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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六节 消化

    陈海阳点头叫人接下,照例说了一番勉励安抚的话,接着施十四又献上礼物,这是为了今天的仪式特意从各家的财宝里挑选出来的:一对上好的日本太刀,一对纯白无瑕的和田玉的狮子,一套酒器:黄金镶宝执壶和四个白玉镶金的杯子。最后是一箱子赤金的小元宝,每个一两,足有五十个。

    陈海阳略一过目,心里想:这群海盗果然很有底子!

    不过他已经听先期来的水手们抱怨过,说已经欠饷一二个月了,看起来,发饷没钱,头目们的私囊还是很丰满的。

    这既然是公献的礼物,就是输诚的象征,陈海阳自然要收。当下关照收下,交计委登帐入库。

    收下礼物,陈海阳缓缓的审视了他们一遍,略等了等才开口道:

    “诸位头目即来投效我临高,尔等就是我澳洲的人了,自此我们是一家人。戮力同心就不只是一句话,乃是要确确实实做到的。尔等可知晓?!”

    “是,小的们明白!”施十四背上开始出汗了。

    “请诸位头目商馆入席吧。”陈海阳的面上lu出了微笑,“为诸位头目接风洗尘!”

    仪式结束之后,林佰光将众头目带到博铺的食堂里,这里已经摆下了接风的酒宴。至于船上的男女老幼,自然有阳河检疫营的人过来清点人数,登记造册。再领去“净化”和吃饭。至于物资的查点工作,因为船上还有众人的私财,所以计委暂时不上船查点船上的粮食物资,只派人在各船的上下栈桥处站岗。

    八十条大大小小的海船,最小是可载二十多人的大舢板,最大的足有四百多吨。都是这一带常见的广船、福船。

    海军添加了这许多的船只,不仅海上兵力大增,连一直感到匮乏的海运也能一并解决,原本即要当军舰,又要当运输船的状况总算得到了缓解。

    接风宴刚结束陈海阳已经在海军部里开始筹画这些船只的分配方案了。现在海军部属下的杂类船只太多,要好好的做一番调整规划。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些船,迄今还是头目们的私产。他们的投奔并非无条件投降,而是一种“合股”的性质,作为董事长,不能随手就把股东的生产资料直截剥夺。这样做的结果是将来再也不会有人来“合股”了。

    力量上说,海盗头目们现在是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反抗还是逃跑,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可能。但是人心的招揽,却是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穿越者需要的是“吸收”,而不是“联合”。这个基调是吸纳土著人员参加穿越集团的基本主旨,所以给予他们联盟者的地位是不被考虑的。

    这批投效来的海盗不是被剥夺了一切的战俘,也不是走投无路的饥民,而是成建制,有组织的武装团伙

    要完全吸收,这伙头目们自然不乐意――这种团伙具有很强的私有性质,每个人都把船只和水手看做自己的私产。所以如何“改造”这批成建制的海盗就成了一件当务之急的课题了。

    “小魏,这是活就交给你了。”马千瞩在办公室说,“你要好好的动脑筋,把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帮我们吃下去,还不能吃得消化不良。明白吗?”

    “是,马总长,这事情你就看我的吧。”魏爱文信心满满。

    魏爱文的吸收计划很传统,简而言之就是“安抚上层,拉拢中层,争取下层”。

    最重要的就是争取下层。他们人多势众,在分配利益的时候一贯处于被忽视的地位。与头目们并无太大的共同利益可言,可能还有不少怨言。争取他们相对容易。

    一旦争取到下层,中层分子就是墙头草,而上层分子即使有怨言也会因为失去了基层的支持而无力反抗。到时候优待他们作个表率也可以,直截人道毁灭也可以,全看穿越者的兴趣了。

    至于上层分子,魏爱文认为也是可以进行分化的――头目们的诉求并不一致。林佰光在登陆之后马上提交的报告中指出,这批头目目前的想法并不一致。象胡胖子这样的,是想找个安乐窝稳稳当当的享清福;林淡,急于要找自己的老婆孩子;施十四则是想攀着这棵大树继续发财……

    “我们分而治之,很快就能吸收他们。”魏爱文向马千瞩阐述了他的思路。

    “这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包括任福、贺新那批人也要下功夫。我们缺船,更缺水手。要尽快把水手和里面的技术骨干们争取过来。”

    “还有,就是头目们的待遇问题,”魏爱文迟疑道,“这事情也得有个说法,水手们好说,按照海军士兵的供给就可以,这些头头呢?”

    现在穿越集团内已经在土著中实行了工人工种和技术等级制度,但是对行政人员和陆海军官兵还是采取**式的供给制,军官和行政人员不过多拿些津贴而已,和普通士兵、职工也相差不了多少。

    “这个你先不忙,执委会得考虑考虑。”马千瞩想起了当初开会的时候自己提出的行政等级制度被枪毙的事情,“现在好了,你给这群人定什么待遇呢?”

    首先就是工资待遇的问题,他们在诸彩老手下是不这个过日子的,抢劫和贸易就是收入的来源……

    想到这里,马千瞩眼前一亮:对啊,硬要把他们变成海军的船长或者舰队指挥,领工资过日子,积极性不高还会有怨言,不如让他们去发挥自己的所长,去干自己的老本行。

    “他们的位置,不在海军部,而是在外商委!”

    他重新坐下,开始拟订一个对这批人马的处理意见。

    晚上,在执委会召开了一次会议。马千瞩在会上阐述了自己的这一看法和设想。

    “这个提议好,否则这伙人还很难处置呢。交给他们带兵恐怕也不够可。”

    “嗯,让他们去干自己的老本行就是了!”

    于是有人就提议重新考虑开设“东南亚公司”。这个所谓的“东南亚公司”执委会已经设想了不少日子,其目的是直接和东南亚进行海上贸易,获得东南亚的农林和矿产资源,以后实力增强之后还可以担负殖民拓展的工作。类似与东印度公司的性质。

    但是这个设想因为海军部属下的适合远航的船只不多而搁浅了,另外他们麾下也没有熟悉这方面的人才。现在让诸彩老这个大海商手下的头目去干这个正合适。

    “过去一是船不够用,二来也怕在当地起了冲突我们人少船少不能自保。但是现在有了这么一股生力军的加入,在东南亚进行直接贸易的条件就成熟了。”马千瞩说。

    李海阳很是兴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叫他们在当地海域展开私掠。打击欧洲人在当地的贸易。”

    “还没这个时候。”文徳嗣反对,“私掠会引起仇视,我们在东南亚的存在还是空白,立足未稳不要干这个。荷兰人、西班牙人和英国人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真要冲突起来,我们在当地没有立足点,很容易被他们打败。另外私掠就是一种海盗行为,这伙人本身就是亦商亦盗,吃到了抢劫的甜头干脆就在东南亚海域当起海盗来的话,我们也不见得能控制得了。到时候反而祸害无穷。”

    文徳嗣继续道:“不管是私掠,还是开拓殖民地,在我们没有能力真正手东南亚事务之前都不要搞。只要保住自己的贸易安全就可以。”

    在文徳嗣的设想里,东南亚公司的船将采用编队的方式进行贸易,每次出航都组成大型的护航队――类似威尼斯人在地中海和黑海进行的一年一度的海上巡回贸易。这样的大型船队,拥有足够的人员和武力,足够在航行的时候自保。不管是欧洲人还是其他海商集团都不足为惧。

    “贸易的事情,我们海军是不懂得,”陈海阳说,“我只是想知道:执委会对他们的人和船到底持什么态度?是允许他们保留原有建制和指挥体系,还是彻底打散重组?”

    “北平改编式的保留建制。”马千瞩说。

    也就是说,名义上保留建制,实际采用人员渗透、人事结构调整的方式逐步剥夺头目们对原来人马的控制权。

    “根据花名册上的数字还有检疫营送来的点验结果。”邬徳打开文件夹,“总共是1803人。其中妇女、儿童和五十以上的老人230人。实际上,每条船上的水手平均下来只有不到20人。”

    很显然,即使把妇孺老幼都算上,再去掉里面只需要几个人的小型船只,他们还是严重的缺少人手。

    “这样,要让这些船重新运作起来,就势必要补充水手。”邬徳看了下计委的船只点验表,“去掉小舢板什么的,至少要再补充1500人以上,这些船只才能充分的运作。”(!)!~!

第二百零七节 学习班(一)

    按照50%的比例掺沙子,就已经可以彻底的让其失去控制力了。再加以打乱编制平均分配,做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彻底搞乱里面的派系。

    “水手们反正要过60天的检疫期,我们政治部会抓紧这段时间进行教育工作,尽量把水手们争取过来的。”

    “任福带来的人教育的怎么样了?”

    “有了相当的进展。”魏爱文眉飞色舞,“他们属于诸彩老的中军体系下,算是亲信。一开始还是有难度的,但是我们抓住其中的官兵矛盾――”

    魏爱文说,在整个思想教育工作中,重点搞“诉苦”运动,诉谁得苦呢?第一自然是官僚劣绅了,欺压百姓,闹得大伙民不聊生才走上这条道的;至于第二,就是海主们了。要重点揭批海盗团伙里的种种欺压群众的行为,让水手们充分认识到,海主、头目们不是他们的恩人,而是剥削奴役他们的坏分子……

    “停,停……”文徳嗣赶紧叫停,“这个思路我是明白的,离间双方的关系。但是这批头头脑脑们以后还要任用,不是直接拉出去枪毙的,搞得太对立了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水手一上船不就得揪斗这些人了?”

    “当然会有分寸的。”魏爱文说,“不会激化的,只不过要他们看清真面目罢了。再说对这些海盗头子,我们也有学习课程。”

    “要开***?”

    “对,开”

    施十四等人在商馆里住下,好吃好喝招待一番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是不断的参观。

    “参观,不断的组织他们参观,让他们充分的体会到我们集团的实力和制度的优越性!”魏爱文指示道,“事实胜于雄辩。”

    首先是丰城轮的参观,亲自登上这艘巨大的铁轮,让这伙海上汉子如同小孩子一般好奇心大起,刚上甲板没走几步路,就呼啦一下全部跑到舷墙上向下望去。

    “好高!”

    有人则不相信这是铁的,用手摸,用身边的铜钱敲打、刻划,还有人干脆去in的。看到甲板上新安装完毕的铸铁巨炮,这些人的眼睛都直了,这门和博铺烽火台上一样的150mm前装线膛炮。炮位旁运送弹药的滑轨,炮弹和有装填炮弹时用的吊车都引起了他们无穷的兴趣。

    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炮位下面的滑动轨道,不用很大的力气,二三个人就可以使得火炮转动。他们都有海战的经验,知道这随意调整火炮射向的厉害之处,不由得一个个啧啧称奇。

    “奶奶的,有这玩意,郑芝龙算个屁呀。”施十四按奈不住兴奋之情,“就算澳门红毛人的大夹板船也不在话下。”

    接着,又参观了博铺公社和造船厂。因为材料供应问题已经陷于半停工状态的的第一艘铁壳船854工程已完工部分还是成了最好的建设成就展示品。

    施十四和其他人亲身走到船坞里,抚摸着一排排小树干一样粗大的铁制肋骨,一片片被巨大的铆钉钉在肋骨上的铁板,完全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魏爱文唯恐不给力,接连几天又播放了宣传片给他们看,郑重起见,日本秘影戏就不放了,放得是一部用各种资源剪辑出来的宣传片。

    活动的银幕上,钢铁联合企业里钢水飞溅,水电站喷涌着巨大的水龙,钢铁巨船从滑道上徐徐滑入大海,织布机在源源不断的吐出布匹和绸缎,城市璀璨的灯火和无尽的车流,红扑扑的面孔的现代农民,开着东方红拖拉机……

    接着是成排白盔白甲的帝国冲锋队正在行进,然后镜头一转,又换成了国庆阅兵中的装甲兵方阵……

    头目们一个个在黑暗中丧失了辨别的能力,这大大超越了他们对世界的理解能力。灯亮起来的时候,林佰光满意的看到他们个个呆若木鸡。

    “诸位,这就是我们所来之地!”林佰光精气神十足的说道。

    几个人勉强想从脸上挤出点笑容来,也有人呆滞之余lu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前者看来比较顺应潮流,后者则具有投机的潜质。负责观察他们表情的情报人员在每个人的照片下写下自己的直观评语。

    三天的参观学习结束之后,根据乌佛的窃听他们私下言谈的结果,头目们对穿越集团简直是五体投地,海盗们是崇拜强者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言谈中认为,自己这次投奔临高是来对了地方。更有人野心勃勃的觉得,说不定澳洲人还会入主中原,取朱皇帝代之,大伙都能混个开国元老当当。

    在这种情绪之下,对船队进行必要的处置就变得容易多了。让他们休息放松几天之后,由邬徳牵头,召开了一个专门的会议,向投奔的头目们宣布了政策。

    所有来投奔的头目,不论带来几条船,每人均获得独立住宅一套。这种住宅是临高建筑公司为以后将逐渐增加的土著管理层干部设计的,同时也是为了日后穿越集团集体宿舍制度取消之后的个人住宅做试验。

    这种干部用房,采用的联排别墅的思路,以节约用地和建材。每栋小楼为二层半的结构,实用面积二百四十平方米。设有上下水和建议的蹲坑水冲式独立卫生间,不供电。所有房屋另附面积不大的前院后院。

    其携来的私人财产,一律保护,可自由处置。

    头目们的家属子女,一律上岸居住,未成年子女入学,已成年的子女,根据家庭要求和本人意愿入学或者参加工作。

    本地不承认私人奴仆,所以头目们带来的奴仆一律废除身份,愿意继续为头目服务的,按照雇用关系处理。不愿意的,以移民论处。

    至于他们带来的水手,凡是希望回家或者他去的,发给遣散路费。愿意留下的集中起来进行90天的检疫。

    “检疫结束之后,凡是愿意回来当水手的,重新整补上船;不愿意的,由我们统一安排其他工作。”魏爱文解释着政策。

    下面的人开始不安起来。奴仆好说,本来也没几个人,水手里有不少都是被强抓来得百姓,如果来去自由,岂不是一下子要跑掉很多人?本来经过这次浩劫之后就损失了不少人,再这么一搞,岂不是要没人驱使了。

    接着魏爱文继续宣布:“现在大伙的船,有的人多,有的少人,光航行还算勉强,要是要开仗估计就不够瞧得了,所以海军将会给各船定编员额,把缺额都补全了。以后发饷就按照各船定编之后的花名册。”

    “以后大伙的粮饷,就全部由海军发了,不用大家发愁了。不用愁柴米油盐的事情了。哈哈哈哈。”魏爱文笑了起来。

    施十四等人却笑不出来。他们自然知道这里的弯弯绕,重新整补人员之后,势必掺入大量的“沙子”,原有的以地域亲族构成的紧密小集团完全被稀释掉。纵然自己的船上还有些熟悉的面孔,也不是过去可以任意驱使的亲信了。

    至于后勤统筹,听上去是好事,实际上拿谁的军饷当谁得兵。军饷和粮草统归了澳洲人发,船上的兄弟就不大会卖自己的帐了。粮、饷二途一被控制,他们只能服服帖帖的听从澳洲人的指挥了。

    众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但是这些条件光明正大,甚至可以算是优厚。且不说自己现在要人没人,要粮没粮,而且一旦反对正好证明了自己有“贰心”。这对于刚刚改换门庭的人来说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大家都很清楚。

    参观学习了几天之后,他们对澳洲人的实力有了直观认识,不仅有了足够的敬畏,野心和期望也大了起来――看穿越集团的实力,不敢说能打到北京当皇帝,但是割据东南一隅,开府建牙大约是做得到的。到时候自己就是堂堂的开国功臣,封妻荫子的福分了!

    不如现在示以忠心――反正自己的一点力量穿越集团要扼杀也是举手之劳。既然要卖身投,干脆就卖得彻底一些。想到这里,施十四第一个站了起来:

    “在下即来投奔临高,所属部众、船只均愿献纳!只求为一先锋部将,为诸位首长冲锋陷阵!”

    众人目瞪口呆,李广发跟着站了起来:“在下也愿意献船纳众。从此与首长们一路一心。同舟共济。”

    “我也愿意,在海上飘来飘去的日子我过够了!”胡胖子也喊道。

    这样一来,余下还不太愿意的人众也只好齐声附和。

    魏爱文做出领导的模样,把双手往下压压:“大家既然来到临高,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计较是谁得了。”

    他接着说道:“诸位的船只,还是由你们自己统带。如果不想再在海上漂泊的,执委会也有政策。”

    根据执委会定的政策:凡是愿意交出船只的,由执委会出钱将船只收购。交出船只之后愿意继续干海上勾当的,分配到海军部工作。不愿意继续出海的,另外分配去处。!~!

第二百零八节 学习班(二)

    想继续保留船只的,可以继续统带船队。参加外商委的新组建的联营特许公司――东南亚公司,专门从事海外贸易。头目们用船只入股。每艘一百吨的船只算一股,超过一百吨的以此类推。低于一百吨的船只不收。

    参加东南亚公司的船只除了执行海外贸易活动之外,也要完成海军部交下的运输、作战和巡逻任务――东南亚公司是受外商委和海军部的双重领导的。不过在级别上,该公司的管理层可以参加执委会的扩大会议。

    这个政策出台之后,大家觉得可以接受。虽然经过补充人员,后勤统筹之后,他们对船队的私人控制力已经大大下降。但是能够保持船队的控制权还是让很多人在心理上觉得舒服一些。

    多数人选择了参加东南亚公司。既然要走远海,小型船只留着无用,干脆全部缴纳上去,还能换些银子。施十四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坚决的要求把自己的全部船只上缴给组织上,而且不要一文钱。只要求自己能在海军部当个“千总”之类的小官。魏爱文觉得纳罕――这海盗头子怎么忽然觉悟如此之高,难道他真得已经觉得俺们能够打到北京让他当从龙之臣了?

    林淡也毫不犹豫的上交了自己的船。他同样不要银子,不过附有要求:穿越集团必须全力帮助他查找家属的下落。

    “银子该给多少就是多少,这是信誉。”魏爱文说,“至于找你的家眷,一定竭尽所能――咱们不是一家人了么?”

    胡胖子干脆利落的把属下的五条船全部缴纳了。他要求不再出海――想搞个田庄干干。

    “没当海盗之前,我可是种地可是好手。要不是遭瘟杨六杨七一把火烧了老子的庄子,也不会干这个买买。”

    “你要不干这买卖,说不定早就败落光了。”林淡说,“你这种乡下土财主,就一肥肉。”

    经过一番登记调配,十一个带船来的大小头目中有五人愿意上缴全部船只,其中胡五妹――也就胡胖子,他家长辈因为子嗣艰难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女名――表示不愿意继续吃这碗海上的饭,想拿了银子买些田宅安顿下来。

    “田宅就不用买了。房子是我们给你配的。这样吧,你给我们干个庄头吧。”在旁的邬徳点点头,“县城门外有个学田庄,那里有几百亩地正少个掌事的。你就带着老婆孩子亲戚住那里去好了。你的亲兵,也可以随身带几个去。”

    “成,管个田庄是老本行。”胡五妹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我还想买些田地,行不行?”

    邬徳点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买地我们有政策。你得稍微等等――反正银子放在身边总是银子,亏不了你的!”

    “好五妹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

    施十四、林淡、李广发等人愿意直接加入澳洲集团的“海军”。

    另外六个人则加入了东南亚公司,他们也上缴了一些小型的船只,只保留大船。平均下来,每人还有三到五艘大船。

    严茗带着德隆粮行的人现场办理船只赎买的事情。中国古船的计量单位比较复杂,有用料的,也有按尺寸算的,也有按照载重量计算的。严茗合算的价格是按照广州站搜集来的广东、福建沿海的各种尺寸的船只造船价作为基本参照点,再对船只进行材质、状态、附件的评估给价。总得来说,给价从优。实际上这些船只在海上已经漂流了二三年没有整修过了,普遍状态欠佳。

    给价全部用的是白银。如数付给头目们。这也算是取信于他们。严茗估计,按照临高目前的消费状况来看,这些人很快就会对不大好用的白银感到厌烦了。

    手续办完之后,由各家头目指定几名亲信办理船只的移交手续。在计委人员打开启封之后每条船上的火炮、弹药、粮食、资材、私人行李之类都一一被搬运下来。私人物品一概经过消毒后由各人领回。至于火炮、粮食、武器之类的物品全部由计委登记入公。不管这些船只是否被赎买,造船厂都要对其进行全面的整修和改装处理。以便在秋季执行任务。

    安排妥当之后,宣布给假二个月,供大家安顿家属,处理私事。随后,由卫生部的大夫们给头目和他们的家眷也进行了一番身体检查――有若干人当场就进了性病防治所。余下的人经过“净化”程序之后得到了各自住宅的钥匙。

    这批专供海盗头目们入住的住宅设在博铺公社的高级住宅区里。这是首批建设的试点高级住宅区。每排十二座联排别墅,一共建造了三排。海盗头目们除了去了田庄的胡五妹和林淡之外,另外九户都搬了进去。林淡因为是孤身一人,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寥无生趣,便要求住到海军的营房里去。陈海阳给他在博铺海军营地里拨了一间军官宿舍。

    里面的装潢、家具、陈设包含日用品一应俱全,邬徳指示要体现“整齐、干净、舒适、体面”四大标准。前后院子里还种上了花木。让过惯了在海上窄小环境下日子的海盗眷属觉得很是舒适惬意。而那一扳杠子就能自动出水的水龙头简直引起了轰动。

    穿越集团还给每户都安排了一个看门人,基本上是老头子,看看门,打扫卫生,还管接待访客什么的。穿着崭新的青衣在门口一坐,看上去很气派。实际上全是在政保总署领津贴的兼职告密员。

    各家搬迁的时候,文宣的头头丁丁照例又把吹打班子叫来一面吹吹打打,一面放鞭炮,努力渲染喜气洋洋的气氛,接着,以魏爱文、陈海阳、邬徳、林佰光的名义分别送来了庆祝乔迁之喜的贺礼,最后,则是以执委会的名义致送了贺礼。

    头目们一时间还弄不清澳洲人这里的体系,有人以为这“执委会”大约是澳洲皇帝的名字,有的稍通文墨,知道这是“内阁”之类的机构的名头。不论怎么样都是难得的恩遇。所以礼物一到,众人还是跪下磕头谢恩。又把礼物恭恭敬敬的奉在堂屋正中。让来道贺的魏爱文哭笑不得。

    送来的礼物都很简单,并没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全是日常所用之物:柴米油盐、布匹绸缎之类。虽然不值钱,但是对初来乍到,连买东西都不知道去哪里的新人来说却是很贴心的举措。

    最后,由食堂送来了乔迁之喜的酒宴。魏爱文、陈海阳等亲自作陪,气氛十分热烈。登陆之后给予的种种优待,让大家很是感激。

    随后就是隔三差五的开展“学习”。学习的内容不外乎是看电影上课。外加当年共党搞“改造思想”的时候屡试不爽的“参观”。唯一遗憾的是穿越集团没有这么多的工矿企业能给他们看,而且这些企业的规模大多看起来也实在有些寒伧。不过就是有限的几家工厂表现出来的半近代化的生产能力就已经够给中古时代的人以足够的震撼了。

    魏爱文给每个头目都配了一个政治部培训班出来的学生,名义上是担任翻译,让他们能够听懂宣讲的内容,本质上进行一对一的渗透式宣传。

    他们还参观了陆海军的操练,火炮打靶,步兵队形操练。但是这些玩意除了火炮射击时候的强大威力之外反而没有工厂给他们的印象深刻,纯粹的看热闹而已――多数头目对兵事所知甚少。就算海战战术也不过了了,基本就是跟着旗号冲锋,远得用炮打,近得放火箭,最后跳帮肉搏战。

    除了参观、看电影,还开展讲座。虽然他们大多目不识丁,但是现阶段对其并不搞扫盲――这些人都是无拘无束惯了的人,对知识的重要性也了解不够。如果要其象学生一样一本正经的坐着上课是不行的。所以讲座是座谈会式的,以思想灌输为主。除了魏爱文本人,还有林佰光、邬徳、陈海阳等人轮流到来。座谈会一般选择在农场的凉亭里举行,有茶水有点心果品,吃吃喝喝,再聊聊天。在这样的聊天中把穿越集团的观点慢慢的灌输下去,时而还要答疑解惑。从科普方面的铁船为什么能漂在水上到“澳洲人”是不是要造反打天下――对于是不是造反的问题,魏爱文总是神秘的笑而不答。

    这种平等互信的谈话方式给头目们很大的好感――他们差不多都是穷苦人出身,见惯了官府的横暴,海盗集团里虽然有些“民主”气氛,但是家族式的管理体制下,身为旁系外姓,对集团内部的种种不公的怨言也只能藏在心里。现在这样大伙摊开了谈话,畅所欲言,颇有痛快淋漓的感觉。许多人不由得把对诸彩老的不满都发泄出来。魏爱文边听边点头,想这会在检疫营里,估计水手们也在发泄对他们这伙人的不满吧。!~!

第二百零九节 待遇

    每次开完座谈会,乌佛都会对谈话录音进行整理汇编成册。政治部就根据这种材料进行检讨,努力分析和掌握与会者的思想状态,写出评估和具体的对策来。这份材料也送交政治保卫总署,作为进行个人政治鉴定的基本材料。

    个人政治鉴定是在政治保卫总署成立不久之后开始搞的。在冉耀、文徳嗣、慕敏、邬徳还有情报委员会的神秘胖子的主持下,很快搞出了一整套的评分方法、标准和等级。

    根据这个体系。政治鉴定分为五个档次,用罗马数字Ⅰ到Ⅴ来进行标记。Ⅰ是完全可,Ⅱ是可,Ⅲ可控制使用,Ⅳ是不可,可利用,进一步观察,Ⅴ是完全不可。每个档次又有ABC三种不同的档次进行细分。穿越者自身的政治鉴定是从ⅡC起评;移民则根据他的年龄、职业、经历和鉴定官员的直观印象进行计分,最后得出鉴定结果。

    文盲可以加分,只是识字不加减分。有任何形式的官府的学历的,哪怕是童生就要减分,书读得越多,在评定的时候得分越低。到秀才这一级,如果没有遭遇过被官府迫害之类的事情,基本上就是ⅢC级起评。对穿越集团来说,他们需要传统知识分子的帮助,但是传统知识分子在意识形态上面和穿越集团未必合拍,所以才闹出“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评分标准来。

    有犯罪记录的,不管是偷盗、杀人还是抗租,一律会扣分。杀死过官府人员的,不论情节一律扣分――反抗过一次就会反抗第二次,今天反抗大明,明天就会反抗穿越集团。

    象海盗头目这类来主动投奔的,起评比被俘的海盗要高,起评是从ⅣC开始的。再根据这90天的况进行考核,90天之后再进行二次鉴定。6个月之后进行第三次鉴定。

    因为移民数量越来越多,个个过关的话未免要把政保总署的机构扩大十倍。于是又规定,一般移民只在到临高之后90天进行一次鉴定,以后如果不是参军、招工和提干,就不再进行政治鉴定。

    政保总署开始逐步为其统治下的每个土著建立全套档案,第一批建立档案的是已经加入体系的土著,包括获得职工身份的人、拖产或者不拖产的基层行政干部、陆海军官兵。国民学校的学生。然后再逐渐扩大的各个公社的社员。

    “长远规划是人人有档案,”乌佛在内务委员会的一次例会上提出一个长达20年的内保体制建设规划:“户籍制度、档案体系、群防群治,是我们建立一个可的国度的根本保证!穿越者必须也能够采用各种手段对整个社会进行全面、彻底的监控!”

    这套理论很合与会者的胃口,但是政治保卫总署搞得穿越者个人档案中的秘密鉴定,执委会的态度还很暧昧,处于对此不承认不否认的状态。文徳嗣也好,马千瞩也好,其他一些执委也好,从来不调阅相关资料,也绝口不谈在政保总署里有这么一套玩意。在这些未来的政治家还没有确认自己可以把持最高权力的时候,这玩意一旦泄lu出去将会给自己的政治前途带来什么风险大家都很清楚。

    马千瞩阅读过这次会议的纪要之后只是简单的在圈阅名单上打了个勾,没有做任何批示。但是从这天起,他的桌子上又开始出现了神秘的草图和涂满的计算纸,还从大图书馆里调阅了许多早期机械式计算机的书籍。接着,工能委里几个学过机械、电子,又在米国待过的人就接到了额外的任务:主持翻译IB制造的早期机械式资料管理系统的书籍――IB在三十年代就为美国大企业的人事部门、联邦调查局和德国设计制造过半自动化的卡片式资料储存和检索系统。其中为纳粹设计制造的集中营囚犯自动卡片管理系统还使IB在战后惹来过一场官司。

    根据政保总署的初步鉴定,胡胖子在所有投奔者中的起评最高,为ⅣA,这自然是因为他不仅放弃了船只和部众,连继续出海的都拒绝了。其次是施十四等交出全部船只的人,为ⅣB,至于还要保留船只的,就是ⅣC了。头目们还不知道在嘘寒问暖的背后自己已经被贴上了不同的标签。

    “他们的工资怎么发,按什么标准。”严茗请示邬徳来了。

    “你问的是个大问题了。”邬徳笑道,“督公前几天还在说以前开会的时候一群小资矫情,没把这事定下来,现在出空白了。”

    “他那个24级的行政级别什么的?又在会上拿出来了?”

    “对,不过现在这套体系争议很大,估计要给枪毙了重新制订。”

    行政级别和待遇问题的确是目前继续解决的问题--随着他们的组织结构不断扩大,土著公职人员不断增加,特别是军队里的土著军官也在增加。不解决待遇问题,也很难让人安心工作。

    “比照工人的待遇标准不行吗?”

    “当然,现在的方案就是比照工人等级标准的。”邬徳说,“但是这个比工人的等级标准难多了,技术水平是硬杠子。这个缺少评定标准。为了这事吵得一塌糊涂呢。”

    除了评定标注之外,争论的中心点是,到底是待遇跟着职务走,还是级别归级别,职务归职务?在执委会的各级干部里,旗帜鲜明的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待遇跟着职务走,去职就无待遇;另一派则认为这样会造成许多因为各种因素不能晋升长期处于基层的公职人员失去上进心--如果有独立的行政级别的话,起码可以采用“低职、底衔、高行政级”的方式进行补偿。正如很多机关里有所谓副处级科员之类的名目。

    后者遭遇到的反对声音很大:大家在另一个时空里都见识到了这种行政级别和职务两条线并行所造成的机构中冗员冗官泛滥的结果。

    “我也反对这种终身制的行政级别,到时候闹一副厅级厨子,想着就觉得奇怪。”严茗对行政级别待遇制也不感冒。

    “讨论到现在,就把军衔的事情定下来了。”邬徳说,“很快具体文件就会下来了。十一个人里面,十个都归属在海上力量部,由陈海阳给他们评级之后按级别发军饷好了。”

    军衔牵扯到的问题相对简单,而且优待军人是穿越集团的基本国策。一旦授衔,在服役期间按照军衔持续享受待遇这条大家并无反对意见。

    穿越集团的军衔制度简单的采取了最简单的军官等级制度:将、校、尉三等九级。现在正式的评级、评衔还没开始,陈海阳综合考虑下来,决定给施十四、林淡等上缴船只正式加入海军的头目以海军上尉的级别待遇,至于其他加入东南亚公司的,他认为这些人既然入股了东南亚公司,就有红利可分。如果拿一样的工资未免不公,所以只能按照预备役海军上尉的待遇发放工资――按照同等级别的打六折处理。至于海军计划中的出海津贴之类,也照例不发。

    “这个海军上尉的工资是不是低了些?”严茗看了之后说,“对单身或者小家庭还不错。但是这伙人可都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再预备役打六折……全买粮食未必够。”

    “让他们尽快分家。”邬徳说,“我们的工资标准是按照供养直系亲属的来计算的。他们还带着一大群子侄亲戚之类的。这些人我们也要尽快安排工作,这样就能把他们都给分开,免得聚在一块生事。小孩子到国民学校去的话,吃饭就免费了。算下来还是富裕的。”

    同时在财金省的统一安排下,陆海军开始全面使用流通券发放军饷,而不是过去的用白银发放了。现阶段流通券已经建立起了基本信用,而且通过商贸部门的努力,使得白银、铜钱这些货币在临高除了能买到简单的农产品之外买不到什么象样的东西了。愈来愈多的商品开始只收流通券,或者使用流通券有折扣。加之“合理负担”这一穿越集团的贡赋可以用流通券来缴纳,都大大的刺激了流通券的使用。

    “我觉得每人先发一笔安家费。”陈海阳说,“五百元怎么样?”

    严茗看了看自己的本子:“十一个人就是五千五。可以。”

    “得告诉他们上哪里用。不然以为我们糊弄他呢。”

    “放心好了,每人不都有配了个翻译么。魏爱文说是一对一的搞洗脑,我说么――”邬徳说,“重点是要教会他们新的生活方式――资本主义生活方式毒害了多少有为青年啊――等他们习惯了每天洗个热水澡,吃饭的时候来瓶冰啤酒,每周带老婆孩子去看场电影之后,除了临高其他地方给他多少银子和女人都不会走了。”(!)!~!

第二百一十节 夏末

    夏季渐渐过去了。1629年的夏天临高县城显得十分安静。一则天气炎热,城里人不想活动,农民忙着在烈日下夏收夏种,车水耘田,没时间进城。二来这座城市在经济上已经被逐渐被边缘化了,城里本来就不多的商户们逐渐被吸引到了东门市去开店做买卖,老百姓和士绅们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个新的市场,不管是买东西,还是闲着无事的散步闲逛,东门市可买的东西还有购物的环境上都比县城好得多。

    城里的几户手工业匠人全部歇业关门了,包括县里唯一的铁匠铺。他们的产品和穿越者根本无法相比,甚至在价格上也完败。终于在自由竞争中落败。如今都不在县城了,据说在髡人那里当工匠,待遇不错。据看到的人说原本穷得叮当响的箍桶匠居然还娶到了个老婆,还带了四五个徒弟,天天在那里箍桶。

    城里唯一还显得稍微热闹些的地方,就剩下润世堂了。自从润世堂的东家去了次大陆之后,原本一直安静沉寂的润世堂忽然热闹起来,添了许多外来的药工干活。一篓子一篓子的药材运进去,运出去一箱子一箱子的成药。大家都说润世堂的东家杨世祥这下是发了。每十天一次,就会有几大车的货物运到博铺去,装得是是润世堂最新制造的诸葛行军散和避瘟散――据说在广州一带卖得很火。这两种药在临高也大获好评,特别是价廉物美的避瘟散,许多人是人手一瓶的带在身上,成了夏季常备的平安药。就算实在买不起的,到东门市的教堂门口也能要得到――代价是去听里面的洋和尚说一段经。

    洋和尚人又和气,说得故事也挺动听,还会拿出好看的画册来。就算不为了药物,权作消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消息灵通的人说,润世堂之所以能咸鱼翻身都是因为杨掌柜搭上了髡人中一位“神医”的路子,制药的方子就是他拿出来得。听闻还获得了在钱财上的支援。

    这澳洲人可真是善财童子啊。县里面脑子活络些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就说拿开全福商行的林全安吧,原本只是个挑担贩货的福建佬,现在已经成了本县的大财主,出入都是四人轿子,全府到处跑,现在又有了杨世祥……很多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有人便在打听用什么法子可以搭上穿越集团里的人。

    临高的中枢所在县衙,整个夏季里也无精打采,大门紧闭,看门的两个衙役也躲在门洞里乘凉。眼下已经是征收夏粮的时候了,但是每逢秋天县衙门口耀武扬威的书办、胥吏和“粮差”都不见踪影――本地的夏粮额度不过区区三十二石的份额。就算翻倍浮征也没多少油水可言。自然都不起劲。

    县里的大小官吏们都从这城里沉寂的空气里嗅出了些什么,感到心里不安,但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心神不宁,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

    现在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土匪已经基本上肃清了;大规模的海盗的登陆抢劫完全绝迹,光这两条,在吴明晋等人看来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政绩了,至于在县城门口经过,不断延伸的道路,更是他想了好几年都没能办成的善政。

    就个人来说,每个人都过得不错。上到吴明晋,下到衙门里的一般小吏,每个月都能按照等级表从髡人那里领到一笔“流通券”――虽然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拿到东门市去能花出去。吴明晋原本对这种“伪钞”不屑一顾,但是自从他喜欢上了烟卷这种味道淳厚不冲鼻子,吸取又很方便的东西之后,这种“伪钞”就体现出了很大的价值,东门市上卖烟卷的铺子只收这种钱。

    而他从琼山接回来的老婆孩子,对澳洲货的喜爱程度远比他强。首先是他老婆对玻璃镜子爱不释手,其次自从熊卜佑送了一对瓷瓶包装的天厨“秘制味精”之后,厨房里做菜肴就非放这个不可了。继而又送来了各种天厨的酱菜,这对客居这荒蛮之地的吴太太来说真如久旱逢甘霖――吴明晋是南直隶人,对酱菜、糟蛋这种东西有天然的好感,虽然这些在南直隶很普遍又便宜,但是在临高可就是稀罕物了。吴明晋吃了几片“扬州酱乳黄瓜”,觉得味虽然不是很对,但是风味大致还一样,颇起了一番“莼鲈之思”。还即兴写了几首诗。一时间雅兴大发,遣人去叫请王师爷一起来吟诗,却被告知王师爷带着新纳的小妾出门去了。让吴明晋很是扫兴。

    不过髡贼们却鬼得很,虽然经常送东西,却不肯重样。味精、酱菜、糟蛋没了巴巴的指望熊卜佑再送,却没了踪影。要买得上东门市去。吴明晋只好把自己的烟钱压缩一部分给老婆去开销。

    随着熊卜佑送礼物的次数愈来愈多,吴明晋发觉自己买烟的钱日趋紧张起来。他的办法就是把朝廷发给他的俸禄――糙米让佣人拿到东门市上去兑换成流通券,这种做法实在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流通券确实是好东西啊。

    不过这“澳洲货”的价格也太高了!他吸的原来是“圣船”牌烟卷,十支白白的烟卷,每支上还附带着一个小小的竹管做得烟嘴,盒子上有艘船的图案――吴明晋知道这就是博铺那艘巨船。圣船牌的价格是每包6元。按照徳隆粮行的牌价,差不多合到四五斤糙米!

    小小的烟卷一点,就是半斤米啊!吴明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关照佣人买便宜些的。佣人便买了一种“百仞滩”牌烟卷。烟得味道倒也差不多,只是没了竹管的烟嘴。烟盒包装也变得简单多了。价格不过3元。抽了几天之后,他发觉县衙里的书办们抽得也是这种烟。再仔细观察,原来这纸烟还有不同的字号。最贵的是“圣船”,其次是“百仞滩”,接着还有一种1元的叫“高山岭”,最后是“大生产”,只要50分就可以。贩夫走卒们就抽这样的

    吴明晋身为本县的最高长官,抽和衙门书办一样档次的烟卷,实在是有失体统。于是他只好继续抽“圣船”了。

    最近东门市又在发卖冰块――此事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全临高的人都想知道髡贼的冰块是哪里来得。临高的冬季是不结冰的,本地也没有能够积雪藏冰的深山。髡贼看起来不但有冰,而且似乎来得十分容易,自己用不算,还能发卖。流通券10分钱就能买一大块回来。

    一大块冰放在厅堂里立马就觉得清凉许多,用冰块来冰镇水果更是好。熊卜佑又让人送来了几小坛子的酸梅卤――喝上一碗冰镇酸梅汤也是见美事――只是得吴明晋的流通券开支进一步扩大了。

    吴县令相当聪明的察觉到,这是穿越集团在用种种“奇巧淫技”的物质享受诱惑他和他全家上钩。真金白银不送,送来得都是享用的玩意,这些东西还只有髡贼们才有。

    吴明晋暗自冷笑:尔等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伎俩么!

    知道归知道,但是需求却是无法阻挡。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习惯了生活享受之后,再要改变就变得很困难。比如他重新抽旱烟的企图就遭到了失败,又辣又苦,还尽冒烟油子,抽了几口之后他就发怒了,直接把旱烟杆一甩。吓得听差跪地上不敢言声。最后还是给他从东门市买烟了事。

    至于冰块,就算他能忍受,老婆孩子却不能理解他的苦衷,非要不可。儿子居然提议:派人要澳洲人每天送些冰块过来――想来他们也不会不送。气得吴明晋只想抽他几个嘴巴。

    自己买冰当然可以,只是烟钱日渐减少……现代男人经常遇到的烟钱不足的问题,吴明晋也遇到上。

    钱,他自然是有得。临高虽然边鄙小县,每年夏秋两赋里县令该得的一份照例也是有的。但是过去积攒的银子已经陆续送回老家去了。夏赋没什么花头,秋赋还没到时候,一时半会除了每月可怜的一点俸禄之外,也没地方闹钱去――吴明晋自认还是个“有良心”的县官,捞黑心钱,贪赃枉法的事情,他一般是不会做得。

    当然了,只要他稍有表示,和吴亚叹叹苦经,估计髡贼们十有**就会主动的把“津贴”提高一些。不过吴县令除了“有良心”之外,还有那么一点“骨气”――他绝不做这样近乎“乞讨”的事情来。

    没想到几天后熊卜佑居然很善解人意的送来了一叠冰票,凭票到东门市取冰,每票一块。一个月三十块。吴明晋的情绪十分复杂:澳洲人的贿赂,他没有勇气拒绝,但是接受下来――他觉得自己陷得越来越深了。不仅是他,也包括全县的上下僚属们!~!

第二百一十一节 王赐

    不仅他有冰块,正如每个月的津贴一样,冰票也是按着等级致送给县衙上下,但是县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他这种忧虑。县里和髡贼们办交涉最多的吴亚每天在衙署里吃吃喝喝。这个老油子喝的居然是髡贼的什么浪木酒,吴亚是去了一次百仞城之后喜欢上这种酒和它那奇怪的喝法的,兑上些咝咝冒泡的酸水,再加上碎冰。有时候还会加上几片薄荷叶。据说喝下去消暑解渴,很是舒适。还屡次向他推荐,吴明晋觉得这种喝法,水火相交,冰火相攻,未免不合养生之道,敬谢不敏了。

    至于典史,更是不得了,吴明晋生气的想:也不知道他是在做谁的官。典史老爷住在衙署里,对髡贼的要求简直就是随叫随到。鞍前马后的忙个不亦乐乎。髡贼们去南宝开矿,典史带着衙役一路开道,鞍前马后忙个不亦乐乎,说办文书就办文书,说做地契就做地契。

    过去你怎么不这么卖力!吴明晋怨恨的想。从典史家里最近日渐宽气的吃穿用度和每“星期”――这是髡贼们的计算方式――都要去东门市一趟来看,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还真是不错。

    县里的教谕王赐,是个最方正不过的夫子了。吴明晋没料到他也会去找髡贼帮忙。如今西门外的几百亩学田已经算是易手了。他偷偷的在城墙上看了几回――学田的模样大为改观,让他且喜且忧,喜得是自己有心要扶助临高的文气,却一直拿不出钱来。现在学田经过这番整顿,县学的经费是有了着落。忧得是,髡贼着这手,不免就手到士子当中去了。

    泥腿子老百姓的想法,吴明晋是不甚关心的。虽然他也知道“民为贵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之类的话,倒是士子们的态度是他最为忧虑的,若是读书明事理的人也对髡贼有了好感,甚至出了几个背叛名教的jin恶之徒,这人心就不好办了。古人虽然没有明确的“意识形态”上的理论,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对此一直很担心。

    吴明晋没读过太多的史籍,但是资治通鉴之类的总是看过得。但凡造反作乱,一旦有读书人厕身其中,流毒祸害就会百倍千倍于几个泥腿子揭竿而起。

    自古读书人厕身为贼也不乏其例。据说假髡中也颇有几个读书人――真是斯文扫地!吴明晋忽然警觉起来――这王教谕会不会也经受不住髡贼的利诱?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临高是个小县城,全县生员名额不过三十个,只要有几个秀才卖身投……

    吴明晋简直不敢想下去了,秀才从贼,本朝貌似还没开过这个先例。想到这里他坐卧不安,赶紧吩咐人去找王教谕。

    王赐这会正从西门外进城来――一路走来,不时的嗟叹。

    他是去吊孝得。县里的一个“附学”生员刚刚去世。作为师长,这是非去不可的。好在现如今澳洲人路修得好,这家人家又离大路不甚远,一来一去,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要在过去,非得第二天早晨才能回县了。

    路虽然好走,王赐的心情却很沉重。去世的生员不过四十出头而已。他去吊唁的时候,逝者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十分可怜,这家的家境很是不堪――原来也不过是着开个私塾,收几个孩子开蒙读书维持生计而已。县里的膏火银子又是多年发不出来――若是能有钱米贴补,兴许他也不会死。

    临高这里,本来文气就弱,这样又死掉了一个,虽然名额空了,自然会有人考上替补,但是本县原本读书人就不多……

    一般来说,古代凡是走上读书应试道路的人,家里不会是赤贫的状态,在农村,起码也得是个中农以上才行。但是人一读上书,家里就失去了一个壮劳力,如果家中人口不多,或者遇到了什么三灾六病的,很容易陷入到贫困状态里。

    临高县里的读书人,经济状态欠佳的就有不少。不仅是秀才穷,没份有领膏火银子的童生更穷,上次县考的时候,不少童生都是鹑衣百结,形同乞丐一般――除了秀才们要救济,童生是读书人的根苗,也得要补助一些。

    县里自然是拿不出钱来了,士绅的捐助也用得差不多了,向他们开口的次数太多,王赐也实在没脸再去了。看来只有等秋收之后,学田里的秋粮下来,学的钱米就能多一些了吧。王赐想。

    走过县城的西门外,看到修缮一新的学田庄的时候,他就会犯嘀咕――自己这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从地里的情况来说,这学田的面貌是王赐自打到临高任职以来最好的时候,绿油油的秧苗,整齐的田埂和水渠,园子地里新搭的的篱笆和上面缠绕着正盛开的南瓜花,这番美丽的田园风景,在学田里他从来就没见过――见到的只是大片荒芜的田地和种得半死不活的庄稼。

    但是再看那干脆就修到了西门口的道路,还有城门外刚刚耸立起来的堡垒式的房子,这房子是澳洲人为学田的佃户们修建的。房子修得很是考究――居然是砖瓦的房子!王赐进去过好几次,里面有晒场、有厕所、有牲口棚还有水井,一应生活设施不但应有尽有,而且布局之合理,使用之方便,都是他前所未见的。当然里面住得不止是佃户,还有澳洲人从大陆上成批搜罗来的长工之类的人物,也在种学田。

    虽然王赐看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妥,但是眼看着这座小寨子焕然一新的矗立在离城门不到半里地的地方,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正想着,路上遇到了路大,只见这学田的佃户庄头正推着辆全新的手推车在新铺好的机耕路上走着,车上装着两个封着盖子的大木桶。远远得飘来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味,有点象大粪但是要刺鼻的多了。

    看到王教谕过来,路大慌忙把车子停下,恭恭敬敬的站在路边叫了声:“王老爷。”

    王赐原本是和这样的泥腿子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但是他有心要打听下澳洲人的动向,便微笑道:“好,你这是送粪到地头?”

    “回老爷的话,这不是粪,是氨水。”路大说。

    “安水?”

    “是,是从博铺那边运来的,用来肥田,据说比粪尿、豆饼还要好。”

    “这样?”王赐如今对澳洲人的新鲜玩意已经不大会惊讶了。想来这又是他们的新鲜玩意。

    “庄稼怎么样?”

    “好得很!”路大脸上笑开了花,“我种了几十年的地,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庄稼!神了!”

    路大兴致勃勃的说起澳洲人种地的许多新鲜事,有些是王赐听说过的,有些则没有。他饶有兴趣的听着澳洲人的种种奇思怪想和他们的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时而觉得好奇,时而又对他们宏大的手笔感到惊讶。

    王赐模模糊糊的感到,澳洲人的厉害之处,还不仅是有许多自己不了解的“奇巧淫技”,更多的是他们的执行力和魄力。

    几百亩的学田,说改造就改造,地翻起来,水渠全部重修。不过一个月时间,学田的面貌就焕然一新――他估计着,要是县里来搞,就算钱粮充裕,吴大令亲自坐镇,没个半年也做不出来。至于他脚下的道路,那更是想都不敢想得事情。

    不但敢做,而且能做。这一点,让王赐感到由衷的钦佩。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这样一句话。自己也好,吴大令也好,县里但凡有个功名的人也好,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四书五经烂熟于胸的人?为什么县里许多要办的事情,要解决的问题却始终都做不下来呢?光学田的问题,在他手里已经七八年了,他想来想去就是没辙;县里的土匪和道路,吴大令屡次召集士绅们想解决,也没有解决。

    澳洲人一来,好像是刮起了一场台风,顷刻之间,就把这一切都刮得干干净净。

    开风气之先啊。王赐感叹道。他已经预感到,澳洲人在临高的所作所为,不会只在临高而已。

    王赐又打听学田庄内部的事情,路大说眼下学田里的佃户,13岁以下的小孩子被送去上学了,食宿都是澳洲人出,不但一日三餐吃得饱,连衣服、被子、鞋子之类的日用品全部是他们供给。孩子基本上就是光着屁股带张嘴去就可以了。

    “什么?!”王赐失声惊叫道,“他们在办学?”

    这可大大的刺激了王赐的神经。身为大明临高县教育部门的最高领导,他天天在为县学犯愁,这澳洲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办起了学校――听路大的口气,似乎办得还很不错!

    “是,”路大奇怪的看着他,“老爷您不知道?小的的二个猴崽子已经念了几个月了。”(!!~!

第二百一十二节 冲突

    “不知道,来,你给说说。”王赐顾不得身份之类的事情,拉着他往边上坐,要他把澳洲人的学校的事情好好的说说。

    路大就把国民学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王赐听得很仔细,他没问路大,路甲路乙兄弟到底学了些什么――路大没念过书,问了也是白搭。不过路大却很骄傲的说:他的两个儿子学得都是澳洲人的学问。

    “澳洲人的学问?”王赐一时不明白。

    “对,就象这改田,怎么划线,怎么挖土,都是小人的儿子路甲搞得。”

    路大吹了个牛,其实路甲是作为学徒参加了农田水利的测绘而已。路大以父亲的虚荣心就把这荣誉给他戴上了。

    王赐却不大相信――这澳洲人的学问他虽然不懂,但是肯定不是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小子学得了的。

    “教书的都是什么人?”

    “有澳洲的首长,也有大明的读书人……”

    “有大明的读书人?”

    “是,有好些个,有个是本地人,姓张,听说原来是苟家庄上的……”

    “是张兴教吧!”

    王赐知道这个人,因为张兴教是县里挂过号的童生,虽然没进学,却是属于他这个县学教谕管辖的范围。张兴教家原本还算殷实,后来被苟大压迫,闹了个家破人亡。张兴教因为欠粮,被抓到县衙里追比,还要枷号,还是自己去求情才饶了一条小命,之后很久都没了此人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投了髡贼!想来髡贼一登陆就打苟家庄,多半是他勾引带路。

    他这样做,王赐也以为并不为过,为报家仇么!再者苟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灭了也是去除了临高的一害。但是报仇雪恨之后居然继续厕身从贼,未免大节就有亏了。王赐想得设法见他一见,劝他不要再和髡贼混在一块了――怎么说他也算是张兴教的老师。

    他想着点点头:“还有什么读书人?”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从广东那边过来的。”

    “可有秀才吗?”

    “大约是没有吧。秀才不得留在自己的县里才能有膏火银子冷猪肉领吗?”

    这话原是无心之言,但是王赐听了却觉得有嘲讽的意思:临高的生员别说膏火银子,连祭祀的时候照例有得冷猪肉都有好几年没领过了。这几年每逢祭祀,用得是猪头替代全猪,祭完了就成了他这个教谕的独享之物了――实话说一个猪头也不大好分。

    嘴里敷衍着问:“学认字么?”

    “当然,当然,学认字。”说着路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小子还要叫我学认字呢,我说没这个功夫,也没这脑筋!他却说是人都学得会。还说什么有教无类。”

    王赐笑了起来:想不到澳洲人也知道这个――他接触过的澳洲人是些言辞粗鄙之人。不过他们既然自称是华夏子民,大宋后裔,读几本四书五经也不算稀奇。不过王赐想,自己在和澳洲人的接触中没觉得他们懂这些。几次他说话的时候提到的四书里的典故,那大头目吴南海都是一脸懵然不知的样子。

    看样子似乎是懂得很多,但是一说话却是没读过书的模样,不知道这澳洲人的学问到底是些什么呢?他随手翻看路大给他的小册子,很是有些好奇,澳洲人的书信、告示、报纸他都见过,书还是第一次。

    书印得很简单,微微发黄的纸,不过摸着却很光滑,封面上是楷书的书名《新编国民扫盲课本第一册(试用版)》,王赐对这书名似懂非懂,也不去管它,翻开一看吃了一惊:这书印得好精致!

    纸面精洁,字体个个端正,笔画都是一般粗细,而且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字的大小尺寸居然完全一样。字与字之间也没有墨迹的污损。看着就极其清爽。

    “好书!”王赐赞了一声。就算在广州的大书肆里,也买不到这样精致的书籍――澳洲人做得东西样样精巧这话果然不假。

    只是拿着觉得很别扭,书是从右面往左开的。字还是从左往右横着写的,一时间很不习惯。再看下去,原来是本类似《三字经》一样的童蒙书,也有歌谣俚曲之类,只是一色都是俗体字。王赐的鄙夷之情不由增添了几分――到底是去了海外,杂处于蛮夷之中,失去了华夏的正源。

    再看其中的内容,文辞粗鄙不通,王赐看着只摇头――这算是童蒙书的话,简直就是误人子弟,满篇的俗体字,写出来不是笑死人?更不用说去应试了。他看来唯一的好处是不管歌谣还是短句,都加了句读的点断。省却了蒙师的很多功夫。

    翻到最前面,却是弯弯曲曲的鬼画符一般的东西。王赐不识,问:“这是何物?”

    “听路甲说,这叫拼音字母。也是一种字。”

    这必然是澳洲人的字了。王赐想。

    “……路甲说,学校里凡是学认字,就先从这些字母学起,都学会了,再来认字,认得就快了――”

    “荒唐!”王赐大发雷霆,把书往地上一摔。先学了番字再学汉字,不是以夷变夏吗?!这群澳洲人还敢自称是华夏子民!一群数祖忘典的东西!

    路大不知道这王老爷为何突然大发雷霆,又把儿子郑重其事交给他的识字课本摔在地上,慌得赶紧把书捡了起来,擦了擦。

    “王老爷――”

    “这书,你还是别让你家孩子念了――误人子弟,误人子弟!”王赐慷慨激昂的说。

    路大呆呆的望着面孔有些扭曲的王教谕,心想这老爷是不是痰迷心窍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起病了。他不敢说话,就这么唯唯诺诺的。

    王赐慷慨了一番忽然想起眼前这人就是个泥腿子、睁眼瞎,和他说什么“误人子弟”,他也听不明白,便放缓了口气道:

    “你还是把你的二个儿子叫回来种地好。这书念不得。”

    路大不相信的看了眼这位自己一向很尊进的“王老爷”,在他看来,王老爷一直是位有学问,人又和气的老爷。现在他忽然说出这一番话来,心里却生出了极大的反感来。

    澳洲人教自己的孩子念书,不当睁眼瞎,有什么不对么?吃得穿得,都是澳洲人供给。就是县里的秀才也没这个待遇啊。

    他敷衍的嗯啊了几声。王赐知道他心中不愿意,原本也懒得和他废话,但是想到路大是学田的佃户头,以后诸多事情还要倚仗他,便耐下性子道:

    “路大!这书里教的东西,全是错得!”他想说明下这里面的字是俗体字,文理也不甚通顺,但是和一个文盲要交流这个实在是困难。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路大听得不耐烦,道:“既然都是错的,王老爷愿意教小的两个儿子对的学问么?”

    王赐哪里听不出其中讽刺的意味,不由得面色大变,心中暗恨:“真是鬼迷心窍!”转念一想,自己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连几个秀才的膏火银子都筹措不来。对方不但教书,还肯供给衣食,对照之下,自己简直是虚弱无能到了极点。不由得怅然若失。

    这老百姓,求得不外乎是衣食无忧。髡贼就是抓住了这点迷惑了百姓。自己满腹经纶,就算是夫子再世也徒唤奈何!

    想到这里,简直灰心丧气到了极点。王赐无力的斥道:“你懂个什么!去吧!”自己拖着步子往县城去了。

    路大看着王教谕佝偻着的远去的身影,不由往地里吐了一口唾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狗屁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路大才懒得管自己的儿子读得学问是错得还是对的,他只知道,儿子在国民学校里吃得饱、穿得暖,还懂了许多东西,最近还在教大家种地――这学问难道是假得么?读了一肚子谁也听不懂的实月自晕就是学问?

    这一瞬间,路大过去对县学里的秀才、对王教谕、对县里所有读书人的尊崇心理全部都崩溃了。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有学问的并不只是这些穿长衫,说着大家听不懂话的酸子,澳洲人有另外一种学问,比他们更有用。

    王赐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县学里,本时空的临高县学是洪武三年在宋元县学的遗址上重建的。永乐三年重修,其后又屡次加以修缮,不过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修缮已经是成化八年的事情了,其后县学渐渐衰败。

    虽说衰败,但是旧有的规模还在。从棂星门进来,过戟门,就是明伦堂了。两侧是进徳斋和修业斋,是县学的教室。后面还有许多配套的建筑,还有用来考试的号房。就规模来说,在整个海南岛上也是排在前列的。

    县学的编织也很大,光差役就有学斋夫六人,膳夫二人,门子三人,管库三人。不过这只是典籍上的规定而已,这些差役都属于银差,到了这明末,雇用差役的银子是向差役户征了,但是人却并不见得用。所以堂堂的县学里,现有的差役只剩下了三个人而已!~!

第二百一十三节 读书人

    看门的,是个老朽不堪的门子,正在明伦堂门前扫地――眼下县学也就剩一个棂星门和明伦堂前还稍象个样子,院子里看起来清洁整齐,只是明伦堂的屋顶上已经长满了茅草,甚至还有小树长得郁郁葱葱。

    进徳斋和修业斋的门窗都关着,很久没有学子的书声了。王赐的“衙署”就明伦堂后的三间厅堂里,即是他的办事之处也是住所。院子里草深没膝,狐鼠出没。

    王赐是河南洛阳人士,屡试不第,四十来岁才补了一个“岁贡生”,所谓岁贡生,古人又叫“挨贡”,秀才里的廪生做得日子久了,一直考不取举人的,到了年龄可以补一个岁贡,算是有了做官的资格。这个也算是科举正途,只是比吴明晋的“举人大挑”还差了这么一等,只能当了县丞、训导、教谕之类的小官。

    王赐就是这样补了临高教谕的职位,教谕是冷曹闲官,俸禄极其微薄,比不得县令还能接家眷。只随身带来一个家人叫王安的,照顾日常起居生活。

    屋子的用具虽然显得破旧了些,但是王安每日的清扫打理之下收拾的倒还清洁整齐

    王赐一屁股跌坐在一张竹榻上,把茶几上的备好的冷茶喝了几大口。王安不在屋里,大约又上哪里去找外快了――教谕的俸禄实在可怜,临高又是极小的小县,文风不盛,县学的教谕没有什么额外的进项。王赐主仆的日子,实在是过得不堪的很。

    王赐听说他这佣人最近找了个什么活计,每月能挣几个钱贴补家用。过去也没多想,今天他忽然警觉起来――王安不会是在给澳洲人干活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临高城里随时随地都能有活干得的,只有髡贼了!他想,一会王安回来要好好的问问他。要是真在给髡贼干活,还是叫他不要干为好。这些人擅长迷人心窍,别把王安也给弄得五迷三道的。

    想到澳洲人,王赐只能唉声叹气。澳洲人的教育让他大受刺激,路大的反问让他哑口无言――有教无类,自己当得起么?澳洲人才是真正的有教无类。

    只是澳洲人的有教无类,教得不是他熟知的四书五经,连字句写法都不一样。这样下去,岂不是教出了一群“澳洲书生”来?

    王赐倒不是腐儒,当初他去求教吴南海,要他们帮忙整治学田就是看中他们的经世致用之学。没想到澳洲人野心勃勃,滥用俗体字不算,还改了书写的体例,甚至还闹出了自造的什么“拼音字”!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

    一定要想出个法子来,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以夷变夏的乱搞下去!

    王赐正在闷头想主意,县学里看门的门丁忽然跑了进来,连呼:

    “王老爷!王老爷!”

    “何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王赐很有气度一挥他打着补丁的儒衫的袖子,端起已经缺了口的茶盏。

    门丁喘气道:“髡――澳洲人来拜!”

    “啊!?”王赐手一抖,茶水泼到了他的衣襟上。

    “是吴老爷?”兴许是管学田的吴老爷来和他商量什么事情。

    “不是吴老爷,是熊老爷――”熊卜佑因为是在外商委的关系,专司和县里的衙署打交道,县里的衙役差人们几乎个个认识他。

    这澳洲人的熊老爷过去可是从来不到他这里来的。王赐觉得奇怪。平白无故的来县学做什么?他这里卖不了地,也没有衙役可以差遣,冷到不能再冷的闲衙门。澳洲人看上什么了?

    莫不是刚才自己和路大的一番说话已经被人禀告到髡贼那里去了,这熊老爷是上门来寻他的不是的?这下王教谕可慌了手脚。自己一介书生,别说对方带着兵士过来,就是单挑,以自己的体格来说,吃亏的也肯定是自己。挨打不算,斯文扫地。

    “就说,老爷,嗯,不在。”

    “这个,”门子为难道,“熊老爷知道你在――”

    “可曾带着人来?”

    “带了两个从人。”门子见教谕老爷很是惊慌,赶紧又添上一句,“熊老爷还带了礼物,说话很是客气。”

    王赐松了口气:带了礼物来总不见得是为了揍他。赶紧道:“请,请。”

    熊卜佑大大方方的带着随从和礼物来到厅堂上。简单的作了个揖,报上姓名。官衔是没有的。古人也闹不清穿越集团搞得什么委员之类的头衔。

    王赐看眼前此人,高大结实,穿着髡贼的对襟小褂子,腰里束着帆布带子,斜背一个绿布的小包。腰里跨着一把砍刀。他虽然不认识熊卜佑,但是久仰大名。听说此人去年押着几百颗海盗的首级大摇大摆的进城来到县衙面见吴大令的。以后一直听说他出入县衙,是髡贼对外交通联络的大头目。

    “学生王赐,不知熊首长到此有何见教?”王赐故作镇定的拱手道。

    “你就是教谕老爷?”

    “正是学生。”王赐小心应对。

    “真对不住你,这些日子来把你忽视了,哈哈,”熊卜佑笑着环视了下四周,“没想到你这里的条件这么差!”

    “古人云,处陋室……”

    “古人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先说今人的事情。”熊卜佑开门见山,“听说王教谕今天出了次远门?”

    “不错,学生的一个门生,昨日捐馆了。师生之谊,总要亲身去送一送的。”王赐听说是问这个,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听说贵门生不幸过世,家中留下孤儿寡母处境困难?”

    连这个也知道了,髡贼还真是消息灵通。王赐点点头,嗟叹道:“正是,家中留下寡妻和三个孩子,没了顶门立户的人,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学里和同窗们凑了一笔奠仪,眼下大约是过得去了。”

    至于以后怎么办,王赐连想都不愿想。这家人家留下少许薄产,家主尸骨未寒,就有族人看相了要来谋夺。孤儿寡母之家,吃亏是肯定的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谕,又是外乡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熊卜佑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纸包,“请王教谕转交。”

    王赐一愣,髡贼这算是怎么一出?难道这秀才和髡贼平日里有来往?自己从没听说过啊。如此素昧平生的送什么奠仪。

    “这如何使得?”王赐心想,这钱大有问题,绝不可收,只把双手乱摇,“一则素昧平生,二来有碍清誉――”

    “这么说,王训喻还是认为我们是‘贼’了?”

    王赐这才意识到口吐真言了,赶紧解释道:“非也,非也,学生是说:贵方与我那学生素昧平生,如今现在又是孤儿寡母,送去奠仪,恐怕,恐怕有招物议,毁人清誉,请首长三思。”

    这番话说得还算得体。熊卜佑没有继续追究,但是纸包却并不收回,只是说: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代表的是澳洲集团的全体。我们既然在临高久居,这里也就是我们的乡梓了。这是为乡梓的读书人尽一份力。教谕休要推测。”

    语气十分强硬。王赐原想拂袖而去,显一显大明士大夫的风骨,奈何看着熊卜佑虎视眈眈的眼睛和腰里的砍刀,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份心意,我就替她代谢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件善事。再者他也瞧不出髡贼们能利用到这孤儿寡母什么。

    熊卜佑见这酸子扭扭捏捏的接下了,心理鄙视了一把。他原是准备被教谕大义凛然的斥骂一顿的,没想到所谓的“士人风骨”也不过如此么。

    “这奠仪是三百元流通券,”熊卜佑指着纸包,“等出了热孝,每个月另外致送五十元的补助,虽然菲薄,维持生计大约是不成问题了。”

    王赐一时呆住了,每个月还有补助?!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呆住了。

    “王教谕!”熊卜佑见他发呆,赶紧叫了一声。

    “啊?噢,是赐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即喜又忧,喜得是有了这样一笔钱,这秀才的家人不至冻馁,对一点薄产虎视眈眈的族人见到有澳洲人手,也必不敢造次。对这家人是有了再造之恩了。忧得是,髡贼的企图十分明显,过去他们示好于乡间无知百姓,接着又拉拢县衙里的官吏,现在,他们的手又伸到了读书人中间了。一步一步,心思缜密,谋算无遗,简直当得起一句“其心可诛”了。

    王赐现在感到自己把学田交给澳洲人种是个错误了――等到秋天能发钱米给廪生,大家岂不是都知道这是髡贼的功劳了?想到这里,王赐简直是悔恨交加。自己真是鼠目寸光,为了些钱米,让髡贼把手伸了进来。

    熊卜佑看着这教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哪里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其实王赐也是太高估自己了,按照执委会的长期规划,对本地知识分子进行争取工作总是要展开的。不管有没有学田这回事。临高的读书人都跑不掉!~!

第二百一十四节 茉莉轩工作

    王赐无法推辞,想到不管髡贼们是什么企图,对这一家子总是有好处。便起身道:“学生在此替他们谢过了。”说罢深深一躬。

    “呵呵,不用客气。”熊卜佑看他的态度软化,心想这计划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了。当然了,这酸子愿意不愿意都不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但是有他参与的话,事情办起了就会顺利一些。笼络土著知识分子的事情还是要有他这个县里的教谕的协助才好。

    执委会对土著知识分子原本并不看重――他们自身的知识结构和体系远超本时空的任何科学家,无论中外。这些只会几本四书五经的小知识分子在穿越者看来最大的价值就是认字。

    但是久而久之,在工作中不断搜集到的社会信息反馈,执委会对土著知识分子的看法有了一定的改变。毕竟再穷困潦倒的知识分子,理论上都是掌握知识的人,而且还是官僚体系的后备军。所以他们在社会上还是享有相当的地位和声望的。

    这么一来,土著知识分子就从可利用的人力上升为需要重点拉拢的阶层了。在知识匮乏,文盲率极高的古代社会,有文化的人不但掌握了话语权,也掌握了判断是非的权力。这批人的态度和向背能够影响到许多普通百姓。

    另外,从他们搜集到的生员、童生的不完全名单可以看出,除了一部分平民小户的穷读书人之外,很多读书人实际上是士绅、地主的子弟。能够笼络他们,也等于是变相的笼络了当地的士绅阶层。

    因此,外商委开始展开专项的对全县读书人的专项笼络工程――代号“茉莉轩”工作。除了生员、举人、进士之外,没有功名的童生也列入了计划。

    外商委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已经大体掌握了整个临高的文化状况。

    总体来说,水平极低。

    当然,这个水平极低是放在明代这个大环境下说的,如果从海南岛本岛来说,临高的文化建设还算是琼州府名列前茅的。毕竟临高也是千年古县,积累总是有一些的。

    但是因为人口稀少,全县的读书人比例也就偏低。全县的生员,大约有三十人,在县学里挂过号,参加过县试的童生在六七十人上下。

    一个县里的生员,多少是有定额的。最值钱的自然是廪生,每个月有六斗米可领,一般大县三十,小县二十。临高的廪生名额有二十个。廪生之外有增生、附生之类的额外名额,但是没有补助,这类人,在文风极盛的地区是很多的,但是在临高只有寥寥无几的十来个人。

    县里财政困难,学田收入近乎没有,连廪生都经年累月的拿不到米,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当然有不少读书人家境宽裕,并不稀罕这点钱米,但是对比较穷的人来说,日子就过得很艰难了。

    在大体掌握了情况之后,正好遇到了王赐要求天地会帮忙种学田的事情,外商委觉得这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以足临高的教育事业。

    熊卜佑站了起来,在厅堂了转了一下,又在廊下眺望了院子中的荒芜状况,摇了摇头道:“想不到这县学文庙荒废到如此的地步!”

    王赐的脸红了:“总是学生的无能……”

    “这个不能怪你,”熊卜佑大大咧咧的说道,“县里几年来一文钱、一粒米也没给过你。能支撑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大的不容易了。为了临高的文气,王教谕真当得起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了。”

    这话从髡贼嘴里说出来,王赐的眼睛居然差点红了。

    天可怜见!他想,我到这南陲小县临高当教谕,没一天不在奔走,能想得法子都想过,四处找士绅募捐,鞋子跑坏了好几双,被土匪抢劫,几乎丢了性命,在海边遭遇飓风,差点葬身鱼腹,看够了士绅们的冷面孔,勉勉强强的维持到现在。县令也不过道一声“辛苦”而已。想不到这海外才来了一年多的澳洲人,竟能看得这样明白。忽然大起知己之感。

    “这也不敢当。”王赐平静了下心态,“即然当了这一县的教谕,总得尽一分心力。”他叹了口气,“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好一个但求问心无愧!”熊卜佑看他的神情知道这碗米汤灌得有效。来之前,大家商议过到底用什么方法来打动这王教谕。讨论下来还是这方面更能挠到他的痒处。一试之下,果不其然。

    他接着故意叹道:“若是大明的官吏都能当得起一个问心无愧就好了!”

    这话有批评时政的味道。王赐虽然是个小小的教谕,却不是井底之蛙,赴任路上和在任上的所见所闻,与家中和好友、同窗之间的书信往来,让他感到时局在一天天走下坡路。他不愿意当着髡贼的面评论这些,干脆闭口不言,只是叹息而已。

    熊卜佑觉得火候已经到了。说:“我见县学旁的茉莉轩,已经破败不堪,再不修缮,恐怕要倒塌了,这临高文坛的一段佳话就要湮灭……”

    “学生何尝不想修整一新。”王赐也一直在为这事担心。他不是临高县人,但是这临高文坛的重要遗迹若是毁在他的任上,百年之后的县志会怎么写自己?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寝食难安。

    “我也求过县令,只是县里仓廪空空,没有额外的钱米。就算征几个民工来干活,总得给人吃饭。再者木工、瓦工,光给饭吃人也不肯来。”王赐束手无策。修缮屋子不是一笔小钱,要雇工、要买木料、砖瓦、石灰。开销很大。

    “既然县里没钱,我们倒是可以帮忙修缮茉莉轩。”熊卜佑乘机提出了要求。

    “你们修?”王赐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髡贼打得是什么算盘?平白无故的帮忙修房子做什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正是,不仅是茉莉轩,还有这里。”熊卜佑指了下外面,“你这文庙和县学,也得好好修缮一番了吧。不然实在有碍观瞻。”

    “这――”王赐的一时有些懵懂,喃喃道,“这个,当不起,当不起。”

    “诶,什么当不起的。都说过了:既然在临高安家落户了,这里就是我等的家乡,为家乡修文庙县学有什么当不起的,所谓造福嗓子,哈哈哈。”

    这番强词夺理的话,王赐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但是他本能的感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包含着什么企图。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您就耳听好消息吧。”熊卜佑不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拱了拱手,告辞走了。

    “诶――诶――请留步――”王赐觉得不妥,还想再商量商量,但是他的脚步如何比得上熊卜佑?追出屋去,熊卜佑已经出了院门了。

    无奈,只得先回屋子里,想这事情最好得先禀一声县令老爷。否则就是自己独断专行了,出了事情可了不得。

    “老爷――”门子又来了。

    “什么事?!”

    “熊老爷留下了两口箱子的礼物,要不要给你抬进来?”

    “礼物?”

    “是,这是礼单。”门子把礼单呈上。

    王赐翻开一看,上面开列了六色礼物:糙米三百大斤、果子lu酒二坛、上等白纸一千张、各种毛笔一百支、松烟墨一百锭、书籍五十册。米是用等额流通券替代的。

    礼物不算很重,但很是实惠。除了酒之外,其他都可以用来接济穷困的读书人。临高这里不论造纸、制笔制墨还是印刷,都是空白。笔墨纸砚书籍,无一不要从府城贩运而来,路途遥远,价格自然也就高昂,成了读书人很大的一笔负担。

    “还有书籍?”王赐奇怪。难道他们会以为自己也象泥腿子们一样,会要那种满篇都是俗体字,文理不通的书?

    “是,有一箱子。”

    “丢掉!”王赐毫不犹豫道,“不,拿去烧火!”

    “啊?”门子不识字,但也知道书籍在本地的宝贵,“老爷,这――”

    “叫你烧你就烧。”

    “是,老爷。”门子退了出去。

    王赐赶紧穿好衣服,去县衙求见吴县令。

    衙役很快传出话来:请他在花厅相见。

    王赐来到花厅,只见吴县令穿着一件葛袍,坐在一把新式的“澳洲式”藤椅上,身边是一个巨大的木盆子,里面水晶山一般的放着一大块的冰,袅袅的正在冒着白气。一走进屋子就觉得满室清凉。

    “下官拜见――”

    “好了好了,天气炎热。这番虚礼可以免了。”吴明晋摆摆手,“来,老王你也宽衣坐!”

    “长官面前不敢失仪。”王赐恭恭敬敬的说。

    吴明晋暗骂:“酸腐!”嘴上道:“那就请老先生坐吧。来人,给老先生送一碗冰镇酸梅汤!”

    “回老爷,”听差道,“酸梅汁没有了,差人去东门市买了,家里有熊老爷新送来的格瓦斯……”

    “就拿这个来把,告诉厨房,拿些碎冰来。”吴明晋点点头。

    “不敢叨扰。”(!)!~!

第二百一十五节 投其所好

    吴明晋并不理会。不一会,仆人端来了二只瓷盏呈上。王赐不便推辞,接过来,只觉得触手之下冰凉,略带湿意,揭开盖子,只见茶水是微微发绿,许多珍珠般细密的气泡一串串的从杯底冒上来。

    茶盏里载沉载浮的飘动着几块碎冰。互相碰撞,声音清脆。

    “来,先喝了凉快凉快!”吴明晋说着自己先喝一口,看上去很是满意。

    王赐平日里格守养身之道,对冰冻的东西一向是敬谢不敏的。但是尊长有赐,不敢拒。小口的喝了一口。

    乍一入口,口味甜酸,回味还带着薄荷的清香味道,只是有些麻麻的感觉,似乎有许多东西在口中爆裂开来。感觉很是奇特。

    咽下去,浑身清凉舒坦,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

    “这格瓦斯就是要一口气喝完,跑了气就没味了。”吴明晋俨然是临高上流社会时尚生活的代言人。

    天气也实在是热,王赐很快就喝完了。忽然觉得胃中有气正要上冒,赶紧用袖子遮住脸,打了几个嗝,身体顿时清凉舒爽多了。果然是消暑解渴的好东西!大约又是澳洲货了。王赐想。

    王赐定了定神,把熊卜佑今天来的事情汇报了一番,提到了澳洲人准备修缮县学和茉莉轩的事情。

    “下官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还要请明府的示下。”

    吴明晋原本就对王赐自作主张的把学田交给什么“天地会”佃种有芥蒂,因为听说这教谕平时一直在外面哭穷到处劝捐,总说县里没有钱米给他之类――这虽然是事实,但是也太不顾及领导的面子了。再说县里也真得是没钱、

    吴明晋“哼”了一声;“我有什么法子?学田既然都在他们手里,他们修文庙县学也是应有之意么。”说着从一个车制的木制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来。身边的听差赶紧拿纸媒过来替他点着。

    王赐大窘,他的做官的悟性不高,没想到是自己过去劝捐的时候说的话得罪了领导,还以为县令是怪罪他擅作主张的把学田佃给天地会,赶紧站起来道:“总是下官一时糊涂……”

    “如今县里也没这个钱,他们既然要修,就让他们修好了。”吴明晋对髡贼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无视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想做的事情都会去做,自己再折腾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王赐在吴明晋这里没讨到半点主意,倒是见识到了吴县令最近的种种“澳洲享受”,他想去找王师爷,听差却说师爷在午睡不见客。只好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县学里。

    刚进棂星门,只见门房里的门子正在屋外的黄泥行灶边忙活着,似乎是在烧煮什么。只见他手里拿着书在撕,一页页的塞到炉膛里引火。忽然一片烧焦了半边的纸片飞到了王赐的胸前。他随手抓起来正待丢出去,忽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页论语啊!

    自己只关照烧掉髡贼的书,可没说叫门子烧论语啊。四书五经这种儒家典籍虽然不稀罕,但是在临高本地是根本买不到的,要到府城才有!拿来当柴烧――

    王赐差点没气昏过去。正要冲过去大声呵斥。忽然又愣住了。

    这《论语》是横排的!

    书籍横排,大明除了这伙髡贼,绝没有第二家!

    原来髡贼送来的五十册书并不是那奇怪的《扫盲课本》,而是四书五经这样的“正经书”!想到这里,他竭尽全力的大吼一声:

    “住手!”

    王赐坐在厅堂上,脚下是个藤编的箱子。里面,正是劫后余生,从祝融口中抢回来的书籍。门子刚才烧水引火,已经烧掉了好几本书了。对王赐先逼着他烧书到后来又象疯了一样冲过来不许他烧的行为,门子很是迷惑,只能解释为天气太热,王老爷大约是有些痰迷心窍了。

    王赐顾不得门子想什么,赶紧一本一本的捡看。

    一箱子书,大多是“十三经”,也就是儒家的十三种经典著作,包括《尚周礼语》、《孟子》、《尔雅》等等。这是过去科举考试的基础。能通读十三经的人,古代就算是个知识分子了。

    箱子里原来有一套完整的十三经,不过已经被门子烧掉了几本、这套十三经,除了开页向右和字体横排之外,全书没有一个俗体字,而且印刷的极其精良。一般书籍里的分隔字行的线格完全没有踪影,字句之间却排列的上下左右一边整齐,这种纯白底子上黑字白纸的效果,就是王赐过去见识过的最好的宋版书上都没有。不知道澳洲人是如何办到的。

    王赐觉得唯一的不妥之处是都加了句读,自然这么一来读书就大大的省却了功夫,但是澳洲人的句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焉知这群海外蛮夷能不能领会圣人的语义呢?

    随手选了一本,看了看,发觉其中句读并无分毫的错误,王赐纳罕:澳洲人也不是这么粗鄙么!

    越想越想不通,又看了看里面的其他书,里面还有套十三经注疏的。实际上这是周洞天盗版的中华书局版的《十三经清人注疏丛书》。自古以来,为十三经做注疏的人不少,清代对十三经的注疏又是一个新的高峰,特别是经书文字的解释和名物制度等的考证上超越了前代。周洞天选择盗版的时候也考虑过:第一必须有较高的学术成就,第二不能是前代的作品――这样就显不出穿越集团的本事了,所以清代的研究成果就首当其冲被盗用了。

    十三经注疏他自然是看过的,但是眼前的著作他自然是第一回看到。也自然就以为这注疏就是澳洲人所做。看了几页,不由得拍案叫绝――这注疏的水平之高,绝不次于他读过的汉唐宋元以来的前代注家。王赐不由得迷惑起来了。

    若说澳洲人是群粗鄙无知的家伙吧,经学水准显然不低,若说很有学问,又是乱用俗体字,文风粗鄙不堪。

    “真是一群怪人。”王赐愈发觉得闹不懂了。莫不是真正的大儒留在澳洲没出来?但是既有这样的大儒,又如何能容忍这群人如此的胡闹?也不知道何等人在当澳洲人的国王。

    随手翻看之下,又吃了一惊――他看到了《大字典》。所谓的大字典其实就是中华书局校点过的《康熙字典》。自然康熙的名号是不存在了。

    《康熙字典》是以两本明代的汇》和《正字通》为基础,加以增订和“辨疑订讹”而成的。不过在此时《正字通》还没有成书――崇祯末年才正式出版。穿越者们盗版的中华书局的《康熙字典》不仅是道光时期的校勘本,还加上了现代的校勘成果,这样集古今大成的字书一拿出来让王赐很是震撼。看了几页之后越发觉得澳洲人深不可测。

    这些书,不仅校勘精,而且印刷精美到他爱不释手的地步。读书人爱书是习惯,王赐来赴任的时候,即使千里迢迢,也让亲随挑了一箱子书来。看到这箱书,王赐的贪婪之心大起。反正这是送给他的礼物,据为己有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想到这里,对熊卜佑的提防之心少了许多。心思不免就和吴明晋一样了――既然自己也拦不住,干脆就让他们干好了,反正也是有利于临高的事情么。

    存着这样的想法,第二天熊卜佑再来的时候,王赐的态度就变得合作多了。王赐又给他带来了第二份礼物――津贴。

    过去穿越集团在给县衙上下分发津贴的时候,不幸把王赐给忘记了――第一他不在县衙里办公,再者绝大多数的现代人都不知道县里还有教谕这么一个官。好在此时纠正起来还不晚。

    王赐照例推辞了一番,不过,正如熊卜佑估计的那样,本时空的官员们显然不把这种收入视作是罪恶。再者以这位教谕的窘迫处境来说,这笔钱他也是极用得着的。

    第二天,临高建筑公司的施工队进开进了茉莉轩。这处赫赫有名的宋代建筑在明初不过是一座小茅屋。直到1455年才翻修为“大瓦轩”,成为一座书院。

    整个茉莉轩的规模不大,但是并不简陋:石柱、琉璃瓦,雕梁画栋,看得出当年修建的时候很花了一番功夫。

    近二百年来虽然屡有修缮,毕竟年代久远了。查勘下来,木结构的朽烂很严重……墙面和屋顶也有许多地方破损漏水――已经颓败的不成模样。穿越者当中没有专门学古建的人,好在临高建筑公司已经从移民中招募了不少本时空的木匠,修房子不在话下。

    修缮茉莉轩所需要的木材、砖瓦、石灰之类,对穿越集团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材料充足,工人到位,加上现代工程施工员的现场管理,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就完成了整个茉莉轩的解体、替换和翻修工作。一周之后,茉莉轩的主体结构已经恢复了旧观,开始上漆作业。!~!

第二百一十六节 茉莉轩书院(一)

    茉莉轩的院子里原有许多茉莉,但是历年来已经枯死了不少。这次修复又重新进行补栽。李潇侣还做了园林景观的设计,造了苏式园林一般的围墙和漏窗,修了假山水池。最后这新修复的茉莉轩就变得和原来时空里的很多假古建一个风格。

    王赐看了却是目瞪口呆,临高这地方从来就没有私家园林的概念,除了县衙后院稍有休憩的水石点缀之外,茉莉轩就算是本县最好的人工景观了,常常作为本地官吏文人雅集宴饮的地方。

    至于整个建筑工期之短,也让王赐觉得难以想象――并没有见髡贼们用什么特殊的机械助力,用得工人也不见得多到哪里去――要按王赐的估计,如果自己组织人来修复的话,没有半个月以上休想。更不用说澳洲人还在茉莉轩的旧址上扩建了不少新的建筑出来。

    除了原有的建筑之外,施工队又添建了若干建筑,包括一个用来聚会宴饮的二层水阁,按照现代风格建造的教室和宿舍,修建了厕所和澡堂。

    王赐看到新添了很多屋子,不免找到正在工地上协调的熊卜佑打听这些屋子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熊卜佑笑了笑,“茉莉轩过去是个书院吧。”

    茉莉轩在宋代就是书院,历经兴废。明代还做过很长一个时期的书院,不过王赐到临高的时候,书院已经名存实亡了。原因很简单――没钱。

    县学尚且缺少经费,茉莉轩这样依赖民间的资金的义学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名下也有百来亩土地作为义学的经费来源,只是年深日久,渐渐得被盗卖的盗卖,被豪强地主占据的占据,早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没有资金,也就请不起高明的先生,给不了膏火银,学生自然就没了。

    “熊首长的意思是要恢复茉莉轩书院?”王赐激动道。

    “当然,不然修好了做什么,就用来喝酒?”

    “这真是莫大的恩德!”王赐激动的一躬到底,“学生替临高的读书人一拜……”

    “好了,好了,虚礼就不必了。”熊卜佑心想你就别忙着代表谁了,你还不知道这玩意实际上是糖衣炮弹:现在in着味道很甜,以后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茉莉轩重修工程结束之后,临高县举行了一个“热烈”、“简朴”、“和谐”的剪彩仪式。吴明晋原本不愿意在髡贼的场合lu面,但是茉莉轩重修对本县来说是件大事,属于有益教化的大事情。自己不lu面未免显得“不亲民”。只好lu面了。

    王赐又一次被穿越集团所利用,他不辞劳苦的到处奔走,把茉莉轩剪彩仪式的请柬送到全县的士绅和读书人手里。执委会估计,以茉莉轩在本地的知名度和意义来说,这些人不大会拒绝出席。

    果然,不但县里举人、秀才都说表示这是天大的盛事,一定要来之外,连执委会原本不大有把握的刘大霖也表示这是有益全县教化的大事,非来不可。不仅如此,王赐还争取到刘进士为重修茉莉轩题写了碑文。

    刘大霖纵然对穿越集团的还有些看不惯的地方,但是这一年多来穿越集团在临高剿匪、修路,救济百姓,安置贫民的种种事情还是看在眼里的――他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家人时时刻刻都在外面打探消息。

    他是在乡的进士,在县里乃至全琼州府名气很大。自忖必然是这群髡贼的窥觊的目标。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只在家中高卧读书,不但不出门,连客人都不大见。只有几个至亲好友登门才能一见。身边备着砒霜和刀子,时刻准备自尽。一则是为了避免被俘受辱――他在攻打髡贼的行动中出谋划策过,听闻打死了髡贼不少人,难保他们不来寻仇,二则也防着髡贼要逼迫他出任伪职,到时候可以一死以示清白。髡贼第一次进城的时候,刘大霖家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不仅是他本人,家中的家眷、仆人都做好了阖家赴难的打算。

    没想到髡贼进城之后又退了出去,只是送了几十颗海盗的脑袋给县里而已。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髡贼除了在过年的时候成群结伙的进城来转了一圈之外,就再也没有大股的人马进城了。至于刘大霖家,根本就无人问津――髡贼好像不知道临高有他刘大霖这样一个人。

    刘进士原本已经无数次的设想了髡贼们如何的冲进他的宅邸,用刀逼迫他。而他威武不屈,或者骂贼而死或者仰药自尽……但是他设想中的种种场面全都没有发生,即没有人打上门要寻仇,也没人好言好语的威逼利诱要他出任伪职。心情放松之余也不免落寂――这群髡贼真是没见识的很。

    家里人不知道刘大霖的种种想法,见髡贼不来骚扰,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外面的消息由家人说给他听得时候,刘大霖虽然从来不知可否,但是心中暗暗讶异――这伙自称宋人后裔的海外澳洲人,来临高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呢?

    澳洲人在临高剿匪修路,办作坊修水利,没有一件不是利国利民的事情。他们万里迢迢,离开故国,到大明的这个南陲小县来做这一切――这年头没有“雷锋精神”这说法,刘大霖看不出他们在临高“学雷锋”能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以刘大霖的政治智慧,当然明白这是澳洲人收买人心之举。只是在临高收买人心似乎没什么价值――这个地方如此偏僻和贫瘠,就算澳洲人能让全县从贼又能如何呢?就算他们本事再大些,能够占据了整个海南岛,这也不过是南海一隅而已。

    王赐来送请柬的时候,家人们力劝刘大霖不要lu面,还是保持低调为好――虽然是好事,但是将来官军一旦收复临高,对景起来就说不清了。刘大霖却不这么看。

    在他看来,不管澳洲人打得是什么算盘,他们修文庙、重修茉莉轩、资助重办茉莉轩书院对地方上是一件极大的好事,自己作为临高自古至今唯一的进士,这样的场合不出席未免有伤士子们的心。再者自己总是躲在家里,对澳洲人的企图始终难以把握,不如大方一些出去走走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最后,既然一年多了澳洲人都没干出寻仇或者逼迫出任“伪职”的事情,现在也不见得就会干――何况澳洲人自始至终也没扯旗放炮,也没把吴明晋赶走――这临高县还是大明的临高县。

    刘大霖的接受邀请和题写碑文在全临高是士子和士绅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时间,澳洲人在临高修县学文庙重建茉莉轩的事情在全县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对他们的种种行为议论纷纷的读书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澳洲人是“心向教化”的。

    熊卜佑为了减少当地读书人和士绅的抵触情绪,虽然搞了现代的剪彩仪式,还是刻意把穿越者的实力炫耀减少到最低。来到现场的只有熊卜佑和少数几个人。也没有携带明显的武器。现场大家一团和气。

    仪式是古今合璧式的,双方领导致辞之后,由吴亚亲自为刘大霖手书《崇祯重修茉莉轩记》石碑揭幕。红色的绸子滑落下来之后,熊卜佑和身后的几个穿越众不自觉的鼓起掌来,居然周围的土著们也跟着鼓掌了。

    吴明晋潇洒的用一把银剪刀剪断了绸带――这是整个典礼中唯一让书生们议论的地方,大伙觉得太浪费了。至于这把二两多银子打造的剪刀则成了给剪彩者的谢礼。

    剪彩之后,大伙参观了一番整修一新的茉莉轩,对其中新添置的设施和家具很是新奇,和穿越集团打交道多一些的人知道,这这里几处新修的书斋实际上就是澳洲学校的形制。

    最让士人们眼红的,是茉莉轩里多了一处藏书楼--里面已经储存了轻工业部新开办的印刷厂印刷的上百册各种印刷精良的书籍,从诸子百家、经史子集,选择了不少有代表性的经典著作。所用的原本大多数中华书局的点校本和台湾中央研究院的电子版。版本质量之精,在明代是堪称一流的。士人们纷纷争阅。

    翻看着这些字迹笔画清晰无比,纸张雪白,装订考究的图书,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期间还爆发了一场句读派和不句读派之间的争议:前者认为书籍有句读是好事,后者则认为这样会损害对原作的理解。

    但是不管有没有句读,临高在历史上还没有这样齐全的藏书楼,不论公私。这给士子们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澳洲人不是来自“蛮夷之邦”么?为什么他们的书籍却能印刷的如此的精良。而且每一本书籍的点校一看就是下了极大的功夫的,这绝不是蛮夷之邦能够做到的。难不成他们真是宋人的后裔,华夏正统。许多士子心中的夷夏之分有些动摇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节 茉莉轩书院(二)

    刘大霖虽然不能走动,由两个家人抬着,也在藏书楼上下转了一圈,感慨之情溢于言表。他是临高土著,又是唐代建县至今唯一的进士,对本县的文气一贯重视。只是临高向来人少县穷。维持几个书院义学尚且困难重重,何况搞藏书这样耗资巨大的事情。古代的读书种子是要钱堆出来的――明清的两江地区文风极盛,盛产进士、状元并非偶然,也非简单的“人杰地灵”,而是当地的经济水平所决定的。

    这个藏书楼虽然规模不大,难得澳洲人对临高有这番心意!在他看来,澳洲人捐建这个藏书楼的意义比他们在县里剿匪、修路的意义都要大得多――属于“百年大计”。这不由得让他对穿越集团的目的又产生了疑问。

    在此期间,熊卜佑和手下的人一直在观察与会者的表情和举动。

    这其中有几个是在政治保卫总署里挂过黑名单的,包括黄守统的二儿子――他是县里正儿八经的廪生。这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肌肉发达的年轻读书人在整个剪彩和参观过程中一言不发,眼睛却不断的四处张望。显得十分的警觉。

    看他的面色和肌肉,以及偶然lu出的青筋暴起的大手,熊卜佑知道此人绝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这个人干过农活,上过战场,杀过人。意志坚定,又有知识。熊卜佑觉得自己还是很欣赏他的:如果大明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而不是一天到晚空谈性理,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或许就不会进入倒退的状态。

    多数人完全是打酱油的轻松状态,一边四处游走,一边高谈阔论,熊卜佑在茉莉轩的大树下摆下长桌,铺着桌布。按照招待会的模式,桌子上的托盘上放满了玻璃杯,四个西式小酒桶里装得是不同口味的格瓦斯:薄荷、柑橘、菠萝mi和绿茶,边上有大号的保温桶,里面装着打碎了的冰块。有夹子可以随时取用。

    除了格瓦斯,也准备了普通的茶水,一盏盏装好茶叶的茶盏整齐的排列着,几个藤壳热水瓶一字排开,谁有需要就可以马上泡茶。

    熊卜佑还从国民学校要来了一批学生,专司服务工作。胡青白原打算派些漂亮的女生来,熊卜佑觉得还是不要让女孩子lu面了,免得给这伙酸腐的读书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来得就全是比较端正的男生。

    士子们对招待方式感到好奇,至于全新口味的冰冻饮料更是让他们趋之若鹜。提供格瓦斯的桌子前立刻排起了长队,相比之下,热茶这边就显得冷冷清清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对热水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热水瓶不比镜子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古人用热水很不容易,虽然有保温的茶壶套、灶头上的“汤罐”之类的设备,但是每到要用热水还是得现烧。但凡有钱一些的人家,家中总是常备着焖着火“风炉”。所谓风炉就是烧炭的小炉子,用炭火火力猛的特点,随时可以打开炉门烧水。一般人家,买不起风炉用的木炭,只好用半温不热的水。

    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前半叶的中国农村,能够销售出去的现代工业品寥寥无几。唯一堪称成功的只有火柴和煤油灯。然后就是热水瓶了。后者起码在较为富庶的地区的农村得到了推广。

    由此可见这东西在大明还是能打开一定的市场的。

    熊卜佑观察下来,士子们穿越集团的观感是“饶有兴趣”,也有“羡慕”,有一些态度严肃,但是明显带有敌意的没有。开幕仪式上刘进士的态度有松动。看来对他的笼络有门!不过,刘进士的态度还是很分明的,在整个仪式上,除了对本地官人的问候略作应答之外,对他的问候只是略略颔首示意而已。不交一词。

    这老头对我们还是有一定的疑虑的。熊卜佑想,不过,我们这里的糖衣炮弹多得是。

    这边吴明晋看到县里的举人、秀才们差不多都到齐,貌似没人“投贼”,松了一口气。他把王赐叫到一边,低声问他:髡贼有没有招纳本县的读书人的举动?这次重修茉莉轩,髡贼们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比如要本县的士子去做什么事情之类的。

    王赐赶紧说对方重修茉莉轩和县学是无条件的,没有提任何要士子们出来做事的要求。吴明晋脸上lu出不大相信的神气来,又反复盘问了几次,把王赐闹得很不高兴,最后冷笑一声,道:“士子们都在外面,下官这就把他们叫进来,明府不妨自己来问上一问!”

    吴明晋干笑了一声,低声道:“老先生不必动怒,这也是防范于未然。士子们比不得乡下蛮子――不过是些无知的愚民――读书人从贼,后患无穷。”

    “这个下官知道,断不能让他们得逞。”王赐很坚决的说,“不过依下官看来,澳洲人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于本县反而有许多的好处……”

    “嗯,”吴明晋点点头,闭目不言。半晌才睁开眼道,“正是这样,才让人不安。”

    如果只是来烧杀掳掠的,不外乎普通的匪寇。这样处处行善就是收买人心。普通的盗匪要收买人心做什么?志向不小啊。

    王赐没吴明晋想得这么深远,对他来说能够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就好,至于谁来解决,他并不太在乎。

    剪彩仪式结束之后,由穿越集团举办了一次宴会。宴会不算丰盛,但是让许多常年不见荤腥的穷童生、穷秀才吃了个满嘴流油。有几个实在肠胃吃素久了,刚才冰冻格瓦斯灌了一肚子,接着又是鱼肉,肠胃吃不住劲,宴席没散就开始跑厕所。闹得王赐大呼斯文扫地。

    虽然出了这样一点小小的状况,但是宴会上总体的气氛是和谐、欢乐的,大明和澳洲友谊之花盛开。会上熊卜佑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表示澳洲集团将对临高的教育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同时他宣布,茉莉轩书院的经费将由他们来支持,除了教师的工资,还有学生的生活补贴。这将通过一个叫做“基金会”的组织来拨给。

    土著不知道什么叫基金会,但是澳洲人愿意赞助茉莉轩书院的举动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在热烈的气氛中,与会的士绅也或三两或五两的进行了捐助。居然也闹到了三十两银子。熊卜佑趁热打铁,在酒宴上当场提出,要聘请刘大霖为茉莉轩书院的山长。这个提议获得了与会者的一致认可――在临高,论到科名、文名,还有谁能比刘大霖更强的了呢?

    刘大霖有些猝不及防,但是这样的场面下他也无法公开拒绝,好在茉莉轩书院古已有之,出任山长,无论如何也扣不到接受伪职这个概念上。便说了几句自己身体残疾,恐怕有负众望。只能尽力而为云云的客套话接受了。

    刘大霖当山长当然只是名义上的,他身体有残疾,能隔三差五的来巡视下讲讲学就算不错了。山长不仅要讲学,还要负责书院的具体事务,等于是现在的学校校长。以刘大霖的身体条件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所以另外推举王赐为副山长,专门负责书院的事务。茉莉轩书院和其他的书院不同,一开始就是一个官方色彩很浓的书院,由县教谕来管理也说得过去。

    王赐又从本县的举人、秀才中,聘请了几位学识渊博,人品方正的作为书院的教授。这样基本的机构搭建起来了。

    茉莉轩书院的定额是四十人。分为四个书斋就读。新的茉莉轩书院不收诸生――临高不比其他文风繁盛的地方,县里秀才人数很少,一个县学就绰绰有余了。主要是招纳童生。

    入读者必须有童生的资格或者由穿越集团推荐。这点是熊卜佑特意提出来的。他们赞助县里的传统儒家教育可不仅仅是为了讨好本地的知识分子,也有培养自己的士子的打算在内。特别将来要向大陆上派出情报人员,以读书人作为掩护比较容易渗透进社会的高层。要伪装成读书人,穿越者的一笔烂字是不行的。比如已经提上日程的雷州计划。不经过一番专业培训,想要伪装成州县官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每个入读的学生,均领取生活津贴。这个津贴不是米、炭、灯油之类的实物,而是流通券。按照每人每月三十元的标准发放。还每年一次发给铺盖和做衣服用的布料。此外,笔墨纸砚、书籍之类的学习用品也是免费供应,待遇堪称优厚。

    书院的学生集中住宿,统一供应伙食――伙食由东门市上的妇女合作社酒楼包办。供应标准和国民学校的学生水平一样。学生每六天可休息一天。这个休息制度倒不是穿越者的发明,明代就有书院是五天一休了。(!)!~!

第二百一十八节 教育基金会

    王赐对熊卜佑提出的各项赞助和体制表示满意,不过他明确说明:学校的课程必须由山长说了算,穿越集团不能把自己的书籍塞进来教授。这一点熊卜佑欣然接受。在他看来,茉莉轩书院对穿越集团的未来的教育事业根本就不搭边――他们愿意去讲什么就讲什么好了。对穿越集团来说,茉莉轩书院重开本身就是一个胜利。至少在形式上,他们完成了一次和临高本地的知识阶层的合作。

    在普通的庶民来看,既然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子也能接受澳洲人的资助,他们小小老百姓为什么不可以呢。中国的士子一贯是以社会的表率出现的。他们的向背往往会影响到很多阶层。

    开幕式还没结束,就有一群衣衫褴缕的童生们挤到刘大霖和王赐面前,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热烈要求读书上进的愿望,把两个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倒是熊卜佑对此场景下了一个恶意的评论:

    “哼,肯定是来混饭吃的。”

    不过也好,混饭吃的人一般不难弄。熊卜佑并不管他们具体的招生事务,他已经和王赐谈好,书院里要留给穿越集团三个名额――其中一个,就是张兴教。

    另外二个,暂时穿越集团还没有选出合适的对象,负责这项工作的社会工作部的人员认为,在没有完成对青少年的彻底洗脑之前把他们送回传统价值观集中的书院去是危险的――有被反洗脑的危险。

    至于张兴教,他因为仇恨的关系,已经彻底的和穿越集团坐在一条船上,攻打苟家庄的时候双手还沾满了苟家家人的鲜血――他已经回不去了,只有死心塌地和穿越集团一起干。

    王赐对让张兴教来读书在心里有些嘀咕,但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澳洲人提供的,也不便反驳,于是就同意了

    仪式结束之后,来参加开幕式的人获得了一份纪念品,士绅们包括几个举人和县里的官员是一个藤壳热水瓶――这个新鲜玩意让大家如获至宝。一般的儒生们则是五十元流通券。这种纸币的用途大家已经很熟悉了。至于刘大霖,他原是打定了主意不收任何馈赠的,但是呈上的礼物让他不得不接受。

    这是一台轮椅。是工能委机械厂精心制造的,除了不能摺叠之外,和现代的轮椅结构如出一辙。可以让家人推着走,他自己也可以拨动轮圈前进。为了减轻重量,采用的是钢制的轮圈和轮毂,车轴上还安装了本地产的滚珠轴承――质量不大好,但是可以用。滚珠轴承大大减少了车轴的磨擦阻力,使得滚动的时候需要的力量减少了很多。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橡胶,这车未免有些“硬”。

    这东西可挠在刘大霖的痒处了。家里佣人自然不少,但是行动的时候总要两个佣人帮忙抬椅子,还是殊不方便。现在有了这么一个进退自如的带轮子的椅子,无疑给他的生活起居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刘大霖试坐了一下,不论前进后退,左右转弯,都堪称便利。旁观者个个啧啧称奇。刘大霖心里也暗暗赞叹:怪不得说澳洲人“有奇技,擅百工”,果然名不虚传。

    热水瓶之类的奇巧淫技的玩意他可以拒绝,这个东西实在太有用了。于是就接受下来了。熊卜佑暗自点头,吴南海这家伙还真有一手。他提出的送特制轮椅这一招果然灵验!

    你用了俺们的轮椅,以后就少不得要我们上们服务了。轮椅要上油,要更换轴承,本时空除了我们之外就没人能帮你做这些了。

    没想到这轮椅一出现之后,又带来了商机。有个士绅挤过人群,冲着正在乐得直咧嘴的熊卜佑深深一作揖。把他吓了一跳。

    来得正是加来刘家寨的刘友仁。刘家寨是参加天地会的唯一的一家本地大地主。他身上捐了一个监生的名头,算是个读书人,也被邀请参加开幕式。为此刘友仁还换上了儒衫。不过这种衣服穿在他这样的乡村土财主身上很不匹配。

    原来他的目的是想再买二辆轮椅。

    “老父老母年事已高,脚力衰减,行动不便,若能有这样的轮椅惠卖两辆,刘某感激不尽。”

    他这一说,好几个士绅也都挤了上来,希望给自己的长辈买轮椅。熊卜佑没想到这个特制品居然还有如此的商机。赶紧宣布暂时无货,大家稍待些日子,东门市上自然就会有供应。众人不依不饶,当场就要给银子下订单。熊卜佑想制造几辆轮椅大约对临高的工业体系也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就接受了订单,不过银子没收――到底该卖多少钱,这个还有待商榷。

    这个意外的小曲圆满的结束了茉莉轩书院的开幕式。大家皆大欢喜。刘大霖的家人们庄严的抬着轮椅跟在他的轿子后面浩浩荡荡的回城去了。士绅们让家人小心翼翼的捧着热水瓶,自己坐着轿子回家了,童生和秀才们揣着流通券赶紧上东门市去采购,这里的许多好东西老婆孩子已经念叨了许久了――来自南宝地区的则不需要,当地的南宝矿务局服务社里也能用这种票子。

    王赐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在茉莉轩里的院子里直兜圈子,他很想做几首诗,正在搜肠刮肚的拈词择句。熊卜佑却打断了他的雅兴――还有其他的细节问题要和他谈。

    在经过一番谈判之后,双方同意以临高的学田作为“临高教育基金会”的资本,具体运作由穿越集团属下的“天地会”负责。临高县学不向天地会收取任何形式的田租,天地会对学田进行任何形式的开发利用县学均不做干涉。

    作为回报,天地会要负责临高县学、文庙、茉莉轩书院的全部的日常运作和维护的开支,也包括发给秀才、童生的各项生活补助。同时,学田应缴纳的粮赋也由“天地会”承担。

    换句话说,王赐以拱手交出学田的“永佃权”和收租的权力,换回了天地会对县学的全额资金援助。

    这些资金全部以流通券的方式进行结算,存在徳隆粮行的“临高教育基金会”名下。至于基金会,由天地会会长叶雨茗和王赐共同担任会长。除了日常常规开支之外,临时开支必须经双方同意才能提款。

    达成协议之后,王赐感到一直困扰他的资金问题终于解决了,他以后就再也不需要为经费的问题烦恼了。至于说学田,还是在县学的名下,不过是“永佃”给了天地会而已。

    对穿越集团来说,农委会有把握:学田在使用科学种田的方式之后的收入足以支付支付县学和书院的常规支出。甚至还会有相当的盈余――即使没有盈余,执委会觉得也是核算的,起码在招揽当地知识分子人心方面极有助益。

    除了茉莉轩书院之外,对县学和文庙的修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没过多久,这些修缮工程相继完工。而由基金会提供的津贴也使得原本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县学重新响起了朗朗书声。廪生们相继回来了,基金会不仅给廪生们每月发给规定的六斗米的补助,还让王赐把家庭生活困难的附生、增生列了个名单在县学附学,也发给六斗米。原本在读书人口中声誉不大好的髡贼们忽然就变成了“澳洲人”了。

    熊卜佑办成了这件事情,心情很是愉快。他带着人出城,坐上县西门-百仞城的公共牛车――在试运行牛车的货运体系之后,单道谦又搞了一个简易的牛车公交系统。在博铺和东门市各设一处总站,总站设有临时牛圈、车辆修理所。从早晨五点开始到下午四点,每隔一小时发车一次。沿途设有若干上下站点。使用的是双牛牵引四**车,车上设有座位和上下的踏脚板,还有雨天用的摺叠式车棚。为了方便习惯携带大量物件的本地农民,在车箱外侧还安装了用来外挂藤筐和零散货物的行李架。

    这种牛车不仅供穿越者乘坐,也供土著使用。票价极廉,流通券一分钱就可以从博铺坐到东门市。随着他们在西门外建设了学田庄,公交路线也就延伸到了县城西门外。票价增加一分――二分钱就可以坐车到县城。这大大方便了沿途的百姓出行。

    公路和牛车公交系统让临高的百姓们逐渐的意识到了什么是公共服务――这种由官方提供的惠及全民的公共服务在传统的中国社会中几乎是不存在的。穿越集团提供的公共服务和临高县衙门的所作所为孰高孰低,一目了然。公共牛车的定时性还把精确时间概念慢慢的灌输到百姓们的脑中。

    遗憾的是穿越集团还没能造出钟表来,无法进一步的向土著灌输现代时间观念。钟利时博士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开发无线电上面了――这个比钟表更要紧。!~!

第二百一十九节 电池和计时

    穿越集团对电报机的渴望固然巨大,但是钟博士很正确的指出,穿越集团在机械和化工方面的飞越式发展还不足以支持电学的发展。电学发展任重道远。

    现在穿越集团建立起了远远超越本时空的电学应用体系,包括简单的发电/输配电网络、无线电、半自动/人工电话交换机和手机系统。但是这一切全部是建立在来自21世纪的设备的基础上的。

    与现在已经能够制造出各种简单机床、标准件、轴承的机械工业相比,穿越集团的电气工业堪称空白。不要说最简单的设备,连量产电线都是最近才勉强开发完成的。绝缘材料使用的生漆、桐油为基本原料的一种土法混合物,这种材料现在勉勉强强的用在电话线上。钟利时认为用在有线电报上大约问题不会太大。他选择开发的也正是有线电报。

    为什么要先造有线电报?钟博士是这样解释的:首先有线电报是所有通迅设备里最容易使用土法的制造的。简易的有线电设备很多人在《神秘岛》上就看到过。钟博士认为神秘岛上的制造过程虽然失之于太过简略,但是基本思路是对的。以他的能力和掌握的设备,应该可以制造出更好的装备来。人工交换台的电话机看似技术简单,但是电话机制造本身要克服一些技术难题。其次是有线电报的误码率低,传送可。本时空固然无线电环境非常的干净,但是总有各种天气因素的干扰。实际上过去的大部分商业、民用和军用电报都是用有线电报网拍发的。

    如果钟博士是一个人**穿越,那么他干这活的难度很大――他得重建一整套土法化学工业,还得依托即使原始但是起码存在的金属冶炼工业才能制造出有线电报来,而制造电学仪器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有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各种测试仪表和设备,有一个相当近代化的工业体系,制造有线电报就不会太难了。

    首先他要搞定电源。穿越集团的供电系统是交流电,显然不符合初级电报机的要求,因此必须搞定电源问题。这问题原本不算大,不管是手摇发电机还是铅酸蓄电池,计委的仓库里存货不少,但是钟博士决定要完全立足穿越集团的工业基础,自主开发电源――21世纪的存货总有一天要用完的。

    电池,他决定采用技术上难度最小的丹涅尔电池。这种电池是用一个铜制的圆桶和一个装在其内的多孔槽组成的。铜圆桶是正极,而多孔槽内的一个锌棒作为负极,多孔槽内注入稀硫酸,其外部则是饱和硫酸铜溶液。

    这种电池在设计上相当成功,它没有早期电池常有的酸雾问题,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能够工作很长时间,而且电压输出稳定。另外,这种电池的极板不会被腐蚀,可以长期使用。

    丹涅尔电池在1875年之前一直是电报机的主要电源。虽然它的输出电压只有区区2伏特,但是一个十槽的电池足以供应电报机长期稳定的工作了。最大的缺点是不能充电的,放电结束之后必须重新加液维护,对环境的污染很大,操作者的健康也会受到影响。不过,比起只能充当试验室玩具的伏打电池来说,这种电池的实用价值很高。

    丹涅尔电池的原材料都是穿越工业能够提供的,锌就是本时空的倭铅,穿越集团从广东进口了大批大量纯度不高的倭铅,重新加以冶炼提纯了――工能委原本准备用来制造白铁皮的。

    钟博士画出设计图之后,很快机械厂就制造出了一台样品,电池的外槽是用玻璃制造的。玻璃的耐腐蚀性和防漏效果比普通的材料好,缺点是易碎。好在一般的有线电报机也不会到处搬动。

    成品出来之后,钟利时搞了一个短路火花放电试验来验证这个电池是能够工作的。他从蓄电池的两个电极上分别接出两根胶皮铜线,然后戴上防触电保护手套,再把两根铜线慢慢接近,接触。一丝非常细小,肉眼很难辨别的电火花在两根铜线相接的瞬间闪了一下,这个火花很小,必须仔细观察才难发现的。

    接着他又用万用表测量了电池,输出电压稳定在2伏特上――丹涅尔电池完全成功。钟博士立刻给这种电池命名为“钟氏一号电池”,之所以叫一号,是因为后面他还打算继续窃取后人的成果――比如可充电的铅酸蓄电池。

    钟氏一号电池还有一定的改进余地。随后他用从技术资料上看来的信息,自己加工制造了硫酸锌溶液,用来取代电池里的稀硫酸,这种做法据说能够延长电池里的锌棒的使用寿命。他又让机械厂制作了一个试制品,准备两个电池同时使用,看看这种说法是否有效。

    钟博士集中精神搞电池、有线电的研究之后,临高只好继续沿用传统鸣放汽笛的方式了。计时工作过去穿越集团并未加以重视,只是简单的沿用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北京时间。

    穿越之前,穿越者除了少数特殊用途的地方之外,已经把自己的计时器换成了机械式,还携带了大量的机械式手表作为储备。所有的公私计时器统一使用的是以丰城轮上的航海钟显示的格林尼治时间校准计算出来的北京时间。

    为了给土著和穿越者进行公共报时,每天的6点、12点、18点、24点在百仞城和博铺的火力发电所四次鸣响汽笛。百仞城和博铺港内由临高有线广播电台进行每小时定点报时。

    现在他们认识到,这一时间体系再继续沿用是已经毫无必要,首先临高和北京并不在同一个时区,其次在未来穿越集团的政治版图上,偏处北方,自然环境欠佳,又不海的北京城并不享有任何特殊地位――有些极端分子已经提议穿越大业在中国一旦成功之后就将其改称“幽州”。

    王洛宾主持的研究小组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若干次的探讨之后认为,他们可以在临高启用当地时间,也就是东七区的时间。

    “说真得,我没看出来从东八区换成东七区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实际意义。除了满足某些人莫明其妙的嗜好之外。”马千瞩对这种心理大于实际意义的因素而进行的改变很不理解。

    “反正也谈不上坏处。”王洛宾说,“起码计时要更精确一些,毕竟差了一个小时――说来还有人要用临高时间代替格林尼治时间呢。”

    “别,千万被搞了。这一改,一大堆的技术资料不都得修改,太麻烦了。”文徳嗣对这个提议也不感兴趣。

    王洛宾也不想改格林尼治时间,现在他们手里最精确的时间就是丰城轮上的航海钟上的格林尼治时间,自己改成临高时间的话,恐怕就不会有这个原始时间这么精确了。

    “我们要在临高设立一个天文台。”王洛宾说。

    设立天文台的意义当然不是观察哈雷彗星或者看看哪里有外星生命的迹象,穿越集团的这个天文台的基本用途和古人一样,主要是为了精确的历法和时间服务。

    “不仅是天文台,还有气象台。”马千瞩提议,“气象预报对我们很重要。不仅要有气象台,还得建立一个气象监测的网络。”

    “还有水文站。”文徳嗣想起了燕雀志和他提起过,要收集临高的主要河流的水文资料,起码也得在文澜河流域建立全流域观测站。

    “好吧,这事情算是系统化的长远规划。”文徳嗣把大比例临高地图摊开,“天文台可以设在高山岭地区。”

    “这地方不是准备搞畜牧业吗?”

    “除了畜牧业,天文台、气象站也可以过去。我提议把高山岭地区作为我们下阶段的建设重点。”文徳嗣说,“把我们的科研机构和资料库搬迁到山区――便于安全保卫,敌人一旦发动进攻,百仞城很可能会变成战场――四面平地,我们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防御。”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临高的台风。到目前为止,穿越集团还没尝试到台风的滋味。根据几个业余气象人员的警告,夏末秋初正是临高遭遇台风袭击的高发时期――虽然临高是海南岛沿海遭遇台风比较少的地区但是台风的威力也不可小窥。每每引起水灾。穿越集团的主要基地不是在港口就是在河边。很容易遭灾害。高山岭地区的风灾损害就要小得多,也不容易闹出水灾来,至于泥石流,大图书馆的人查遍了资料,还没发现高山岭地区有这样的记载。总体来说,是个安全的地方。

    高山岭有丰富的水源,自然环境良好,气温也比文澜河流域要温和。地质条件也非常稳定――在深挖洞,光积粮的时代,当地驻军就在此地挖掘过大型战备洞窟,高山岭作为穿越集团的战略储备基地有一定的可行性。(!~!

第二百二十节 小十字路计划(一)

    所谓高山岭,其实是临高县城以西的毗耶山的一个山岭,毗耶山共有六个主要山峰,矗立在临高的北部平原之上。毗耶山六岭西北遥扼北部湾,是天造地设的自然屏障,东南居高临下,可眺望方圆几十里内的村镇和田野。是临高的重要战略要地。在毗耶山的西行岭上,清代设有海防炮台,炮火可以控扼临高角、新盈港和儋县排铺港周围的海域。1950年,国民党守军也曾经在西行岭上设置过炮兵阵地,作为临高海岸防御的重点。

    海南岛解放之后,解放军也曾在毗耶山地区驻扎炮兵部队,驻地就设在六岭之一的磨盘岭上。

    “从临高县城到高山岭――也就是毗耶山区的话,现代公路的里程不过3~4公里――还是属于离我们主基地较近的区域。消灭苟家庄之后设立的大美村群众基础相当不错。如果将大美村提升为大美公社。迁徙一部分移民过去充实这一地区的力量。派驻一个步兵连过去就能相当巩固。这样,我们在西面就形成了屏障。任何敌人都无法直接向百仞城发起攻击了。”军事人民委员何鸣在执委会会议上评估在毗耶山区开分据点的好处。

    “但是这会不会造成我们的据点太多,力量分散?”文徳嗣表示担心。部队规模没扩大多少,要设防的地方似乎越来越多了。南宝、马袅现在是民兵自保,这种民兵对付下土匪还差不多,要遇到明军估计是立刻就会散伙。

    “不会的。”何鸣指点挂在墙上的大比例临高全图――这副图在本时空的精确度是独一无二的,是在现代时空的地图资料的基础上重新测绘修正而成的。

    “所谓防御,并非把部队猬集在一处就是最好的防御。”何鸣解释道,“要有效的防御,就必须控制外围的要点。”

    控制了毗耶山区,就给百仞城建立了一道西北方向的防线,不但扼住了明军从儋州进攻道路,在西行岭上设置炮台还能够加强博铺港的防御强度。

    “我们现在的形式是一字长蛇阵,”何鸣的指示棒沿着文澜河滑动着,“从博铺到南宝,是呈一字排开的局势,如果被人拦腰侧击,卡断交通线,整个战略局面就会十分被动……”

    “这个,我不觉得本时空有什么军队能够做到卡断我们交通线这种事……”

    “我觉得还是能做到的,话不要说得太满。”何鸣比较老成持重,“你们有谁真正见识到本时空军队的作战能力了吗?”

    除了和海盗、土匪和乡勇打过仗之外,穿越集团一手训练出来的“新军”和明军、八旗和“流寇”们还没真正的见过仗。米尼步枪加排队枪毙战法是否能够无敌还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

    “只要有几十骑冲上了我们的公路,杀死一个人,劫下一辆牛车,交通就等于中断了。我们将不得不为每一支运输队准备护卫力量。”

    这种状态一旦出现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很清楚。首先就是原料供应的中断。百仞城这个新兴的工业城市维持生产依赖的是从博铺和南宝源源不断的输送工业原料。其次是沿着文澜河开发的农场会遭到极大的破坏。农作物不比工厂,可以用大炮和城墙来保卫。

    “我们现在要保卫的是‘面’,而不是过去的‘点’,这个思路要及时的转变过来。要控制全临高,不是只占领了条文澜河流域就成功了。”何鸣说。

    要保卫面,就必须逐步控制外围的战略要点,以点带面。将毗耶山区基地化就是其中之一。

    何鸣的解释使得原先的置疑声消失了。马千瞩趁热打铁,做了关于临高的下一步开发的计划的报告,也就是所谓的“小十字路计划”。

    海南岛的开发史上,从宋代开始,就有人提出要在全岛开辟“大十字路”。所谓大十字路,就是在环绕全岛的驿路的基础上,开辟南北向和东西向两条干道,横贯整个海南岛,不但大大缩短陆地行程,还能加强政府对海南岛腹地的控制和开发。

    但是这个思路自宋元明清以来,始终未能实现,元代军队曾经抵达过五指山脚下,立碑为记,最终还是退回了沿海地区。明代的道路一直修到了海南岛腹地的黎母山脚下,建立了水会千户所城,但是也就止步于此了。

    穿越集团的对海南岛的后续计划里,就有新版的“大十字路”计划,而执委会目前要搞得,是在临高的小十字路计划。中心思想也是通过修筑十字路加强对全县的实际控制力。

    有了良好的道路,无论是物资、人员的流通,政令的贯彻还是军队的调动,都会变的非常便利,现代国家对基层和民众的强大控制力,正是建立在良好的道路和通迅网络的基础上。

    小十字路计划不仅牵涉到对全县的控制,还关系到穿越集团对临高县的政治、经济和产业布局的规划。是第一个五年计划里的重头戏。其规模仅次于文澜河流域综合治理。

    小十字路计划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目前南北向横贯临高的道路已经被打通,公路从博铺一直延伸到了南宝。博铺、百仞、南宝三个基地的由点到线再到面,不但将整个临高县一分为二,而且掌控了包括县城在内的文澜河两岸最适合发展的土地。而且在实际上控制了临高县城。这条南北向的干道不但直接从东门外的文水桥前通过,穿越集团还利用天地会承租学田的机会,修了前往西门的支路。单道谦的下一步计划是为县城修筑环路――虽然这环路不过区区几百米而已,却能将县城周边的村落和土地完全置于掌控之下。

    原先穿越集团就在文水桥畔设置了一座监视县城的炮楼,直接监视东门,现在在西门外又设立了学田庄,间接的又控制了西门。以临高如此小型的城市来说,东门和西门被控制,南门完全处于视野之内,北门则不存在,全县已经完全一览无余。

    邬徳准备以东门外的炮楼为核心,安置几十户移民,形成了一个新的设防居民点。一方面是监视县城,另外一方面,也是保卫县城这个十字路的中间点――临高县城以其地理上的优势,是“小十字路计划”中最佳的十字道路交汇点。穿越集团给临高县城的未来地位是“全县交通枢纽和货物集散地”。未来准备在这里先设立一个大型的牛车货运中心。为此已经在附近购置了若干土地作为牛群的牧场使用。

    在更长远的规划里,文水桥畔将会建立一个大型的交通换乘中心,有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和文澜河的内河航运码头组成。来到临高的旅客和货物,将在这里完成集散前往全临高,乃至全海南的各个地区。

    通过县城的公路一直向南延伸到南宝,南宝镇的设置,除了能够的获取南宝山区的各种资源,也打通了和临高黎区的联系。可以更方便的与黎区进行贸易,展开各种经济文化和宗教的渗透,以便彻底的消除黎区的潜在不安定因素。

    穿越集团对南宝的定位,是:“黎区贸易的窗口和矿业林业产品的供应地”。至于百仞城,则是“制造业中心和政治军事中心”。博铺是“航运业、外贸业和化工中心”。

    控制南宝之后,穿越集团还将在南宝以北的加来地区正式建立第四个公社:加来公社。加来洋是临高的四大田洋之一,是现代临高重要的农业区。本时空的开发水平很低,根据农委会的调查,这里因为近黎区,农户很少。集中成片开发比较容易。

    吴南海准备一旦美台洋的开发完成,就在加来开设农场,设置移民点。将这一区域建设为穿越集团直属的农业区。

    南宝-县城-百仞城-博铺公路现在的路况是,博铺-百仞城已经完成了路面硬化,沿路建设了有线电话和电力输送的线杆。配套设施完全。百仞城-县城段,路面硬化还在进行中,但是简易路面的路况较好。

    最差的是县城到南宝的路线,因为开通仓促,加上开通后不久就被大量的重载牛车反复碾压,路面的破损比较厉害。交通部门在维护路面上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单道谦在给执委会的报告中明确指出,要么立刻开始对这一路段进行硬化工程,要么马上铺设轨道交道――以目前如此大宗的货物运输,轨道交通虽然投资大,但是长期使用费用低。

    在东西方向,穿越集团在东面的高山岭地区消灭苟家之后其原址设立的大美村。在西面的马袅半岛地区则有盐场村。目前大美村与临高县城之间有简易公路通行。马袅因为产盐的关系到博铺旧时有石板道路可以通行,但是状态也不好。所以运盐基本上还用船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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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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