元老不管在不在临高都送一张卡。会员卡下可办附属卡,目前只限归化民出身,年满十六周岁的生活秘书、养子女、有正式师徒关系的徒弟办理。
会员可以凭卡在茶庄以及附属特供食品商店记账消费,账单每月送办公厅在元老个人账户上扣除。元老主卡可消费全部项目,附属卡只能消费部分服务。
“谢谢您。”桑乔并不接卡,又鞠了一躬,然后侧身在前面引路。
打开抱着皮革紧闭的大门,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传了出来。大厅里灯光幽暗,只有一盏盏玻璃罩烛台星星点点的亮着,中间的小舞池有些许电灯光的照明,半明半暗的气氛配合轻柔的音乐,气氛轻松柔和。
主楼的一楼休闲娱乐区。全部为火车座高背椅。设有吧台,出售各种酒类、茶、可可和咖啡。有专门的吸烟区,特供水烟,板烟和雪茄。另设小舞池一个,配有表演用小型舞台和乐池。目前纯属摆设,他们缺少乐器,更缺少合适的乐手。音乐还是靠音响设备。
二楼为茶楼包间形式,会员可以有各自相对**的聚会。二楼提供各类桌面棋类游戏。从飞行棋、军棋、扑克牌、中国和国际象棋、围棋、麻将、牌九、色子等传统游戏外,另有各种桌游:三国杀、龙与地下城,战锤等等不一而足。另有大娱乐室,设有本地制造的斯诺克和九球的台球桌和弹子机――这些东西全是通过紫诚记让广州的能工巧匠按照临高提供的式样制造,堪称巧夺天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节 茉莉包间的谈话
二楼上还有一间娱乐室是沙盘推演室,设有海、陆和两栖作战三种类型沙盘。配合精巧的地形模型和武器模型,可以进行从简单的战棋游戏到仿真度很高的战棋推演各种军事沙盘游戏。这里是军武宅们最热衷来得地方
此刻,大娱乐室和沙盘室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谈笑声。吴南海没有惊动里面的元老,直接上了三楼的包间。
三楼全部是单独的沙龙包间――类似中小型会议室。大小共8间。是茶社用来为元老们举行私人和部门聚会而准备的沙龙包间。从开业以来,元老社团就时常在假这里聚会娱乐:土著权益保护协会会和妇联更是经常在这里举行会议。飞云社虽然有自己的地方,有时候也在这里举行些小聚会。偶尔,有一些元老带着本部门的得力的归化民属下来此消遣,以示犒劳。
这里的包厢经过特别设计,隔音效果好,私密性佳,又有各种食品饮料供应。服务员都是从办公厅挑选来的剔除的d级以下女仆,受过良好的训练。在本楼层服务的女服务员们腰间都悬有环佩,走起来叮叮当当十分的悦耳――更是提醒正在密谈的元老,有服务员正在靠近。
周到细致的服务使得这里渐渐成为元老们私下交流的一个主要场所,“院外”活动的核心地带。
当南海看了看手表,先进了农委会的常用包厢紫云英间:几位农业部元老已经在这里玩三国杀多时,另有几个元老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用着笔记本电脑――茶馆包厢是少数几个全天供电并有插座的娱乐场所。
几个人和他打招呼。他一一致意。这才来到沙龙的小吧台上坐下,吧台上服务的女仆看到他坐下,不待他吩咐就斟上了一杯农委会酿酒厂酿造的“合辉”牌醋栗酒。按照他喜欢的配比:几块冰,三分之一酒,然后用苏打水注满,又拿出一碟盐水花生作为下酒小食。
万里辉正坐在他旁边,眯着眼睛正抽着水烟――他抽水烟并不把烟雾吸下去,就是享受下这种气氛,待到将嘴里的烟雾全部吐出成烟圈。万里辉这才说道:“老吴,我弟在济州打的那个报告你觉得怎么样?”
万里煌自从上济州岛刷副本之后,一直忙着在济州岛推广土豆、柑橘和大白菜种植。最近还在济州岛开始推广苜蓿种植。以适应岛上畜牧业的需求。农业搞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土豆种植,1632年夏初播种下的第一批土豆,到十月份迎来了这种作物在济州岛上的第一次大丰收。
尽管万里煌只在济州三城附近的标准村农庄田地进行了试种。但是依然取得了极其可观的产量――土豆原本的亩产量就十分惊人。现代土豆的亩产可达2吨以上。万里煌手里虽然没有化肥,但是他知道可以用草木灰代替土豆最需要的钾肥,而且他带去的都是另一个时空来得良种,再加上现代田间管理模式,济州岛的土豆平均亩产还是达到了900公斤。即使按照旧时空的标准,这水平也是够得上及格线了。
大量的土豆收获下来,一度让措手不及的本地归化民干部“不知如何存放”。土豆的含水率又高,不及时加工储存就会腐烂变质。幸而济州岛上食口众多。在冯宗泽的指示下,将土豆作为难民的主要口粮进行分发。
除了采用简单的炖、烤等方式之外。还专门开发了多种土豆制品,如土豆饼、土豆冷面、土豆海带味曾汤等以土豆为主料的食品,在花色繁多的调味料和其他蔬菜的辅助下,难民们甚至觉得吃得比以前顿顿救济干粮更好了。
自然冯宗泽对这位农委会的特派员也就另眼相看,表现的十分器重,把个涉世未深的万里煌捧得晕乎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在这个局势的鼓舞下,万里煌提出:济州岛的土豆播种面积要扩大200%,每年播种二次。
这么一来,济州岛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土豆种苗了。扩大播种面积需要更大的种苗培育基地,需要有加工储存收获土豆的设施,还需要更多的肥料――不光是钾肥,还有氮肥。即使是土化肥土农药,也需要一个专门的生产厂――这些都涉及到在济州岛扩大农委会的基本投资规模。他还提出了要在当地搞个海产品加工厂。
吴南海喝着酒:“小万啊,你来的正好,你弟弟那报告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说得很好!他这么热心于济州岛的农业事务很好呀――老冯也给我写了信,把他很是夸了一番。去济州岛不到一年就搞得有声有色,不容易!”
万里辉听到领导狠狠的夸奖了一番兄弟,不由得胸中一阵暖流,赶紧说道:“他还比较年轻……”
“年轻好啊。年轻人嘛,就应该出去闯一闯。报告里提到的技术支援方面不用当心,我已经安排人从大图书馆里调来的资料做了一本《济州岛农业生产参考汇编》,下一次让班轮送去。”吴南海一边说一边想你弟给冯宗泽当了出头鸟啊,报告里的那些项目恐怕冯宗泽才是最想要的人。
“各种他申请的物资我也尽量安排了。这次农技班毕业的短训生里专门安排10名去济州岛,所以你告诉小万不用担心,只管放手去做。”
“谢谢啊,老吴。”万里辉点点头,想到以前和兄弟说的那些闲话不免有些心里尴尬――吴南海还真是个厚道人,脸上微微发烧。
“谢什么呀,都是为了工作嘛。”吴南海说,“对了,这批学员里另有10名畜牧兽医专业的学生。分配是给尼克派6个,你弟自己留4个――可别全让尼克把人带走,这岛上可不仅仅只是养马的,其他方面的养殖都会开展――种畜很快会送去。这些人也同时接受了初级医疗培训,不论是人是牲口生病都能来一手的,虽然技术糙一点,但比本时空的土医那也还是专业的。”
“我会得,我会得。”万里辉兴奋的连连点头,似乎兄弟的副本刷得一片光明。说到这个份上,他觉得再提几个项目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毕竟老吴也算够意思了,但是又不能不提,便迟疑道:“信里提到的几个项目你看有没有可能?”
吴南海把雪茄轻轻在充当烟缸用的江西景德镇笔洗上磕了磕,让长长的烟灰落下,这才说道:“这几个项目都是应该上的。不过财政口说今年的基本建设投资已经用完了,得安排在明年的预算里了。据说明年的预算有点紧张啊,我们农业口一定要团结一致努力争取才行。”他把“团结一致”这个词特意重点说了下。
“不是说从郑芝龙那里搞到了一百多万银子么?”万里辉有些不相信。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利品是不少,烧钱也烧得猛,听说这次的军费报账单出来老马和程栋的脸都绿了。”吴南海所得绘声绘色,好像他亲眼见到似得,“再说了,现在花钱的地方也多,而且听说明年要币制改革,这又是一大笔的银子花销啊……”
万里辉这会听出点味道来了,吴南海这不是在用“强调困难”来表示自己弟弟想上的项目“没钱搞”吗?
“这么说,难度很大?”万里辉决定试探下吴南海的真实想法。
“尽量争取,我们农业口和轻工业部的肯定要争取这块。”吴南海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你也知道,到了元老院审核预算的时候,各部门又有一阵饥荒打了,到时候是不是完全能按照我们呈报的预算通过还很难受。”
这话还是很活络,和没说一样。万里辉颇为失望。吴南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又说道:“这事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想和你通通气……”
送走急于要回去的万里辉,吴南海来到了预订的茉莉包间。在沙龙一角的沙发上,几位今天他特地邀请的金融口的元老都到齐了。吴南海做了个手势,女服务员送来了饮料和零食,他们马上切入正题聊了起来。
这才是他今天来特意关照初晴预留茉莉间原因:他要和几位金融口的元老一起商议:向元老院提案,允许国有企业发行股票和债券。具体案例是在全海南岛和广州地区,发行农业部农业发展债券和下属各直属企业的非累积性优先股股票。
所谓优先股股票,简单来说股东的有可优先于普通股股东以固定的股息分取公司收益并在公司破产清算时优先分取剩余资产的特殊权力。但是股东一般不能参与公司的经营活动。实际上是一种举债集资的形式。
吴南海准备发行非累积性优先股股票,只能按当年盈利分取股息,如果当年公司经营不善而不能分取股息,未分的股息不能累积,以后也不能补付。等于是一种不承诺每年利息的企业债券。(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节 天地会的野望
目前整个海南都在元老院管辖之下,农业开发所需要的土地基础建设的工程量非常大。虽然现在广泛使用各种不花钱的劳动力:从东南亚奴隶、囚犯、移民和征发来得“义务工”,还动员军队参加劳动,但是这些人依然需要工具、吃喝和服装。除了人力成本,还有海量的物料投入。
农委会名下几家直属企业的发展也是非常红火。所需的流动资金非常巨大。特别是自发动机计划开展以来,农委会还承担了大量移民的安置工作。
虽然企划院对农业的投入也在加大,但相对于目前已经高涨的工业基本建设投资和巨额的军费、移民费和行政费用销,其余部分部门所得的投资和需求增长已经不成比例。许多部门都感觉到了经费不足。
钱不够用,开源节流是主要办法,不过现在的元老院在企划院的指挥下,节流已经到了无可节的地步――眼下到处都是空白,没什么能真正的节约出资源的地方。最终还是要开源。
除了贸易、打仗掠夺,许多元老都把目光投向了统治区内部。
剿匪、丈量田亩中“打土匪抄豪强”的手段弄来得资源如今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也不可能再来一遍类似的手段。税收上:眼下税务体系尚未完善,经济普查工作也没有开展,开征新税操之过急。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统治区的民间资本上动脑筋。临高,包括整个琼州。这几年在元老院的刺激农工商发展的政策带动下,民间资本发展很快。不但出现了一批“暴发户”,还出现了相当一部分“中产之家”。这二批人手中的资本加在一起也是相当可观的数目。他们对资本的投资保值是有需求的。但是目前金融口能够提供的投资渠道非常有限,大致只有储蓄一种。
归化民和土著百姓都知道,“澳洲首长”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干什么都能赚大钱,很多大户都有试图入股元老院企业的想法,但是目前为止,只有在广州为大世界项目开过例。在临高,反而只有少数大户才享受到了这样的好处。
吴南海觉得,既然社会有这样的需求。企划院的投资又不到位。没有必要非得靠国家投资,吸收利用民间资本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在目前整体计划经济为本,国有经济为主的国家政策下,完全开放民间股权投资那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元老院内的很多元老对股票市场这种“骗人的鬼玩意”深恶痛绝。更不能容忍国有企业被“私人资本”“玷污”。任何开放国有企业股权投资的提法。都会被斥之为“对元老院财产进行瓜分的盛宴”,当场就发“元老院药丸”。
所以吴南海只推出了以债券方式吸收民间资本和不涉及企业管理权和所有权前提下的将少量股本投放,这样可以大幅度缩减“药丸党”的对抗情绪,也能够起到吸收民间资本的作用。
为了增加在元老院的通过成功率,吴南海已经在农庄茶社和金融口的几位元老洽谈了一周,正在逐步完善计划书。按照元老院的议事规则,元老提交议案进入议事程序须要至少5%的元老附议。他通过活动,已经在农委会和金融口凑够了足够的联署元老。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尽量拉拢更多的元老投票支持这一提案。
上周飞云社在茶社租用裙楼里的咖啡馆举行派对。南海专门和钱家兄弟沟通过,还和林业部的一些人进行了私下谈话。频繁的与派驻各县的县办主任进行书信沟通。目前他已经有把握在元老院表决的时候以简单多数意见通过这个议案。
财金口对这个方案兴趣最为浓厚:毕竟目前金融业除了保险和银行存贷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业务可言,将为国有企业发行债券和募股作为一项“国策”推出的话,下面可开展的金融业务就多得多了,因而双方一拍即合。
财金口拿出的计划草案是,由农委会作为试点,由德隆银行负责发行对口使用的政府农业债券。债券发行所得作为额外拨款由农委会专款专用――具体项目审核仍旧由企划院负责。至于发行股票,吴南海原本打算让属下的几家企业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但是财金口提议,最好不要用农委会属下的企业搞改制――这样在元老院通过的压力很大,为由农委会出资成立一家股份有限公司来专门募集资金更为合适。
“……其实农委会属下的天地会这个协会组织改组成股份公司是比较合适的。”吴迪说道,“第一这组织本身就是在从事商业活动――服务业也是商业活动;其次,天地会的名头在临高非常的响亮,用它来募集股本有很高的吸引力。”
“不错,我原本也有把天地会做大的意图,现在仅仅把它作为一个类似农合的社会组织太可惜了。”
“不,天地会的农合的社会团体的性质不能变,”吴迪说,“你可以在天地会下面以天地会为大股东,成立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就好。”
“那要不我成立一家天地会基金会?”
“这就太长远了。”吴迪笑着说,“慢慢来。”
吴南海和财经口的几位元老就细节问题已经进行了多次讨论,现在他关心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实施起来,弄到足够的钱。
“恐怕不会很早。”德隆银行的规划处处长陈策说,“你知道1633年金融口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搞币制改革,不把币制改革这件事作完,就不大可能在金融方面有这样的大动作――到时候货币单位都变了,前面的债券和股票还怎么算?”
“广州不是已经发行了大世界的债券和股票了吗?”
“那是用白银做计算金额的。如今再发行证券的话,肯定要用流通券计算――到底最终的新流通券会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没有正式出方案。”
“这样,”吴南海有些失望,“我还指望弄到钱之后扩大生产呢。”
财金口的一干人吃饱喝足,纷纷抬起屁股走人――结账自然是吴南海买单了。他要承值的服务员把包间打扫一番,又摆上一套功夫茶茶具,沏上“黎母山乌龙茶”,自斟自饮的等着叶雨铭。
叶雨茗来了之后,吴南海立刻和他谈起了天地会的募股问题――第一步当然是天地会开办商业企业的工作,这件事即使不募股他原本也是要做得。大好的商业机会不能都给商业部弄去了,自家干瞪眼。
在吴南海的算盘里,天地会以后就是农委会的“三产”部门,目前农委会控制下的副业企业将逐步归口到这一体系里,同时,这一部门还将自己运作新得三产项目。
具体来说,由天地会出面,成立天地会控股有限责任公司,对外公开募股。
叶雨茗作为天地会总舵主,早就不甘寂寞了,对吴南海的提议一拍即合,还提出要设法收回全部渔业权。
“我们现在已经搞了渔业合作社,掌握了很大一部分渔业权。渔业总队的事情,海军一时半会不愿意放手,咱们可以先造造舆论――海军摊子越来越大了,渐渐瞧不上那些破船了。”叶雨茗说。
“是的,可惜渔政舰队是没戏了。”吴南海扼腕道。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叶雨茗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备忘录来:
“这是我对天地会下一步的发展做得机构编制概要。”
文件里对天地会的组织架构进行了设想,除了总会天部外,现在已经有的业务全拆分成不同的堂口进行管理,最主要的是五个堂口。
合义堂:中小自耕农组织农合事务;
巨鲸堂:负责渔业合作社事务;
孟山堂:所有农技、农科服务事务;
丰泽堂:天地会承包土地的经营管理;
兴旺堂:牲口家禽养殖小额贷款推广服务业务。
“这几个堂口,除了合义堂、巨鲸堂之外都可以成立专业公司,”叶雨茗兴奋的说,“如果元老院能够把口子再放得松一些,我们还能搞个农业银行之类,起码也搞个农业信用社――日本人搞农合可都有信用社……”
“此事再议。你在外面也不要提农行的事,五道口那帮人可精的很……”吴南海小声说。
叶雨茗惊觉起来:“你说得是。”他不无遗憾的又摇了摇头,“可惜渔业总队要不回来,不然直接就可以成立一家渔业公司啊!”
“你的天地会改组计划我没有异议,只是一时半会没这么多人给你搭架子。先凑合一下。”吴南海说,“我想和你先谈谈小额商业的事情。我打算也放在天地会的商业公司架子下面运营。弄个专门的公司。”
“小额商业?”
“对,就是早点摊、冷饮摊之类的。”
“这不是个体户的买卖么?”叶雨茗不解其意,“我们用不着雇一批人来专门干这个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节 所有制和股份
“当然不全是雇人来干――三瓜两枣的买卖,都雇人干还不得亏死。”吴南海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当大盘商,让个体户到我们手里来趸货。比如现在卖早点的,我们自己弄个饮服企业,做好早点批发给小贩,还有冰糖葫芦、冰棍、仙草冻、刨冰、豆腐花、棉花糖……我们自己也可以开规模大一些的连锁饮食店,早晨卖早点,中午晚上卖盒饭,平时卖冷饮――我看就叫红花会好了。”
“靠,那我们得再弄个铁血少年团啊!”叶雨茗说着眼睛里放射出一道冷光,“老吴,说到卖豆腐花,你喜欢豆腐花甜得还是咸得?”
“这个么,我比较偏好传统口味。”吴南海虚晃一枪,岔开话题,“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好,不过目前督公和企划院对搞个体小商业不是特别赞成,虽然没有明面说,但是感觉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力流向非生产性部门……”
“我们办这个实业,不是为了赚钱什么的,主要还是为了给大家更多的生计。增加社会稳定。让更多的人能够自食其力――总不能所有的人都进工厂下田地吧。第三产业老百姓有需求,对大生产也是很重要的补充!将来总会有劳动力间歇性过剩,工农业吸收不了的情况,我们也算未雨绸缪。”
叶雨茗点头:“这事元老院能批准么?”
“用不着元老院批准。”吴南海说,“天地会又不是政府机关。只是农业口指导下的行业协会,撑死了就是个参公编制事业单位,我们向政务院汇报一声。督公签字就行了。”
“问题是督公愿意批准吗?”
“你看了最近一期的《每周动态》吗?”吴南海反问道。
“还没来得及。”叶雨茗是个大忙人。
“有一篇关于民政系统的因公伤残人员的统计和安排现状的文章,没有署名,我估计是刘牧州写得。现在工伤和战伤伤愈之后部分丧失劳动能力的土著有不少。”
在临高是不存在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残疾人的――以他们目前的医疗卫生水平,这样的伤员根本救不活。
这些人目前主要安置在较为简单辅助性工作岗位上,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吴南海认为可以以红花会的形式来吸收一部分伤残人士,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这部分人我们可以给经验优待--天地会可以就收个成本。再加上税收优惠。应该能够让他们和家人衣食无忧了吧。”吴南海的脸上微微露出“忧国忧民”的神情。
叶雨茗点头:这样的话在政务院那里就会比较容易通过了。
大事计较已定。两人都比较放松,吴南海做了个手势,让服务员换了一壶新得乌龙茶。他一面给叶雨茗斟茶,一面说:
“这事情了了之后,我打算在全体大会上要求元老院对目前的股权、所有权和分红方式进行确权……”吴南海继续说道,“咱们现在是典型的所有权混乱……”
“我没明白。”叶雨茗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说我们元老院是什么机构?”
“当然是议会。”
“元老院本质上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吴南海说道。“我们现在其实是在经营一个国家,就如同当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和印度的关系是一回事!”
叶雨茗对这个比喻觉得很不舒服,但是这话在具体的权力分配上,他承认的确是这么回事。
“就算是这样,不也说了,穿越集团属下的所有财产都归全体元老所有,但是现在我们的盘子越来越大了。需要资金来源多样化;其次,建设这个新社会的并不仅仅只是元老在参加。我们也要充分考虑他们的利益。最后,一家公司经营一个国家。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所以我认为,要从现在开始就要明确责权利,元老院既国家这种状态应该有所改变。所以我认为现在有必要对国有企业进行资产评估,并确认所有权。把国有、元老院所有分开,这样将来才能算得明白账,不然时间长了就是糊涂账了。”
他歇了一口气,似乎是意犹未尽:“因为责权利不清的问题,由此还有一系列的问题至今没有具体说法,比如土地是否可以私有等等――这些问题不搞明白,我们的制度建设、法律建设还怎么建设下去?”
叶雨茗担心的说:“你这套提案一上去,会不会被认为是意图瓜分元老院的财产?大家对改制和股份制原本就心怀忧惧。”
“坚持以国有企业为主,这是不可动摇的宗旨。我现在是担心元老院和国有混淆不清,将来会留下祸患。”吴南海有些激动,“我真要有这个心,大可装糊涂,反正‘国有的’既是‘元老院所有的’。分起家当来法理概念都是现成的。现在先辨析分明白了,以后才能挡有人用这个名义来瓜分元老院的财产啊!”
叶雨茗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妥当。”他接着说道,“还有元老股份分红的问题,说起来也是含混不清的概念。”
“没错!”吴南海连连点头,“元老院是元老院,国家是国家,不能再混为一谈。现在我们是典型的政企不分,责权不清。”
叶雨茗想,吴南海想得很对。不过从更深层次考虑,现在不把这些事情未雨绸缪的先做到位,未来的新一代元老们总有一天会留下“瓜分国有财产”这样的名声。未来的归化民们,不会像现在的归化民那样,因为有着近乎再造之恩的感激,而对待元老院的怀着朴素真挚的忠诚。不过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整个社会的生活水平和文化水平的上升,他们迟早会“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到那个时候,元老院的伟光正形象势必会被破坏。
不要小看伟光正的形象:自古以来一个政府最需要维护的就是自己的合法性,古代君主个个自称天授神权,现代国家无一不自称代表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元老院建立的新国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知道有多少元老已经意识到了?叶雨茗怀着复杂的感情想到。
二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又写了几点备忘,一直谈到将近十点才散――这在临高已经是很晚了。
当吴南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在初晴的服侍下吴南海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宽松的棉睡衣来到客厅坐好,初晴也穿着在家的居家长睡裙。电灯开着,吴南海打开皮面圣经说道:“来,今天我们来学习《出埃及记》二十章一到十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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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三年半,一夜又回到了解放前呀。”李炎笑嘻嘻的对着江山说道,手里还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文。
“这话和你的表情对不起号来啊。”江山放下手中的文件,想了想最近大明处呈报的各种报告,“怎么?吴明晋升官了?”
“江局果然运筹帷幄……”李炎笑着点点头,“正是!”
根据广州发来的电文,吴明晋因为任期已满,考绩卓异,已经升授雷州通判。
以吴明晋的考绩来说,他的确该升官了调任了。元老院和情报局都不太愿意这位优秀的合作者就此脱离他们的掌握,便把他和唐僧计划联系到了一起。
唐僧计划从开始策划到现在,已经用了将近三年时间,一直是情报系统的主要工作之一――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执委会和情报局内部都不断有人对这个计划提出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的置疑,但是想到能够直接控制一个深入官场的地方官,对搞情报的人来说还是颇有诱惑力的。
然而在筹划阶段“唐僧”的候选人就屡易其人,虽然他们始终把目光盯在落魄的读书人身上。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要让落魄的读书人投靠自己不难,难得是让他们去当探子,心理障碍还是非常的大。
当探子始终是件不名誉,不上台面的事情,何况是去冒充一个朝廷官员!对于许多书生来说,大明的正统地位还没有被彻底的打破。
李炎觉得,与其让一个穷读书人战战兢兢的去冒充雷州知府,不如干脆扶植一个现成的官儿上位。他的想法得到了江山的认可。
在整个琼州来说,愿意抱元老院大腿的大明小官僚不少,吴明晋只能算是半推半就类的。不过托元老院的福,他的考绩最好,而且任期将满就要调动,作为人选来说比较合适。
唯一的缺点就是雷州知府是正四品,吴明晋只是正七品,按部就班他得先授通判,然后是同知,接着才能当知府。如果只是佐贰一类的辅佐官,对情报局来说就有些无关痛痒了。
“其实我们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快速上位。”李炎在讨论会议上说道,“把‘唐僧’直接卖了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节 卸任
“你是说,我们放任山贼去当知府,再去揭穿他?”王鼎问道。
“不错。原本拦截山贼就是一件麻烦事,现在我们放手让他去干,等他接任之后我们再去揭穿他。”李炎说,“山贼杀死官员不算太稀罕,冒充官员就很少见了,老吴揭破他等于上任伊始就立下一功――能员二字已经是妥妥的了。”
“问题是他立功没什么价值,”王鼎说,“总不见得立刻就给他升官。我看不如让老吴用这个来威胁他,来个挟假知府以令雷州。”
江山摇头了:“山贼可以一走了之,凭什么来受你的挟制?要知道这事情一旦揭破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就算对方一时答应了,其中的变数也太多。不妥当。”
“我也是这个看法。”李炎说,“其实你应该这么想,一旦老吴揭破了假知府,知府这个位置不就空缺了?”
“吴明晋署理知府?大贰可是雷州同知啊!”
“不能让他暴病身亡么?”李炎淡淡说道,“现在还有谁能上?”
“不管是知府还是同知,朝廷总要派新官来接任的,不可能永远让老吴署理吧。”
“任命知府这件事要经过吏部,这里天高皇帝远,等往来文牍办好,新任知府来上任,至少也过去一年了,至于同知嘛,雷州这地方向来是远州恶军,疫病流行。保不定半道上染病一命呜呼了……过得一年半年的,形式又和现在不一样了。”
“还有一个问题。”王鼎说,“万一本时空已经没有那个山贼了呢?”他看了看众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李炎说:“不管有没有这个山贼,反正1632年到任的雷州知府一定是假得。”
吴明晋望着眼前的内堂的庭院,一阵感慨涌上心头。
内堂的庭院里,秋日的阳光下草木依旧,只是自己已经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要在二三年前,接到调任之命,他恐怕要连呼神佛祖宗保佑。忙不迭的收拾行李,带着一家子人赶紧打马而去。犹如小鸟之脱出囚笼。这几年,每年年末岁尾。给祖宗牌位上香的时候都默默祈祷能让他尽快离开临高这个是非之地――他连官也不想做了,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回老家南直去。
然而现在,他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添了几分惆怅。
这几年。他在临高尸位素餐。开始还有些民间的官司料理,最近一年多,他简直就彻底被人遗忘了。除了王兆敏之外,吴亚、孙瑞伍等县里的佐杂官员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拜访自己了。看他们的模样,大约在澳洲人手里混得都很不错,一个个满面红光,精气神十足。听说吴亚把家眷都给弄到临高来了,大有在此安家落户的意思。
和他们相比。吴明晋是落寞的。他不愿意为澳洲人出力做事,所以除了每个月去县咨议局坐坐。和地方上的缙绅说话话;每月主持县学的月考,安时祭祀之外几乎无事可做――等因奉此的公文都是王师爷在做。他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这县衙的小天地里枯坐,要么读书课子,要么以诗词茶酒自娱,过着优哉游哉的“神仙”生活。除了王师爷之外,熊元老三五天也必会来拜访他一次,和他下下棋,喝喝酒。不时还馈赠一些礼物和“津贴”。
早先吴大令对熊元老的拜访是包含着警惕和不屑的。他知道熊卜佑的实际职务就是澳洲人的“县令”,而他的“衙门”就在县衙的隔壁,不用说还担负着监视自己的使命。有好几次,吴明晋都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特别是朝廷大军逼近的时候。
如今他的态度差不多已经软化光了。澳洲人大多是些幽默知趣的人,虽然言辞不免粗鄙,然而这几年他们在临高剿土匪,修水利,赈济百姓,鼓励工商,劝课农桑,兴教办学……临高一日千里,日新月异,硬是把个贫困荒芜的边陲小县弄成了琼州最富庶的县城。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出去走走,甚至可以走到过去他当县令从来不敢深入的南部山区,临高的变化有目共睹。他吴明晋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话――澳洲人是地地道道的济世良才,治国高人。自己,乃至其他许多读书人,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说来也可笑,他在临高当县令,第一年的考绩不过“中中”,反倒是澳洲人来了,连着出了好几次大政绩,得了“卓异”。如今任满,升任雷州通判――这个官儿大约也是澳洲人活动得来的――吴明晋可不是傻子,大体知道现在雷州也在澳洲人的控制之下,自己能得雷州通判这个差事,而且还不待后任接印即可动身,县令由吴亚暂署。这显然是澳洲人的安排。至于目的大约不过出于“熟人好办事”的考虑罢了。自己只要在雷州任上继续“垂拱而治”,继续考绩“卓异”,任满升官大约也不成问题。
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禀告:“老爷,一切都已经预备齐全,请老爷示下,是否启程?”
“王师爷上车了么?”
“回禀老爷,已经上车了。”
吴明晋再一次环视庭院:现在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说来,眼下这座县衙还是澳洲人修缮过得,比他接任的时候破烂不堪的,草深过膝,狐鼠出没的破衙门可美观整洁多了。这座庭院里,他和家人秋冬时节在此围坐吃“澳式烤肉”,夏夜吃刨冰、酸梅汤,他也曾经在此抽雪茄喝乌龙茶……种种往事浮上心头,忽然便恋恋不舍起来。
“走吧。”他终于说出了这个词,随即掸了掸袍子,迈步而出。
县衙门口,早已聚集了许多人,除了县里的佐杂官吏,余下大多是咨议局的乡绅,县学的学生,还有些看热闹的百姓。澳洲人派来得是他最熟悉的熊卜佑。熊元老满脸微笑,带着一队乐师并几个手下。
照壁前是个乐队,正吹吹打打的演奏着一首澳洲人的 “靡靡之音”,吴明晋听人当小曲唱过,似乎叫:《何日君再来》。
虽然是靡靡之音,但是此时倒也十分应景。吴明晋在县衙大门的台阶上向众人拱手作揖,看到刘进士也在送行的缙绅中间,各种感慨涌上心头,心中一热,眼角微微发酸。
熊卜佑上前来握了握手,又说了几句“指日高升”之类的恭维话,接着刘大霖也由人扶着上来敬酒――他自从得到了临高总医院的治疗,刘三又训练了几个仆人丫鬟当理疗师,每天坚持给他服药、针灸、推拿,进行种种复健,刘进士不仅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早逝,反而渐渐能支着拐棍行走了,除非远途,否则已经不用轮椅了。
吴明晋接过酒杯――刘大霖是临高缙绅大户中的“首脑”,能够得到他的敬酒相送,对州县官来说是莫大的荣誉。这可比某些名声不佳的州县官卸任的时候只能雇几个人来糊弄场面有气派的多了。
饮过刘老爷敬的酒,一时间鞭炮大作,两个百姓走上前来,脱下他的一只靴子――这是脱靴之礼,然后又有人送上涂着“德政”二个大字的朱漆木牌子,又奉上万民伞一把。这送行卸任官员的仪式就告“礼成”了。
这边熊主任已经安排好了几辆双轮和四轮马车用来接运家眷和行李。家眷已经登车,吴明晋登上红旗马车,这时候乐队齐奏民乐版《友谊地久天长》。送行众人一起行礼,这时候他听到送行的人群中有人在哭,吴大令再也忍不住,以袖拭泪,再三拱手,这才钻入车内,在乐队的伴奏下车队缓缓启动,沿着县前大街往城外而去。
吴明晋的新任地就在临高的海峡对面,不过他照例要去省城一趟才能赴任。吴明晋还没登上前往广州的班船,对外情报局的机构就开始运转起来了。
由广州站运动吴明晋当雷州通判的事情一点不难办――他的考绩、任期都合适,雷州又是个很少有人愿意去的远州恶军,虽然出息很不错,但是外来官吏往往不服水土或者感染疫病一命呜呼,官员往往对此视为畏途。情报局比较在意的是如何到了新环境中继续有效的控制吴通判。
王师爷已经被“发展”了,但是仅仅这个老奸巨猾,唯利是图的师爷还不能保证完全的可靠性。因而李炎决定,在吴明晋等人的身边要组成一支忠诚可靠的归化民工作人员队伍,保证他们完全掌握在对外情报局的手中。
武班底好说,他们可选的余地很大;但是在文班底上略有欠缺――本来他们能搜罗到读书人就不多,能够确认可靠的更是少之又少。李炎考虑再三,决定将原先的徐闻县秀才萧占风派到吴明晋的身边,以文案师爷的身份来充当“监军”。(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 萧占风
“学生萧占风,见过东翁。”来人站在阶下,深深的打了一躬。
吴明晋看着台阶下的青年书生,他身穿青衫,头戴儒巾,显然是个大明的生员。举手投足,言语谈吐都说明他很可能是一个真正的“秀才公”,不是髡贼们最喜欢的粗手大脚的贫苦百姓。
读书人投髡,吴明晋早就见识过,不过多数是读老了书最后还是白丁的童生,有功名的读书人投髡的还真是屈指可数
“先生免礼。”吴明晋客客气气的说道,当初王兆敏说到髡人要帮他“请”一个师爷来“帮办文案”,他就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师爷,实际就是“监军”。吴明晋知道此去雷州,又是在髡人的地盘里当官,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掌心里,自己还是识时务的装聋作哑比较好。
其实自己身边的王兆敏,何尝不是已经当了髡人的“座探”,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更别说熊首长还殷勤备至的为他准备了几个仆役加镖师护院。看上去一个个恭恭敬敬,暗地里都是随身的狱卒。
吴明晋想到这里,不由的感叹:“官场一入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要不是为了当这个官儿,能多弄几文银子将来回乡养老,自己何至于此?!
当下笑容满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聘书:他亲自书写,用得是大红全帖,面写“关书”二字,脩金每年二十四两。三节再馈赠二两。封套上再加个签条,写的是“萧老夫子惠存”。
萧占风接过聘书,双方又是一阵客套。照例。吴明晋要宴请萧师爷,萧占风恳言辞谢。
“学生即受了东翁的关书,还要回去安顿一番家室,方能随堂翁上任。”
“哦,先生是哪里人士?”
“学生是徐闻县人士。”
这倒不坏。吴明晋想,徐闻是雷州的属县,有他在自然方便许多。髡人倒是用心良苦。
“东翁请安心。学生回家一趟,二日之内必然回来。学生已经吩咐人预定了大波航运的头等船票。”
前往广州的班船每天都有,不过附设头等客舱的班船每三天才有一次。吴老爷一行还要在博铺的旅馆包房里住上二天――大波航运每天都有船去广州班船二天开航一次。
萧占风的确是当天就赶回了徐闻。不过,他可不是去安顿什么家室――萧占风即无父母,又无妻室儿女,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
他赶回徐闻。是为了在徐闻预先安排工作――三天前。萧占风已经被任命为对外情报局雷州站的副站长了。全面负责雷州的官场工作,重点监护吴明晋。
萧占风三年前自从在糖业战争中帮着常师德和文同斗倒了企图闹事的失业工人,由此得到了谌天雄等人的赏识,不过萧占风做这件事却没有什么利益的考量。海义堂覆灭之后,他虽然受了谌天雄馈赠的二十两银子的谢礼,却婉言谢绝了要延请他在华南糖厂或者雷州糖业公会里当个文案的邀请。
“学生要好好的念书,好歹青一衫,再考虑这经济仕途。”萧占风当时对谌天雄说。“这银子我就却之不恭了,正好用来做读书的本钱。”
原来这萧占风自有和表妹青梅竹马。暗订婚约。但是自家败落如此,他又是个读书不成的落魄书生,即使舅舅舅母不是势利之人,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落魄的穷光蛋。
谌天雄暗觉可惜,这年轻人有任侠之风,求知欲又旺盛,原本他很像好好的培养他,没想到他还是把读书进学作为唯一的考虑。
不过,人有上进之心不是坏事。谌天雄当即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到华南去,我华南糖厂的永远对先生虚席以待。”
两人在萧占风家的荔枝树下把酒尽欢,酒罢各道珍重而别。
于是这萧占风就心无旁骛的认真读起书来了,好不容易得了个“附学生员”的功名。虽然是生员的最末一等,好歹也算是青衫了。正当萧占风兴冲冲的赶去舅家报喜,却得到了表妹已经订亲,择日就要出嫁的消息。
生员功名虽然到手,但是他依然是个穷光蛋,充其量也就能去当个蒙馆先生,勉强糊个口而已,自己的表妹年已十八,再也耽误不得。舅父母的举措,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不应”,萧占风有苦难言,只得郁郁还家,途中被大雨淋湿,回家便大病一场。
大病初愈,已经心灰意冷,又抱着对大明社会的仇恨的萧占风终于决定去找谌天雄,决定“投髡”。
“既然这样,不如先到糖业公会去当个文案……”
“不,谌先生,我想去临高。”萧占风坚定的说道,“学习澳学。我听闻临高的澳洲人兴办学校,传授澳学。我想去那里学习,日后在澳洲人手下谋个前程。”
谌天雄大吃一惊,他遇到的大明知识分子不少,许多人对“澳学”有兴趣,但是大多归为“奇技淫巧”一类,很少有人深究所以然,更少人会愿意想去学习。不由得慎重起几分:
“要学澳学,华南糖厂也无不可……”
“谌先生莫非不愿学生去临高吗?”萧占风大声说道,“澳洲人在临高的行事,我岂能不知!实话和您说了,我这大明的生员不当了――我要到临高去,当大宋的秀才!”说着他一躬到底:“还请先生成全!”
于是萧占风将自家住宅的钥匙交给谌天雄,请他代为管理。自己带着几件衣服几本书和一枚印章、一对绞丝银镯子――是他父母留下的“遗念”,乘上运糖的船只到了临高。从此走上了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的道路。
萧占风的投髡,在当时的元老院里是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的――在此之前,虽然了临高的归化民中也有几个生员,要么是遭遇了各种天灾**,流离失所,被动收容来得。要么是实在过不下去,为了混口饭吃到临高来谋生。还没有一个得过功名的人主动投奔过临高。萧占风这样旗帜鲜明,立场坚定的主动来“投髡”的秀才是第一个。
萧占风出了检疫营,先在临高先是进了国民学校读书――考到了甲种文凭,随后又就读民政人民委员会委托开办的,专门培养地方行政干部的民政培训班。在学习期间,萧占风不但学习刻苦,还多次上书议事,颇有要为元老院“指点江山”、“献计献策”的意思。不过随着学习的深入和不断在临高各地“参观学习”,萧占风的上书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完全绝迹了――他很快就意识到,在治国理民上,自己不过是在班门弄斧。
萧占风毕业之后,先后被派到临高的几个村去当村长,接着又升任公社民事协理员,然后调到儋州,在儋州县办任职。他年纪既轻,原本又有文化,新知识新理念掌握得比一般农民、小商贩出身的归化民来得快而透彻,很快就成了民政部门重点培养对象,预备将来让他成为第一批归化民县长。
这次调他去吴明晋身边,虽然主要是情报局的意思,但是民政部门认为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因而很痛快的答应了这次借调。
萧占风带着几个随员在海安下了船,没有回县城自己的家――家里既无情亲人也无财产,而是直接到了雷州糖业联合公会。
他向这里的负责人严茂达汇报了自己即将到来开展工作的情况。雷州站的站长虽然是文同,但是他的主要精力都在糖业上,对其他事务不甚关心也没精力关心,实际的负责人就成了副站长兼对越贸易公司总经理的严茂达了。他的公开身份是雷州糖业公会的总执事。暗中控制着雷州三县的所有的元老院属下的势力。
“雷州这三县,徐闻是我们控制最深的地方,”严茂达介绍情况道,“县令也好,三班六房的衙役书吏也好,我们差不多就是令行禁止的地步。海康和遂溪要差一些,不过那些当官的和小吏都已经被摆平了,一般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严茂达说着叫人从文件柜里取来一个厚厚的卷宗盒子:
“这是我按照情报局的通知给你复制的材料,里面包含了雷州一府三县在任的所有官员吏员,缙绅大户的个人和家庭资料。里面还有全县的基本状况概述,包括农户、人口、出产等等。”
“太感谢首长了!”萧占风对澳洲人这种事无巨细都摸到清清楚楚的办事风格十分欣赏。他在长期的行政实践中早就意识到了情报资讯的关键性――可以说,澳洲人能够在各种棘手的事务中每每能够所向披靡,和他们能够随时的掌握和传递各种情报有着莫大的关系。
“呵呵,你客气了。吴明晋不过是个幌子,你要多多努力才是。”严茂达微笑着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节 处理意见
萧占风知道首长言辞中的意思,立正道:“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
“好,你现在既然已经到了雷州,以后就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了。我正好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准备交给你处理。”严茂达说。
萧占风心想,这第一个考验就已经来了。他沉着道:“请首长吩咐。”
“随我来。”
严茂达起身,带着他走过一道门,在走廊里七转八弯,穿过了好几道有岗哨的门,最后来到一座有警卫站岗的小屋里。
小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文件柜,萧占风对澳洲人的一套比较熟悉,看到这布局,就知道这是审讯要犯的地方。
严茂达打开里面的一道门,里面又是一个警卫,看守着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七八扇包了铁皮的上锁的门,显然,这是澳洲人在本地私设的监狱。
萧占风在雷州的时候,只知道澳洲人把原先祝三爷的产业都霸了去,又掌控了原来的海义堂,在海安街上大兴土木,没想到暗中居然有了这么全的规模。
看来,这海安街上的雷州糖业公会就是元老院在雷州的政府所在地。
严茂达对着警卫点头示意了下,带着萧占风走到了一道门前,示意他打开看看门上的窥视窗往里面看。
窥视窗上是厚厚的玻璃,但是尺寸非常小――目前他们还做不出镀膜非常薄的单向玻璃,只能缩小尺寸。为了确保安全,厚度也做得比较大。
监室不大,但是并阴暗潮湿。屋顶上的天窗透下明亮的光线,可以把环境看得清清楚楚,屋子里坐着一个女人,正坐在低着头在绣绷上绣花。
虽然她的头低着,看不真切面目,但是看得出年龄不大,不过二十七八岁。肤色白皙,体态丰腴,至少也是个中产之家的妇人。
“这是――”
严茂达没有说话。又带他回到了审讯室。
“她叫秋涵。”严茂达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卷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事情非常简单,秋涵是文元老的生活秘书――曾经是……”
萧占风点点头。他认识文同――虽然没有谌天雄那么熟悉。也知道什么叫生活秘书。
“秋涵在成为文元老的生活秘书之前,曾经是祝安,也就是人称祝三爷的小妾。这点在她成为文元老生活秘书之时,已经在提交的材料中做过交代。”
“但是,我们在去年对政审中发现,秋涵不但曾经是祝安的小妾,而且她还是被我们击毙的海盗古大春的妹妹。”
萧占风有点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这事和民政委员会、对外情报局都没多大的关系。是政治保卫总局的管辖范围。不知道为什么要特意向他来说。
“被揭发出来之后,秋涵交代说她是害怕才没有说实话。还说当年投奔到文元老身边的时候,确有要为祝安和哥哥报仇的意思,只是时间久了,觉得文元老对她恩深,再也下不了这个手,只想好好的伺候文元老。除此之外,别无他情,也无和外人勾结的事情。对她的供词,我们进行了肢体分析和测谎,又进行了几个月的外调,认为她说得确系实话。”
严茂达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样萧占风,继续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就要给出具体的结论和处置意见。文元老提出:希望把秋涵释放,回到他身边去工作。”
从卷宗里抽出一张格式公文纸――萧占风认识,这是“政审结论和处置意见表”。
政审结论一栏已经填写好了:“经调查:隐瞒部分个人亲属关系属实,无危害元老院和人民的事迹和言论。”下面的处置意见栏还是空白的。
“现在我授权你来填写处置意见。”
萧占风吃了一惊:“首长,这有违组织程序,我没有这个权力……”
“这是我作为一个元老和雷州站副站长给你的特别授权。”严茂达严肃的说道,“你知道我有这个权力。”
每个驻外站的元老站长,实际都充当着当地最高政治保卫负责人的角色。
“你现在有半小时来研究这些材料,”严茂达看了看手表,“半小时后我回来,你填写的处置意见就是我的决定。”
审讯室里只剩下萧占风一个人。他没料到这个考验如此微妙,还牵扯到元老。他仔细的研究了不多的几份材料,无论怎么看,秋涵除了有隐瞒自己是古大春的妹妹这一情节之外,并无污点。
从谨慎角度来说,秋涵这样历史不清白,而且还一度隐瞒自己亲属关系的人,再回到元老身边不大妥当。但是换个角度来想,秋涵当文元老的生活秘书一年多,要想下手早就有过无数次的机会。
他拿起蘸水笔,在处置意见上写道:“调回原单位控制使用。”接着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他用吸水纸吸干了墨迹,递给回到审讯室的严茂达。严茂达默默的看了看,放入了卷宗。他拉了下铃绳。叫来了外面的警卫。
“填写一张11号的解除审查决定书,送过来给我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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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可是霸王行动特混编队中第一批返回临高的。原本他应该回高雄去继续为发动机行动提供情报和内保的支持,但是从“中心”发来了紧急电文,要他立刻返回临高汇报工作。
“大约是鼓浪屿上的军火工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江山想。他在厦门已经提交了第一批报告给情报局,包括照片、测绘资料和俘虏的口供。
他乘坐的运输船刚刚进入港口,对外情报局局长江山已经亲自在海关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等着他了。看样子,他有些焦躁不安。
“一路上辛苦了,本来你来回奔波,应当先让你休息一下,但是这次的发现实在太重要。”江山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是机械口的几个元老根据你以前发来的照片和测绘资料做得分析。看样子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急迫。”
江山从公文箱里取出一个上了火漆的文件袋交给他,“你研究一下,马上整理出报告来。明天上午执委会就将专门召开一个秘密会议,会有一些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出席。”
“这个我明白,今晚我就会把材料做好的。”江山说,“后来我在鼓浪屿和厦门岛又有一些新得发现。”
“好。你一并做进去。这件事要绝对保密的。包括你咨询的专业方面的元老也只能限于少数我们列入名单的元老。”
“是,我明白。”许可回答。
“那你先回家收拾一下,过两个小时,我派人过去接你。今晚你就住到办公厅第一招待所里去准备资料。”江山说。
第二天一早,会议将在执委会大院的会议室召开。参加会议的人不多:这是一次执委会扩大会议,除了执委会委员之外,只有总参谋长、海军军令部长、对外情报局局长、政治保卫总局第一副局长等人参加会议。基本上都是决策和暴力机构的负责人。
许可昨夜一直在准备汇报材料,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做完ppt。为了保密,一切的材料都是他亲自动手。
提前十分钟,许可跟着江山进入了会议室,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委会大院的会议室。此时的许可,身着笔挺的海军制服――是他从前在plan服役时候穿得87式海军军官春秋常服,换了标志。这套制服因为是毛呢料的,许可就拿它当礼服用,专门在较为重大的的场合穿着――元老院海军的制服实在太寒碜了。
他手上提着一个带有秘级的公文包,上面配有一根保安绳系在自己手腕上。
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到达,会议准时开始。
主持会议的文德嗣首先做了简单的开场白发言,随后示意江山接上。
江山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漂亮的猎装式上衣--从料子到手工一看就知道是另一个时空的产品,在这办公室里多数人穿着的棉布军便服式外套中显得格外抢眼。
“同志们。在前不久的霸王行动中,我局派遣许可海军上尉随部队一起行动,以提供情报支援和就地搜集情报。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厦门有了一些重要发现。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和情报分析,此事的性质可能十分严重,而且我们认为:可能还牵扯和甲船事件,因而有必要向执委会和元老院进行汇报,提请执委会就下一步的工作做出具体的指示――现在就让他来向诸位说明。”
许可站了起来,几步走上讲台,他先面向大家敬了个军礼,随后将包里的文件取出,但是他并没有翻阅,因为内容他已经烂熟于心。随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
会议使用了投影仪来播放ppt。屏幕上最先显示的是中左所城战后的几张数码照片,许可开始讲解。(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浮出水面
“Drì当天,海兵队第一远征队在中左所城进行清剿的时候,在所城城墙上发现了二门临高制造的舰炮。经过检查铭文确认,这二门火炮就是前段时间海军失踪的港海巡64号巡逻艇上的舰炮。”屏幕上紧接着显示出二门已经歪倒在乱砖沙袋中的滑膛炮。炮架已经损坏,但是火炮完好无损,上面铸造的铭文、徽章和年代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银幕上出现了两门火炮的照片,全体和各个角度的特写,包括炮身和已经损坏的炮架。这种火炮只有临高的铸炮厂能够制造。
接着又是十几幅照片,分别是火炮上的弹药,引信和配套工具。
“非常齐全。”文德嗣说。
“是,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在接到我的命令之后,对火炮发shè阵地周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发现了这些火炮配套的弹药和器材――全是是港海巡64号上的装备。”
“等等……”文德嗣在播放到一张榴弹引信图片的时候举起了手,“这种引信他们也使用了?”
“是的,根据石志奇和海兵们的汇报,他们在进攻中遭到了这两门火炮的shè击,其中有榴弹。”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这种引信是19世纪的技术,在本时空是临高的独门绝技,可以说除了伏波军的海陆军炮兵,绝没有其他武装力量能够正确的使用这种引信。
“这么说,郑芝龙的队伍里有我们训练过得人?”
“这个,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许可说,“不过,港海巡64号事件的确是郑氏集团所为,关于这点,我会放在最后一个项目汇报。”
“好,你继续吧。”
“是。”许可按了下鼠标,银幕上出现了鼓浪屿上的武器工场。
“这是我们在鼓浪屿发现的郑氏集团新建的武器工场――主要是用来铸造火炮的。”他依次展示工场里的各种设施、器具的照片和测绘资料。
“整个工场的设施照片和测绘资料我们交给了制造总监部的几位对铸炮和生产组织有较为深入了解的元老进行分析,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家设计的非常好的铸炮工场,其中一些设施的设计理念不但高于本时空的东亚水平,也优于目前的欧洲最高水准。”
许可展示了下一组照片。
“这是制造总监部元老认为最为可疑的二座设施之一:反shè炉。”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什么叫反shè炉。反shè的炉的原理很简单,建造难度也不大――rì本在黑船开国之后,明治维新之前,幕府也搞过一阵洋务运动,其中就包括在欧洲人的指导下建造反shè炉,按照欧洲模式铸造火炮。尽管铸造的火炮依然是滑膛炮,但是反shè炉的较高炉温的二次冶炼出来的生铁水的较为纯净,铸造出来的火炮有质得提高。
“冶金口和铸造方面的元老确认,这组照片里的炉子全部是用来化生铁进行二次冶炼的反shè炉,大图书馆科技组确认:在本时空,这种结构的反shè炉还没有出现。所以不可能是某个欧洲技师帮助郑芝龙建造的。”
下面又起了一阵轻微的sāo动。
“第二件物品还没有成型。”许可点开了照片,这就是他在铸炮场看到的类似方形炮楼的建筑物和附近发现的各种竹木配件。
“经过机械口和建筑方面元老的辨认,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座未完工的风车。在风车周围没有发现风车内部使用的轴承和传动系统,应该尚未制造完成。建筑公司的元老指出,单从建筑结构来看,这座风车和目前我们广泛运用的提水排灌用的风车非常相似。”
“郑芝龙造这个肯定不是为了磨面粉或者提水。”有人在下面开玩笑。许可也笑了一下,说道:
“机械口的元老分析说,造风车有二个可能,一个是为了给火炮使用的镗床作为动力,另一个是用来碾磨火药。也许两种都有可能。总之这显然是一种提高工作效率的做法。”许可接着又介绍了这个炮场的设施、物资准备和工匠招募情况,特别是坩埚。
使用坩埚无非是为了得到优质钢材,但是在铸炮上,无论中西在19世纪中期之前都用不着钢材,再者坩埚炼出来得钢的量太少,用来制造少量刀剑或者工具还行,用来造炮是不经济的。
如果要得到优质刀剑,对掌握对rì贸易航线的郑芝龙集团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制造刀剑的可能xìng可以被排除。
“……从现场勘探和俘虏的供词中我们得知:这个工场接近完工,从他们已经囤积了大量的铸炮资材和提前招募了大量工匠来看,郑芝龙集团对这个炮厂的期望非常大――这可能和他们正在刷新海军装备有关。在铸炮厂附近的海滩造船厂里,我们发现了若干艘正在建造中的,经过改进的大福船,这两艘船已经接近完工。我们考虑将它们牵引回香港,再做进一步的考察――这是船只的照片。”
“有肋材,有甲板,还有这不同寻常的长宽比:我看得有4。”文德嗣评论道,“这船是改进版的福船。甲板和肋材都是为了安装火炮做得改进。”
“是的。”许可点头,“海军方面的专家也这么说。”
“这么说,到目前为止除了造船厂之外,这个军火工场还没有投入生产?”
“是的。工场没有生产的痕迹――虽然根据评估他们完全可以开始生产。据俘虏说是在等待‘洋炮’。我们分析之后认为,俘虏的所谓洋炮应该指得是‘样炮’,因为在金厦等地,我们发现了各个国家制造的火炮:英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铸造的都有,口径从1磅到24磅都有。进一步说,他们还有我们船上的二门加农炮――显然他们并不缺少洋炮。”
最后许可谈到了港海巡64号的问题。
“根据我们对俘获的俘虏进行的讯问。得到如下的情报:巡逻艇是前段时间由郑芝龙的兄弟郑芝凤带人开回来,在码头进行了修复。与此同时,船上的火炮和一些装备被拆卸了下来。”
此时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下面标注着:“郑芝凤”。
“我们未能捕获郑芝凤,至于其他捕获到的高级俘虏,他们对此事所知甚少,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的:有几名幕僚供称:港海巡64号巡逻艇是郑家出了大价钱请人劫持后,再交给郑家的。”听到这里,会议室里又出现一阵小小的sāo动,转瞬又安静了下来。
“……为了查明具体情况,我局在金门、厦门、安平等地进行了一次调查,遗憾的是没有发现港海巡64号,也没有发现船上的其他装备――包括打字机和配备的弹药。它们似乎消失了。
“考虑到要把港海巡64号巡逻艇几乎完好无损的夺取,这不是一般的海盗能够做到的,因此,我们对是谁干的非常好奇。虽然没有抓到郑芝凤本人,但是我们捕获了多名他的幕僚和亲兵、家仆。通过对这些人的进一步讯问,了解到这是一个来自rì本的切支丹教徒名叫保罗的人干得。而且除此以外,据说此人还答应给郑家提供大炮等火器,号称不比临高的差多少。”听到这里,会议室的各人面sè更加凝重。
“由于郑芝龙对其是如何与保罗先生联系的秘而不宣,我们没能从幕僚处得到更多的信息。但通过对郑芝凤随从的讯问,我们得到了一张保罗先生的画像。”屏幕上显示出现了一张大约三十五到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典型东亚人的面孔。
“在座诸位可能不一定清楚此人,但是想必大家都知道兰度。”许可停顿了一下,依他的内心来说,许可不愿意提及自己的同事,但是他也很明白自己的职责,“兰度元老最初来到临高时,政保总局曾对其进行过多次讯问,当时他提起过,在穿越时空时,他所在的小船遇到了风暴。当时船上有两名菲律宾船员,一名德国大副,以及一名rì本人。”屏幕上这次出现了一个**的白人男人的尸体照片。
“这是德国大副,因为在cāo纵台上撞破头部而死亡,就叫保罗。”许可有意停顿了一下,好让其他人整理一下思路。“两名菲律宾船员在遇到风暴后就失踪了,推测是被卷进了海浪中。保罗死了,rì本人名叫黑尔,和兰度一起爬上了救生艇,后来救生艇被浪打翻,从此失散,兰度没有再遇到他。”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年约三十的东亚男子画像,短发,没有胡子,身形健壮,脸较白,额头光滑。
“这是当时根据兰度的描述绘制的黑尔的画像,可以看出,两张画像的形象十分吻合。”这张画像与前一张画像重叠在一起,轮廓,五官很相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节 决议
马千瞩提问:“黑尔我们掌握多少资料?”
“据兰度说,黑尔是保罗临时找来帮忙的,兰度认为他干过军火买卖,当过雇佣军或者恐怖分子。”许可回答,“据说此人很不友善。”
“我问完了,你请继续。”马千瞩说。
“据俘虏供述,保罗先生当初到来的时候就提出愿意和郑家合作在鼓浪屿设立一座军火工场,为此他向郑家展示了几件火器样本――展示是保密的,俘虏并不清楚郑家的首脑们看到的是什么,但是这次展示之后,郑家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可能是带有颠覆性效果的某种武器。”
“我有个问题,”钱水廷提出疑议,“刚才在ppt中展示了若干超越本时空平均水平的设备。我觉得这是比较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我们能建成如此规模的工业是在人力和物资上都有所准备的,如果黑尔是个个体,他如何有这么大的能力?”
“我曾经就此问题咨询过制造总监部的若干名元老,他们给我的答复是这样的,”许可取出一份文件宣读道:“单就目前交由我们研究的的物品和建筑照片来看,包含技术含量较之于17世纪是有一定优势的,但是整体运用水平十分粗糙,在构建这些物品的时候说使用的材料和工艺手段并未超过1630年代的水平。”
“你的意思是不是黑尔的技术比较简陋?”
“是的,制造总监部的元老的确是这个意思。”许可说。“我就‘如果只是单独一个人能否做到这些’这一主题请他们进行评估,给出的回答是:能够。前提是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供驱使。请允许我继续宣读其中的某些段落:”
“单就技术水平而言,实现风车和反射炉所需的技术细节并不复杂。但是以本时空的工艺和材料水平来说,势必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
“这么说,黑尔先生本身还是个工程技术专家?”钱水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他这样的“红脖子”来说,在米国已经属于动手能力很强的人,但是要他们兄弟用现代设备去造一支肯塔基步枪还行,要建造一个反射炉显然是力有未逮的。
“很可能是得。”许可点头,“虽然目前尚未能缴获到体现他真正的技术水平的产品。单就掌握的材料来看。他组织人力物力能制造出来的东西应该远不如我们的工业体系下制造的产品,但是应该已超过了本时空所应有的技术水平。”
“形象的说,他能制造出好用的燧发枪。但是造不出米尼枪,是这个意思吗?”
“关于这个问题,工业口的元老是这么说得,请允许再宣读一段相关文件。”许可读道。“单就制造单独的武器、工具或者装备来说。我们认为,这位穿越者在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有可能制造出米尼步枪,但是他没有将其批量化制造的能力――这种米尼步枪的安全性和耐用性也会存在很大的问题……”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黑尔并没有在风暴中死去。相反的,他活了下来,并且化身为一名日本的切支丹教徒。保罗先生,现在正在反对我们。”
会场上沉默了一会。文德嗣问道:“黑尔现在在哪里?”
“我们没能在郑家这里获得直接情报,所以目前尚不得而知。”许可说到此处,望了江山一眼,江山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但是我们有一个猜想。”
“说下去。”
许可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在前不久,我们对马尼拉大帆船的饥饿行动中,我们曾经发现了一些比较有违常规的情况――西班牙人在美洲大量的采购某些过去他们不采购或者很少采购的货物,再结合西班牙在通过澳门大规模招募华人工匠的迹象,我们认为,马尼拉很可能正在做和郑氏集团相同的事情。”
“你是说,西班牙人正在改进他们的武装?”军务总管何鸣问道。
江山回答:“目前我们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准确情报,但是根据现有的情况推测,这种可能性很大。”
“我们在马尼拉有人吗?”钱水廷问道。
“兰度正在前往马尼拉的途中,很快就到了。”江山答道。
“为什么会派他去?”钱水廷问。
“饥饿行动结束之后,我们发现了船上货物的异常情况。为了解情况派他去,希望能在马尼拉建立一个谍报网。兰度元老对于马尼拉的情况有所了解,而且他是欧洲人――西班牙人对华人控制很严,我们没有多少选择。”钱水廷没有问下去。
此时,赵慢熊问道:“也就是说,即使兰度不申请,我们也只能派他去?”
“是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对元老院的一个重大威胁,显然那里正发生一些历史上没有记载的事情。西班牙人正在改进他们的武器――我们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非常危险。我们得弄明白之后尽快商量一个对策。”文德嗣总结道。
“我们只能等兰度的第一份报告。”
“但是如果许可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兰度的处境就相当危险。黑尔和兰度是相识的:我们为兰度做得一切伪装都会被揭破。因此我准备中止马尼拉的行动,把兰度撤回来。等进一步查明情况后再做打算。”
“进一步查明?没人去怎么查明?这里不是21世纪,有其他侦察手段。在这里,除了派遣情报员之外没别的方法。”
江山反驳,“但这会让兰度很危险。毕竟黑尔认识他,一个穿越过来的军火贩子,一晃变成了什么范那诺华伯爵,开着了一艘现代风格的游艇。黑尔不可能是个傻瓜,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会干掉兰度,然后更深的隐藏起来,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那就让兰度低调些,别当什么伯爵,他不是007。”
“马尼拉的欧洲人圈子很小,一个新来者,无论如何都会引人瞩目。”江山发挥着对外情报局的专业特长。
陈海阳第一次发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仗有危险,情报工作也会有危险。不能说有危险就不干吧。”
“但是这已经不是危险了,简直就是送死。”
“怎么会,不是说了,黑尔是不是活着,还有他是不是在马尼拉,这都只是推测,也许事实不是这样呢。或者他不在马尼拉也不一定。”陈海阳说。
“但如果黑尔在的话,那我们就是送兰度去死。这次厦门的发现很重要,我理解诸位的担心。但这并不是去冒不必要的风险的理由。一旦兰度暴露了根本不会给我们营救他的机会。我们可以训练一批菲律宾土著的情报员,他们将能更好的收集当地情报。困难很多,但是办法总会有的。每一位元老都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江山语调激昂地总结道。
“兰度和黑尔当初是一条船上来得吧。”赵慢熊突然开腔了。
会议室里突然静了下来,气温仿佛降低了几度。
“在见识了元老院的实力后,我不相信兰度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江山说道。
文德嗣说:“那就让他充分的证明自己的忠诚吧。”
“我再重申一遍:这是非常危险的行动,兰度很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那江局长你的意见还是中止行动了?”
“是的,暂时中止行动。在得到更多的情报后,再做下一步决策,否则可能会打草惊蛇。”江山坚持自己的提议。
赵曼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诸位,我们在此纠缠这一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兰度已经出发很多天了。他搭乘的是普通的商船,没有无线电。就算我们取消行动也无法通知他。即使我们派出信使乘坐901去追赶也难以追到他了。
“其次,兰度的情况有他的特殊性,元老院对他进行一些考验不失为可考虑的选择。现在在马尼拉有一个黑尔正让我们头疼,还是应当先抓住重点。我认为,兰度的行动应当继续,但我们应当做好妥善准备,俗话说得好,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为此,有必要准备一个b计划。派出第二组人员到马尼拉去对他进行支援,确保兰度的行动能够成功,或者,在万一失败的时候营救他。”
众人点头称是,赵曼熊继续说道:“我建议由对外情报局继续负责这一工作,可以提请执委会动用特侦队和海军的兵力对其进行支援。”
“我没有意见。”文德嗣说,“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江山问道:“如果兰度真得是叛徒呢?”
文德嗣稍稍沉默了一下:“如果兰度叛变,我们应当按照法律,将其带往元老院的特别法庭以接受审判。”
与会众人觉得这方案虽然不甚完美,至少也算是兼顾了各个方面。没人提出异议。
文德嗣最后说道“不管在马尼拉发现了什么,黑尔和他带来的一切都必须被净化。”(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霸王的余波
郑芝龙之死在福建全省,乃至东南沿海犹如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这个消息是如此令人震惊,以至于很少有人注意到漳州湾的毁灭。
这十多年来,郑芝龙争霸海上,经历了无数惊涛骇浪,虽然也有过被荷兰人诱捕、李魁奇的分裂这样的重大挫折,但是他一直在熊文灿的支持下在海面上无往不胜,从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人,一跃成为大海商,大明游击将军,“八闽长城”。郑字旗所指,无不望风披靡。
现在,这个东亚海面上的庞然大物,战无不胜的青年海主居然在短短一天的战斗中就轰然倒下,消息传来,凡是接到消息的人无不大吃一惊,继而是质疑。
郑芝龙真得死了吗?
各方派出的使者和细作四处,纷纷赶往安平、厦门等地。
福建巡抚邹维琏是在9月25日得到消息的。其实在d日的第二天,他就得到了“有海寇入寇中左所”的消息,但是并未在意――中左所一带是郑芝龙的大本营,他虽然对大明不够赤胆忠心,但是这八闽的安全却是一直很在意的,刘香老攻打闽安也是被他率军打败的。现在攻得又是他的老巢,郑芝龙必然会死战。
没想到随后的消息越来越糟,金、厦一带所属的地方官纷纷派来告急使者,禀报海寇势大,郑部在金厦各地全面溃败,人马都在往大陆上的逃亡。请求速派兵弹压溃军。
今天,他接到了上任以来最为震惊的消息:郑芝龙阵亡了!
郑芝龙阵亡的消息是由郑芝凤写来的书信告知的:
……髡贼渡海入寇中左所及安平县城。水陆并进。郑公提兵出城迎敌,并募死士力战,斩获颇多。然贼兵施以连环火枪。并燃放巨炮。郑公拔佩刀接仗奋力入,击杀十余人,身中数弹犹大呼酣战不已。为髡炮伤足尤指挥城头屹然不动,登岸髡贼大队拥至,又伤连珠火枪七,郑公力竭,不能支。乃北面再拜,解印绶付于从营骁将佟泰郎曰:“吾不能复生,汝急免吾首。掷体沟中”,一恸而绝。
郑公败殁,贼遂入城大掠。军民被杀被掠者数万。髡贼并毁中左所及安平县城,并焚未尽之民房。凡石亭栏。皆毁之;大不能毁者。更以火药炸裂之。至是,两城尽为瓦砾矣……
郑芝凤是郑芝龙的兄弟,郑家中劝告为重的首领之一,他的来报可信度是很高的。
这么说来,郑芝龙真得战死了?邹维琏颇有难以置信之感,一时间一种即喜且忧的心情浮上的心头。
喜得是,他一直为郑芝龙尾大不掉,有渐成藩镇之势感到担忧。他的前任成功的招抚了郑芝龙,肃清了福建洋面。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所谓肃清洋面不过是把过去的纷扰的众多海盗变成了郑家一家独大而已。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郑家借着官势,公然盘踞中左所,募养私兵,强征报水……已经渐渐壮大成一支极为庞大的力量。这力量,仅凭福建巡抚已经渐渐驾驭不住了。辽东军情紧急,朝议调郑家水师北上增援,每次都被郑芝龙借故推脱。
自己不比熊文灿,和郑芝龙有“恩情”,有私交――万一自己一个举措不当,郑芝龙公然反水,以福建本地的力量根本压制不下去,势必造成整个东南沿海糜烂。如今的大明不比皇上刚即位的时候,正所谓四处走火,八方冒烟,自己再在福建闹这么一出,多半人头不保。
如今郑芝龙竟然被人所败,连性命都丢了。邹维琏惊讶之余,不由得暗自感到轻松――郑芝龙一死,郑家群龙无首,势必四分五裂,到时候自己再施展手腕,不难将他们分而治之。
忧得是,来犯得髡贼竟然有如此的力量,将郑家的老巢来了个犁穴扫庭,未来的海上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粗安不多的洋面上势必重新陷入纷乱之中。万一这股海寇再进犯沿海各地,又是海防上的大患。
海上乱一点,商船渔船被劫被杀,他并不太放在心上,但是要是海寇频频登岸杀掠,本地的缙绅势必受害,一旦惊动了京师的闽籍官员,自己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正在彷徨间,仆人又送来了南安、晋江二县送来得塘报。邹维琏一一打开:
南安塘报:……髡贼昼夜攻城,当髡兵近城门登城壁之时,忽于烟雾中望见观音像,菩萨展袖,俄而大雨倾盆,逆敌之火箭炮弹连珠枪,无一能响,贼惧,乃退。
晋江塘报:……廿日,髡贼数万犯厦门,游击将军郑芝龙力战却之,不幸中弹而亡,贼遂陷城。以苦战故,大肆屠戮,军民无孑遗者。……髡贼成群分头掳掠,犯晋江,民无以御,县中士绅出重金千余募死士百人,夜袭髡人大营,各持白刃,贼出不意,大惊。髡贼佛朗机铳虽犀利,乃胥以净桶应之,髡贼火铳皆裂。城中击贼斩首无虑百十人,贼众哭嚎弃枪炮抬尸而遁。
一派胡言。邹维琏心想。他自己曾经当过本省延平海巡道,对福建的海防十分熟悉。州县、卫所塘报的伎俩如何不知。他估计这南安、晋江两县,髡贼就是在附近露了下脸而已,根本没什么“大战”、“死战”,不过,晋江的战报说郑芝龙已经战死,似乎也印证了郑芝凤所言。
不过,起码南安、晋江两县并未失守,看塘报所言,髡贼登岸大掠之后也已经退走,这么说来,失陷州县这个大大的罪名可以免去了,至于中左所城,大可再报一个捷,来掩饰下此次惨败――至于郑芝龙之死,固然震动沿海洋面,放到官场上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已,这些年总兵、副将、参将阵亡的都已经不甚稀罕了。
想到这里,邹维琏对如何应对心中已经有了谱。他叫来幕僚,让他们先写几封信给郑芝龙等人,要他们立刻“弹压部伍,收容流亡,分屯各地以待后命。”
接着又写信给晋江、南安两县的县令,命他们关闭城门,在城下暂设营地,收容难民和溃军。
命幕僚写一篇声情并茂,沉痛之至的祭郑芝龙的诔文,预备着用。
随后他传来中军,命令他从抚标中营挑选若干本地出身的精细军士,悄悄前往各处打探形势。
“你再预备三百人马,备好十艘船只,到九龙江口待命。只等我令箭一下,你就起锚前往中左所。你去得时候,郑家的人马大约已经到了。你只要登上岸去,到所城去走一遭,再回来就是。”
“喏!”中军不知道巡抚大人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这事情即简单又不用冒险,少不了去得时候有开拔银,回来有赏银,也算是发了小小的一笔财。
“不要招惹郑家的人,只要安全走一遭回来,我少不了要保举你。”
“谢大人恩典!”
下面,就是如何应对郑家了。邹维琏心想,要干掉郑家现在是个机会。乘他病,要他命。郑家群龙无首,势力大减少。是动手的好机会。而且福建本地对郑家不满的势力很多。郑家作为后起的海商,有了官身之后在闽南大肆并购土地,垄断出口商品和海上贸易,引起了许多本地缙绅的严重不满。但是当初熊文灿是被郑芝龙喂饱的了,招抚郑芝龙又是熊文灿的政绩,所以在熊文灿在任的时候这种呼声是被压制的,邹维琏上任之后,通过各种关系跑到邹维琏这里告状的人很多。不少本地官吏也在暗中撺掇他“治”郑家。
但是干掉郑家对邹维琏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能够讨好本地缙绅固然不错,但是现在郑家到底受损到何种程度,自己还不清楚,万一激起变乱后果不堪设想。再者熊文灿如今是两广总督兼任广东巡抚,帝眷正隆,自己下了手,势必引起熊文灿的不满。
反正郑家已经元气大伤,又失去了郑芝龙这个首领,自己大可分而治之。
他想了想,又叫来自己的一个贴身家人:
“你到账房上去,关照他们准备一百两银子,十石米并腊肉烧鸡干鱼,再备一张我的全贴,一并送到晋江县县学去。”
晋江的塘报中还提到,郑氏家族的许多眷属已经逃到了晋江,目前正收容在县学之中。
“你去了之后,设法打听一下,逃到晋江的郑氏眷属有哪些人?除了逃到晋江县城的之外,还有逃到哪里去得?郑将军的夫人和幼子现在又在何处,都要一一打听明白。你再领二十两银子路上用,从家人选几个得力能干的和你一同去。”
“是,老爷。”家人领命而去。
最后,他叫来心腹幕僚,要他们先商量下怎么给朝廷写奏折、请恤典。如何措辞,如何让“圣心甚慰”,讳败饰功,都是高深的学问。最后少不得也要开具保举请功的名单。这些都得幕僚们事先斟酌一番。(未完待续。。)
第六十节 漳州湾里的战国
晋江县学平日里十分安静,如今收容了数百郑氏家族的人口,变得喧闹不堪。大人的说话声,小孩的哭闹游嘻声。厅堂里,不时冒出生活做饭时的青烟。
侥幸随着郑芝莞逃走的郑氏集团的郑家族人和掌柜、将领们的家眷自从逃入晋江县城之后就一直寄居在这里。郑氏集团在晋江、南安两县有很大的势力,不少人置办有产业,因而有财势的人很快就各自投亲靠友或者到自己的庄子上去住了。县学里的人便渐渐的散了。然而安平城内逃出的混饭吃的远方外支的族人、中下级人员的家眷、失散的仆役、伙计和亲兵,无处可去。苦苦在这里等着返回安平的日子。
就在这县学的后面一进的厅堂里,百十个人在大厅、厢房和院子里济济一堂,有许多是肤色黝黑的黑人士兵,还有不少是带着太刀的日本武士。
统太郎一干人带着郑森从金门岛上逃脱之后,不敢在岸边久留,统太郎毕竟是外国人,对沿海的地理不大熟悉,便带着郑森逃往他曾经多次去过,路径最为熟悉的晋江县城。
沿途统太郎收容了不少散兵游勇,一路奔逃到晋江。晋江县城内已经聚拢了许多从金厦。安平等地逃出来的郑家族人。
然而,城里地位最高的郑芝莞似乎对郑家的继承人毫无兴趣,连形式上的拜见都没有来一下,只是打发仆人送来了些钱米衣服,再也没了音讯。
除了郑芝莞之外。郑氏集团似乎象是将他们忘了一般,始终没有人来过问统太郎一行人。如此的漠视让统太郎很是吃惊:家中的当主已经死了,留下的少主就是当然的继承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拥立?他开始以为是其他人还不知道郑森已经掏出虎口,便派出人四面去寻找脱逃出来的十八芝成员,特别是郑氏的“一门众”,但是到现在为止,一个人也没有来。
县学里聚集的散兵游勇都把少主视作救命稻草――他们都是下层,没多少积蓄,郑家一旦完蛋。他们就成了失业无着之人,当然都巴望着少主能够继承家主的位置,自己好歹有个“共患难”的情分在内。
统太郎虽然对郑氏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所知不多。但是也知道统帅郑芝龙没了之后,要把郑家的人收拢到一起是十分困难的。
由郑芝龙的长子郑森来继承父位,从形式上说是没有问题的。但郑森今年才七岁,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可能有能力来统御郑家度过危机。
郑森登位。势必要有强有力的辅佐人才能掌控局面。
照理说。这是携天子以令诸侯的好机会,辅佐少主的权臣篡夺权力,作威作福的事情,在中日两国都不乏其例。郑森应该是香饽饽才是,没想到居然完全无人问津。
连郑芝龙的兄弟都没有表示出要辅佐自己这个侄儿。只有郑芝凤派人送来过钱米,说安平、金门、厦门都已成瓦砾,一时间无法安置,只能委屈他们继续在县学居住。然后便再无下文了。统太郎毕竟是外国人。对此一筹莫展。
这些日子来,只有死里逃生的马托斯带着黑人卫队的残部几十人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个非葡混血儿也拿不出什么建议。
现在统太郎能够商量的人只有一个钱太冲。
这个钱太冲原是某位郑芝鹏麾下的一个普通文案师爷,据说原本是广东人,被人推荐来混碗饭吃。如今主人战死,他也就成了无业游民。
统太郎觉得钱太冲是个很神秘的人,他虽然是个书生,却皮肤黝黑,身材健壮,手脚上都是老茧,看上去像个劳苦出身的人,有一次统太郎看到他打水洗澡,发觉他身上还有不少伤痕,似乎是曾经上过战场。
但是钱太冲几乎从来不说他过去的事情,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直到几天前,统太郎想请一个使者去郑芝凤那里当说客才和钱太冲有了交际。
统太郎认为,郑芝凤是郑森的叔叔,又是郑家的实力派之一,由他出面来辅佐少主是最为合适的。因而一直想说服他。但是他毕竟是个日本武夫,当说客实在有难度,于是他就看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书生。
钱太冲一言不发的带着盘缠去了,几天后他回来――除了带来了几百两银子之外依然一无所获。
“他不愿意派人来迎接少主?!”统太郎失望至极。
“只说目前金门岛上一片废墟,又有许多尸体没有清理掩埋,少主移居过去,生活起居诸多不便,还请少主在晋江多将歇一段日子。”
“混蛋!”统太郎骂道,“老爷尸骨未寒,他们就已经这样对待少主了!”
统太郎这么生气是有道理的,因为昨天他派了个使者去郑芝莞那里,要求他将郑家在晋江县境内的一处田庄打扫出来,让郑森一行人移居进去――几百号人住在县学里诸多不便。
没想到已经接受了晋江县境内所有郑氏田庄的郑芝莞竟然以“髡贼匪患未清,住在城外不安全”为名拒绝了。
“看来只有找郑联郑彩兄弟了……”统太郎一筹莫展。
“找他们不是与虎谋皮吗?”钱太冲说。
统太郎一愣,到现在为止这个书生还没发表过什么具体的看法,现在他肯说出自己的见解了,不由得精神一振,赶紧说:“以先生的高见呢?”
“高见没有,不过连亲叔侄都不愿意出头,何况他们是外人。”钱太冲有点落寞的说道,“郑家两兄弟原本就是独立的势力,后来投奔到将军麾下的,原本就是借得将军的势力,如今将军死了,他们又占了厦门岛,大约是打算自己做自己的买卖了,还要拥立少主做什么?”
统太郎深感失望。
“厦门岛已成了郑联郑彩兄弟的天下吧?!”
“漳州湾里如今是战国七雄。”钱太冲不屑的说道,“一个个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唯独和少主没什么关系。”
就在郑森等人在晋江县学枯坐的时候,没有战死和被俘的十八芝成员们正在郑氏集团的尸体上展开激烈的争夺。
实力最强的郑芝凤抢占了金门岛,郑芝豹占领了小金门岛,郑联,郑彩兄弟占据了厦门岛。郑芝莞虽然从安平逃走的时候动作很快,但是听闻髡贼已经退出安平,立刻武装了自己田庄上的庄客,并自己亲兵、家丁,大张旗鼓的“收复”了安平。
其余的郑家部将或者投靠某一势力,或者占据漳州湾内某处小岛,有的势单力薄吃不准风向的,就靠在岸边或者进入九龙江、石井江,静观其变。偌大一个郑氏集团,竟如同分崩离析一般。
郑氏集团虽然在郑芝龙手上已经建立起来了,但是内部的凝聚力还很弱,基本上是靠着郑芝龙个人威望维持着的。眼下郑氏集团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首领和一大批骨干又战死,凝聚力不强的缺点立刻就暴露出来了。
在这个有船有人就是草头王的大海上,郑芝龙的嫡子这个名义没什么用,他名下根本没直辖的实力,郑芝龙一死,残留下军队、船只和财产都被集团高层中的幸存者迅速瓜分掉了。除了郑芝龙的近卫黑人卫队和日本人卫队,谁也没把他当回事。
至于将领和掌柜们,他们势单力薄,只能投靠某一方,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身上那更是不可能的。
“可惜我没有兵了。”统太郎虽然只经历过战国乱世的一个尾巴,但是深知武力的重要性,但是这次惨败黑人卫队和日本人卫队损失惨重,阵亡的,被俘的,失散的,差不多损失殆尽。
“现在汇集在这里的人,大概都愿追随少主吧。”钱太冲突然说道。
“那能有多少人,”统太郎说,“我手下加上马托斯的不下,总共才不到二百人。”统太郎忽然明白了钱太冲的意思,问道:
“你是说……”
“人少不要紧,只要敢打仗一样比乌合之众强。”钱太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神采,“再说,我们也未必需要打仗。”
在郑氏集团虽然已经形同分裂,但是好歹他们还是同宗同族。目前形势还不会出现同族相斗的局面,只是围绕领导权的各种形式的斗争将是不可避免的。在这样的时刻,亲兵的多寡确是个关键问题,但绝非主要问题。
统太郎意识到这个书生有着明确的打算,是个“谋士”,他现在正缺少一个能出主意的人,赶紧说道:“请钱先生教我!”
钱太冲却一笑:“统将军,你是东瀛人,为什么要保少主登位?郑家存亡与你又有何干系呢?”
“这是将军临终的托付。”统太郎亢声道,“我等被迫从东瀛出走,这些年来一直在将军麾下效命,得以衣食无忧,生活优渥。知恩图报,难道不应该吗?”
“呵呵,说得好!”钱太冲点点头,“那我就帮你。”(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节 钱先生
钱太冲自从被俘之后,在临高待了二年多。他是贫寒人家出身,虽然靠着当蒙师和游幕积下一点钱财在家乡娶妻生子,却连个小康人家的水平都没混上。因而被俘之后无人赎他,眼见着营地里的官吏幕僚一个个都赎身还乡,自己却只能待在俘虏营地里每日干活,心中愤懑不已。
和他一同被俘的常青云因为平日里养尊处优,干不动俘虏营里的苦活累活,“几欲死”,钱太冲因为平日里和他交往多些,又是一位博闻多识的举人老爷,因而对他多方照顾,有的苦活累活也常常帮他做了。把个常青云感激的热泪盈眶,多次表示只要一被放出去就和他结为异姓兄弟,将来是通家之好。
后来常青云的家人赎他出去,常青云信誓旦旦,送一回去就筹钱也把他赎出去。钱太冲便这样在俘虏营里望眼欲穿的等着常青云来赎他。
没想到常青云这一去就如渺无音讯。最终,还是他自己干活积满了点数才算是获得了自由身――这一来已经到了1632年的春天了。
获得自由之后,钱太冲谢绝了俘虏营里的民事干部在本地落户工作的挽留,决议要回大陆去。他这几年在俘虏营的工地上见识了太多澳洲人的事情,愈发感到澳洲人迟早是朝廷大患,自己在髡贼这里卧薪尝胆几年,正是回去报效朝廷的时候。
钱太冲带着俘虏营里发给他的一点盘缠和当初当俘虏的时候留下的一点行李,从临高先是坐公共马车到了琼州。去找原先的东家广东左参政分守海南道施邦曜。
施邦曜自从澄迈大败之后,一直蛰居在琼山县的分守道衙门内,每日不上衙。不会客,“自作楚囚”,算是与澳洲人“非暴力不合作”。他念及旧情还是接见了这位前幕僚,表示自己现在身在不测,不能留用他了。不过施邦曜在福建曾任漳州知府,和郑芝龙打过交道,便为钱太冲写了一份荐书。又赠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去福建投奔郑芝龙,好歹混口饭吃。
“髡贼在琼州已成燎原之势。”临行之时,施邦曜嘱咐他,“可惜朝廷如今被流寇、东虏所困,竟不能相顾。令此獠坐大。先生陷髡贼日久,如今脱出囚笼,将来必大有可为。”
钱太冲揣着这番鼓励,心头热乎乎的到了安平,没想到郑芝龙根本没见他――郑芝龙现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各种大佬推荐来吃闲饭的人如过江之鲫,钱太冲不过是个秀才,又没什么名气。郑芝龙身边的幕友已经有四五十号人了,便把他推荐给了郑芝鹏。
郑芝鹏也没把钱太冲当回事。就让他做了个帮办文书的师爷,活很简单,人也清闲,待遇当然也不高,纯粹是看着施邦曜的面子给口饭吃。
此次郑家的覆灭,钱太冲并不象其他人那样感到惊讶。在他看来,在琼州府已经成了气候的髡贼要灭郑芝龙这样的乌合瓦聚的海主不足为奇――钱太冲在郑芝鹏幕中几个月,冷眼旁观,知道郑氏集团不过是个海商集团,一切都是为了逐利,并无多少政治上的远见。较之于髡贼,堪称云泥之别。一旦与髡贼开战,失败是必然的。
这种反差反倒是坚定了钱太冲与髡贼作对的决心,他胸中和一般的中国文人一样,颇有一番想做大事业的雄心。在旧有的社会体制下,他一个小小的穷秀才难有作为,现在郑家被重创,家中又是四分五裂,嫡子郑森无人扶持,正是自己出头力挽狂澜的大好机会。
只要能将郑森扶上郑家当主的地位,再徐徐图之――钱太冲颇有自己当郑家“太傅”的想法――说不定能在这东南海域谋划出一片新天地!
现在聚集在郑家少主身边的人,都是些郑氏集团的底层人物,马托斯和统太郎固然忠心耿耿,但是对这官场之事所知甚少,而且头脑简单,很容易被利用。自己操纵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此时,眼见日本人已经送上门来,他便故作高深的微微一笑,把自己这些日子里在肚子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的文章拿了出来。
“统先生!难得你忠贞不二。”钱太冲连连点头,“你想扶幼主即位,其心可悯。只是这样奔波,完全是于事无补。”
他在郑芝鹏幕中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郑氏集团的状况了解的很是清楚,所以对郑芝龙死后,郑氏部将四分五裂的局面并不惊讶。
“……森少爷年龄幼小,将军又在盛年,没有为他预备师傅和部下。所以现在郑森少爷唯一有得就是一个将军嫡子的身份,”钱太冲说,“他没有自己的势力,对郑家的部将来说不值一提,也就没人在乎他的嫡子身份了。森少爷的母亲又是日本人,在很多部将看来更是‘非我族类’,而且也没有外家的势力可以支持他。”
“这便如何是好?”统太郎有些着急。
“呵呵,不要急,还是有一个人在乎森少爷的。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森少爷的困窘,否则我担保他一定会对森少爷鼎力相助。”
“是谁?!”
“福建巡抚邹维琏。”
邹维琏的名头,统太郎是听说过的――不但听说过,他还曾经随同郑芝龙去参见过,知道此人是福建全省的长官,是个十分有权有势的“大名”,但是他知道郑芝龙和这位邹巡抚之间一直面和心不合,不如从前的“熊巡抚”来得和睦。
“邹巡抚和将军一直不和……”
“此一时彼一时。”钱太冲觉得向一个日本人解释有点难,“从前是老爷在世,现在老爷不在了,郑家群雄并起,他就另有考虑了。”
郑芝龙在世的时候,郑家作为一个整体对他这个福建巡抚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现在郑芝龙不在了,郑家陷入四分五裂,固然消去了心腹之患,但是群雄逐鹿的局面也不是他所乐意看到的。分裂的郑家势必会陷入彼此争斗的战火,福建沿海会受池鱼之殃,原本粗安的东南沿海局势也会再度变得恶化起来,到时候邹维琏就很难向朝廷交代了。
一个大而弱的郑家才是邹维琏希望看到的局面。他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的话,作为福建一省的巡抚,最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统一但内部四分五裂的郑氏集团。这样,集团内部的各个势力都会努力讨好拉拢官府,他邹维琏才有长袖善舞的空间,不管对朝廷,对他个人都好。
作为邹维琏来说,他想拉拢郑家的其他人都不容易,郑氏集团的首脑人物都有各自的班底势力,邹维琏想拉拢他们,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一旦扶持起来,是否又会成为另一个郑芝龙也犹未可知。与其让欲壑难填的大人继位,远不如让没有**的幼儿登位省心。
何况,钱太冲冷笑着想到,如今在漳州湾里争权夺利的郑家诸人都没有想到:郑芝龙能有今天,和他披上了官皮有莫大的关系。郑森不仅是郑芝龙嫡子,还是郑芝龙的世袭军职的继承者。现在,年幼的郑森就是朝廷命官,其他郑家部将只不过是些“草民”而已。
邹维琏以福建巡抚的名义出面来扶持“袭职”的郑森,不但有官面上的借口,从私面上说,他维护的是“孤儿寡母”的正当权益。堪称光明正大。也给了邹维琏名正言顺的干涉郑氏集团以充分的借口和机会。
邹维琏在扶植郑森,所费无几,对郑氏集团的牵制却是很大的。
以邹维琏的才智,应该不会没想到这点。钱太冲对自己的推断有很大把握――而且他知道福建巡抚曾经派人询问过田川氏和郑森的下落,显然这位巡抚大人对这母子两人还是非常重视的。
统太郎对他的分析五体投地,当下表示愿意一切听“钱先生”的,只要能让福松当上家主的宝座。
“现在我们不要着急,”钱太冲胸有成竹,早就把下一步计划盘算了好几遍,“这县学里聚拢了不肯散去的,都是少主的忠义之士。我们不应该对他们置之不理,各处送来的钱米银两,以少主的名义散发给他们一些。”
“可是我们钱米并不多……”
“将军身前富可敌国,他的嫡子难道还会在乎这一点东西吗?”钱太冲微微一笑,“要定人心。”
“先生高见!”
“外面有几个读书人都有些见识,又能和少主共患难,我们要拉过来,为少主所用。你晚上派人悄悄的把这几个请来。”钱太冲说着给了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没有一个姓郑的人,钱太冲认为,此时不宜让郑氏族人搀和进来,以免有人意图用自己的血统来夺取领导权。闽南这个地方,乡谊和宗族的观念很强,自己不但外姓而且是外乡人,更要提防。
等到木已成舟之后,再考虑吸纳郑家的族人。
“都依先生。”(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节 晋江谋划
“将军的遗体现在何处?”钱太冲对这个问题很是关注。
“将军的头颅,我逃脱上岸的时候用石灰保存了,藏在九龙江口的一处隐秘之处,只是留在厦门岛上的尸身不知有没有被髡贼掠去。”
众部将“收复失地”之后,也的确寻找过郑芝龙的遗体,不过,陪伴郑芝龙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日本雇佣兵们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脱逃出来的也随统太郎到了晋江――郑森无人问津,统太郎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求教。众将便一无所获。日子一久此事就被人遗忘了。毕竟现实的争权夺利更要紧。
“这就好办了。”钱太冲想,没了尸身的确有些缺憾,但是头颅在就没问题。
“愚蠢的家伙,乡巴佬!”
钱太冲想:郑家的众部将只知道争权夺利,依然不脱商人只逐眼前利益的短浅目光。根本没考虑到殡葬郑芝龙的政治意义。郑芝龙不是草头小民,是堂堂正正的朝廷经制武官,为他主办葬礼就是就等于向天下宣布,自己是郑芝龙的继承人。送葬本身具有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
“你再派一个精细的人,悄悄的先去九龙江口设法去将将军的遗骸取出。”钱太冲嘱咐道,“一切都要隐秘从事。”
“这个我省得。”
“我明日就去福州,求见巡抚大人。你要在这里护持好少主。”钱太冲说,“不要外出。尽量少与人打交道,不要提及巡抚大人和我的去向。”
统太郎郑重的点点头。
钱太冲的福州之行很是顺利。邹维琏听说有人带来了郑芝龙嫡子的下落,当即关照亲自接见。当他听说郑森已经从髡贼手中逃出。目前正住在晋江县学里,不由得大为高兴,盛赞钱太冲、统太郎等人“忠勇可嘉”,又对郑芝龙之死表示沉痛的哀悼,接着问起了郑芝龙的后事何时办理,他好去亲自吊唁。
“将军遇害之后,遗骸惨遭髡贼荼毒。只余首领由部下统将军拼死带出,如今正供奉在庙内,预备着择祭开吊……”
“此事事不宜迟呀。”邹维琏皱眉说道。“将军即已殉国,还是应该入土为安。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犹未开吊,说起来。朝野的风评都不好。”
百善孝为先。郑芝龙阵亡已经快一个月了,郑家部将也全部“收复”漳州湾各处,到现在却连办丧事的风声都没有,岂不是太过荒唐,若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御史风闻了必然是要弹劾的。
对这件事,钱太冲早就胸有成竹,当下拭泪。作痛心状,将郑森目前的处境大约的讲了讲。
“……森少爷如今是寄人篱下。一饭一茶尚且仰人鼻息,何况再要主丧开吊呢?”钱太冲说到动情之处泪如雨下,半是真情半是做作,忽然从椅子中站起来,撩袍跪下行了个大礼,“还请大人为森少爷做主!”
左右赶紧扶起钱太冲,邹维琏当即表态,自己一定为郑森“做主”。
邹维琏身边的从人这一天都大为吃惊,大人不但亲自接见了这个一脸穷酸相的秀才,还“相谈甚欢”,最后甚至把听差都打发了出来,二人在暖阁内密谈到掌灯时分。
钱太冲踌躇满志的回到晋江县城:邹维琏正如他估计的那样,对扶持郑森牵制郑家诸将极有兴趣,不但和他相谈甚欢,给了他足够的口头允诺,那拿出了实际的东西。
一是尽快落实郑森的袭职事宜,钱太冲已经拟了郑芝龙的“遗折”,请巡抚大人代呈,至于袭职的具体手续都由邹维琏的幕友代办,能够很快落实。
其次是邹维琏答应,一旦举办郑芝龙的殡礼,他一定亲率省内大员到场致祭,以充分显示福建官场对郑森的支持。同时他还会秘密给漳州府和属下各县的县令下手札,要他们给予钱太冲充分的行事方便。
最后,他还答应在经济上甚至军事上给予钱太冲以支持,确保郑家的嫡子能够顺利继承这个家主之位。
“这位是曹将军。”邹维琏命人传来抚标中的一名千总,“你别看他年轻,却是一位忠义之士……”
钱太冲看这位年轻的偏将,长得很是魁梧壮实,一张圆脸尖下巴上悉悉索索几根胡须,翻鼻孔小眼睛。看上去也还精悍。似乎有些面熟,好像见过似得。
“曹千总当年随同何将军征过髡贼。澄迈城下我师不利,幸赖曹将军殿后死战,何镇台才得脱出髡贼重围。”邹维琏笑道。
钱太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小将和自己一样,也是当年澄迈之败中的幸存者。
“卑将无能!”
“往日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邹维琏摆了摆手,“这位是钱先生,你们以后要和衷共济,共捍我八闽海疆。”
两人齐齐唱诺。
“我明日就下令,调曹千总带一百士兵移防到晋江,暗中为你助力。”邹维琏笑道,“你们之后要同心协力。”
“是,多谢大人!”
虽然身边多了一个“监军”,但钱太冲认为并无大碍:他们目前势单力薄,的确需要人手。而且曹相蛟是巡抚的人,用来壮门面也是好得。
倒是统太郎心存芥蒂,他和郑氏集团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官府本能的有很大的戒心。但是钱太冲表示,要想让巡抚大人出力,这点代价是必须的。何况有巡抚面上的人在晋江城里,其他各派势力真要起了什么“不利于孺子之心”的话都要心存忌惮。
“我们很弱,要依仗巡抚的力,就只能委曲求全。”钱太冲耐心的解释道,他深知统太郎为了“大义”的名分随时可以去冒生死之险,是不可多得的忠义双全的人,将来必然是郑森身边不可多得的腹心大将。自己要辅佐郑森重整旗鼓,一定要做好对他的笼络工作,“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必须忍耐。”
钱太冲见过邹维琏之后,晋江县令原本观望的态度忽然热络起来。不但三天两头派人送米送柴来问候。还表示县学里他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再催促他们搬走让出地方来。这群人的处境大为好转,
这么一来,不但统太郎一干人对钱太冲大为信服,原本以为无处可去蛰居在县学里的散兵游勇们也对钱太冲一干人有了信心,纷纷“积极向组织靠拢”。
钱太冲并以为满意,晋江县城从来就不是郑家的地盘,自己在这里只能算是寄居的性质,不能作为重振旗鼓的地盘,有必要在漳州湾里夺取一块自己的地盘!
“我们要夺回安平。”钱太冲说道。
之所以把目标定为安平,因为安平是郑家的中枢,不但是郑芝龙的府邸所在地,还是郑氏祖坟、祠堂所在地。郑森作为郑家的少主,重入安平,其象征性意义不言而喻,对目前散落各处,没有能力参与漳州湾争霸,正在观望中的郑氏族人、将领的号召力极大。
一旦占领安平,少主就坐定了郑氏集团的“正统”,又有邹维琏在官面上的“背书”,在道义和法统上就占据了半壁江山。
从经济上来说,安平是对日贸易的重要贸易港口。前往日本的安海船不少是从这里出发的,夺取安平等于就是掌握了相当份额的对日贸易份额相当部分,一部分在被袭击的时候没有返航的安海船就会选择投靠少主,海上力量和经济实力就都有了。
统太郎对选择安平没什么意义,只是有些担心,说:
“我们的兵力不足,需要出奇制胜才能取胜。”
他郎对近在咫尺的安平早就在窥觊了,因而一直派人悄悄的去探察。郑芝莞的的家丁亲兵有好几百人,还有武装起来的庄客一千多人――他为了防备其他部将的侵袭,日夜戒备,仅凭借统太郎手下聚拢起来的三百名各路散兵游勇要夺取安平还是有难度的,当然,真要谋划的好,也不是全无机会。统太郎这样的日本武士出身的佣兵,最擅长小股厮杀和偷袭,而且胆大妄为。
“我们不能动武――郑芝莞和少主怎么说也是叔侄关系,绝不能落下这个话柄。”钱太冲似乎胸有成竹,“要和平的夺取安平。”
“安平现在虽然是一片废墟,但是郑芝莞连晋江县内的一处农庄尚且要推三阻四,何况是安平一城?”
“马上就是十月初一()寒衣节了。”钱太冲说,“郑家祠堂向来一样要祭祖,烧寒衣。少主是郑家的嫡子,又袭了世职,照例要回祠堂主持祭礼――纵然他年幼不能视事,也是要在场的。我们就以祭祖的名义回安平!”
“郑芝莞要是阻挠怎么办?”
“他不敢这么做,否则就是把自己陷于‘不忠不孝’的境地里了。纵然以后下海当海盗,恐怕也混不下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列数他的十大罪状,有道伐无道,堂堂正正,名正言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