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节 依法治国
“船上的总管已经死了。不过领航的火长还活着。他说这船是准备去吧城的。”
“吧城?”
“就是巴达维亚,荷兰人的地盘。”
“在印尼那里――”
“对,他们准备在那里卖掉货物之后把收购去年的香料再运回来出卖。”冉耀说,“现在核对下来,活着的客商还有二十个人。”
“船主还活着吗?”
“船主不在船上,船主的代理人总管已经被海盗杀了。”
“那就好。”马千瞩想既然这样就稍微慷慨一些好了,“查对出来的就发还货物好了,无主的就归我们了。”
“我也觉得这样处理好些。”冉耀点点头。
“生铁之类需要的东西就直接买下来好了――省的他们运回去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愿意贩运过来。”
马千瞩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又提议:为了表达我们穿越集团的伟光正:经审查确系大船上的水手,并非海盗的,每人再发一两银子作为路费,至于客商的货物查找不到了,确有缺损的,也给予路费盘川让其雇船回家。负责处理此事的冉耀觉得这样面面俱到,大家的利益都不受损,便一一答应了。
马千瞩也就认为此事就这么了结了,自顾自的分物资去了。没想到下午,就有电话打到他办公室来了。
没想到这事的处理方案刚刚在A上公示还没处理,就有人上书执委会,要求重新处理。因为差异太大。冉耀委决不下,只好把这事情汇报到执委会。
“什么!开庭审理?”马千瞩吃了一惊,话说穿越集团到现在是成立一个司法所作为法律政策研究部门,偶尔也为执委会提供些法律政策参考,但是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的开过什么庭。基本上是治安部门说了算。现在怎么闹起开庭来了。
提案是现任的海关关长马甲提出的。他的提案核心就是“以此事为契机,建立琼州海峡的海事裁决权”。
具体的措施就是在博铺设立海事法庭,专门处理琼州海峡上的海盗抢劫;船只倾覆,打捞,货损、船只碰撞、责任和赔偿认定等一切海事事宜。
海事法在欧洲起源很早,但是中国对此则基本是空白。马甲认为,在穿越集团的控制海域应该推行这一法律体系,这将有助于规范中国沿海的航海贸易和海上运输行为。
“我承认,依法治国是很重要的,不过现在要这套花架子有什么用处?”马千瞩提出质疑,“法律要有强制手段保证才能确保它的权威性,我们现在政令不出临高,控制的海域只不过是临高沿海,搞这套体系是不是太早了?”
“穿越集团以海南岛、台湾为起家基地,奉行从沿海向内地扩展的战略。所以在一个相当长时间内航海业将是我们的主要支柱产业,从现在就开始健全海事法,制定起海上航行和贸易规范来,对未来的行业发展会有极大的帮助!现在管不到整个琼州海峡,但是可以先从临高-徐闻海面管起。凡事总有开始。”马甲在会议上慷慨陈词,力陈设立海事法庭的重要性,当然把英国人的海上霸业也和他们最早成立专业海事法庭联系到一块去了。
执委会听取报告之后休会十分钟,期间执委们进行了私下磋商。这个提案引起了海上力量部的担忧。陈海阳表示,目前海上的执法权统一由海军负责。搞了这个海事法院之后,双方的权力如何划分?工作起来怎么协调?会不会造成多头管理的局面
“这个担心我觉得是多余的。”马甲侃侃而谈,“海事法院是一个裁决机构,并不负责具体执法。法院也不管逮捕和起诉的事情,具体执法是公安的事情。麻烦的只是协调的问题。”
海上力量部和海事法院是两个系统,如何确保政令有效的执行,这才是关键问题。
现在就要分散海上力量部的执法权显然是不可能的。尽量减少机构,统一指挥是执委会现在对机构设置的指导思想。马千瞩提议:既然已经开始建造专用的警备巡逻艇,可以在海上力量部下面设置“海上安保部”,专门担任沿海地区的巡逻、缉私、治安、护渔的任务。受海上力量部和专业部门的双重领导。
“海上安保部这个太小鬼子味了,干脆就叫海岸警备队吧。”陈海阳说。
“要我看叫海警队就好了,干脆明白……”
“不,这个叫法和警察系统容易混淆。”陈海阳断然拒绝了。
于是海岸警备队这个机构就算是成立了。原来的海警教导员高晓松被任命为海岸警备队队长,这也算是他干回本职工作了。实际这个机构上除了一个抬头一个图章之外不存在任何的实体。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人员编制,高晓松也不过是挂名而已。整个就是一个名义机构。
“为什么要成立这么个空头机构?直接让专业部门和海军协调不就是了?”事后马甲不解的问马千瞩。
“便于协调。抬头太大了,就不好协调了。”马千瞩含蓄的说。
马甲明白了。这纯粹是为了照顾海军的面子。否则堂堂的海军受海关或者海事法院指挥――哪怕只是暂时的执行任务,这群人的面子恐怕也会觉得落不下来。搞一个次级部门来对口,协调起来就容易多了。
马千瞩还有另外一层想法没有挑明:目前的穿越集团还属于势单力薄,等他们占领海南、台湾,经略南洋之后,海上力量部的实力会急剧膨胀。为了避免一家独大的局面。势必要对海上力量部进行分割。现在的一个空头机构,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分割出去――海岸警备队独立建军是国际惯例,海军也无话可说。
选择高晓松当这个队长不仅是因为他本行干这个,还考虑了他的出身并非PLA海军。一旦海岸警备队被独立分离出来,不容易受到海军的影响。
当然这些马千瞩是不会向任何人说得。他相信这点思路,执委会的多数人都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心里明白就好了,用不着到处说。
执委会觉得成立一个专业海事法庭也不错。反正马甲的这个海关关长也是闲着,干脆就让他去搞这个什么法庭好了。于是就同意在博铺设立博铺海事法院,和海关共用一套机构。
“不过我有几点要求,不管准备贯彻的海事法到底是哪一套版本,希望执委会的各部门能够协调。”马甲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啊。说吧。”文徳嗣笑道。
“第一、在执法动中捕获的船只,必须先由海事法院扣留。在海事法院没有出具判决之前,各部门不能先行处置……”
“等等,这可有问题了。”陈海阳提问,“现在是海军战斗中捕获的船只移交给计委统一处置的,以后要全部交给海事法院?”
“当然不是,移交给海事法院的是在执法行动中捕获的船只,比如在清剿海盗,缉私之类的行动中。”
“这个不好界定。比如缉私,这个好说。剿匪之类的治安行动,郑芝龙、刘香也是海盗,但是对这些人作战就不能说是治安执法行动了吧?象郑芝龙这样的巨无霸,我们得用倾国之力去对付才行。”
马甲一时语塞。这个界定原本并不困难。但是穿越集团现在本身的地位并不分明。使得定义战争和执法行动变得困难起来了。
“先不要打岔,让马甲说完。最后再讨论。”文徳嗣说。
第二条是在海上捕获的人员,包括海盗、非法捕鱼人员、走私分子之类的人物,必须由海事法院审判判决之后再进行处理。过去穿越集团秉承不管谁抓到的俘虏,都归内务委员会统一处置。
“还有审判问题怕也不好解决。”冉耀慢腾腾的代表内务委员会发言了,“还是刚才扯到的海盗定义问题。”
多数执委就是觉得现在还不是引入司法体系的时候。一旦建立起了司法制度。很多事情处理就复杂化了。本来抓到一个土匪,捕获一个窃贼,直接由警察总部判决送劳改队就完事了,处理起来防备快捷。一旦搞了司法体系,就牵扯到证据搜集、起诉、判决之类的事情,即使他们不玩什么公诉、辩护之类的花活,仅仅是例行公事的走个形式,过完全套程序还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未免效率不高。
邬徳却很赞同:
“我赞同从海事法院开始,逐步健全我们的司法制度。这是我们民政体系的根本!”
随着他们控制下的百姓越来越多,司法事务也逐渐增加,刑事案件,民事纠纷一样都不缺。如果说之治安和刑事案件好歹有部草草拟定的《治安法》可用,算有法可依,处理起来相对便捷之外,民事上的纠纷则完全毫无章法可循。邬德现在每天都要处理属下百姓的民事纠纷。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不算,他还不懂法律,更不用复杂晦涩的民法了。现在搞得判决完全以他自己的好恶和对公正的理解来进行判决,虽然力求公正,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民事纠纷有它的复杂性,又牵涉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与百姓的切身利益有极大的关系。邬德觉得总是这样对付着下去总不是事情。就多次上书执委会,要求搞民事法院系统。执委会觉得多此一举。一直没同意。只是把学法学的人给他派去了几个帮忙。
“我也赞成现在开始慢慢进行司法体系的建设。”发言的使东门吹雨。他主管东门市的交易,也时而要处理商业纠纷。邬德的困惑他也有。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执委会决定:海事法院的裁决权限不包括海盗案件。凡是牵涉到海盗的案件的审理和裁决依然归属警察总部处理。并且以海事法院的运作作为司法体制的试点,以后再逐步推行到民事和刑事上。
这个决定虽然让马甲稍微有些失望,但是海事法院的大部分权限还是得到了批准。也算差强人意。不过马甲还是得到了一个主要的权力:就是执委会明确确定:一切海上治安及战争行动获得的船只必须经过海事法院的裁决才能最终交由计委处置。这个规定也包含了俘获船只上的全部物品。
换而言之,计委现在依然要对战利品进行清点造册,但是在海事法院没有出具判决文书之前,无权自行处置和分派。
“督公,马甲这小子很不地道啊。”会议散后,有人在计委主任的办公室里悄声说,“没有督公你的全力支持。海事法院今天根本就通不过去的,马甲居然一开口就抢走战利品的处置权”
“再怎么处置,最后还是要到计委来的,分配的权限依然是在计委嘛。”
“我就搞不明白了,这种把战利品都到海事法院去转一圈再分派的方式,和直接由计委接受分派有什么区别?徒然多道手续,完全是多此一举!”
“区别是有的。我们是贯彻依法治国的精神么。”马千瞩当然知道这种看似无意义的手段实际上就是追求所谓的“程序合法性”。本质上的思路就是逐步以法律来取代行政命令。
正如这世界上的许多政权,虽然根本和国民毫不相干,也同样需要一套复杂的代议制机构,搞搞选举,弄些议员出来。就算是俺们中国的古代王朝更替,明明是兵强马壮者为之,也得闹个受命于天的套路。虽然和法律不相干,追求程序正义的思路是一样的。
不过马千瞩对这事也不太高兴――被夺走一部分管辖权谁也不会觉得愉快。原本他打算在执委会会议上提出异议,但是转念一想,虽然在海上战利品处理环节上多了一道手续,但是具体的经办部门没有变化,战利品的最终分配权不变。海事法院是个空架子,只是块牌子而已,现阶段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也就是盖章出个判决文件罢了。是个掣肘,问题却不大。
“海事法院这个体系要搞,而且要搞得比较正规。”马千瞩深思熟虑的一番,决定在这个问题上退让一步,毕竟他已经通过这次海事法院的讨论,成功的在海上力量部里做下了海岸警备队这个伏笔,而且海上战利品处置权的剥离,也减轻了海军在争夺战利品上对计委的压力。
送走了这位“打抱不平”的客人。马千瞩在想既然同意了设立海事法院,就要体现自己是完全尊重“依法治国”的精神,还是要照章办事。他把侯闻永叫来,要他把这次战斗中缴获的各类战利品的清单移交了过去。
“别忘记拿回执。”他关照了一声。
马甲这边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到博铺的海关大楼――严格的说是小楼,三层砖木结构,还有一个标志性的钟楼,当然上面眼下并没有大钟。
“马甲,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啊?”季安从他的脸色上发觉了异样。
“的确有喜事,不仅是我的。也有你的。”
于是就把执委会设立海事法院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这下我算是干回本专业了!”
季安恍然大悟,所谓“不仅是我的,也有你的”,意思就是说以后海关的关长头衔十有**要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海关关长虽然是二级头目,但是好歹也是部门负责人,可以参加执委会的会议。比起现在这样的常务副关长可强多了。
马甲在海关大楼里选了一间办公室作为海事法院的办公场所兼法庭。眼下估计也没什么案件可以审理,先徒具形式再说。
趁热打铁,先搭架子拉班底,造成既成事实,这是国人最擅长的一手。马甲也不例外。
马甲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当即在周洞天那里印刷了一批海事法院抬头的空白公文纸,请他刻了个大号的公章:图案自然是老掉牙的海水纹加天秤。他又加上一对中国特色的飞鱼纹。在空白的公文纸盖了又盖。觉得这个比海关那个好看多了。又到邬徳那里选了个写字写得漂亮端正的土著当文书。正式行文给各部门,宣告本单位已经成立。
申请增加穿越众人员编制的文件被打了回票,邬徳虽然认为司法工作很要紧,但是并不认为现在是加编制的时候,所以要他先“坚持坚持”,“利用好海关现有的人力”。
“海关现有的人力?”马甲想海关现有的穿越众就是季安,此人是报关员出身,干海关还凑合,要他搞海事法院未免有些为难。看来还是得劳动“法学俱乐部”的人了。
很快从各处都送来了他需要的文件资料。马甲最关心的是计委的缴获战利品清单。收到马千瞩送来的俘获船只和战利品的清单之后,他仔细的看了一遍!~!
第一百七十七节 法学俱乐部
清单上还有马千瞩撰写的一些处理意见。分派战利品给谁这不是马甲的事情。他要干的是确认哪些战利品可以归属穿越集团所有,哪些则不能属于,同时给出法律的依据来。
“季安,你觉得马督公的这部分处理意见怎么样?”马甲把文件递给季安。上面罗列的将货物还给还活着的货主;货物遭到损失的货主可以根据其损失状况酌情发给路费盘缠之类的处理意见。
“不错啊,考虑了保护受害人的权益。”
“的确不错,不过他这个做法,是一种恩赐,而不是法律。”马甲侃侃而谈。
“啥?”季安大惑不解,马督公的处理意见应该说照顾方方面面都很到位了,已经和过去“砸烂一切”的论调不大相同,怎么得了这么个评语?
“嗯,恩赐,利用手中的行政权力进行的恩赐。”
季安说:“明白了。一件难事得是法院判决就办下来是依法办事,如果是领导批条子,打电话发指示才办成,就是行政权力的恩赐。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为什么大家喜欢有事找媒体?上了媒体,容易引起舆论关注,舆论一关注,领导也就跟着关注了。说白了就是法律缺少权威。”
行政威权大于法律的局面自古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现代时空虽然在形式上有了司法系统。但是国人并不把它看作是独立的,还是看作政府行政体系的一部分。所以才会闹出“上访”这个产物来。也可以说上访制度本身就是对法律体系的否定。
马甲批判了五分钟这种行政司法不分家的局面之后,总结了一句:“从今天开始,琼州海峡上无秩序、无法律状态即将得到彻底的改变!”
季安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一直犯嘀咕,虽然自己当上海关的正职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过这海关啥时候才能有业务呢。真是萧条啊。
马甲对季安的感受一点体会不到,立马投入到处理这次海盗事件中去了。他首先联系了司法所的人马也就是所谓的“法学俱乐部”的一票人。
在机构改革中,凡是法学出身,又没什么具体技能的穿越众,被统一丢到一个司法所的编制里。这个司法所其实一点不管司法事务,具体说起来,它比较类似专门养人用的某种“研究所”,然而实际上这里是不养闲人――上班就是看报纸喝茶,再写几篇论文之类的美事是在穿越集团里是不存在的。所谓的司法所其实就是给这批人确定个“单位”便于管理。里面的人时常会被各个部门征发。比如董时叶就会常常被“借调”到远程勘探队去干活。这还算好的,没有技能的人经常会派到建筑工地干活――虽然不需要挖土,而是搞搞施工监理之类的事情,大伙觉得还相当的丢面子,俺们好歹也是本时空的法学精英。
这群法学精英里混得最好的是莫笑雨,不知道他了什么法子搭上了文徳嗣的路子,机构改编的时候就成了轻工业部部长。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经常看见他背着个马千瞩最喜欢的公文包款式――绿色帆布挎包去开会。一群人嗤之以鼻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妒忌万分。
对现状不满的结果就是搞小集团。这群人已经在私底下聚会了好几次。还建立了个“法学俱乐部”,目标自然是“推进法制化进程”――这是属于比较崇高的目标;当然,法制化进程一旦开始,他们那些无人问津的法学知识也就变得有用了――这是比较现实的目标。
马甲在没有到海关之前,也挂在这个单位里。他被委任为海关关长的那天,司法所里的一众人还给他开了送别酒会。
马甲下班之后。给司法所的一众人打个电话,约他们在农场的咖啡馆见面――这地方现在成了穿越众们的主要聚会场所。
食堂根据萧子山的指示搞了个类似茶馆的地方,销售茶水、清凉饮料、香烟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食之类的东西供应穿越众平时消闲用,只收点券。这地方很快就被人叫做“咖啡馆”了,其实里面根本不卖咖啡。
马甲来到咖啡馆,一屁股坐在红木吧台前的黄花梨木的圆凳上,沼气灯的火光幽幽得落在依然留有水渍的柜面上,一个个的圆酒桶整齐的排列在柜台里面的木架上,上面的铜制龙头擦拭的闪闪发亮――酒桶都是地道的欧洲货,来自英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去澳门的贸易团有一次看到当地在贱卖难船上的货物就买了回来,用来储存酒类
咖啡馆里播放着轻柔的,有些走调的的音乐,这是某人带来的电唱机在播放胶木唱片。要不是柜台后面的女招待的土布衣服和古典式发髻,倒还挺有情调的。
当初萧子山下令搞个茶馆的时候,因为听说里面有女招待员,众男都兴奋了一阵,后来才发觉只是个女的售货员而已,而且眼尖的人发现:这不就是食堂里专门烧大锅菜的几个土著中年妇女嘛。害大伙白高兴了。
马甲对这种花样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咖啡馆是个能聚在一起谈谈事的地方,这里来的人不多,也比较安静。便于谈事。更僻静隐秘的地方当然还有,但是马甲觉得自己这伙人做的事情是上得了台面的,用不着象陆军里的某些人搞的小团体那样故作神秘――以为没人知道,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公共场合聚会更显得自己和自己的事业“光明正大”。
“格瓦斯一杯!”
“来杯红茶菌吧”招待员大妈很热心的问。
“不喝。”其实他也不怎么爱喝马公和女王特别喜爱的格瓦斯,但是眼下只有格瓦斯喝起来有点啤酒的感觉。咖啡馆里供应的另外一样玩意是红茶菌,这玩意喝起来倒还行,卖相太恐怖了。
“来包连心红薯干吧。”
“不要,这玩意酸心。”
“要不这里有博铺鱼干,是最好的马面鱼烤得――”招待员大妈继续热心的推销商品。
马甲继续表示否定,在博铺最不缺的就是鱼虾。
招待员最后亮出了杀手锏:“有油炸花生米,农场新收得花生。要不要?”
“来一碟。”农场在河岸砂土地上种植的花生收获了,因为主要做油料作物用,食堂里从来没供应过,想不到咖啡馆里居然有。算不算是变相卖“高价商品”呢。
马甲从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张点券来――他每月领到手的现金点券早就花光了。不过这里可以记账消费:当班的女售货员要了他脖子上挂得身份牌,一笔一画的抄下了上面的号码和编号。再记上消费金额,让他签个字。到月底的时候自然会在在他的账户里扣除。至于账户里现在到底有多少数目他压根懒得过问。
红薯格瓦斯喝起来有些酸,不过泡沫丰富,这里卖的格瓦斯是泡在井水里镇凉过的,口感清凉。不失为消暑的好饮料。油炸花生的味道很熟悉,一下把旧有的回忆都勾引起来了。正在唏嘘间,只见几个宅男模样的穿越众一一进来和他打招呼。来人正是“法学俱乐部”的成员。
先到的是个叫安熙的宅男胖子――他是属于少数在这一年里吃得差,干苦活,却还依然保持着伟岸身材的人物。但是安熙混得很不如意――他在现代时空学的是法学理论专业方向的,被执委会中的不少人视为“废物中的废物专业”,仅次于宪法与行政法专业,后者因为带个行政法,还受执委会高看一头。
这一年来他基本就是在码头上干活。虽然安熙心里一直对执委会的对待他的这种态度耿耿于怀,但是干活还算卖力,时而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是革命螺丝钉”以及“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这两句大众俗语挂在嘴上。不时还会为执委会的一些引起异议的政策辩护。安熙以为执委会看到他无比端正的态度,多少会给他一个不错的领导岗位干干,结果差不多一年过去了,他这块金子还在码头上当货运监理员。这下他的心理严重失衡了,居然立刻加入了法学俱乐部这干过去他不大愿意接近的小团体。
安熙一加入就很卖力,不但四出去串联法学背景的穿越众,还搞了个俱乐部共同纲领之类的东西。原本陷于清谈局面的法学俱乐部有了这样一位人物的加入,显得有活力多了。在一次俱乐部的会议上,他提出“天下法学是一家”的理念,把所有有法学专业背景的人,不管他从事什么工作,都吸收进法学俱乐部。
“象莫部长这样的人,就应该请他经常来我们俱乐部发个言什么的,请他当名誉顾问也不错的。”
此外还有搞印刷出版,兼营审讯工作的周洞天;在计委任职的程栋……其实仔细数起来,穿越众里有各种法学学位的人还是不少,也很有几个身居要职的人物。
“我们法学俱乐部不能搞成‘低调俱乐部’,”安熙在一次聚会中口沫横飞的说道,“要把有地位,有社会活动能力的人都吸收进来才能形成有力的‘院外集团’,否则一群人一天到晚喝酒说怪话能有什么结果?大家总不能指望马甲的好运气再突然降临一次吧?”
马甲被突然提拔当海关关长的确是很偶然的。
众人虽然对安熙的做法颇有鄙夷之感,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马甲一直是法学俱乐部的秘书长,虽然他当了海关关长。还是保持着参与俱乐部的活动。安熙的活动,在马甲看来有他的作用,起码这个团体里有人在干事实。老是在俱乐部会议上瞎掰一些什么“土著权利法案”、“继承法”、“土地法大缸”,以及为穿越国对私有财产该如何保证,穿越国未来到底是应该是联邦共和国、贵族共和国还是邦联共和国的法理问题进行云山雾罩的讨论要有用的多。
在安熙的积极活动下,莫笑雨已经正式接受俱乐部的聘书,当上了顾问。周洞天也说考虑考虑――说起来不少人接到邀请的时候还觉得挺有面子的,民间团体来请当顾问,这在穿越集团里还是头一遭。
不过此次会议没有顾问的身影,纯属俱乐部人员的会议。
马甲和大伙打过招呼,换了个可以坐多人的大台子。
“今天我请客了。”马甲颇有豪情。“大家敞开喝……”
“敞开喝酸溜溜的格瓦斯。”有人讪笑道。
“听说雷州那边有朗姆酒啊!”
“有倒是有,朗姆酒都给执委会运到澳门去卖了。”
“草,还是先尽着外国人!”
“有不花钱的格瓦斯还是不错的。马甲发啥财了,这么大方?”
“你们还不知道?”安熙的消息一贯灵通――他下了班之后经常在执委会的各个部委办公室之间流窜。
“马甲现在当上了海事法院的院长了!”
一种高兴、羡慕、妒忌乃至嫉恨混合在一起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马甲不由得强颜欢笑:
“这都是上次会议上大伙给得建议好。”
上书执委会要求成立海事法院的建言,正是在上一次俱乐部会议上做出的。包括建言书的具体内容,也是马甲起草之后众人一起斟酌着修改拟订的。能把执委会忽悠住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招待员大妈端来了满满一盘子的格瓦斯杯子,气泡在大号陶瓷马克杯上咝咝的冒着。马甲又要了些下酒的小零食。
一众人边喝边聊。
马甲说:“这次海事法院的成立,可以算是我们俱乐部的一次重大进展,”
大伙一起点头。
“甚至可以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安熙补充道。
话的确不错,从大局上说是“推进了法制化进程”,从小利益说是扩大了法学俱乐部的活动能量。执委会能够通过这个决议,和法学俱乐部游说几位顾问、准顾问也有一定的关系。虽然他们基本是权位不高的二级干部,但是因为交往的圈子属于领导层面,多少能在言语中施加影响。
马甲开始通报会议情况。
“海关的关长职务,暂时我还兼任着,不过执委会大约很快就会提拔季安当关长,他对海关的实际业务比我熟悉的多,不过我们还是是一块办公。”
安熙马上建议:“把季安聘请来当顾问吧,海关未来的权力和资源也是很大的。”
“这个看起来就太功利了。”有人反对,“季安不是学法学专业的。”
“不要局限于学历么――”
“我也不赞成现阶段俱乐部的‘吃相’就这么难看。”马甲的想:吸收季安到俱乐部当然很容易――他不会不同意的。但是这样一来,俱乐部的“纯学术”的声誉就会大受打击。
现在他们唯有这个“纯学术”的牌子最值钱,不能轻易就把牌子闹贬值了。
安熙见大家反对,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就这次执委会开会的情况来看,督公的态度很暧昧――海事法院权限上的事情,我原来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他居然没反对。”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本来海事法院的裁决权,应该对他的计委冲击最大吧。”
“是的。不过我想通了。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物资的最后分配权还是在计委。不过到海事法院履行个法律手续而已。”
马甲接着说:“主要的执委里,邬徳非常赞成推进法制化――独孤求婚虽然只是二级干部,但是他是马督公的班底,他也明确表达了支持法制化。所以形势对我们相当的有利。”
“文总没表态?”
“文总没表态,但是他肯定不会反对。”
接着他又传达了“以海事法院为试点,逐步推进法制化进程”的会议精神。这块香喷喷的大饼让在座的人眼睛发亮起来。盘算着自己所学的专业方向是哪一块,是不是有机会很快补上一个体面的职位。民法和经济法专业的的兴奋程度要高于其他专业方向的。
“……所以这次处理的五桅船海盗的案件,还要大家一起出力啊。”马甲趁热打铁,赶紧忽悠群众。
倒不是他懒惰,这事他一个人办的确有点为难。他一天到晚鼓吹的依法治国,问题是这个法还根本不存在。就算是抄书也得修改一些条文才能符合本时空的现实状况。毕竟20世纪和17世纪的差别太大了。
这桩案子又是海事法院第一次接手案件。一定要迅速准确的办下来。说起来这案子的案情还相当的复杂。根据马千瞩移交过来的物资点验清单;海军和政保总署移交过来的审问记录、船上的各种文件等等资料,马甲知道这艘船上仅仅货物状况就有:船主自己的货物,搭船客商的货物,还有委托运输的货物。!~!
第一百七十八节 招降纳叛
除了修订法律条款之外。光缮写法律文书也是件大工程――这事情一般人还干不了。非得劳动这些“没编制”的人了。
“没问题!马甲你这么上路,兄弟们一定帮忙!”几个人马上满口答应。
“不过,我们白天都有派活,得晚上来干活了。
“我去邬徳说说,让他把你们都‘借调’几天给我。”
邬徳赞成搞司法体系,对这种借调应该不会拒绝。要是不办这个借调手续,不但这伙人干活全属于义务劳动,还得在工作时间之外才行。
能够摆拖几天无聊的工作,干点本行的事情,大家都很高兴。
马甲喝了一大口格瓦斯,法学俱乐部的各位看起来精神面貌还不错。这是个好现象。现在是工程师治国的时代,将来呢,很可能和美国一样,是律师治国的时代了……
散会之后,马甲给邬徳打了个报告,要求把这些人“派工”给海事法院干活,又到萧子山那里打了个申请,要求拨给一些办公费――用来购买干活的时候喝的饮料和香烟之类的享用品。
萧子山很是慷慨,不但立刻写了拨款单给他,还开给了他一张特供购买证,让他可以额外购买一些“特供商品”。
过去的特供商品主要是本时空不生产的生活消费品。主要是各种食品:包括可乐、香烟、方便面、罐头之类,也有花lu水、风油精、毛巾和十滴水之类的日用品、药品。这些东西主要供应给从事“重体力”、“危险工作”的穿越众,有时候也作为奖品发给获得表彰的个人。
随着供应日渐好转和库存减少,这个特供单上的东西也在变化。有的物品被去除了――比如香烟、可乐和方便面。也有添加进来的,最大的改变是本地工业自产的产品增多了。其实有很多物品也不算什么“高级”,不过受限于产能问题没法敞开供应。比如丰城轮上的冷库做得几种棒冰,虽然原料不过是水果、绿豆、赤豆、砂糖和过滤水而已,但却是按人头供应的,穿越众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每天配给一支。13岁以下儿童额外再供应一支。
马甲看了下特供购买证上的东西:“雷州糖业”朗姆酒(750ml),每日限购一瓶;临高牌香烟,每人每天限购10支装1包;虽然只有区区两样东西,但是体现出来的信号挺耐人寻味。
“看来执委会里对我们看好的人不少啊。”马甲自言自语。
只有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为什么执委会众人的态度有这么奇妙的差别。
“登陆快一年了。”马甲喃喃自语,把单子塞进了口袋。
法学俱乐部的一干人正在忙于五桅船的海盗案,博铺却来了位客人。
此人是乘坐一艘小渔船来到博铺的,按照最近阶段的紧急状态,所有抵达临高-徐闻洋面的船只都要接受临检。来人在海兵登船检查的时候谎称是到临高卖米的商人――船上也的确装满了粮食。登陆之后他就向正在码头值勤的海军军官亮明身份:他是诸彩老的使者。去年诸彩老的“钓鱼”战斗中被抓的海盗小头目施十四。
当时马千瞩放他回去,是为了和诸彩老和谈。但是此人一去渺无音讯。此后诸彩老也不大到琼州附近海面来活动。和谈的事情就被搁置下来了。
施十四一到博铺,就要要求见“马首长”,他带来了诸彩老的和谈要求和一封书信。
书信里诸彩老的口气很硬,表示他愿意和“澳洲人”和谈,但是澳洲人集团必须赔偿他在临高因为苟家被灭的全部损失――他对穿越集团提议给予卖玻璃的出口贸易专利权作为补偿的事情不感兴趣。直接要求穿越集团拿四万西班牙银洋来作为赔偿,同时再给他相等数目的银钱作为贷款,贷款他可以支付二厘的月息。另外,他还指名要求穿越集团提供火炮、火药,如果可能,最好能为他造些船。这些他都可以用现金或者货物来购买。
虽然信件中的口气很大,很有些“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答应就立刻打上门”的意思,但是马千瞩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之后,感觉这书信有些色厉内茬的感觉。诸彩老对银钱、武器、船只需求急迫的口气分明暴lu了他急需支援。
“要是我们现在有实力,搞个海上黑水公司去打打酱油,郑芝龙还不得头疼死。”一起研究信件的陈海阳说。
“要有这实力我们早就把他给灭了,收了他的船和人了。”马千瞩拿着信件,着实委决不下。“我们手里的情报还是太少了。”他痛心的说。
除了情报委员会在故纸堆里找史籍上只言片语之外,穿越集团能获得的海盗集团的情报基本来自广州站在广东沿海各地搜集的资料,特点是搜集来情报以道听途说为主,内容非常混乱,连从堂堂的大明广东巡抚、巡按、总督衙门里流出来的塘报上的消息也一样混乱,一个主要海盗头目往往有好几个不同的名字,于鄂水已经作了一张重名表,免得新的情报来了之后还得查书。
马千瞩不知道诸彩老最近一年日子过得很不顺。他的南北两个船队,原本在福建海面活动的北船队已经在明军和郑芝龙的联合围剿下溃散。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澳洲人”一闷棍打得他眼冒金星――苟家是他的最大销赃者和窝赃地,这个损失足以让他吐血,金钱上的骤然紧张使得饷源大窘,部下严重不稳。当即就散掉了一部分人和船。诸彩老不是不想杀到临高来报仇雪恨夺回财物,但是海上的局势错综复杂,刘香的挤压使得他不得不先对付这个突然崛起的后辈。在抢船心动失败之后他率领南船队北上福建希望在福建获得足够的利润来重建船队――当时的福建洋面对外贸易极其兴盛。一是对日航线,二是与盘踞台湾大员港的荷兰人贸易,都是利润丰厚的买卖。
到了福建洋面之后,收拢了不少溃散的人船,又抢劫袭击了几处陆地目标,补充了粮饷,诸彩老的声势复壮。但是郑芝龙早把福建洋面的一切海贸都是视为禁脔,诸彩老的到来他自然不会表示欢迎。李魁奇对他的趁火打劫更是不满,各方在福建洋面不断发生冲突。诸彩老经济状况比较差,逐渐在争斗中落了下风。
这个状况下,诸彩老打算退回粤东,但是已经在粤东洋面站稳了脚跟的刘香却不想让他回来。第一批返回的船只在闽粤交界的地方被刘香的船队拦截,双方大战一场,虽然不分胜负,但是诸彩老被动的局面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你一路劳顿,先下去休息休息吧。”马千瞩和颜悦色的说,随即吩咐人把他带到东门市的商馆里入住。至于他的手下和船上的水手,则安排在博铺的水手客栈居住。
执委会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诸彩老的和谈条件。实在的说不算苛刻。他们从苟家搞到的战利品,绝对超过四万西班牙银洋,而他提出的贷款也是愿意支付利息的。
“诸彩老活不了多久了。”于鄂水说,“现在和他和谈已经毫无价值,除非打算和他联盟。”
历史上,诸彩老将在今年的八月在进攻闽安的时候被郑芝龙击破,随即在南日全军覆没。
显然穿越集团要讨论的主要问题是:要不要改变历史,挽救诸彩老集团?
一部分人是赞成的,诸彩老集团的存在毕竟可以牵制郑芝龙,同时也变相的牵制了刘香集团。从穿越集团的角度来看,海面上势力越多越乱越好。以穿越集团的海上实力来说,在混乱中保护自己往广东的贸易和海运不中断不成问题,但是打大规模的海上决战还是实力不够。
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挽救诸彩老集团没有必要。首先他们现在还无法吞并这支海上力量,其次一旦和他达成了协议,恐怕会承担起愈来愈多的责任。这是穿越集团很不愿意看到的。
文徳嗣对结盟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此事投入太大,不合算。如果要挽救诸彩老集团,就得按照他的要求给予他银钱上的支持,同时向他销售武器。遗憾的是这两者穿越者都不大丰富。就算在数目上可以讨价还价,也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再说火炮和火药对穿越集团本身也是急需的物资。
“我相信诸彩老提出的数目绝非狮子大开口,而是他确确实实的需要这么多钱来运转船队。而且这可能还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在这个事业里开始投资,很可能就会成为无底洞――如果诸彩老集团在他们的支持下的状况没有好转――这是很有可能的,执委会的人大多数人都没狂妄到认为自己就能随意改变历史的走向了――就算他不来继续求援,穿越集团为了挽救自己的投资也不得不继续扩大赌本。这种事情往往就是开始是想花小钱办大事,结果花钱越来越多,事情越办越糟。参看美国人是如何陷入越南就知道。
此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马千瞩心想,当初司娄拜宁建议和谈是为了稳住诸彩老,在不影响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利益出让,尽可能的避免或者拖延他发动大规模的报复,为得就是让临高的建设能赢得多一些的时间。
诸彩老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没有出牌,是穿越集团幸运也好,是刘香的牵制也好,反正当初最危机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此时再和诸彩老和谈,他的价值已经不大了。如果于鄂水的提供的历史资料是准确的。诸彩老的寿命不到二个月了,再帮助他延续寿命,对己方有什么好处呢?
最大的好处,无非是在海上多保留一支力量,牵制住刘香和郑芝龙。
但是随着情报委员会对这段历史研究的深入,于鄂水大胆的做出预测,认为起码在三四年内,闽粤海上的乱局还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毕竟历史上郑芝龙干掉刘香要到是崇祯八年了。多一个诸彩老少一个诸彩老,对穿越者影响不大。或许已经和穿越者正式结下梁子的诸彩老挂了更好。
这时候于鄂水正在发言:“……诸位,现在已经是阳历的1629年六月底了。再过不到一个月。诸彩老就会在福建闽安被明军击败,随后在南日被郑芝龙消灭――这最后仅存的一个月时间,我们准备如何去影响他?”
“通知他不要去攻打闽安,逃跑的时候不要走南日――”
“第一,他会不会听我们的建议尚且不知;其次,关于这段历史的细节,我们掌握的非常有限。所以很难做出全局性的判断。如果他反问我们,不打闽安打哪里,谁有本事拿出一套对他对我们都有利的战略来?”
众人的确想不出来。
“所以我们要做得不是挽救他,而是如何充当秃鹫,”于鄂水打了个不好听但是形象的比喻,“……从他覆灭之后的尸体上获得尽可能多的实际利益。”
所谓实际利益,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诸彩老集团的人员和船只。陈海阳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招降诸彩老部下的任务就落到了政治保卫总署敌工部的身上,正式取名为“榕工作”。
冉耀在政治保卫总署的召集的办公室里召集了他的秘密武器。
“请敌工部长来办公室。”
“是的,首长。”十几岁的小通讯员胡来行了个普鲁士式的碰脚跟,转身跑了出去。在政治保卫总署当行政练习生的军政学校的学生都是苦大仇深的类型,基本上是裸身来投。冉耀收人的政审标准比执委会还苛刻:不许有任何亲人,最好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最好记不起自己的家乡何处;受过极大的苦,如果是被穿越者就过命的最好。最后,还得通过一系列的测试,任何表现出贪吃、好动、软弱、喜欢聊天的孩子都会被淘汰。
敌工部部长林佰光很快走了进来。他原来在某县的县委办副主任,对做官很有一套自己的思路,年纪轻轻就爬上了相当高的位置。不过他志向远比在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县城里当个公务员要大。冉耀知道这个人是典型的中国式官僚,脸上上永远带着笑容,说话永远带着章法,对任何事情评论都是点到为止,喝酒带劲,从来不倒;有时候待人比亲兄弟还好;也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
冉耀还知道此人把自己上船的配重全部带了生活享用品,光香烟就有几十条――可又没见他抽过。冉耀每次召集保卫总署的会议,桌子上都有一二包不知来路的中华烟,应该就是他拿出来的。
最可疑的是他有一个用太阳能的PDA,晚上常会拿着它看来看去,时而还会写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冉耀认为,他绝不可能是在写小说,倒可能是在写日记之类的东西。搞不好还是黑账本。
冉耀有一次在和马千瞩谈工作的时候,马千瞩曾经莫明其妙的说过一句话:
“你们哪里有人写日记吗?”
当时冉耀还没意识到督公说得是什么。只好含含糊糊的说没有。马千瞩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后来有一次文徳嗣在私下里也很奇怪的对他评论道:“写日记是个好习惯,有这样习惯的同志你们要多注意。”
冉耀过了一二个月才意识到他们是在说什么。
他们是怎么知道敌工部长有这样的习惯?显然,在政保总署或者内务委员会里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人在向执委会的领导直接汇报情报。
这个推论对干惯了公安工作的冉耀来说并不意外。这样的强力部门不可能完全交给他一个人来掌握的。正如他在陆海军里秘密安“十人团”一样。
不过,林佰光这个人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强,工作态度非常积极,堪称神人。不仅很快就学会了拗口难懂的临高土话,还自学了广东白话、闽南话和南京官话。最近他发现此人又在早晨反复念着一种奇怪的方言。
“这是满语。”对来询问的人,他如此回答。
冉耀心想:这小子的野心还真不小――不过有野心才会有动力。
林佰光走了进来。
耀开门见山,“我刚接受了执委会的一个任务。这个工作由你们敌工部就负责。”
“明白,是什么任务?”
冉耀简短的把执委会的意图传达的一遍。
“怎么,考虑如何着手了吗?”
“很难。”林佰光严肃的回答道,“我们在海盗群体中没有任何利用的‘关系’,迄今为止,我们掌握的联系只有张有福这一条线――但是他只是和海盗的外围分子有关,而且这个人现在也无法判断是否可。”(!)!~!
第一百七十九节 榕工作
当然,领导叫他来不是听他说有多困难。而是要他办事的。但是办事之前,不妨先重点提困难。免得领导总觉得事情是很好办的。
再者他说得也是实情。穿越集团对海盗的内情所知不多。要招降纳叛,就得在敌方内部有关系,否则根本无从着手。
现在穿越集团手里有一批海盗俘虏,他们有的补入了海陆军,有的当了公社的劳工,还有的继续在劳改队当苦力。林佰光认为,即使已经加入陆海军被认为是“可”的人,参加“革命”日子尚浅,对穿越集团的忠诚度还不够高,“革命意志”也不大坚定,要他们重新深入敌营,出生入死,去搞“打进去,拉出来”的敌工工作是不适合的。
“可行的做法,还是利用现成的关系突击一下。”
林佰光说的现成的关系就是施十四了,此人不是诸彩老的嫡系人马,从审俘中他们知道海盗集团是很看重血缘关系的,核心团体的成员几乎全是亲戚关系,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奴仆或者养子之类的带有强烈人身依附的关系。施十四这些全都沾不上。
“诸彩老的核心人马。我们很难拉过来――拉过来之后也有后遗症。所以我的想法是争取似施十四这样的外围小头目的人马。第一他们的规模小,我们容易消化吸收;第二他们处于集团的中下层,到我们这里来不会有地位上改变的落差感。”
这种外围的骨干,即有对集团的依附情绪,但是也不会死心塌地,类似现代公司的员工,船要沉的时候他肯定会跳船走人的,相对来说争取起来要容易拉一些。
“你打算怎么办?”
“先容我对施十四的具体情况做一下了解。”林佰光说,“我想请执委会让我当谈判代表。这样我可以有理由直接接触施十四,和他多谈谈。继而了解他的想法,再拉拉关系,为下一步工作做准备。”
“这事没问题。”反正执委会本身也没打算和诸彩老和谈,让林佰光去虚与委蛇正合适。
于是第二天林佰光就成了谈判代表。他首先请保卫总署技术处的处长乌佛过来,要他布置一间“窃听屋”。
“这事容易的很。”乌佛是个貌似忠厚的腹黑中年男,电子工程师出身,对电子监控有着狂热的爱好。现在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干本行――窥视他人的秘密让他每天都青春焕发。
“窃听的对象是……”冉耀说明了任务的情况。
“对方对录音没有概念的话就简单了:设备不需要太高级,用简单的麦克风拾音,录音带录制就好了。”
乌佛之所以热衷于录音带,是因为相比之精密的录音笔、电脑之类的数码设备,录音机和录音带更适合未来穿越集团的生产力和技术水平。
于是施十四就被安排住进了一间商馆里的豪华房间。这是商馆里最高级的房间,陈设用具舒适豪华自不用说,屋子里装有麦克风和一个摄像头。这是专门用来招待土著的贵客的。由于本时空没有这玩意,掩饰工作做得很简单。在这间屋子的一旁有间小小的密室,有专用的秘道和楼梯连接。里面安装有录音设备和一台监视器。可以俩人同时监听。
接着林佰光又从“参加革命”的原诸彩老团伙里的人中找来一个和施十四关系比较熟悉的人,要他这些天先陪着施十四吃饭逛街,叙叙旧。
“你的任务就是陪他吃好玩好,明白吗?”林佰光抬起眼皮看着这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人――因为突然被政保总署召见。此人的脑门子上正泌出汗珠――谁不知道这伙穿得花花绿绿,领口上却绣着蓝色领章的家伙就是澳洲人的锦衣卫。
“费用是每天100流通券。不要怕花钱。”
“是,首长!”来人来了个立正敬礼。
“他有什么想法,说了什么话,每天晚上来我这里汇报。”
“明白了,首长!”
“去吧!”
对方敬了个礼,赶紧退了出去。林佰光又给负责独孤求婚打了个电话,同时在A上发送了一个邮件――里面有施十四和派去的人的数码照片。独孤作为东门市派出所的所长,掌握着暗探和兼职的眼线。
“明天开始24小时监视这两个人。每天出一次监视报告给我。”
“你谁啊?!”独孤求婚的口气很不耐烦。
“我是政保署的林佰光,有问题吗?”
“噢,噢,是政保署的,没问题,没问题。”
“政保署,拽个屁呀!”独孤求婚撇了下嘴,心里这么说。
施十四乐颠颠的在东门市享受着贵宾待遇,他从小出身贫苦,当海盗虽然很发了些财,也很少有地方花,偶然登陆可以花天酒地一番就算不错了。来到东门市这个花花世界,顿时眼睛都有看不过来之感。恨不得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享用过一遍。陪同的人也尽力的敷衍。只管花钱。晚上街道上的沼气灯、电石灯全部亮了起来,施十四坐在酒楼的大玻璃窗后面,看着灯火璀璨的街道,满面如痴如醉的神情。
可惜在夜生活的丰富方面,东门市还是极度的落后,这里的站街女的素质被施十四鄙视了。鉴于妓院可能带来不稳定因素,而目大伙对当妓院老板这事还是比较忌讳的,东门市在这方面暂时还处于初级阶段的水平。
根据各处的汇报,施十四对东门市流连忘返,对澳洲人充满了好奇心――上次被俘的时候他只是感到害怕而已。这一次再到临高已经是今非昔比,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施十四对他看到的每样事物都觉得新鲜。
言谈中提及诸彩老的状况,施十四也不隐晦,透lu出兄弟们都有厌烦打仗的意思来。当海盗毕竟是为了个人的发财享受来得,捏软柿子是最好的,如果一天到晚要打仗拼命,还有什么意思!
施十四不由得回忆起了十几多年前的好日子,那时候他跟着诸彩老在闽粤洋面上翻江倒海,又贩洋又抢劫,废物一般的官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各路人马虽然不时也要会火并,但是从没到郑芝龙这样非得你死我活不可。说到这里,施十四对郑芝龙极端的痛恨,说要不是这个反骨仔,各路海上好汉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吃力。
林佰光容他吃喝玩乐了几天,看了全程监视报告和窃听记录之后,对此人的个性脾气有了个基本掌握才正式出马和施十四接触。
17世纪的海盗小头子虽然不见得在智商上逊于21世纪的公务员,但是论及拉关系喝酒套近乎的本事,施十四可就大大的不如林佰光这样的官场老手了――更不用说林佰光还是办公室主任出身,能担任这个职务向来是“能人”。
除了和施十四周旋应酬,他连在博铺下榻的海盗水手们也没忽视。亲自作陪请他们泡澡。喝茶,看这些人衣衫破烂,还关照人被服厂取了几十套海员工作服给他们,连外套带内衣――这个花费不多的举动赢得了很多人的心。
晚上,他又在半边天酒楼设宴,好酒好菜招待水手们大吃大喝了一番。这些海盗水手,不是穷苦渔民就是陆上破产逃亡的农民出身,虽然混在海盗团伙里拿性命换钱,日子过得还算不坏,但是毕竟是最最底层的小人物而已。初来乍到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自然是大受感动。外加他表现阔达四海,能说会道,没二天工夫一众海盗水手们都和他称兄道弟起来。林佰光记性极好,几杯酒下肚就能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喊出来。他一直相信一点:有时候一面之缘,滴水之恩会在紧要关头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
晚饭结束之后,林佰光又很贴心的关照独孤求婚把东门市上所有的**都召来为水手们服务――费用自然是从政保总署的活动经费里买单。
独孤求婚对他的指示大发牢骚,直接打电话给马千瞩抱怨。
“没关系,他要召妓就给他召么!”马千瞩在电话里无所谓的说。
“公款召妓,没这个说法……”
“这是在执行任务,他的要求你只管照办就是了。”
于是独孤求婚只好派了个警察去街上办这事了。
对付施十四,自然就不这么简单,好在林佰光除了喝酒泡澡之外,还有20世纪的新式武器。足以收拾这17世纪的土包子。
这天晚上,施十四酒醉饭饱之后被带到了商馆的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天花板上挂着一台投影机,雪白的墙上幽蓝的投射着东芝的英文字体。
施十四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眼前一亮。他骇得差点惊叫起来――墙壁上忽然出现了栩栩如生的人影!
“稍安毋躁。”
很快,施十四就放松下来,接着又紧张起来――不过这次的紧张是荷尔蒙大量释放的结果。“亚美碟”和女人暧昧的喘息声充满了整间屋子。
苍井空老师的力量是无穷的,施十四自然不是对手,彻底的败下阵来。林佰光冷眼旁观,在播放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几次上前用试图用手去触摸苍井空老师的某些部位。不过,他对女人大腿之间缤纷变幻的格子显然感到迷惑不解。
一部放完。施十四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什么……”脸上的神情即惊骇又迷茫。嘴角还淌着口水。看上去就好像第一次看到色*情杂志的猥亵大叔。
“此乃澳洲的秘戏,名为AV。”
“诶未?”施十四连连点头,“好看,好看。能不能再看一次?”
“再看岂不无趣?”于是又给他放了一部步兵片。这下施十四看得血脉喷张,差点不能自已。林佰光很体贴的在他房间里安排了一个**。
这次之后,俩人之间的交情突飞猛进,进而变得无话不谈。施十四原本觉得澳洲人这里“不错”,现在是觉得澳洲人这里“很好”,还几次探问澳洲人在临高有何打算,是不是打算长期居住下去,有没有打算在这里把局势做大?林佰光认为,这种问询除了有替诸彩老打听消息的企图在内之外,还有估价新老板的含义。这么一来,他争取施十四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几天过后,他找了冉耀,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什么?你要跟着施十四回诸彩老那里去?”
“没错。”林佰光点头,“我和施十四谈过,也摸了他的底――施十四很为前途担忧。言辞里感觉的出来,诸彩老一旦陷入绝境,他是绝不会为首领殉葬的。”
“这样的话直接把他拉过来不就可以了?”
“依我看,拉他过来没问题,他对我们这里的条件非常羡慕,但是他的实力太小了。”林佰光说,“施十四一共才七条船,不到四百人。直接拉过来对我们没有意义。”
原来他嫌施十四这条鱼太小了。冉耀心想,执委会没提他们的期望值有多大,但如果只是把施十四拉过来而已,这点成绩显然不够瞩目。
“你的胃口不小,打算怎么干?”
“诸彩老集团里类似施十四的外围骨干还有不少。只是这些人对我们的实力不象施十四那样有直观的印象,所以在投奔其他团伙的时候肯定不会拿我们做第一对象。”林佰光解释他的计划:既然要投奔一股新的势力,大家对这股势力所知不多,免不了会有很多疑虑,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代表在现场做说明,效果就会很多――这就类似公司搞现场招聘。
深入敌人内部策反对方,是搞敌工工作的传统伎俩,林佰光会想出来不足为奇,但是这需要胆识过人才行。冉耀倒是很佩服他的勇气。
“你用什么身份到诸彩老那里去?施十四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把你带去的。”
“我想过了。我就以谈判使者的公开身份去好了。请执委会给我一个详尽的谈判方案。完全和真得一样。”虽然根本没打算和他做什么谈判,还是要和真得谈判一样去准备,这样才能消除对方的戒备。
“这个没有问题。”冉耀说,“不过对方是船队,你到了诸彩老的船上,又能有多大的活动空间呢?就算码头休整,你也不便一条船一条船的乱串吧。”
林佰光说:施十四透lu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诸彩老的眼下就在南日。
南日岛是福建省第三大岛,位于兴化湾和平海湾交汇处,除了主岛之外,还有一百多个岛礁。岛屿距台湾新竹港73海里,地理位置优越,是去台湾贸易路线的合适避风停泊点,岛周围分布着深水航道,著名的南日水道历来是海上南北交通要冲。诸彩老选择盘踞这里,显然是想染指台湾贸易路线。
这个地方,在明代初期曾经设有备倭水寨,后来虽然荒废了,但是依然受到领近的青山巡检司管辖。不过在本时空,此地因为明军的海防废弛早就沦为了各路海上集团争夺的目标了。眼下,诸彩老的人马就在那里。
诸彩老现在在南日,作为使者他必然会被送到南日岛去会谈。到了岛上活动就算受到限制,但是起码还是有活动的空间的――再者他不打算直接鼓动对方投奔临高,而是采取人际交往的方式来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感。
林佰光继续解释了他的计划:通过使者的身份和诸彩老接触,假意愿意支援他,和他在具体条件上讨价还价,真正的目的是拖延时间,在逗留的同时通过施十四结识一批外围的中下层的头目,等到诸彩老进攻闽安失败,人心溃散之际,再鼓动他们投奔临高。
“这怎么可能?诸彩老和你的会谈不会延续一个月的,最多三五天就会结束。我干公安久了,有句话叫‘光棍心眼多’,混在江湖上的人,层次面高越多疑,他一起疑心你就死定了!就算他不疑你,到时候会谈结束请你走人,你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我们时间本来就不多了,离诸彩老之死不过三十天了。我会想办法留下的――这个方案要成功,在他败亡的时候我就必须在他的船队里。”
“不但异想天开,而且太危险。”冉耀说,“就算你对海盗有所了解,这种乌合之众的情绪和心理你也未必能掌握的准确。再者诸彩老难道在船队中不会安排一些自己人?你跳出来串联,别人是不是信你且不说,闹不好会被人直接杀了。”
“所以要在闽安溃败之后再动手。”林佰光坚持自己的计划。闽安溃败之后,诸彩老的船队被郑芝龙和明军一路追杀,很快就败死在南日,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有效的控制全部船只的,最多能够掌握自己的嫡系人马而已。在溃败的时人心浮动,大家都想自寻出路的时候登高一呼,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第一百八十节 走私船
信誉呢?你要知道你在海盗那里是没有信用值的――这些人凭什么信你?”
“我重点争取施十四。再通过他去串联其他人。”
“我没法同意,几乎没有成功率。”
“有的。”林佰光显然胸有成竹。
冉耀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把握――在他看来林佰光的全套计划冒着极大的风险,只有坚信自己有“主角光环”的人才会去干。
“我会见机行事的,本来敌工工作就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他坚持己见。
“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冉耀说,“如果诸彩老要求你说出澳洲人的来历,讲出大铁船和快船的秘密,或者诸如此类的一些敏感问题,你打算怎么回答?”
“当然是根据《被俘手册》。”这种由马千瞩倡议的手册目前在政保总署的主持下已经修订到了第七版,在原有的框架上不断丰富各种细节,还参考了很多土著们关于他们的传闻,使得可信度愈来愈高了。
“如果他不相信呢,再说得恐怖一些,他打算严刑逼供――”冉耀观察着他的反应,“你能坚持?”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是去谈判的代表――他既然有求于我们就不至于做这种事情。”林佰光很有把握的说。
“好吧。”冉耀同意了,“我批准你去。不过你要知道,你死在海盗手里的可能性极大……”
“这我知道。”
“很有可能你刚到南日岛就会被他们杀掉,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算我倒霉好了。”
冉耀想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仁至义尽了。
“你还需要什么支持吗?无线电台,武器……或者请求海陆军、特侦队的配合……”
“不需要。请军队配合行动只会增加协调的难度。电台我也没法子藏在口袋里。手枪,在几千人里有和没有还不是一回事――一旦有事哪怕给我一支A我也冲杀不出来的。”
这小子倒是豁达的很。不过也看得出野心勃勃。
林佰光走了之后,冉耀给执委会主席文徳嗣打了个电话。刚刚汇报了林佰光的计划就被文徳嗣打断了:
“这件事情就由你们政保总署直接负责好了。细节不必汇报。需要协调的事情我会给你们打招呼的。”
冉耀放下电话,回味了几分钟下文徳嗣的话。然后开始动手起草榕工作的计划实施纲要了。
施十四听说澳洲人不肯直接接受老大的条件,而是要派人直接去南日岛和诸彩老面谈,很是有些踌蹰,不过他还是答应了。马千瞩的判断不错,对方现在的确急需援助。
“你要去见诸大当家,我不拦着你。可是你得想明白了:最近他气不顺。你们去年又很搞了他一家伙,到时候不一定有你好果子吃。”施十四在这几天来已经和林佰光建立了基本的友谊。
“我是去诸大当家谈事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到时候还得仰仗你施大哥多指点啊。”
“只要兄弟帮得上的,一定尽心竭力!”施十四拍了胸脯。
许诺在另一个时空已经无足轻重,但是在本时空,林佰光相信还是有价值的。
“没错,这是一艘现代渔船。”周韦森爬上考察船的甲板,一把拉掉了脸上的浮潜面具,气喘吁吁的说。
“这乐子可大了。”白国士面色凝重。
舢板上的几个人一言不发。落潮的时候他们已经用舢板近桅杆仔细研究了一番。在上面发现了焊缝和螺母。除了临高,本时空的制造的任何东西上都不会有烧电焊的痕迹。周韦森只不过再次确认了一下。
“什么船?”
“看样子就是美国的远洋渔船。”周韦森对林传清说,“外型,结构都象,船舷号码看不清,好像磨掉了。”
“这不可能,船舷编号是很要紧的――”林传清忽然住了口,他想起自己当年当蛇头搞偷渡的时候,所用的船的船舷号也是故意搞得看不清楚的。
这样看来,这船还真是有些来历不明了。
“船上有什么东西吗,进舱了没有?”
“下面有四五米深,船就沉在礁盘上,位置很正。可是用浮潜装备进舱太危险了。”周韦森摇头。“得用水肺潜水。”
进入沉船的内部进行探索,这在潜水运动中属于相当专业的活动了。周韦森是个潜水老手,虽然他从来没搞过沉船潜水,四五米深度的一艘小渔船他还是有信心试试看的。但是设备却不大争气。
周韦森个人和计委仓库里都有潜水装备。从最简单的浮潜到最常见的水肺潜水一直到笨拙的重装潜水装备应有尽有。除了周韦森自己带得八个容积大小不等的气瓶之外,计委仓库里有好些个大大小小的压缩气瓶,足够潜水使用的。
穿越者没有能力制造氧氮混合气,但是普通的压缩空气潜水也能应付不超过70米水深的潜水作业了。制造压缩空气这点技术对工能委来说还不成问题。
周韦森刚才就只是用浮潜设备直接憋气下去探查。他在水下的时间也就只有区区二三分钟了。能看清楚是什么船就很不容易了。
“你休息下,这次我下去。用水肺潜水。”林传清说。
“鲨鱼又多起来了!”高晓松注意到清澈的海水里又有十来条鲨鱼在巡弋了,“你得穿防鲨服了。”
被驱鲨剂赶走的鲨鱼又慢慢的在环礁里巡游起来。对在东沙岛外的这条快帆船毫不在意。甚至开始不断的环游到他们四周来。
“告诉你们别往海里丢垃圾的,你们这群废物!”林传清用闽南话和英文混杂着斥骂着船上的土著水手。
“我看我们还是一起下去比较保险。多个照应。”周韦森说,“鲨鱼问题不大,我看了下这里没有攻击性强的鲨鱼。安全起见到时候放一包驱鲨粉好了。”
“没事,就几条鲨鱼游游泳。”
林传清口中说没事,其实心里很是发虚。鲨鱼这东西,总是让人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就在你身边游泳了。
他们下到船舱里,从里面取出两套水肺潜水的装备,两套都是周韦森自己带来的,计委仓库里也有好几套,周韦森看不上眼,只从里面带了几个气瓶和二套象链子甲一样的防鲨服。套在潜水湿衣外面穿得。这东西穿着相当笨重,周韦森考虑再三决定不穿这东西,沉船里面空间狭小,万一被挂住就惨了。
林传清没他这么淡定,还是穿上了这玩意,除此之外,还带上了沉船潜水所必须的绳索和网袋,后者是用来取东西的。
“要真有什么事情,就用这个,”周韦森给了林传清一支强力潜水鱼枪,二氧化碳气体推进,有效射程20米,“不得万不得已最好别用。”
最后是每人一柄潜水刀作为随身防护。俩人商定由潜水技术比较好的周韦森进入船舱,林传清则在外面负责守护。
“好,出发!”
抛入海水中黄色的驱鲨粉在海水中渐渐散开,鲨鱼们再次游远了。
周韦森摸了摸放在腰间的刀,转一转腰带,罩上了氧气面罩,打开了开关。一个翻身下了水。他一边调整,一边慢慢地往前游,呼吸也渐渐正常了。
他继续往下沉,大约下沉了四五米,离海底的礁盘只有一米多了。这时他看了看潜水表,正是中午十二时十分整。他带来了两个15升的气瓶,各带独立供气的系统,对充其量不到10米的潜水来说备份做得已经有200%了。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大意――沉船潜水的危险系数极大,里面空闲狭小,光线又黯,万一被困在船舱里。根本就指望不了半吊子水平的林传清能够救助他。
他将身体放松,两脚伸展开来,有节奏地晃动着摆动脚蹼调整着自己的姿态,海底的光线充足,水体透明度虽然不如他去过的那些潜水圣地,也相当不错了。
阳光月光透过水面细碎的波浪,照着下面灰白色的海底。海底是珊瑚礁的礁盘,枝枝丫丫的,东沙岛就是这些珊瑚礁的lu出部分。那艘来历不明的沉船就在不到二十米外的礁盘上,沉得端端正正,好像水族箱里放得沉船模型一样。
他忽然觉得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原来是林传清。他带着面罩,看不清神情。拿着鱼枪。
他冲他向上翘起了一只大拇指,意思是一切,可以行动了。两个人并肩的向前游去。
橡皮潜水湿衣让人感到又热又粘。氧气筒里吸进的氧气,也似乎充满橡皮气味。周韦森很熟悉这样的感觉。他正专心致志于保持着平均的步调,平稳地向沉船的珊瑚礁盘游去。
海底深处尽是珊瑚沙和礁盘,被阳光反射着,一闪一闪。平沙里偶尔夹杂着一片片的海草。鱼类在礁盘周围游动着。周韦森非常小心,珊瑚礁里不但有鲨鱼,还有一些更可怕的鱼类,躲在礁石空隙里的海鳝更是一种恐怖的东西――这玩意体长能有三米多,满口利牙。在他看来比普通的鲨鱼要可怕多了。
他们游过礁盘,前面出现了一大块珊瑚礁岩。它的形状有点类似一个巨大的盘子。沉船就在这股“盘子”的边缘。前面的珊瑚枝杈越来越多,周围挤满了成群漂亮的小海鱼。周韦森手脚动作放慢,用左手做了个暂缓前行的信号。周围没有鲨鱼的迹象,不过也很难说。他谨慎的远远的围绕沉船游了一圈。
从水下看,这艘船的保存状况堪称良好。主要结构全部完整无缺。甲板和船壳上附着的海草在水中飘荡着,这船应该已经沉在这里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根据上面附着的沉积物、贝类和海草来看,起码也在半年以上。船只四周的礁盘上没有散落下来的物品,看起来它不象被一场风暴送入海底的,倒象是有人打开了通海阀自沉下去的。
他正在观察,林传清游了过来。周韦森示意:近了再围着船游一圈。近距离看看船只的状况。
到船尾的时候,他发觉螺旋桨已经歪斜了,船舵也损毁了一部分。看起来似乎是在礁石上撞击过得。整体看,船壳上除了底部有些和珊瑚礁刮擦的痕迹之外没有损伤的痕迹,船壳上的白色保护漆看上去还很新。甚至连驾驶台的玻璃也有不少还保留完好。
最后,他们回到驾驶台旁,降落在前甲板上。周韦森示意了下林传清――他要从这里进入船只。对方点点头,比划了下二氧化碳鱼枪――这东西在二十米距离上足够杀死一条大鲨鱼,只是这种杀戮只会引来更多的鲨鱼而已。
他小心的用潜水刀清理掉破损的驾驶台窗户边的玻璃,先是双腿,然后是身体,最后才是头部。林传清一手把住舷窗,一手把潜水灯递了进去。
他选择勘探的第一个目标是驾驶台――要搞清楚船只的身份,这里是最要紧的地方。
船舱里已经成了海底生物的乐园,一只受惊的小章鱼如同喷气式飞机一般从他身旁掠过。周韦森定了定神――不知道这船只里有没有遇难者的遗体,如果有的话,或许可以从他的随身物品里找到些端倪。
但是驾驶台里什么也没有,他没有找到航海日志这个最关键的东西,也没有找到诸如船籍注册、港口文件之类可以证明它身份、来自何处的资料。
周韦森只找到了一些海图、潮汐表之类的航海必须的资料,其他完全是一无所获。
他把绳卷的一头固定在驾驶台上,这是用来指引回来路线的保险绳,是进行沉船潜水时候的必须装备,否则在船只内部的迷宫中很容易迷失方向。打开潜水照明灯,继续向深处游去。
船只的内部整齐干净,除了一些海生物在水中漫游之外,没有一丝扰动过的痕迹。船体内没有结构性的破坏,也没有到处散乱的物件,可见船只下沉的时候并没有经受过剧烈的冲击和颠簸。
舱壁上,固定着应急箱,他注意到近驾驶台的舱壁上的应急箱已经被取走了,而深处则依然保存完好。他来到甲板下的第一个舱室,门关着。他试着推了一下,惊奇的发现居然是锁上的。接着他进一步的探索,发现遇到的每一个舱门都是锁上的。这真是咄咄怪事,难道弃船的时候的还需要锁门吗?
疑云愈来愈多,而且最让他感到怪异的一点是,船上没有任何地方标记了这条船叫什么。和它的登记港――原本这些在船上的很多设备上都会有的。现在这些地方都被仔细的打磨掉了或者是覆盖了一层油漆。显然,船主是处心积虑的不希望有人知道这条船的真正底细。
三十分钟之后,是一网袋的物件挂在绳子上提出了水面,接着两个人浮出了水面。
网袋里,是周韦森从船舱里捞出来的一些物件。包括一些航海资料、一个原本固定在舱壁上应急箱,一柄消防斧,还有些罐头和酒瓶。几个人蹲在甲板上翻看着这些水淋淋的出水物品。
从这些小东西上,林传清再次确认:这是小型渔船应该是在美国建造的。
“没有任何可以说明它身份的东西,”周韦森拖下装备说,“不光没有航海日志,任何航海文件都没有,船钟也没了。连工具和设备上的铭牌都给去掉了。就算是当偷渡船也不带这么神秘的。”
“这船干得不是正经事。”林传清打了一桶从东沙岛水井里提来得“半淡水”,往自己的身上冲洗着。
“当然,这么处心积虑的掩饰身份――肯定不会是打鱼,再说船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捕鱼工具。”
“干得大概是非法勾当。”高晓松归纳道,“会不会是走私船?”
“还不是一般的走私船。否则没必要在隐匿船只身份上的干得这么绝。”林传清扒掉橡皮潜水衣,**的坐在甲板上点着了支烟,“看这模样,不是走私毒品就是走私军火的。”
“,难道有伙毒贩来了大明?”
“要是军火贩就好了,那不得满满一船的武器啊!A47!机关枪!RPG!”白国士兴奋起来。
“那我们不就惨了――”
“到底是毒贩还是军火贩不好说。得把船捞起来仔细搜索才能知道。”周韦森说,“我没潜得太深,不过看起来这船沉没的时候应该是处在航行途中。”
船舱里找到了许多给养,有许多罐头和酒类。上面的标签已经泡烂了,不过看起来密封还没有坏,应该是可以吃得。
“这罐头是哪里产得?”高晓松问。
“美国产的。”
“这么说船上的人还是美国人了。能估计的出时间吗?”
“没问题,看这个应急箱好了。”
周韦森打开箱子――这种航海应急箱密封性极好,里面完全没有进水。箱子里装着海上遇难时候必须的食品、药物、信号筒之类的东西。保质期表明,时间和他们出发的时空是一致的。(!)!~!
第一百八十一节 船上的人
“这么说来,是来自同一个时空。”
“十有**吧。”林传清点了支香烟。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这船到底是哪里来得?它又是如何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是虫洞的扰动,还是这片海域本身就是一个虫洞:海面上是17世纪,海下是21世纪?还有人穿越过来了吗?他现在是死是活?如果活着,此刻又在何处?他会怎样看待他们这群野心勃勃的冒险家?对他们是友好还是敌意……
一连串的问号在大家的脑海中盘旋,谁也无法解答。
大家商量了一会,决定乘着太阳还没下山,多下几次水,把船彻底的搜索一番。
随后周韦森、林传清和高晓松轮番下水――高晓松会一点浮潜。勘察沉船周围,又潜进船舱里,除了被锁闭的舱室和地形复杂的机舱之外,周韦森几乎都进去察看了一遍,又捞出来了一些东西。
在这几次潜水中他们发现了一具人类遗体的残骸,落在离沉船较远的礁盘下。要不是缠在身上的油布被鲨鱼撕烂了,还真不会注意到。尸体已经被鲨鱼和各种海生物完全毁坏。章鱼和螃蟹迄今还在上面开餐会。
为了查明真相,尽管干这事实在恶心,大伙还是把尸骸给捞了出来。
尸骸上虽然还残留着些肌肉和皮肤,却已经完全看不出相貌,但是从残留的头发颜色来看,这是个印欧人种。此人被一块船用的油布包裹着,脚上还坠着两只沉重的哑铃。看起来大概是海葬的。这人应该是沉船上的乘客之一。
“要不要把尸骸带回去?”
“当然要,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于是只好把这具残骸重新包了起来。好在海洋生物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清理工作。运回去之后清理尸骸的事情就是卫生部的工作了。
他们继续在沉船四周扩大搜索,但是没有再发现有人类的遗体,礁盘的边缘还有一些深度很大的海沟,他们无法下去搜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船上的幸存者在海葬了死者之后已经离开了这里――周韦森发现甲板上的两只舢板少了一只,舱室里的一些装备也有被取走的痕迹。结合周围环境没有大规模漏油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船里燃料耗尽之后,上面的人自己把船沉下去的。至于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得而知。
“船上最少应该有一个人,最多有八个人。”林传清推论。
高晓松说:“舢板最多只能乘八个?”
“对,而且我觉得弃船的时候也就二三个人,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不多带走一些食品――海难的话,不是应该尽可能的多带物资吗?要是我的话,我会两艘舢板都带走。二个人负责一艘舢板,可以多带许多东西。”
“看来的确是有另外一批人来到这个时空,多半还是美国人。”高晓松作了总结,“我看我们必须要提高警惕,他们把船沉下去,显然是不想有人发现自己。沉得端端正正,大约是为了便于将来打捞。”
“闹不好是美国时空管理局的人吧。”
“时空管理局也归美国人管理?起码是联合国组织下的。”
不管来人是时空管理局还是和琼州海峡里的明家那样是偶然的卷入者,反正是有本时空的其他人来到了这里,至于他们想干什么,穿越集团打算如何对待他们,这就不是高晓松他们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这艘船应该打捞起来。修理一下的话应该是艘不错的船。
白国士说:“这船的排水量也有100吨了,不比现在海军用的8154渔轮差。外壳又没坏。修复起来应该难度不大。而且船上还有不少我们可以利用的物资。泡在海水里时间久了就糟蹋了。”
考察队回到临高之后向执委会递交了两份报告,参加了二次行动报告会。一次是列入每周公报的――根据萧子山的提议。现在执委会每周会内部刊发一张政府公报,汇报本周发生的各种大事和执委会各部门的运行状况、记事。作为“政务公开”的体现。
列入政府公报的,是关于东沙岛考察的报告。还有一份则是他们对沉船的汇报。这份汇报目前属于最高机密,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执委会中的几个主要领导知道。
马千瞩很快还收到了另外一份汇报。这份汇报是冉耀亲自送来的,是考察队中的一位穿越者撰写的对周韦森、林传清两人的监视报告。报告明确的说明,他们在整个考察中没有任何的异样。
冉耀等马千瞩看完之后又陷入沉思之后几分钟,才提醒道:“督公!你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马千瞩lu出轻松的表情来,“这样最好!”
“是,我个人也认为北美众是无可怀疑的。”
马千瞩点点头,把报告送到汽灯上点着了,看着它化为灰烬――冉耀松了口气,他原本就打算收回这张纸销毁的。
随后召开了一次由考察队参加的秘密会议。白国士提议整体打捞沉船的建议被否决了,虽然这艘船捞起来修复之后对穿越集团极为有用,打捞方面,王洛宾认为也没有难度――既然船体结构保存良好,水深又不大,以工能委员的能力完全可以整体打捞起来。
但是船一旦打捞出水拖到博铺,有一艘“计划外”的船只也到了本时空这个秘密就瞒不了任何人了。执委会考虑再三决定此事还是要保密。
“我们先把船上有用的物资和设备分批打捞上来。”马千瞩说,“根据考察队的报告,里面遗弃的东西很多。泡坏了太可惜了。”
“食品、药品、工具,还有小设备什么的,对我们都有用。”
“搞不好还会捞出成箱的海洛因、可卡因或者大麻呢。”
“可惜这些玩意对我们都没用――要是军火走私船就好了。”
如果是军火走私船,上面肯定会有大批的武器弹药。虽然他们觉得轻武器方面并不匮乏,不过手里要有支A47之类的自动武器,还是够带劲的。
“要捞出的是便携式防空导弹就郁闷啦。”
“哈哈哈。”会议室里笑了起来。
“各位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文徳嗣慢腾腾的说,“船上的人呢?你们可别忘记这关键的事。”
“问题不大。”冉耀说,“考察队认为船上的人很少以至于只能带走一艘舢板。而且他们没有带走很多有用的物资,显然人力不够。几个孤单的穿越者,就算没有被海水淹没,也不会in起太大的浪花的。”
“会不会有其他船在一起?”
“可能性极小,否则就这么丢弃沉船上的东西不是太可惜了吗?就算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另一个时空了,在海上遇到紧急状况食品药品总是多多益善吧。”
“我倒不担心他们能够成为一支势力――我们五百人准备充分到现在也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局面,他们几个人更搞不起来。关键是怕他们投了某个对手。这样我们的底牌就全部lu了出来。这才是最要紧的。”文徳嗣对此很是在意。
“这个没办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了。只好吩咐加强戒备,发现可疑人物一律捕拿或者就地――杀死――”马千瞩沉声道。
这时候时袅仁来到了会议室,他拿来了一份验尸报告。
“考察队在沉船旁发现的这具尸体经过我们检查: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印欧人种,提取到他的残留毛发是褐色的。身高1.87米,肌肉非常发达,体重推测有100公斤上下。”
“是个壮汉――”
“没错,下面大家肯定更有兴趣听了。”时袅仁说,“根据骨骼和尸骸残留物,此人生前受过多次伤,包括枪伤……”
“被枪打死的?”
“不,枪伤是旧伤,根据骨骼上的愈合状况。应该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
归纳起来就是死者是个壮年男人,身材高大健壮,受过多次伤。时袅仁认为:这应该是个军人。
“至少他是个和危险打交道的人。”冉耀说,“应该是军人或者执法人员。”
“时空管理局说起来也是执法部门吧。”
“这种冷笑话就不要说了。”
冉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家还记得D日过后那一几天里,我们在县城外的观察哨曾经汇报过一件事?”
“什么?”
“在前往县城增援的明军队伍里,押送着一个欧洲人的俘虏。”
“不记得了。有这事?”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当然有。”冉耀说,“是李军和魏爱文几个人目睹的。他们的汇报应该就在档案室里。”
“赶紧调来!”
这份报告关于此事的内容寥寥无几,只是汇报在队伍中发现一名欧洲人长相的俘虏,细节一概没有。
“有这事情!人还在临高的县监狱里吗?”文徳嗣看了叫了起来。
“没问过――”
“叫熊卜佑立刻进城去调查这事。这个欧洲人现在还在不在临高,他有没有带来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现在在哪里……”
“文总,您不用这么激动,”邬徳劝慰道,“你忘记了一点,时间对不上。”
根据冉耀的说法,目睹欧洲人的出现就在D日后的几天里,这里离开东沙群岛的距离,就算这个欧洲长相的人是从船上来的,他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到达临高被俘虏的。
“时空扰动是很难说的!”
在文徳嗣的坚持下,原本正在国民学校教普通话,顺便自己学习方言的熊卜佑被突然交付了任务,一时间也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他不记得县城里有什么欧洲人么!
熊卜佑现在在外商委供职。专司和临高县衙打交道。最近他正在刻苦学习明代县衙里的办事流程,准备时机一到就去“包揽税赋”,顺便接管县衙。为了这个目的,他一直和县衙里的各色人等在频繁接触,不时也施以小恩小惠,几个月下来人头已经很熟了。
这事情,他直接找了县衙里的牢头。牢头很确定的告诉他,的确在他们到来的同时,有个西洋人被副爷押送来,听他们说是在海边发现的,送来之后就关在县衙里。
“现在人还在吗?”
“早不在了。直接送府城去了。大约是香山澳的红毛人,海难落水的。”
“他随身有带物件或者衣服么?”
“落到副爷手里还能落下什么?”牢头晒笑道,“再说是从海上捞起来的,身上连一件囫囵衣服都不见得有,哪里还会有什么东西。”
至于此人的来历什么的――临高县没有通事,红毛人也不会说中国话,自然也谈不上有审讯记录之类的东西可看。
熊卜佑的调查结果让执委会的一干人有些失望――看来此人不大可能是沉船上的水手了。
打捞沉船物资的方案通过了。依然是由林传清等人负责。为了保证打捞的安全性,执委会派出了一艘渔轮去执行任务。随船还带上了许多打捞需要的物资和设备。所有的船员都是精挑细选的,保证绝对可和不多嘴多舌。
符不二晕乎乎的从天地会的办公楼里出来,脑子一时半会还是没转过弯来――自己这回到底是做得对还是错?
因为在报名的时候只说自己有五十亩土地,所以在划分客户群体的时候就成了“中农”。开推广会的时候,眼看着邻村几个比自己土地还少的小地主都签了服务合同,说到时候天地会的澳洲人会下乡来送种子,帮忙种地,自己却只是得到了领取十只小鸡的单子,搞什么订购式养殖。这下可把他急坏了――鸡,他自家院子里就有好几十只,还犯得着和穷蛮子一样来赊鸡雏来养吗?澳洲人的种子才是最要紧的。
他赶紧跑去问天地会的办事员。
“没错啊,”办事员说,“您只有五十亩地,不过是个中农。你想要的种子什么的属于种植技术服务,眼下只面向自有土地一百亩以上,同时是自己亲自主持种植生产的粮户。”
符不二不懂什么叫中农,但是说他土地面积不够的话是懂得的。一时语塞,只好支支吾吾的说自己的地不止五十亩,有一百亩――其实他自有土地有二百亩。
“那你先得先拿地契来――口说无凭嘛。”
符不二回到家里,又被老婆骂了一顿,说他灯油糊了心,非要跳火坑。当了什么代表不算,还要把自己的地也白送给髡贼。这番吵闹倒闹得他把心横了下来赌一把了――还是带了地契到了天地会验看。
“二百二十七亩。”办事员验看了地契,“都是自家种?没有佃给别人?”
“都是小的自己带着家奴和长工种得。”符不二回答。
“好,你就在这合同上签个字吧。”
符不二不认字,只好请办事员给他念了一遍,其实这就是一份合同,规定双方的权力义务之类的。天地会提供的种子、化肥和农药都是按量收费的,同时还收取技术服务费。这个费那个费的,听得符不二直想打退堂鼓。最后听说第一年是推广阶段。除了种子和技术服务费之外,其他免收。这才松了口气,当下画了押。心想只要第一年收到了种,就不参加你们这劳什子天地会了。
同时参加天地会的,还有县里的能人张有福。张有福现在是民政委员会的顾问,每个月能领一份顾问津贴――按照传统的分类法,张有福就一汉jin狗腿子的身份,专门为民政委员在与当地人打交道的时候做顾问。邬徳对他看得很紧,不给他证实的名头,也不让他单独办事,免得此人来个狐假虎威,胡作非为。败坏穿越集团的声望。
张有福土地不多,在经营土地上面没什么热情。参加天地会是被邬徳动员来参加的――他觉得无所谓,反正平日里也是交托给长工去种的。澳洲人愿意折腾什么天地会帮着种地也好。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各地的一些中小地主和富农们。土地大多在一百亩到三百亩之间。不出所料,本县的多数地主们对此事心有疑虑,虽然有不少人来打听如何买种子,但是一听说要加入天地会才能获得技术服务就退缩了。最后第一期的种植服务业客户一共十一户。其中的一户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县里的学宫的教谕。
谁也没料到县学里的教谕这个老冬烘先生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实际上他也是情非得已,迫于无奈。
县里的教谕王赐是个老秀才,在县里当这个“穷官”已经是多年了。明代临高的教育在海南尚属发达,除了县学之外,还有两所私立的“书院”,其中文澜河畔大名鼎鼎的茉莉轩书院可以追溯到宋代。农村的私塾也不算少见。不过县学的状况却相当糟糕!~!
第一百八十二节 天地会的客户们
经费匮乏始终困扰这里的县学。论及教育投入。临高县的学田足有四五百亩之多,不可谓不重视了。学田是官田的一种,照例有官佃佃种――吴南海的徒弟路甲家就是。这种体制早年间还算执行的不错,但是时间久了不免弊端丛生。官佃的负担过重,逐渐的佃户们就开始逃亡,到现在已经是十不存一。招佃又无人应。王赐是个书生,哪里知道经济之道,除了到处求人之外就束手无策了。白白把县门外的好几百亩上好的水田都给荒废了,县学却穷得叮当响,连每年几次祭孔时候用的猪都买不起了。县学里的秀才们好些年都领不到膏火银子了,也很少到学宫来,县学里一片荒芜。窘迫的修缮文庙的钱都拿不出来,著名的茉莉轩书院也成了危房。
所谓病急乱投医,王赐眼见县学衰败一天不如一天,要县里拿钱出来维持是不可能的了,找士绅捐助也非长久之计。还是要从整顿学田着手。但是读书人不事稼穑,又没人肯来佃种,听说澳洲人愿意帮忙种地,王赐就跑来要求他们帮忙了。
叶雨茗自己不敢做主,赶紧汇报到农委会。吴南海早就对县西门外的学田垂涎三尺了。听说此事,立刻满口答应。要叶雨茗接下来,并且要按照“VIP”待遇来进行技术服务。
当下天地会和临高县教谕王赐签订了技术服务合同――严格的说这已经不是技术服务合同了,更象是承包合同。因为学田上现在除了几户苟延残喘勉强耕种的官佃之外,根本就没有劳动者了。一切都得天地会来解决。
这件事情引起了邬徳的高度重视――这是穿越集团切入临高的官方土地的第一步。于是汇报到了执委会,大家觉得这是个进一步深入控制临高县政府的好机会。县学虽然不过是个教育机构,却是全县读书人的管理机构,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获得良好的声誉,对收拢本地知识分子的人心大有好处。
最后此事就按照国人办事的惯性,从原本很简单的商业活动升格到了政治高度,不管是县衙还是执委会,双方都“高度重视”,派出人员进行“密切的磋商”。
以吴大令的意思,最好不要招惹这伙髡贼,但是王赐要这么干他也不便阻拦。本县最要紧的古迹茉莉轩都快坍塌了,县学也破烂不堪,他至今一文修缮经费都没拨给过,还是着刘大霖和本县士绅的捐助才算勉强修修补补。这几年来,王赐除了自己可怜的俸禄之外,就没从县里得到过一文钱。着到处拉赞助才把县学这摊子维持住。
王师爷则力陈此事很好,还说了很多的理由。吴县令原本对这事就抱着听之任之的想法,被王兆敏一分析更是觉得对本县有好处没坏处,也就彻底的默认了。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他个人的好处。
农委会委员亲自出马――吴南海成了学田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他带着路甲路乙两兄弟亲自来巡视学田了。
王赐率领学田剩下了的几户佃户,包括路家兄弟的爹路大--他是学田的庄头,算是半个管事人,只是模样比其他人好不到哪里去。这十来个人候在地头,恭迎这位“首长”的到来。
吴南海和王赐客套了一番。王教谕好歹是个秀才,虽然不会说官话。一口蹩脚的广州白话还是能说得。俩人连说带比划,居然不用翻译也能沟通。
王赐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髡贼”的头目,见来得人面貌端正,慈眉善目,不是想象中凶神恶煞之辈,心里总算是落下块石头。
“这次要劳动吴先生了。”王赐作了个揖,“稼穑原非小事,学田的好坏更是事关临高的文章士气……”
“这个我懂得了。”吴南海面带微笑,“您放心好了,秋天的时候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王赐心想此人怎么一上来就说大话,连个客套话都没有,真是海外蛮夷。
“那就要多多仰仗诸位了。”
“这是负责学田的庄头,路大。”王赐喊了一声,“还不过来见过吴老爷!”
路大跑过来就磕头。吴南海还是第一次见到徒弟的父亲。又瘦又小的一个传统农民的模样,蓝土布衣服鹑衣百结,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
吴南海先察看了学田的状况,看了之后连称可惜。这学田比他们在美台洋看到的土地要好太多了,近河岸,引水容易,又没有内涝的问题。在本地堪称上佳的土地了。
路大恭恭敬敬的把田亩册子送了上来,吴南海看不懂鬼画符一样的示意图。只问:“有多少田?水田多少,旱田多少?”
“回老爷的话,水田一共三百二十六亩四分,旱田一百一十五亩一分,园子地十三亩。”
“没有其他地了吗?”
“没有了。”
“都种些什么。”
路大禀告说种得主要作物就是水稻,旱地里种得是当地的一种小米。红薯、花生也有佃户种,但是不多。
土地不少,但是乏人耕种。原本路大打算招些长工来种抛荒地。但是算下来,若是招来长工把荒地都种上了反而要多交钱粮,自己不但落不下来什么还要倒赔,不如干脆抛荒。
最有用的就是园子地了:种些蔬菜,再用菜地里的南瓜之类的菜蔬养猪,这几家佃户才算能勉强维持。
吴南海心里有了底,着手开始他的学田改造计划。
这一天的早晨,一群百仞公社里派来的劳工杠着工具,推着新出品的“紫电式”量产型独轮手推车出现在县西门外,几个学习测绘的学生带来了土法的测量仪器,随后在喧闹声中,百仞-临高公路上开始延伸出一条支线来,直通县城的西门。
要办事先修路,这是穿越集团办实业的一贯风格。路大看着热火朝天的修路工地目瞪口呆――天地会不是要帮忙来种地吗?怎么先把路给修到地头了。他原本以为天地会会送来种子,再派几个人过来指点这下,没想到会闹这一出。
赶紧带着学田佃户里的丁壮都出来,迎面看见了带队来的“吴首长”,身边还站着他的二个儿子,背着绿色的挎包。路大刚要下跪磕头,被吴南海拦住了。
“不必多礼,把佃种学田的各家佃户都集中起来,我要清点人口。分派工作。”
“丁壮们俱已到此听候首长差遣――”
“把女人、老人和孩子都带出来。路甲,准备登记造册!”
“是!”路甲从挎包里取出个本子。
“小的这就去叫。”路大想这唱的是哪一处呢?脚下不敢怠慢,赶紧回到西门关厢的一条横街上,把住在那里的佃户家属们都叫了出来。老人女人孩子,一个不剩。
清点下来学田佃户一共七户,男女老少四十多人。一一查点登记。随后路甲根据事先做好的方案,把人按照性别和体力状况分派了工作。奇怪的所有的丁壮都被吩咐留下,等候通知。
修路队在奋战,这边又来了新的作业队。带着工具、车辆和牛马。平整土地,挖掘沟渠。原本乱七八糟,横七竖八的田埂全部被铲除掉,改成了四四方方的大块方格田。原本简陋的土沟变成了纵横交错,灌排分开的渠道系统。
接着又赶来了成群的牛。这些牛牵引着巨大的铁木结构的农业机械――在柴油机和蒸汽机出现之前,美洲已经出现了大型的畜力农业机械,每台机械少则四匹马,多侧有十几匹之多。路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型的畜力农业机械――这里改成了用牛牵引。十几头牛一字排开在土地上拖着巨大的机械进行深耕的场面使得许多路过的路人驻足观望,久久不愿离去。
整个改造工地喧闹的就象一个马蜂窝,这样大规模的集中人力物力的进行农业生产的举动,让路大从心底里感到了震撼:
“这地还能这么种!”他嘀咕着。看见他家大儿子神气活现的正在站在田埂边,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在比比划划。小儿子拿着个木片,在上面写着什么。凑过头去一看,木片上用个大铁夹子夹着纸,上面写满了字和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听人说过。这叫什么“大食数字”,是澳洲人用的数码。路大连中国人的数码都不认得,看到自己儿子居然娴熟的书写着,还不时和干活的工人嚷嚷着什么,心里有点甜滋滋的――小子们都出息了!可是也有点酸溜溜的,自己这个当爹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的感想没有多久,学田佃户的丁壮们就由路乙领着,全部被集中到百仞公社去了。在那里将对他们进行为期十五天的天地会种田培训。
参加培训班的不止学田里的佃户,还包括参加天地会种植推广计划的其他客户们。根据通知,每户至少来一人,最多来三人。来得多半地主自己和家里的壮劳力――小地主种地很多都是亲力亲为。符不二自己也带着家里的长工来学习了。
吴南海的课程重点推广常见作物的种植技术和田间管理。这些农法都是经过长期实践被证明有效的做法。他早就发现临高的农业生产技术水平极低。很多在明代已经广泛采用的种植技术、农具在这里全部不见踪影。他曾经问过教谕,本地有没有卖农书的,教谕居然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书坊。要买书最少也得去府城。至于古代的几部重要农书,大名鼎鼎如《齐民要术》连王赐这样的读书人都没听说过。
不用说21世纪的新式农业了,连17世纪的先进成果都没吸收。所以吴南海搞得教材以简单易学为宗旨,结合当时的先进农业技术,重点讲授水稻、小麦和红薯的种植技术。套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符合当时的社会生产力水平”。
显然,农业部门采取自己先种田,取得成绩之后再进行推广的策略还是走对了,否则以吴南海上课时候的某些奇谈怪论,这些农民会相信他才怪。
吴南海一边上课一边拟订播种计划。他不准备给这些客户太多品种的新作物。实际上,他倾向于让他们变成单一作物种植农场。
水稻是粮食生产的重头戏,吴南海打算今年在这些客户的田地里推广矮脚抗倒伏水稻品种。根据本时空临高的积温水平逊于现代时空的气候特点,采用稻-稻-小麦的轮作方式。
小麦的产量虽然不高,但是相较于水稻,小麦在田间管理方面消耗的劳动力也少得多。另外一个因素是穿越集团里许多人喜欢面食,大伙都希望食堂里能隔三差五的做些包子馒头面条饼子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食品。最后,海军期望未来能用烤制的饼干而不是奇怪的米饼作为航海用干粮。
其次是红薯。他准备在所有的客户旱田里都种植这种高产作物。以尽快起到示范推广作用,让更多的农户接受这种作物。能够大量的生产红薯,有了红薯就有了淀粉工业,有了淀粉工业就有现代食品工业。不管是淀粉工业还是食品工业,产生的下脚料都可以作为饲料。
有了饲料,养殖业的规模可以进一步的扩大。养殖业中产生的牲畜粪便、厩肥还田为土壤提供充足的养分。
与此同时订单养殖的推广也在进行中。按照自愿申请的原则,叶雨茗与百仞城附近的若干农户签订了养殖协议,将雏鸡贷款给他们。
申请养鸡的人比预计中要踊跃。只需要20个鸡蛋就能换回一只鸡,而且以后的鸡蛋澳洲人还全包销,这其中的利益是颇具吸引力的。因为价值不大,对小农户来说即使是投机也冒得起这个风险。
雏鸡数量有限,第一批能领到鸡雏的只有二十户而已。其他的农户就只能先挂号排队等待了。叶雨茗认为这样也好:承诺的提供配方饲料的事情,因为蚯蚓养殖还没上规模,还不能完全落实,贸然的把规模扩大了,承诺的东西却供应不上会严重影响声誉。
叶雨茗将养殖户完全分开,基本上是采用每村一户的模式沿着文澜河两岸的主要农业区的村落铺开。以期达到较好的示范效应,同时,他还准备未来以这些养殖户作为各村的农业科技传授点。
紧锣密鼓的推广工程之外,农业部还在这边搞高产田。吴南海一人难分两身。干脆把高产田的事情完全交托给了法石禄。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样一来,计划中农药厂就变得无人问津了。吴南海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把土农药厂和卫生部门合办,联合成立了农业药剂厂,除了制造土农药之外,还负责制造兽用药品。
十五天的培训结束之后,吴南海宣布大家可以各自回村准备农具田地了。对口下乡的“农技员”会很快就下乡来做具体指导。
众人原本就被上课的内容搞得稀里糊涂,因为多半都不识字,记不了笔记,正愁记不全,听说有人来上门指导,不禁发出一阵赞叹。
“上门的技术员不用支付报酬,这些都包含在你们的服务费里了。食宿由你们各家预备,伙食费由他们自理。”
听说这上门的技术员吃饭还自己付钱,众人都觉得过意不去。有人道:
“这可使不得,请个长工东家都得供饭,这饭钱就不用出了。”
“技术员一天吃三顿,每顿半斤米……”
“就是吃一斤我们也供得起啊。”
“每天有一只鸡,没有鸡有一条鱼也行了,一斤一条的那种,每天还得有一只鸡蛋……”
原本热烈的表示愿意免费提供伙食的人都不吱声了,只有加来那边的刘友仁说:
“没事,这点我家也供应得起。”
“刘财主你家当然供得起了。”有人在酸溜溜的说话。”
吴南海现在多少能听得懂一点临高话了,便对这表态“供得起”的人多看了几眼。只见此人不过三十年纪,生得膀大腰圆,穿着和当地的一般农民无二,只是衣服不破不缀,整齐干净,脚上是一双青布鞋,沾满了泥水。吴南海知道旧时的农民极少穿布鞋――在田间劳动极易磨损,平时多半是光脚或者穿草鞋。到城里办事会带双鞋子,进城的时候才穿上,出城再拖下。这样完全不爱惜鞋子的人必然是个有钱而且满不在乎的主。再看他腰里还着一支湘妃竹的烟杆,坠着个白玉的坠子。
他随手翻看了下个人资料。刘友仁是加来村来得,自报有三百多亩土地。不过情报委员会的人告诉他,刘友仁其实不住在加来村,而是村外数里地的一个寨子。是典型的在乡间结寨自保的土豪。整个刘家寨的土地起码也有五六千亩。刘友仁参加天地会这一手大约算是投石问路。
以下为5000字之外,不计费
注:茉莉轩是临高最著名的古迹,创建于南宋绍兴二年。绍兴十八年,当时的翰林院变修胡诠被贬官至吉阳军,即现在的三亚的时候,路过临高,在县令谢渥曾聘请其在书院内讲学一年多。几年后当地的生员戴定实考取举人。这是临高历史上的第一个举人。茉莉轩在当地读书人当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第一百八十三节 巡回下乡
类似刘家寨这样的结寨的土围子在临高不少见。在当时的中国各地也很普遍。堡寨具有很强的独立性,应付官府,纳粮完税一分不少,但是官府也很难管到里面的事情。穿越集团召开政治协商业协会议的时候,刘家寨一样派出了代表,推选了联络员;交粮派丁,显得非常顺从。开始农村全面剿匪行动的时候,刘家堡却很客气的拒绝了工作队进驻,但是对剿匪工作很配合,不管是征调乡勇执行任务还是供给物资都是叱咤立办。负责进行剿匪的工作队和陆军都无可挑剔。
但是这样的顺从并不能令穿越集团满意――他们理想中的社会形式是对政权对基层的绝对控制力。虽然这些堡寨不会违碍任何统治者的要求,但也是毫无忠诚度的臣民,关起门来成一统。不管是土匪,官军还是他们这些人,一概都会应付,对维系地方稳定有它的积极作用。坏处就是一旦时势发生变化,翻脸比翻书还快,统治者很难将其视为稳定的后方基础。
“不把乡村的堡寨搞定,我们就是一战国大名。”文德嗣在民政工作会议上指出,“这些堡寨主明着对我们百依百顺,暗中说不定都勾结着土匪海盗和官府。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倒戈相向!”
现在这刘友仁既然亲自来学习。邬德当机立断,和吴南海商量,要派最得力的人进到刘家寨去搞农技指导、搞社会工作,从这方面打开突破口,逐步争取这些半独立性的乡村堡寨与穿越集团结盟。
“我们还为大家开设了农资商店,大家有兴趣可以到一楼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吴南海故作神秘道,“刚进了一批农具……”
参加培训的众人立马就从教室力走空了――临高的铁农具是稀缺物资,何况这是澳洲人的农具,澳洲人的东西一向以精巧好用著称,能搞到一件不但有用而且在乡党里大有面子。
天地会的农资商店就设在天地会的一楼,门朝大街,收拾的井井有条。里面陈列着各种农资用品。都是机械厂和木制品厂新近为了农业推广运动生产的。这里暂时还没有堪称“大杀器”的新鲜玩意。陈列的都是大家认得的东西。但是现代工业能力制造出来的产品在质量、外观和造型上的优势还是让土著们流连忘返。
“同样是把锄头,怎么澳洲锄头看起来就这么秀气。”符不二感慨道。
“这么秀气,怕不经用吧?”有人怀疑道。
“不经用?澳洲人的东西好用耐操可是出了名的呀。”
“就是,你看这钢口,比城里李铁匠的锄头可好多了――他那个锄头,脆的要命!一会就崩口子了。”
“这个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
“不管了,我每样要一件,不三件吧。”这是财大气粗的。
也有没什么钱的,只好缩在后面看,满脸都是羡慕的神色,但是囊中羞涩,想来这么好的东西价钱也不会便宜――李铁匠粗制滥造的铁器都不便宜,更不用说这个了。
“这批农具的总量只有五十件。每户限购四件。每种一件。”叶雨茗说。
众人发出一阵可惜的叹息声。
“四件就四件,要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叶雨茗说,“本店只收临高粮食流通券。”
这下大伙傻眼了,流通券这东西他们都知道,是澳洲人发的一种宝钞类的玩意。除了东门市和周边的一些地区之外没人用这个――一张纸当钱花,想着就不放心。
“用银子不成?”
“不成,只收流通券。”叶雨茗笑容可掬。
下面嘀咕了一阵,有人又提出要用银子兑换流通券。
“用银子不能兑换流通券,不过粮食可以。”叶雨茗说,“大伙到德隆粮行去办就是了,一米糙米可以换一元。”
当下就有人关照手下的长工和奴仆,赶紧回去取粮食上东门市去兑换流通券。银子不一定人人有,粮食对中小地主和富农来说就很充裕了。铁农具的价格并不便宜,农资商店定的价格从50元到100元不等。
对于那些一时间拿不出米来换流通券的人――比如路大他们,还有几个虽然是家里有些田地但是最近因为各种情况家中周转不灵的。早就等候在旁的粮行行长严茗马上就出来推销徳隆的小额助农贷款业务了。为了充分考虑农民的能力和接受度,严茗设计的这种借款是无抵押的,按月计息,每月的利息是2%,秋收后一次性还本付息。
这样的利息大致和临高目前的农村借贷市场上的水平持平,处于中低档次。严茗认为这个利息对参加种植计划的种植户来说不会有太大的还款压力。
德隆借出去的是流通券,回收的也是流通券。贷款人如果手头没有流通券的话。就得先到德隆用粮食换成流通券再还贷。这种多一道手续的做法实际上是金融部门期望通过放贷来强制扩大流通券的流通。哪怕就是在土著手里待几分钟,也给了他们一种使用流通券的概念和信心。
严茗唾沫横飞不厌其烦的讲了大概五六分钟,下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显然这突然冒出来的好事让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也没人敢出来第一个尝鲜――这个借钱可不比乡里乡亲之间的借贷,髡贼的钱是这么好借的?大伙都有这样的想法。
最后还是拗不过铁农具的诱惑,在严茗的再三保证之下,又有张有福作保,保证这里面绝对没有猫腻,加上穿越集团苦心经营,在临高总算有了点信誉,余下的人终于贷款了。把个严茗累得一头汗。
“小叶,你们这天地会真不容易。”严茗深有感触。
“其实好多了。毕竟我们有了点基础。毕竟这一年来,没有失信于民的地方。”
“要我说,还是花力气大搞集约化农庄好。”严茗看着自己收来的一堆刚按上手印的贷款文件,“那这么复杂,直接把这些农户地主都逼得破产了,再雇到农庄里当劳工。”
“你够狠!不过我们还是吃亏在人太少这方面了。农委会搞这个天地会计划,就是为了扶植一批私营的集约化农庄来承担农业生产,免得我们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我们只要掌握上层建筑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严茗点点头,“我有点理解执委会的思路了。”
符不二从***回来之后,亢奋的象什么一样。在***里他不但学了不少新式的农法,还参观了土著极少能够涉足的农庄――一句话大开眼界。
只是老婆再一次的给他添了烦恼。花了好几百斤米买回来的农具被老婆痛骂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符不二一怒之下把老婆痛打一顿干脆不理她了。自顾自的关照人把家里的农具都收拾起来,耕牛洗刷喂精料,准备等农技员一到就大干一场。
他这样每天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他梦寐以求的高产种子和农技员。当一个年轻的髡人独自一人背着个大包出现在村口的时候,美洋村全村都轰动起来了――髡贼还从来没到美洋村来过!年轻的姑娘都被叫回了家,符不二的长辈,村里的首富符有三干脆吓得装病躲了起来。
这个年轻的髡贼不知道自己惹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一边咒骂着一边从田埂路上拔出糊满了黄泥的脚丫子。一双解放鞋已经被烂泥裹成了两个大泥团。他穿着一身标准式样的“澳洲服”:绿色对襟小褂。头戴后面挂着屁股帘的殖民地式藤胎竹皮铜盆凉帽。正是万里辉。
万里辉的日本总督的美好理想没实现――不但总督当不上,连自由自在的玩枪都没实现,给他配发了一支手枪作为防身用,但只配发了六发子弹。农场里倒是有配发-D半自动步枪,但是除了每个月的照例军事集训的时候能打五发子弹之外就摸不着了。
万里辉和他拐骗来兄弟万里煌两个,到了农场当饲养员每天伺候动物不算,还要堆肥发酵的源源不断从各处运来的烂水果为蚯蚓准备饲料。从雷州每天都会运来一二船菠萝mi,这种水果在徐闻几乎遍地都是,古代流通水平很差,大量的水果根本运不出去,堆在地里白白的腐烂,雷州糖业公司就派人贱价收购,一船一船的运到临高来。
这种淌着水发出腐烂的恶臭味的东西成筐成筐的运到农场,归两兄弟接收处理。每天处理这些东西,虽然有口罩,还是闹得万里辉走到哪里都觉得鼻前有股甜腻的臭味,连食欲都没有了。
听说天地会要指派他去当巡回农技员下乡,万里辉感动的差点哭了出来――总算可以不堆肥养蚯蚓了!
“兄弟,这饲养场就交给你了。”万里辉对戴着口罩,浑身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兄弟郑重的说道,“这可是事关新农业的大事,你一定要干好,要为我们万家争光啊。以后日本总督府秘书长就是你的干活!”
说完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万里辉赶紧溜走了。
天地会的农技下乡采用的是巡回制,每个技术员负责五六个村子,每次在一个村子落脚几天,这样反复轮番进行,在整个生产阶段不中断以便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万里辉领了行装,这套装备是根据野外勘探部的建议配置的。针对饮水不洁的问题,万里辉的行李里装了制药厂自产的净水片和成包的漂白粉。卫生部给巡回农技员做了简易医药卫生培训,还配备了一个医药箱,里面有些基本的药物――包括润世堂最近出品的几种很受好评的中成药。
“你们农技员不仅是现代农业科技的传授者,现代科学的播种机。更是我们穿越伟业的宣传员!你们在绿区之外的每分每秒都要有这样的自觉!”
马千瞩在欢送巡回农技员下乡的宴会上发表了如是说。说得几个农技员很不是滋味――这TD也太责任重大了吧?
巡回技术员要去的各村,差不多在以百仞城方圆四十公里之内的蓝区,经过不断的清剿和组织巡逻队进行常态的治安巡逻,这一区域已经变得相当的安全。内务委员会认为农技员单身下乡也不会有安全问题。无需专门派遣士兵进行护送。万里辉就这样独自一人来到了美洋村。巡逻队把他送到离村子五公里之外的地方,给他指点了方向,让他自己进村去了。
这区区五公里路走了他整整二个半小时,雨季的田埂路不但到处是泥水,而且极具粘性,走一步拔脚都要花费大力气。万里辉一向自诩为真正农民的儿子,但是17世纪的临高农村的状况还是让万里辉深感震惊,光这条不起眼的田间小路就显现出了这几百来的差距有多么的巨大。
万里辉绝望的看着自己陷入黄泥的脚,脚上的靴子时刻都有拖离脚的可能性――丢失一双作战靴可是无法晚会的严重损失!万里辉使劲把脚拔了出来,干脆把鞋和袜都拖掉了。鞋子用鞋带系在一起,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光着脚走泥路果然就舒服多了。万里辉从来没光脚走过路,现代时空即使在农村,地面上也不乏碎玻璃和锈铁片之类的残余物。
万里辉就以这样一副形象进了美洋村。
符不二所在的美洋村是文澜河畔散落的许多小村落中的一个,坐落在一个小土坡上。村子不大,四周种植着许多带刺的灌木作为防御盗匪的屏障,外面还有一道小河环绕。河上还有一座简单的吊桥。因为最近治安大为好转,原本在桥头站岗放哨的丁壮已经撤销了。只有妇女在那里的河埠上洗衣淘米。
这会妇女也不见了,只有符不二带着家养小子站在桥头迎候他这位“首长”――符不二除了是天地会的客户,还是本村的“联络员”,穿越众下乡到美洋村照理就是归他接待的。远远地站着许多好奇的儿童和女子,不顾家人的劝阻在观望着,议论着他的装束和长相。
万里辉听着不时从女人堆里传来的笑声和议论声,脸不由得红了。这下女人们议论的更加起劲了。
万里辉和符不二客套了几句,跟着他往家里走。村里的房屋大多是竹篾墙稻草顶的屋子――穷人的居所。看得出这里有几户富户。村里的建筑布局很随意,因为全村总共才三十来户人家,人口不多也就不显得拥挤。脏水和垃圾满地都是,猪和鸡在泥地悠闲的转悠,时而在垃圾里翻找食物。
“这环境!”万里辉心里说,回忆着自己注射过的所以预防针和带着的药品。
“就是这里了。”符不二把他带到一座院落的大门前。符不二家算是村里条件较好的人家了。进去就是一个大院,正中是三间砖瓦的正房,两边有厢房。都是住人的。还有一处偏院用来养牲畜、堆农具和长工居住之用。
符不二把厢房打扫了一间出来供万里辉落脚休息。万里辉看整个环境还算干净,就决定在这里住下了。
刚打开大背包,就听正房里有女人在用临高话很快速的叽里呱啦高一阵低一阵的喊叫,接着又传来了杀猪般的尖叫和号哭声。万里辉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家主在打老婆呢。”说话的是符不二家的家养丫头。叫符喜,十三四岁的一个半大女孩子,穿得挺破旧,但是很整洁的模样,留着两条乌黑的辫子。提着个茶壶进来。见了万里辉,先福了一个福。
“你会说普通话?”万里辉惊讶。符喜普通话说得不大标准,但是起码能交流。比自己那口临高人也未必听得明白的临高话要好多了。
“会一点,我在芳草地上学。”
“上学?你是国民学校的学生吧。”
“是,老爷送我去念的,”符喜一边帮着收拾他的行李,一边说,“老爷说你要来,家里没个懂普通话的人不行,就叫回来来了。”
“噢,等我走了你还去上学?”
“这个当然,国民学校比这里有意思多了,吃得好,又不脏。”女孩子撇了下嘴,“村里也就我们家还好一些。老爷去年当了俘虏回来之后就变得爱干净了。”
“你们老爷倒挺开通的,还肯送女孩子上学。”万里辉说。
“他舍不得让符庆、符祥两个人的劳力去罢了。就让我去学学认字,打算盘记账。还想让学纺纱什么的。”
符不二家里一共有四个家养小子,除了这三个,还有一个叫符富的,年龄要大些。开春穿越集团征壮丁的时候给符不二送去了。
“据说在保安团当兵。”符喜说,“当了兵心就野了,老爷原本指望着他的军饷呢,结果一文钱也没拿到,气得他直骂娘。”说道这里她噗嗤笑了,大约是觉得很痛快!~!
第一百八十四节 农技员万里辉
万里辉想这符不二还真是拥护穿越集团的典型人物呢。丁丁应该好好宣传宣传才对。眼见这女孩子个子挺高,皮肤虽然很黑,肌肤倒是很润泽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没话找话的道:
“你们老爷的老婆刚才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当然不是好话。”符喜掩嘴一笑,“说你就是一长工罢了,家主给你住这么好的屋子是得了疯傻病。”
被人当成长工,万里辉也苦笑起来――说起来自己在农委会不也和长工一样。
“家主的老婆就这样。”符喜朝门外看了一眼,“老爷被她嘀咕的忍不住了就打老婆。嘻嘻。打得好。”
看来这符不二的老婆平时对待家养小子们大概也挺刻薄的。一点没同情她的意思。
“这是首长的行李?我来帮你整理。”
“哎,不用麻烦了……”
“没事。”符喜帮他打开行李,铺好睡袋,取出茶缸牙刷和毛巾一一放好,又从外面拿了一个新的白木盆来,倒了热水帮他绞毛巾擦脸。万里煌活了22岁,还没哪个女孩子对他如此照顾体贴,不由得受宠若惊,很不自在。
“知道你们都爱干净,”符喜抿嘴笑了,“衣服穿不了几天就要换。冲凉用得盆老爷吩咐人做去了,晚上就送来。”
正忙活着,符不二来到屋子里,只见他面色铁青,打老婆到底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再说他老婆挨打归挨打,嘴上绝对不认输,于是符不二的先人们,不管他见过没见过的都受了辱。
另外,他对自己参加天地会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放心,深怕他老婆是个乌鸦嘴,坏事一说就准。
“万首长看这里还满意吗?”符不二勉强堆起笑容来。
“挺好,挺好。”万里煌见他面色不善,应对起来也小心些。
“倒茶来!”
“哎,马上就来。”
两人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符不二说不来普通话,万里辉的临高话也不行,只好等符喜送了茶来,才算正式开始交流。
符不二最关心的是种子问题,他看到万里煌就是单身背个大包――一百多亩水田的种子是不可能就这样背来得。
“符老爷您放心好了,我们天地会执行的统一育秧,统一配送。”
育秧是水稻种植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涉及到温度管理,育秧底肥的一系列的技术问题。
农委会的技术人员讨论后认为,在本时空临高积温不足的情况下进行稻-稻-麦的轮作,就必须在气温较低的时候就采用人工增温催芽育秧,等到气温达到要求之后马上秧。人工增温育秧不是什么新技术,江南地区的农民很早就采用了这种方法,但是这种方法有一定的技术要求,对肥料的要求也很高,为了保证秧苗的质量,天地会决定采用在农场育秧室统一育秧,然后集中配送地头的方式。不仅是育秧这个环节。在未来的多个农业生产环节里,还会有更多的类似的统一配送农资的方式。
符不二心想这澳洲佬还真是鬼,大约是防备着别人偷留他的种子。不过到收获的时候,满地都是稻谷,到时候你总是看不住了。
万里煌详细问了符不二家里几口人,几头牛,问得符不二心里直打鼓――这天地会不会是专门把各家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再上门“杀猪”的吧?不过人已经上门来了,他也不便说谎,只好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一下。
符不二家的土地完全是自家耕种,没有招佃的。种地的有符不二自己和他老婆,还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几个家养小子外加一个长工,农忙的时候再招几个短工。种得除了水稻,还有前几年才从大陆上传来的红薯,这是最大宗的两项,还有就是各种杂粮了:芝麻、花生、大豆、绿豆之类,再有就是园子地里的蔬菜,卖不出钱,主要是自己吃和喂猪用。
不管种什么地里的出息都很有限,不管是水稻还是红薯产量都不高。一家人连长工起五更,睡半夜。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大家吃得饱饭外加稍有积蓄。这积蓄也得保存起来――临高属于小灾害不断的地方,旱涝、土匪,外加官府的浮收加派,符不二总觉得自己攒不起钱来。他曾经学着大陆上的人种过靛青,茜草,种过烟草,还尝试着种甘蔗。但是因为雇不起大陆上的把式当长工头,这些冒险全部都失败了。
日之后着穿越众旺盛的好胃口,美洋村向全福菜行销售了大量的蔬菜、生猪、鸡鸭禽蛋,符不二的家业才稍微有了些起色。现在家里又添了一头牛。
万里辉又要去田地里看看,符不二见他毫无架子,到了之后喝了口水就要去田地里查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说今天时候不早了,外面又在下雨,还是歇息一天明日再去就是了。
万里辉看了下手表,才下午二点多,这就算天候不早了?坚持要求还是去看看再说。符不二无法,只好叫了长工头陪着万里辉去地里看看。
几个人一出门就成了一次游行。一群好奇的人远远得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指指点点。在这样的偏僻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围观外人也是传统的休闲方式。
符家的土地并不是连成一块的,因为这是符不二的太爷爷、爷爷、父亲和他自己四代人逐步通过开垦、收买和放高利贷的方式获得的,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存在村子周围七八个地方。有少到只有一亩几分的菜地,也有几十亩的大水田――水田里头造水稻收割了不久,正空着等待二造秧。
“要是土地能连成片就好了。”万里辉想,这样零碎分割的土地怎么搞得起农业现代化。他看了地里的作物,蹲在地头翻看了很久泥土。问符不二:
“这里施肥吗?”
“有施肥。”符不二说,肥料主要是自家的粪坑,猪圈里的厩肥。
“施豆饼吗?”
符不二说本地没有大豆榨油的习惯。榨油基本上是用芝麻和菜籽。剩下的籽饼一般都用来喂猪。
“肥料不够。”万里辉摇头,你这地里肥料缺得也太厉害了,特别是缺氮肥。只要施肥就能获得较高的产量。
符不二不知道什么叫氮肥,但是地里缺肥料地力不足他是知道的。就回答说:
“我也知道不够,可是肥料难找啊。”
古代没有化肥,全农家肥。农家肥听起来很环保很绿色很小资,但是其中的有效成分极少,1000斤人粪尿的氮素含量才相当于25斤的硫酸铵。农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劳力和资金在收集肥料上面。对人口比较密集区域的农民来说积肥的来源很多,最方便的就是从城市里获取市民的粪便和生活垃圾。但是临高的城市人口极少,这方面能获得的肥料就很少了。
万里辉想起自己来之前,吴南海派人到处调查肥源的事情――看来农委会自己都搞不到足够的肥料。不知道南宝的褐煤开发情况怎么样了,产量能有多少。
看下来总得来说,符不二家的土地基本问题是土壤肥力损失较多。每年二造水稻种植,施肥量有限,又没有种植绿肥的习惯,造成土地持续性的低产。万里辉知道这在本地不算是个别现象,他们下乡调查的时候很少能发现庄稼长势良好的土地,缺少肥料是个相当主要的原因。
符不二自己对此也很头疼,但是这问题不容易解决。有机肥料这东西肥力低,用量大,要能就地取材才好。如果太远了,农民花费的人力成本就不合算了。
万里辉把各处的土地、作物看过之后心里拟订了一个方案。
他向符不二提出,今年的水稻晚造面积减少一半。只在土壤肥情较好的田亩上播种,其他状态不佳的田亩上,排干水之后改种蚕豆。
种植豆科作物的目的是为了固氮。水稻最需要的肥料就是氮肥。目前天地会没能力立刻提供大量的氮肥,只能采用这个方法来增加土壤肥力。
收过蚕豆之后,他计划再种植一季苜蓿作为绿肥。苜蓿可以收割几茬,收下来的茎叶用作饲料或者堆肥用。余下的部分到春天翻耕直接压到泥土腐烂里增加有机质。这样一来,土壤的肥力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了。
符不二听说这农技员一来就要叫他抛荒一半土地种蚕豆,还要在冬季种草,不由得脑袋大摇特摇,说这样岂不是少了一半的收成。地力再差,总能有些收获。种了这许多的蚕豆给谁吃去?
“你种出来的蚕豆,我们都要。”
豆类现在是农委会迫切需求的农产品,不管是供应食堂、喂马还是加工成食品都有很大的用处。
符不二沉默不语。万里辉又和他说:天地会提供的稻种亩产翻倍是没问题的,这些蚕豆不就是多出来的收益了么。产品的出路也不用担心――农委会收购。换到手的流通券又可以用来缴纳天地会服务费,是个没有风险的举措。
“啪嗒啪嗒”符不二只管抽了他的水烟,木着脸就是不说一句话。万里辉急了,大声道:
“政策你是懂得!我们穿越集团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好好的思量了一下,对你只好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话收到了奇效。符不二有蹲过战俘营的经验,去年他在帐篷外面听里面过堂的时候,经常听见里面有人再声色厉疾说:“政策你是懂得”――若是哪个人“不懂”,就要被赶出来围着火堆无穷尽的转圈子,直到他“懂了”为止。
专政威逼之下符不二终于答应了他的方案,不过他声音微弱的提出个要求:天地会必须和他签个文书,保证收购他的全部蚕豆。
“没问题。你有多少我们收购多少。”万里辉满口答应。蚕豆无论是作为蔬菜还是充当精饲料在农委会都有很多用处,而且蚕豆的外壳又是极好的氮肥来源――在江南农村,旧时每到蚕豆上市的季节,农民都要进城去收蚕豆壳作为肥料。
这天晚上符不二和他老婆又打闹了一场,万里辉想这他老婆简直就是他的对头,什么事都和他唱反调。
第二天一早,符不二把全家人都集中起来。万里辉有幸看到了符不二的老婆,黑黑瘦瘦的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土布衣服――一点也不象传说中白白胖胖,浑身绫罗的地主婆。这地主婆用戒备怀疑乃至仇视的眼神看了一眼万里辉,把他瞧得汗毛直竖。
符家的三个子女看起来倒还友善,女孩子是长女,大约有十六七岁。和符喜一样梳着辫子,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时而窃窃私语。两个男孩子大概有十几岁。他们的外表和穿着都和家养小子没什么差别。
万里辉和大家客套了几句,就开始布置工作任务。第一件任务就是堆肥。
“今天开始,除了翻耕整地的人,全部去准备肥料。”万里辉对符不二说。
不二听说他有办法搞新得肥料来,自然高兴,他自己和长工去耕地,把符庆、符祥、符喜还有自己的三个孩子拨给万里辉使用。
万里辉带着六个半大孩子去村外去割草,美洋村外的大片荒地上长满了各种野草,葱葱茏茏的。众人不知道他割草作甚,因为本地不养羊。若是打猪草数量又嫌太多。万里辉关照大家:打草越多越好,要尽量收割那些颜色鲜绿,多汁柔软的茎叶。割草对这些半大孩子来说是最常干的工作,各人把新磨过的镰刀拿出来,一会就割掉了一大片。万里辉注意到两个女孩子手脚很快,但是常常会停下来在地里搜寻什么。他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原来割草的同时她们还在打野菜,身边的藤筐里已经积攒了小半筐。万里辉暗暗纳罕,这地主家明明自己有菜园子,女孩子还打野菜,这也太抠门了吧。难怪小说里说地主都是抠老财。
割完草他自己带着符不大的大儿子符二银和符喜到村外的小河边,万里辉仔细的看着这条小河,这条小河既是美洋村的生活用水来源,又是排泄污水的下水道。水色发青绿,河岸边芦苇丛生,还散发着一股股的臭气。
“这河好臭!”万里辉皱了下眉头。照理来说古代的河污染不大严重,不该这么臭得。不过现在他需要的却是越臭越好,要是清澈见底的小河对他来说就没用处了。
照他的吩咐从场院里取来了粪勺、藤筐、木铼、铁锹和木棍子,还有绳索。叫大家用粪勺和加长了手柄的铁铲从河底捞取河泥和水草。这种新奇的活动引来了不少围观者――捞河泥堆肥在本地是无人知道的。
乌黑发臭的河泥和水草被堆在河岸上,稍去除些水分之后就被丢到筐子里,一担一担的挑到符不二家的地头上。万里辉对古人的吃苦耐劳有了充分的认识,符不二的大女儿符一金和符喜两个,挑的担子一点不比几个男孩子少。而他们的担子,万里辉自己是绝对挑不动的。
“好,我们下一步是搞卫生。”万里辉说着,把符不二家所有的扫帚都拿了出来,每人还给了个大筐子。
“大家到村里去,只要看到街上路边空地有垃圾的,除了碎砖瓦陶片什么的不要,其他都捡到筐子里,带回到地头来。”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澳洲人打得什么算盘,扫村子里的地做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也能做肥料吗?
于是这群半大孩子就在万里辉的指挥下在全村扫垃圾捡垃圾,引起了全村的极大轰动。这澳洲人爱干净的名气果然不是盖得!符不二家在大伙的心目中已经是干净的过分了,这澳洲小伙子居然还在村里打扫。也有人说刻薄的笑话取笑符不二:不好好种田,平白无故闹个爹回来在家里指手划脚。也有人觉得澳洲人热心公益的。
万里辉早就注意到,村里的垃圾很多,路边的空地上的几乎到处都有垃圾堆里,有的则干脆就丢在路上。这些垃圾直接做肥料是不行的,但是经过堆肥腐熟之后就能成为不错的农田底肥。
从全村收集来得各种垃圾很快就堆满了筐子:修缮屋顶换下来的稻草、各种鸡鸭羽毛、丢在外面的破篮子、坏掉的草鞋、散了架的木盆……
“万首长,这些东西是当肥料吗?”符喜终于忍不住问。
“没错。”
符喜没有继续问下去,万里辉自告奋勇的就开始给她讲解什么是有机质,什么是细菌分解,为什么这些东西不能直接当肥料……尽可能的把肥料的原理灌输了一遍给符喜。倒不是他有很强的培养下一代的精神,而是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和符喜说话,同时收获女孩子眼神中的无限崇拜之情!~!
第一百八十五节 符不二一家
有女孩子崇拜自然不错。但是活还是要干得。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在符不二的地头上已经堆积了大量各式各样的堆肥原料。
万里辉搞堆肥发酵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他指挥大家把清扫来的乱七八糟的垃圾捣碎,和捞起来的河泥、水草,割来的青草混在一起,又掺合上从符不二家茅房里取来的十多桶粪尿,全部混合在一起,堆成堆,外面再用泥土封闭成堆。平时只要加以翻动保持有足够的水分,六七个月之后堆肥就能用了――正赶上第二年的春耕的时候施底肥。
“堆肥里要保持充分的水分,否则不容易腐熟。”万里辉把技术要领一一说给符喜听:堆肥开始的时候要堆得松,等到堆肥的温度上来之后要堆得紧。还要时刻检测堆肥里的含水量,他教她一种简单的办法用一根干燥的木棍捅进堆肥深处,稍停一会取出来的时候棍子是湿润的就说明水分是正好的,否则就要洒水保湿。
“……但是水也不能太多了,要是看到堆肥下面有深色的臭水流出来,就说明水太多了。”
现在的临高是雨季,几乎每二三天就会下雨,万里辉要他们取来竹竿和稻草,给堆肥架设遮雨棚。
符不二家的一系列举动成了村人长时间的饭后话资。而符不二也对他的做法将信将疑,但是不敢公然置疑,只是每天带着长工和儿子去准备秧的水田里泡田、翻土、施底肥、修缮沟渠。同时等待天地会把秧苗送来。
秧苗的用量订单已经根据万里辉上报的播种面积拨了下来。这天从临高来了支独轮车运输队,用的是车辆厂的新型独轮泛用型农用手推车“紫电”。紫电式独轮手推车是李赤骑和江牧之两个根据临高的道路条件,参照多种现代独轮手推车款式,再结合本身的工业能力制造出来的。在田埂土路上的通过性强,承载力大。
车子上是一箱一箱的稻秧。符不二听说稻秧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去看。他马上就被装载浅盘木盒里的稻秧吸引住了――这就说传说中一亩能收五六百斤的稻子吗?
不过,数量未免太少了些!他估算了下,这些秧苗连100亩地都种不上,最多也只能种个六七十亩。这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他符不二想水田全种上天地会不肯;答应只种一半,这稻秧却明显给得不足量!
万里辉被跑到他面前激动的大喊大叫的符不二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面带微笑的等符喜来翻译才知道他的意见。
“秧苗不够?”万里辉想这不大可能,赶紧跑过去看了看装秧苗托盘的箱子,这些秧苗都是大穗型非紧凑型的品种,而且秧苗健壮,根系发达――他明白了。
“是这样啊,”万里辉笑道,“你和你老爷说,稻秧多不等于高产――看着吧。”
运输队的领队江牧之送来了叶雨茗的一封信,信里果然是要他在符不二这里搞水稻稀植技术的推广。
“啥?种得少反而能收得多?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看着符不二将信将疑的神情,万里辉知道在没有看到最终结果之前,他是不会相信什么“稀植”之类的水稻种植技术的。
水稻稀植顾名思义:就是在水稻秧的时候,适当减少每亩的秧苗株数。目的是改善田间生态环境,充分发挥水稻分蘖能力较强的优势,协调个体与群体生长矛盾,增强植株抗逆能力,增加产量;同时降低水稻生产成本。
采用稀植之后,可以大大减少每亩的秧苗需求量。节约育苗的工时、种子、肥料和育苗设施,降低生产成本。在秧的时候,由于每亩地的秧苗少了,对人工的需求也大为减少――在明代海南这样的缺少劳动力的地方尤其适合。每亩农田用工减少,能够使得争取到更多的农时,充分利用临高的水热资源。
另外,稀播能使得水稻在生长中长成较为理想的株体形态,形成大穗。抽穗后绿叶面积大,受光姿态好,增加粒重。促成穗、粒、重兼顾的丰产结构,一般情况下增产可达5-10。
水稻稀植是一种极有技术含量的农业技术,对田间管理的要求水平很高。所以这次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采用稀植法,叶雨茗等人商量下来,最后只选中了符不二家作为试点。毕竟农技员里对让水稻种植最有经验的的万里辉在这里进行指导。
为了确保稀植成功,叶雨茗在信里要他在符不二家多待一段时间,要确保他们掌握水稻稀植树技术。
“稀植是挺好,不过――”万里辉疑惑的看着江牧之,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准确的把自己的意思传回到天地会去,“这可需要大量的肥料啊――农家肥不够。”
稀植并不是万有灵药,也不是简单的减少秧的株数和加大间隔就完事了。一般来说是‘肥田发,瘦田’。也就是对于土质比较瘠薄、肥力很差的地块。应适当增加秧密度以增加每亩有效穗数。而以土质很肥沃或施肥较多的田块,应适当稀植。符不二家的水稻田肥力普遍较差。地力勉强还过得去水田的只占到一半,搞稀植肥料不够反而比密植差。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江牧之说,“邬委员从南宝已经征发了十几吨的褐煤到了百仞城。从东沙岛又运回了二船鸟粪石。应该是够了吧?”
江牧之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在县城外的一个地块上,勘探队发现了泥炭田。泥炭作为燃料和肥料都很适用。而且胜在离开百仞城很近。现在外商部正在着手和地主谈判,准备把地买下来开采。
“……百仞到南宝的公路还有一周就彻底打通了,我们车辆厂在日夜赶工运煤的牛车,公路一通,褐煤还不是滚滚而来,别说你这里一二百亩的地,全县估计都够用了。”江牧之说得兴致勃勃。
“这么说肥料厂指日可待――”
“没错,实际上已经是开工了吧。听叶雨茗说最近正在搞土建。估计快了。”
“这可太好了。”万里辉想,早知道这样我还费那么大力气搞什么堆肥啊!
“对了,叶雨茗托我给你捎个话:最近本地有零星土匪分子流窜的迹象。巡逻队正在加强逻查的力度,要你注意人身安全――”
“!”万里辉发出一声咒骂,“老子在这里孤身一人,连轮班放哨的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安全?”
“你带枪了吗?”
“有啊,出差人员标配。”万里辉亮出一支史密斯.韦森的9mm左轮枪,“不过只有六发子弹。”
“这里有一盒。”江牧之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子,是24发的包装,“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捆纸卷起来的长长的棒状物。下面有个尖尖的竹签。
“信号火箭。”
这种火箭是以林深河为首的第二兵器设计小组搞无控火箭弹的时候的副产品,纸筒卷成的信号火箭采用点火发射,射高可达200米。没有降落伞设计,就是白天拉黑烟,晚上起火光来报警,所以信号延续的时间不长。不过距美洋村几公里之外就是巡逻队的固定巡逻路线。一旦发现求救信号就会及时赶来。用处不大,聊胜于无而已。
“等我把它在地上再点火,估计脑袋都被砍下来了吧。还是打我的***好了。”这里已经出了***覆盖区域边缘了,受惠于本时空干净的无线电环境和没有高层建筑,***的通话距离比现代时空要远一些。万里辉的手机有时能接通有时不能接通。
他嘀咕着拿了过来,一看足足有六支。
“最近是雨季容易受潮。多给你几支。”这话反而让万里辉的感觉更糟糕了。
看着运输队在田埂上渐行渐远,天空中又开始下起雨来。村外的田野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影,远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群山……万里辉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独,这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已――那些小说里孤身穿越到异时空的人真得能够忍受这样的孤独吗?他好歹还有能能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五百个伙伴。
在经过一番争执之后,符不二绝望的按照万里辉的指示采取了稀植秧。
水田里稀稀拉拉的秧苗立刻成了全村的笑柄。几个好心的族人和亲戚都来劝说:种田的事情,千百年来就这么传下来的,他澳洲人凭什么随便改?就说他在百仞那边种得好,也不说明这里也能种好,别光听人家蛊惑,白白的丢了一年的收成!还有人暗示澳洲人种地高产是有“妖术”。
几天下来,符不二的眼睛都陷进去了,为了避免再次被老婆罗唣,他干脆一回家就打老婆,省下了吵架的力气。符喜每次来给万里辉送饭的时候都笑吟吟,看来这很称她的愿。
“你们老爷为什么总打老婆啊?”万里辉对最近每天都在闹的家务事感到迷惑。
“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符喜小声说。
“我?我吃饭可都是给钱的。”
“哈哈,哪里是为了吃饭的事情。”符喜笑了起来,“为了种地的事情……”
说着便把村里最近的风言风语都说给他听。万里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他读杂书虽然不算多,但是也知道文明未必战胜愚昧,改革总会有保守力量的反对,如果不采取措施争取符家人对自己的支持,恐怕会出现“人走政息”的局面。天地会的农业推广可就白费了。
为了给符家人打气,万里辉吃完晚饭之后,符家人一样,坐在院子里扇扇扇子喝几口枯草茶说说话。顺便要练练自己的临高话――不能指望跑到哪里都能有懂普通话的土著帮忙。
一开始大家挺拘谨的,不太敢说话,几天下来觉得这万首长人挺和气,又有许多奇闻轶事可以听。问他什么。他都尽量解释给他们听。渐渐的就都愿意多说话了――除了符不二的老婆。她还是拒绝和万里辉照面交流。
没两三天,万里辉就把符不二家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
总得来来,符不二这种小地主还算是很用心经营的,这种从农民慢慢发家上来的小地主们大多能干勤俭,而且有一定的头脑和农业种植技术。
比如他就比本地的一般农户更注意收集肥料。万里辉不止一次看到当地农民因为嫌臭把粪便丢到河里、弃之野外的,这种事情对农家出身的万里辉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符不二的收成要比一般的农户好一些,他种的水稻,亩产大概在三百斤上下。
如果单水稻的话,这一大家子是养活不起的,更不用说排上村里的二号有钱人了――要知道头号富人符有三家里可是有田将近八百亩的。牛也比他多几头。符不二能混到今天得是一代一代人的苦心经营。
符家虽然没什么钱,却养了四个家养小子,三男一女。他不用长工短工,专用这样的毛孩子。家养小子是一次性投资,买回来之后只要给饭吃就行了。虽然好些年都干不了重活,但是能干副业,年龄大的在田里帮忙,年龄小的养鸭子、喂猪,女孩子帮着他老婆给全家做饭。相对来说也比较省粮食――更要紧的是长工来说更听话。
他的主要副业是养鸭子――本地是消费不了这许多鸭子的,他专程到府城去找到了一家鸡鸭行,说定每三个月来他这里收购一次鸭子。养鸭子不费饲料,也不需要很多劳动力,还能得鸭蛋。卖鸭子的利润并不丰厚――琼山县的商人欺负起这样的“乡下人”也是毫不留情的,但是比起当地的农民来,他就有了相对灵活的“现金”掌握在手里,偶然还给本村的人放放债,利息不高,但是要用土地、农具、耕牛做抵押,这样差不多就是稳赚不赔的。要是对方倒了账,能吞并他的土地就更好了。符不二从来不把地佃给人家种,在他看来,自己种能收三百多斤,别人种收二百来斤,就算东六佃四他也不合算。
除此之外就是节约了。万里辉以前只在小说里看到农村吝啬鬼财主的故事,没想到自己就到了这么个财主身边。符家只有在农忙双抢的时候才供应三顿饭,平时只有二顿不说,还是一干一稀。早晨吃干饭,这样有力气下地干活。晚上吃稀饭――反正就要睡觉了,睡着了就不饿了。
吃饭是完全一视同仁,不管是老爷自己还是家养小子、长工,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大锅饭,大锅菜。米饭或者粥里照例有南瓜或者红薯掺合着。肉、蛋、鱼之类的东西是没有的――那都是要卖钱的。偶然有卖不掉的鸭蛋就用盐泥腌起来吃咸蛋--当然要咸得简直没法入口才会吃,为得能更好的下饭。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有肉或者鱼吃,再加一顿红薯干饭。
万里辉的是单独起伙食,由符喜给他做,他按协议上的价格付钱。天地会给他每天的伙食费是5元。在符家和美洋村所有的人看来,万里辉吃得简直比皇帝都好:顿顿是不惨任何杂粮的干饭,有鱼或者鸡鸭肉,一点蔬菜。符喜还经常用鸭蛋给他做菜吃。这种待遇,让村里几个老人看了都说澳洲人这样穷奢极侈,早晚要败落下来,子弟有羡慕的,还被深刻教育:若不是他们败家,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但是万里辉却不觉得自己的待遇有多好。第一吃饭他就不大习惯。在农场吃得是胚芽米――糙米去掉糠,保留胚芽的中级加工品,比商品白米要粗一些--本来就觉得不是很适应,到这里干脆吃糙米就更不适应了。每顿一盆干饭总要剩下不少。每次收完碗盘的时候,万里辉就会看到符不二家的娘子眼都不眨的注视着符喜把残羹剩饭送到厨房里才完事。
“这刻薄的老太婆!”万里辉骂道。符不二的娘子迄今都没有好脸色给他看――比起对时局发展比较敏感的男人来说,女人在这方面大约一贯比较迟钝。
“哼,她呀,恨不得大家顿顿吃糠咽菜,把米都留下呢。”符喜小声说,“她说你是个骗子,骗得老爷没了主意,尽糟蹋田地庄稼,生生要把她这一家子给毁了好收符家的地。还说你是男狐狸精,把全家人都迷得五迷三道的。”说着嘻嘻的笑了。
“男狐狸精?”万里辉郁闷的想老子也不是那种可以贡献菊花的粉妆玉琢小正太啊,怎么给赏了这么个称号?
“是呀,她昨晚还和一金姐姐还吵架了,把一金姐姐给打哭了。”符喜故作神秘道,“知道为啥!~!
第一百八十六节 利益问题
“不知道――”万里辉想难道那十五六岁的农村大妞看上我了?符不二要提出把女儿嫁给他怎么办?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说起来执委会好像没规定过可不可以娶土著女子,说起来这符一金模样倒还可以,就是黑点,不过在本时空的话肯定是处*女吧……
“想什么呢?”符喜的声音把万里辉的发散性思维打断了,“一金姐姐就是说你干活很卖力,又教大家很多东西,不是个骗子。”
“是这样啊。”万里辉略觉失望,不过这说明自己的策略还算成功,现在符家上下对他的信任度不错。
于是他愈发拉拢符家的家养小子和子女,知道他们平日里吃得不好就每顿把剩余的米饭都留下了用荷叶包上,等符喜收过碗筷之后才找机会把饭给她,平日在田间休息的时候还常把自己背包里带来的干粮什么的分给大家。在他的着力笼络之下,万里辉在符家的声望日渐增长,做什么都很顺手。
但是符不二的态度对他的态度还是若即若离,虽然一点不违碍他的意见,但是这种穿越集团威慑出来的效果在他离开之后还能不能延续他可不大有信心。
万里辉想,关键还是要投其所好。现在符不二最缺得是什么?自然是钱――符家并不是在等钱用,但是他对占有更多的钱似乎有着一种相当痴迷的嗜好。他知道符不二几次尝试种植经济作物,现在还养鸭子,说明他对金钱有很大的渴望。有次晚上乘凉的时候,符不二就鼓起勇气向他提出。要他帮忙把符富的军饷给弄回来。
“首长你不知道:符富是我的家养小子,他打小吃得穿得都是我给得,我养他到了十**岁,等于就是他爹。现在他当了兵,月饷却一文也不拿回来!这可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呀!一两银子呀!”
想起符不二提到银子时候愤懑的表情,万里辉想这就是他的弱点。种水稻的效果要到秋天才看得出来,眼下能帮他搞些什么创收呢?
让他供应蔬菜和鸭子给穿越集团?现在他已经在供应了,全福菜行的业务员每周都会驾着牛车到村子里来收购蔬菜、生猪和鸡鸭禽蛋。
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万里辉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来。不管是种植业还是养殖业,都没法快速的产生效益。他倒是想过帮符不二搞蚕桑业,这对他来说是比较了解的,但是本地桑树很少,如果要等种桑树之后才能养蚕――这时间恐怕也太久了。
看来要快速致富,还得是工商业啊。万里辉得出了前人无数次得出的结论。
这样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看看符不二家的二造水稻秧基本结束,田间管理的一些要点要都讲授过了,才启程回农场去。准备稍事休息几天。
万里辉回到农场先撰写了关于客户的经济、人口、思想动态的报告,又参加了巡视员下乡的指导情况的汇报会,会后他直接去了总参谋部。
原本万里辉想找马千瞩的,但是他不在。转悠了半天之后他找到一个人问:“政治思想工作归谁管?”
于是他就来到了“政治处”。魏爱文正在办公室里和几个新兵谈话,万里辉只好在门口坐了一会,门虽然是关上的,但是他居然听见里面有男人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这家伙在干什么?是在体罚士兵,还是搞什么其他……
正在胡思乱想,门开来,出来了二个佩戴着教育兵军衔的年轻人。虽然眼睛红红的,面上却有一种放松的神情。
万里辉抬脚就进了政治处办公室。还没等站定,就听到有人在喊了:
“哪个分队的,怎么不签名登记报告就自己进来了?还有没有纪律性!”
说话的是个半大孩子。穿着件陆军制服,一脸严肃的望着他,手势很坚决的要请他出去。
“什么?!”万里辉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老子在农场里堆肥,在乡下冒着遭遇土匪的危险捞河泥、在田地里秧,你们一个个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还闹起特权阶层的那套了。
“哎,哎,这位是首长――”魏爱文虽然不认识万里辉,但是知道此人是穿越众,眼看他面色不善,赶紧过来打圆场。
“首长也不行,政治部办公室非召请莫入,求见必须登记……”这小孩子倒是很有骨气,根本不把万里辉放在眼里。
“这位和我预约过,你先出去吧。”魏爱文赶紧把这一丝不苟的小士官生推出门外,把门关上,才回过头来问:
“您是?”
万里辉眼见眼前这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元年式陆军军装,熨烫的很是平整。佩戴着德式军官武装带,皮靴擦得锃亮。心里顿时大起反感:
“你这里是军事要地,我还是先出去登记一下比较好。”
“没有的事!”魏爱文赶紧说。“我是魏爱文,您是――”
“我是农委会的万里辉。”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有点事情,原本想找督公谈谈,他不在就直接找你吧――好歹也算是政治工作方面的事情。”
“陆军应该有个士兵叫符富……”说着他把符家的情况说了下,又把符不二想要军饷的事情提了。希望政治部能不能在居中协调下,让符富每个月拿一点军饷回家。
“不用多,有个几百钱意思意思就行……”
“这事情没道理。”魏爱文不以为然,“符不二是他的主子,又不是他爹――连养父都不算,根本就是主奴关系。现在符富既然是我们的战士,就不再是他的奴才。他要求占有部份军饷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符不二现在觉得很吃亏,因为符富是他养大的,现在他在我们这里当兵,他少了个劳动力不算,还得不到一点收益,这样恐怕不大合适吧。”
“入伍的时候应该给过二百公斤的米作为安家费了。这地主可够贪心的!”魏爱文对此表示鄙视。
“贪心是肯定的,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满足一下他。”万里辉说,“能争取对方的好感度,对天地会的推广计划很有用。”
“不行,不行。”魏爱文直摇头,“士兵把不把军饷汇给家里人,这是他的个人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所以才要请你们做政治思想工作,你们不是政治处吗……”
魏爱文对这事很是反感,忽然他起了疑心:这个万里辉这么起劲的为符不二这个地主拼命的争取利益。难不成在下乡的时候收了什么贿赂?不过这符地主连每月一两银子的军饷都要打主意,恐怕是拿不出什么钱来的,那就是――
“性贿赂”这个词汇忽然跳入了他的脑海。没错,肯定是这样。古代社会女人没地位,肯定是拿女儿当礼物拉关系……魏爱文的想象力立刻开始奔驰:万里辉在地主家的大厅里大吃大喝。地主家的女儿出来劝酒,然后……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不由得硬了起来:“替奴隶主说话这种思想政治工作可不是我们政治处的工作。”
“你!”万里辉差点跳起来看,但是一想魏爱文的话说得也占理。不由放缓了口气,恳求道:“这事的确不大合理,但是对我们的工作开展有帮助。”
“我看不出有什么用处――”魏爱文硬邦邦的回答。
“你不了解这里面的问题!”
“不就是个贪心的地主吗?”
“不是这样简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门外的士官生赶紧开门进来。
“出去,不用进来!”魏爱文生怕士官生情急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自己可就要背黑锅了。
“大家和气一点,不要吵架么。”门外传来了邬德的声音。
邬德是到陆军部来协调劳动力调用的。军队目前是邬徳主管的劳动力分配部门的最常用的有组织劳动力。
“你来得正好,来评评理把。”魏爱文赶紧把他拉了进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万里辉也把符家的情况和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邬德笑了:“小万你倒是很热心。不过这事情的确棘手。”
“棘手什么?根本就不该管。”魏爱文气鼓鼓的说,“为了博取一个地主的所谓‘好感’,逼战士把军饷汇给奴隶主?我们成什么人了!地主家的狗腿子?”
“好了,好了,不要上纲上线。”邬德把手往下面按按,“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后类似事情可能会遇到不少。”
大明不是一个奴隶社会,但是奴婢制度是广泛存在的。他们在这个社会里越是深入,接触的人群越广泛,就越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要我看,根本不承认这种奴婢制度就好……”
“不承认当然是最简单的。但是别忘记移民可都是穿越集团的的契约奴――我们是奴隶主。既然要利用这种奴婢制度为自己服务。就得一视同仁。不能只许我们防火,不许人家点灯。”
“好吧,”魏爱文放缓了口气,“你说该怎么办把,不过我是不赞成这种做法的。”
“既然我们要承认奴婢制度,那么符不二提出的要求就是有他的合理性的――符富是他的家奴。让他来当兵,剥削他的军饷作为收入,和让符富无偿为他干活,剥削他的劳动是一码事。”
“这不能算一码事吧,当兵的风险高,弄不好就会残废会送命。这和种地打杂不是一回事。”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高风险高回报吧。只不过回报被他的主人拿走了。他就沦为牲口工具一样的地位了。现在符富不肯把军饷汇回去说明他已经有反抗的自觉,不是逆来顺受的了。”
“我们怎么处理这事情呢?”
“如果我们置之不理,当然符不二也没法子――他虽然对此不满,也未必见得就会影响天地会的推广……”
万里辉刚想提出异议,被邬德阻住了话头:
“小万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事属于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能帮到符不二搞到符富的军饷,他自然对你更加信服,以后做工作就更容易;要是根本不理他,他也不见得就此对我们起反感,影响到天地会的推广――利益的大头和小头他还是能分清的。”
“村子里的反对声很大,还有许多流言蜚语……”
“你就算帮他搞到了符富的军饷,也消除不了流言蜚语不是?你是想用这件事来对符不二对你的信任度--想法不错,但是你要考虑得全面些,”邬徳点着了一支烟,“政治部出面做符富的工作,当然是做得通的。但是符富会怎么想呢?肯定会觉得我们偏着有钱人――毕竟在流血流汗的人是他,而不是符不二。再说了,他们是家主和家奴之间的关系,符不二觉得他对符富有养育之恩,符富说不定觉得自己是从小被虐待被剥削而满怀仇恨呢。”
“啊,对――”万里辉想这自己的确没想过。
“所谓屁股坐在哪里,就为谁说话。现在符不二这样的地主,我们要拉拢,符富这样的贫苦百姓,则是我们的基本力量。”
“你的意思是两不得罪……”
“呵呵,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去理睬符不二。”邬徳笑了,“理由我前面已经说了――符不二从我们这里得到的好处远大于那一点军饷,你就装没听见好了。至于以后怎么处理,我们会再拿一个方案出来。”
“我明白了。”万里辉点头离开了。
这件事情也提醒了邬徳以后类似的问题恐怕会越来越多。他们既然选择要暂时背着这个历史包袱,就得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
“小魏,你调查一下:军队里目前的是奴婢身份的士兵有多少,都是什么情况,是逃奴还是家主送来的――我看各村送来的壮丁里,类似符富这样的人恐怕不少。”
“这个有政审表,我马上让电脑中心统计一下。”――为了节约电脑配件的使用寿命,各部门的配备的电脑数量大量缩减。除了个别部门和少数人的办公室之外,采取了每个部门设有自己的电脑中心集中处理各项事务的方式。
电脑中心很快就来了回复,根据政审表的登记,士兵中登记为临高某家的奴婢的有三十多人。登记为逃奴出身的更多,足有三四百号。
“政审表上的资料还不一定能完全体现情况。有人可能隐瞒历史。你还是让班长们仔细调查一下比较妥当――不要闹得太正式把人吓唬住了。”
嘱咐完,他去找了马千瞩,把这问题和他谈了谈,希望能找一个方案出来解决类似的问题。
“阿徳,说起来这事情的确要想想了,”马千瞩说,“以后和本时空的土著交往越来越多,必须有个正式的文件来规范行为。除了你说得奴婢问题,还有收养、收徒弟,另外有人也到执委会来问过娶土著的老婆需要什么手续。”
其实还有人问过是不是自己可以买个奴婢使唤――雷州的常师徳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文澜河两岸,引起了宅男们的艳慕。既然等不到福利分女人,自己买一个总不错吧?忽然买丫鬟成了最近大家热衷的话题。
邬徳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他家里的初雨到现在还是“妾身未分明”,继续顶着“公社秘书”的头衔。
“干脆制定个法律吧――《与土著关系法》?把和土著之间的各种关系、权利义务、发生纠纷的时候如何处置都用法律条文的形势固定下来。可以关照司法所来搞。”
“就交给马甲去搞好了,他不是喜欢搞法律条款么。法学俱乐部,啧啧。”
“这个法律没有现成的书可抄,可以先稿一个指导性的文件。”
怎么指导呢?马千瞩想与土著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千头万绪,涉及到许多方面。一时间要理出个头绪来不大容易。他叫人把马甲请来咨询他的意见――他最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农场的咖啡馆,法学俱乐部的法学家们用这里当办公场所。
马甲听了他们的情况介绍说道:“马上要搞个成文法有难度,我看暂时就采取范例的形势好了。范例使用起来灵活,而且可以随时修改增删。”
把穿越集团到目前为之遇到的各种和土著打交道时候遇到的交涉事件做个列表,再把当时的具体处理方式、参考意见一一写明,然后再写上执委会的指导意见。这样用起来只要查范例就可以。比起晦涩的法律条文来说要简单明了。
“就说眼下军队里奴婢问题,”邬徳把今天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这样的事情很有典型性:家主把奴婢送来当兵,还要拿他的军饷。我们该站在哪一边呢?调查了一下:军队里有是本地奴婢身份的三十几个人,有符不二这样想法的家主未必是个例!~!
第一百八十七节 营啸
“当然是站在士兵的一面。是他们在为穿越大业流血流汗。我们不能冷了他们的心!”马千瞩毫不犹豫。“不过我懂你的意思:我们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他嘲讽的一笑,“其实照我说,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事情,主要还是你们――一天到晚要和封建地主**。”
邬徳干笑了一声,没说话。马甲也矜持的保持着沉默,这种政治倾向的话题他是一贯不参与。
“我看既然不便搞直接的没收式国有化,就搞赎买式国有化吧。表现好、愿意跟随我们长期干下去的奴婢由我们出资负责赎身。”马千瞩发完牢骚,说。
邬徳点了下头,这大约也是唯一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马甲这才提出他的意见:“采取赎身制相对不损害双方的利益。赎身的身价按照奴婢的年龄、性别分几个档次,参考下市场行情再统一定价。
“不许地主老财讨价还价。”马千瞩说,“必须设定一个最高限价。什么一个女孩子身价一百两的,这可不行。”
“严格的说这是一种强制性的赎买,家主愿意不愿意都得同意。身价其实算是象征性的。”马甲说。
“逃奴――”
“逃奴我们自然不管,默认他就是自由人身份了。不然怎么办――给他主子送回去?”
“当然不能。”邬徳说,“外地来的逃奴,只要成了我们体系里的人,我们一概不承认他过去的奴籍。”
“至于本地的逃奴,”他继续说,“就按你刚才说的帮他们赎身好了。”
“可以设个追诉期――比如一年。一年之内家主找来追拿的,我们按政策出钱为他赎身,超过时间的身契既宣告无效。”马甲说。
“这个好。有理有据。”邬德表示赞同。
“随你们吧。只要我们在百仞城红旗不倒,你定什么法律条款都可以。”马千瞩无所谓的说。
马甲从执委会大院出来,回到农场的咖啡馆。法学俱乐部的人埋首卷宗,翻书的,写文件的,偶然有人交头接耳的讨论些什么。桌子上堆满了纸卷、文件袋、墨水瓶,没洗过的钢笔尖、磨墨的砚台――蘸水笔现在蘸的是从广州买来得松烟墨,现代与传统在此进行了一次完美的合作。
喝空的格瓦斯大罐子、酒瓶、杯子、塞满烟头的陶土烟缸和吃剩下东西的盘子放得到处都是。简直象个垃圾堆。
“大伙辛苦了!”马甲打着招呼,“进度怎么样了?”
安熙回应说:“快结束了。还有几份文书很快就好了。”
“大伙加把油,那群客商在博铺待了一个多星期了,事情完了好让人家走路。”马甲一边给大伙鼓气一面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朗姆酒仰脖子喝了下去。
“这么说,《海事法》是得到正式批准了?”
“对,通过了。真不容易!”
正在埋头苦干的人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安熙说:“今天大伙一边做一边还担心,万一通不过,或者要做重大修改,我们这里做好的东西很多就白费了。”
“做出修改和调整的地方还是有得,不过大体都在我们的预计之内。”马甲说,“可能要牵涉一些小地方的修改。五桅船的案子要修改一下。”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有二十几处修改。”
“好,我们马上修正。”
马甲点点头。烈性酒的刺激作用让他出了一身的汗,随后是一身虚拖的无力感。昨晚上在执委会会议室里连续三个小时的《海事法》的逐条讨论让他筋疲力尽。许多执委会的委员都对其中的条款持竭力反对的态度。
他原先就估计到,这种涉及到利益再分配的事情肯定不会轻易的通过。有些部门的领导虽然不见得会自己直接出面反对,但是肯定会派人猛烈“开火”,如果自己在听证阶段就落败,后面的投票也就没指望了。所以在开会之前马甲动员法学俱乐部的全体人员,对各部门可能提出的每个意见进行了模拟问答。
“我们要绝对避免在会议上被人问倒,而且回答上要在逻辑上完全站得住脚。”马甲在准备
好在在逻辑性和思辨能力方面。法学专业毕业的学生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准备堪称完美,但是世界上的能人就是多。穿越集团里自然不例外。会议上,马甲看得出有好几个委员是有备而来,看起来背后同样有高人指点,要不是功课做得充分,马甲还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次内部讨论中占到便宜。
直到最后投票结果出来之前,他都不敢说自己的方案肯定能够通过。
五桅船上救起之后送到博铺暂时扣押的获救商贩水手们,在惴惴不安中已经度过了七八天。这些人上岸之后待遇还算不错,有人带他们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安置到一座长方形的大屋子里住着。还提了几大桶姜汤过来驱寒。随身的物件也一件不少的还给了过来,只是住得比较拥挤――最近海上时有风暴,来避风的渔民很多,本来住二十个人的屋子住进了四十多人。每天还供应二餐热粥,米是糙米,但是不掺杂任何杂质,而且敞开供应管饱。
这些人除了上厕所之外,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的。门口有哨兵把守。任何人出去上厕所都要向门口的哨兵领“厕筹”才能出去。
就算能出门,他们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铺着砖石的院子而已,院子里还有好几栋类似的房子,看起来都住满了人。院落围绕着竹篱笆墙,上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带刺的爬藤植物。院子里出入的大门同样有哨兵把守着,晚上点着篝火。沿着感觉上去就象是进了一间大监狱。
实际上他们待的地方是博铺港留置所,是专门是收留招待因为避风、海难之类的原因在这里短期滞留的渔民、水手和客商。把他们集中收容管理是出于检疫和防谍的考虑。
这样的状况让他们很是不安――莫不是自己当了“肥羊”,这群把自己从海盗手中救出来的人是另一群海盗?看看屋子外面背着鸟铳的兵士倒的确有这个可能。想到这样可怕的前景,有人便叹自己命苦,有些小商贩盘算下来,被海盗抢劫已经是损失惨重,要是再被勒索赎金,非倾家荡产不可,不由得整天唉声叹气。
他们已经从负责临时留置所管理的人口中知道:这里是临高,他们在澳洲人的控制之下。澳洲人的名气眼下广东沿海一带的人多少都听说过一些,一般人就知道他们的货色常能为人所不能,没想到打仗也这么厉害!再想到这群海外来人不知道如何处置自己,遇难者一个个心神不宁。有人想花钱打听下消息,结果一无所获,不管是里面的管事的还是站岗的哨兵,都对贿赂彻底的无视。拒不收贿赂而且还一言不发的的样子更让大伙心焦。
这天一早送来的早饭特别好,除了粥里掺了不少鱼肉贝类,还加了菜。吃完工役收拾干净,有人来通知叫他们收拾行李。
“这个,陈头,叫我们收拾行李有什么事啊?”内中有人打听。
“好事。要恭喜大家了。”被叫做陈头的人是移民里的一个老头子,叫陈忠焕,是D日之后第一批从广东移入临高的大陆移民。因为是渔民出身,户籍就落在了博铺公社。陈忠焕刚来临高就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是被卫生部的医生救活得。从此他就视“澳洲人”为恩人,干什么都非常积极。因为年老力衰,邬德就让他干了份闲差,专门管理港口的临时留置所。
这话却让一干人面色死灰。陈忠焕以为自己是个类似客栈掌柜的身份。可是这一干人却把他当做了牢头。牢里最忌说恭喜,一说这话就是要送人上西天了!
更糟得是今天一早的早饭还特别丰盛。这原本是邬徳的好意――让他们这些海盗的受害者临别的时候吃得好些,对穿越集团留下个好印象。没想到却被人看成了“断头饭”。屋子里立刻乱成一团,有人哭有人叫,也有人当场就昏了过去。陈忠焕一脸愕然,双手乱摇:“大家都癔症了?一会就上路回家了,哭个什么劲?”
这“上路回家”四个字更加深了误解,场面愈加混乱。绝望是带有传染性的。这群人既在海上九死一生,获救之后又是一直为前途惴惴不安,现在听说要拉出去处死,累积已久的压力一起爆发出来,随着不知道谁的一声尖叫:
“我不想死呀!”屋子里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没人要死啊――”陈忠焕吓了一跳,心想怎么闹这么一出来了。
但是不管他怎么呼喊解释,他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好几十个人的叫声和哭声中了。陈忠焕吓得赶紧把把门外站岗的士兵叫了进来。上着雪亮刺刀的士兵的入场让里面的人愈发绝望了――大家认为这是已经准备动手了,有就干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准备引颈受戮;有的则猛撞墙壁;有的则随意的抓住旁边的人就厮打起来,体弱的人被踩倒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有人已经流血了……场面一片混乱。
“糟糕!这是营啸了!”进来的哨兵正是黄安徳。他自跟着刘三回到临高,邬徳见他人高马大,又是军旅出身,还是让他干回了老本行。黄安徳既来之则安之,现在黄安徳还是一名新兵训练营接受训练的教育兵。今天则是轮到他在留置所站岗的日子。
“啥笑?”陈忠焕急道。
“是营啸!”黄安徳当兵出身。知道这事情的可怕性。
所谓的“营啸”多发生在军营或者监狱这种地方。人多拥挤、居住空间小且平时整个群体精神压力大,处于崩溃的边缘。一旦某个人因噩梦而喊叫时,往往会引发其他人的连锁反应,使得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死伤无数,后果十分严重。
黄安徳在山东当兵的时候见识过营啸,乱起来别说几个兵,就是参将总兵亲临一样弹压不住。就自己这几个人别说制止,冲进去恐怕只有送命的份!
“快,出来。”黄安徳赶紧拽着陈忠焕出了屋门。另一个哨兵也赶紧跑了出来,脸吓得煞白。
黄安徳带着人退出十几步去。从腰间取子弹装火帽一气呵成――这套分解为二十五个动作的装弹程序在这一期的教育兵里以他练得最为纯熟。
拿着装好弹的枪,心里也定了下来。记起站岗前学习的处理紧急事务的培训,对正茫然发呆的陈忠焕喊道:
“快去敲警钟!”
“我就去!”这老头子忽然腿脚也灵便起来了,居然一路小跑的跑来出去。
和他站在一起的教育兵哆哆嗦嗦的装子弹,装了好几次都没把火帽安上,
“别慌!”黄安徳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和他说话,“你叫什么?”
“钱――钱――多!”
“看来你的钱不多啊。”黄安徳开玩笑的说。
“是,是。穷人一个。”钱多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终于把火帽安上了,“他们要冲出来怎么办?开枪吗。”
“没事,他们不会冲出来的。”黄安徳知道营啸的时候往往原地互相厮打,很少跑来跑去的。
这时候警钟声响了起来。这里离开隔离检疫营不远,陆军常驻此地的一个装备有镇暴器材的步兵连闻听留置所出了事情,立刻出动了一个步兵排过来。
黄安徳远远的只见三十多个人浑身藤盔藤甲,拿着竹棍和藤牌整齐的喊着口号列队跑来。陈忠焕赶紧跑上去和带队的官长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
“注意!催泪弹准备!”在一名排长的口令指挥下,一个手持一次性掷弹筒的班快步跑来,成横队展开。
“不能用催泪弹!”黄安徳在武器课上学过,知道里面装得是胡椒粉,属于所谓的镇暴用“非杀伤性”武器。但是营啸不是一般的暴乱,用了不但起不到驱散人群的作用,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他赶紧上跑上去,一着急,把学得军礼忘记了,直接给那排长打了个千,“大人!用不得!”
排长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哨兵。”黄安徳急着直摆手,“这是在闹营啸!催泪弹一打进去,里面更乱,要死很多人的!”
眼见这排长还在犹豫,黄安徳大声道:“我过去当过兵见识过,只有先冲进去弹压才行!”
排长不是明军士兵出身,不知道什么叫“营啸”,但是见他面色凝重,又说打了催泪弹要死很多人,便命令不要放催泪弹,直接派人冲进去弹压。
“两人一组,见一个人拽出一个人来。”排长指挥着。
在镇暴步兵的快速介入之下。十多分钟之后,留置所的骚动安静下来了。但是悲剧已经造成了,有三人在骚动中重伤,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
匆忙赶来的邬徳看着从里面抬出满脸满身都是血的伤员,脸色变得煞白。这种蹊跷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陈忠焕吓得一下子就跪在邬徳面前了:“邬大人――邬首长――小的,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起来吧。”邬徳摆摆手,“这不是你的责任。”
“谢谢首长。”陈忠焕赶紧站了起来。
“刚才是你说这叫营啸,不要打催泪弹的?”邬徳走到黄安徳面前。
“是,正是小的――”
“你是个士兵!”
“是!教育兵黄安徳!这话是我说的!”黄安徳赶紧按照新兵训练里学到的内容,抬头挺胸大声说。
“你怎么知道这是营啸?”
“是,我过去在山东当战兵,营里也闹过营啸!见识过。”
“好,你处置的不错!”邬徳对身边的士官生说,“告诉魏爱文,教育兵黄安徳处置紧急状况得当,给他记一次功!”
“谢谢首长!”黄安徳大声道,敬了个四不像的军礼。
江秋堰也赶来了,作为一个心理学医生,他对“营啸”这种群体性精神疾病有很大的兴趣,当然这里面也有实用主义的成份在内:穿越者的军队规模日益扩大,检疫营地也时刻云集着都有几千人。一旦发生类似营啸这类的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来,就把陈忠焕、黄安徳等人叫到一边去询问情况。又审问了几个参与者--这些人经过刚才的发泄,已经筋疲力尽的瘫软在地。现在听说澳洲人没要他们命的打算,算是心安下来。但是谁也说不清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江秋堰说,“累积压力的一次集中释放。”
“精神压力大?上岸之后一直给他们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不假,但是人在陌生的环境下,还是很容易累积压力的。而且住得也拥挤了些。”江秋堰说,“我给他们服用些鸦片酊剂,让他们再好好的睡一觉就会好了。!~!
第一百八十八节 小商人们
三天后除了几个重伤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简单的治疗之后到海关大楼去等候海事法院对他们的财产的处理结果。
这群客商们经历了几天前莫明其妙的骚动之后,每个人的脸上手上或多或少的还有些伤痕,再次重新聚首都显得很不自然。
陈忠焕这次加了小心,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关照大家可以去领回自己在船上的货物了。
马甲的基本处理思路是,凡是在能够确认货主的货物,按照海难救助原则向每个货主收取抢救出的货物总量的20%作为救难费用。被抢救,但是遭水浸、火烧及其他形势损害,价值受损的货物,依照残余价值计算。
凡是不能确认货物归属的或者货物所有人虽然明确,但是货主或者随货人已经在海上死亡、失踪,以及货物是委托船主运输的,由海事法院暂扣等待处理,直到有人在规定期限内够证明自己是货物的所有者的。到期无人提出要求的,由海事法院没收。
暂扣的货物,在归还货主之时同样收取20%的海难救助费,货物在暂扣期间,海事法院有权将其全部或者部份自行处置。能够确认货主的,归还时依照其价值支付货款――这条是为了便于穿越集团能够随时动用扣押货物。
在海难中抢救出来的船只,同样根据其残存价值的20%收取救助费。除此之外,船只必须支付在救助过程中发生的修理费和损耗费用。同时船主还要支付遇难船只上的水手逗留博铺期间的食宿费和医药费。船主逾期不来办理手续的。船只没收。
至于这个期限,根据本时空的交通状况,马甲定为一年。
在货物暂扣期间,博铺海事法院只承担最基本的保管义务,不承担货物的保值义务。货物在暂扣期间收取基本仓储费。
被救助人员,不收取任何救难费。但是被救助人员在博铺滞留其间的伙食费、住宿费和医药费自理。离开博铺时必须付清,否则法院将对其进行强制拘留,直到其付清费用为止。不能付清费用的,可以用劳动的方式来抵偿。
……
这些林林总总的条款分解的很细,有些在现代时空根本不属于海事法院的管辖,但是马甲的出发点是把海上的各种裁量权都收归到海事法院里,所以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但是这些条款在执委会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对归还小商人的货物尚能接受――收买人心么!但是对大宗货物和船只也要拱手交就有很大的异议了:这怎么也是海军战士拿性命从海盗手里夺来得,更别说穿越集团在战斗中还花费了大量的弹药和燃料。这种大船的造价大约在二千两白银左右,20%也就四百两银子。根本抵不过海军一场战斗的消耗。就目前的琼州海峡的形势来看,凡是涉及到救难的,十有**都要和海盗打仗。
“要在琼州海峡确立秩序和法律,就不能用这种唯利是图想法来办事!”马甲说,“什么都要用钱算一算。我们到这个时空来不是来赚数不清的银子的,而是来做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定者。”
虽然短期来看穿越集团在琼州海峡上的这种行为是亏本的,但是长远的影响却是巨大的。通过制定规则,维护秩序,逐步在中国沿海的航行者心目中建立起穿越集团在海上的权威性。这才是海事法院的目标。
经过连续三小时的辨论,在马甲的努力和执委会主要领导暧昧态度下,马甲的方案最终在投票中通过。海军对归还货物倒是无所谓,但是五桅大海船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对他们打击实在太大了。陈海阳已经几次到船上去观察,考虑如何进行改造。特别是躺在医院里养伤的蒙徳。气得说要把马甲的脑袋打开花。计委的一干人也对他横眉冷对。至于马千瞩,则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马甲几眼。
马甲在海关大楼里的海事法院仲裁庭上,把法律文书一一送达到这些人手中,又解释了一番法律条文。虽然大家没怎么弄明白,但是大部分货物能够还给他们却是听懂了。
看到这群象捧着银子一样小心翼翼捧着裁决书的客商们,马甲不由得慨叹起自己和法学俱乐部的同仁在这上面的花了大量的心思遣词造句,那些精妙的措辞――他们都看不懂,很有些明珠暗投的感觉。
这些人原本谁也没指望能收回自己在船上搭载的货物――能活条命出来安然回家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现在澳洲人不仅答应放他们各自回家,在缴纳20%的救助费之后连货物都肯发还一个个喜出望外。纷纷表示愿意接受这一裁决。
一众人领了裁决书,到码头的货栈中取了各自的货物。只是货值的20救助费却不大容易结算。虽然每周广州站都有“广州主要出口商品离岸价格表”和“广州主要商品行情”两份报告发送过来,可以轻松的查到广州的各类商品行情,但是这些货物在临高是没有行情的,根本无法变现。马甲和计委、财金委、外商委会商下来,决定采用实物抵充。至于用哪些货物抵充则由计委来指定。
抵充救助费之外,凡是计委感兴趣的货物也全部按照广州的行情价格征购下来。客商们虽然没能赚到贩运到吧城的超额利润,但是返回广州和琼山的运费却省了下来,省却了带货的麻烦,再能赚一点的话连损失也能弥补上了。所以众人都很踊跃,纷纷向计委的人推销自己的货物。
计委最感兴趣的是那些对生产生活有用的东西,只选择各种金属器具、桐油、药材、布匹之类作为抵充实物。至于海贸上最热门的丝绸、瓷器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众客商见他们只要冷货,对细软毫无兴趣,不由得个个纳罕。
孙笑代表计委在现场接收登记各家客商缴纳的实物“救助费”,心里不由得叹气:这么多到手的好东西又放手出去真是心有不甘。马千瞩倒是淡定的――原本他就打算把这些小户头的货物全额还给他们的,现在马甲这么一折腾,还扣下了五分之一。他耿耿于怀的是占到五桅船三分之二载货量的海家的货,还有那艘大船――现在虽然也能先征用起来,但是对方来了之后还是得付货值的。
不过,海家的随船的管事人已经送命,活着的人只是船员,算不上货主。要按马甲的所谓《海事法》,这海家得亲自来人才能取回货物和船只了――马千瞩很希望对方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来临高,时间一过就全部无偿归他们了。
除了计委之外,各部委也都派人到现场去查看货物,看看有没有本部门需要的。看得中的,马上填单子现场审核由计委购买。货栈前顿时闹哄哄的象个自由市场了。
“你的红枣不错,余下的全部卖给我们吧,省的你再花运费运回去了。”说话的正是卫生部刘三的老婆乌云花。乌云花是学体育出身,而且是练田赛出身,长得身高马大。原本是跟踪自己行踪鬼祟的丈夫才上得船,待到了本时空之后一时间也没个去处,干文秘行政又不是她的脾气能应付得,只好去食堂帮厨。
乌云花在食堂里接触土著多了,学得了一口本时空的广东话,临高话也会讲了一点,就成外商委的编外人员,需要搞采购和交涉的时候常把她叫去当翻译。但是外商委就是不肯把乌云花列入本部门的编制――此女性格爽直,但是脾气很大。一般人都喊吃不消。乌云花虽然几次威逼刘三,要他帮忙换个“体面些”的去处,刘三只是装聋作哑――他可太了解老婆。
此时乌云花和一个小商贩说,“这五百斤打个堆,一总给个价吧。”
这个小贩带的货物是各色干果,其中的红枣质量尤其好,皮薄肉厚,颜色红艳。是真正的陕西灵宝的红枣。负责食堂的曹顺花一眼就相中了,列入了需求名单。
“首长们既要,只管拿去,不敢计较价钱。若是体恤小的们,就赏给小的三十两做盘缠好了。”这商贩很是会说话,说起话来很是动听。
“这是什么话?我们穿越集团一贯是堂堂正正的,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那有白占人便宜的!到底是多少?”
小贩子做出十分为难的模样:“小的蒙首长们救命之恩,就算是全部孝敬也是应该的。老爷们如此体惜小的,五百斤拢共算三十五两好了,五两算是小的这次路上的运费。”
“就三十五两好了。总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你们也怪不容易的。”
“那就谢谢首长了。首长们果然怜老惜贫的,日后必然是公侯万代的。”小贩眉开眼笑,奉承话一车一车的送。
乌云花龙飞凤舞的给他了写领款条子,在一旁的孙笑赶紧制止了她:
“价钱不对。”
“怎么,给少了?”
孙笑哭笑不得:“是给多了。”
虽然本周的商品行情里红枣没有列入,但是二周前的行情孙笑还记得:上等红枣的每一百斤是白银二两五钱。这还是市场上的零售价。
“若是嫌多。小的格外克己,二十五两,这是行价了,小的拿来也是这个价钱。”小贩一见不妙,赶紧见风使舵。
“广州的价钱,每一百斤市面上不过二两五钱。你这二十五两进来的红枣是哪里进得货?”
这里的五百斤红枣,就算按市场价也才十二两五钱,这小商贩开口就是三十两已经是黑到家了――就算到了吧城都卖不到这个行情,后来再加六两更是狮子大开口了。
小贩顿时张口结舌,他没想到这偏处一隅的澳洲人竟然对广州的行情知道的如此清楚――二两五钱这个价格正是一个月前他进货的时候的市场零售价。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乌云花顿时气得怒发冲冠,冲上去就是飞起一脚。这个本来指望在这个“短毛女人”身上大捞一票的小jin商被踢得仰面朝天,四仰八叉,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了。乌云花意犹未尽,跳过来又要饱以老拳。被周围的工作人员赶紧拉住。
以乌云花的体格,打这个瘦瘦小小的家伙,非得打个半死不可。虽然小贩有点使诈,但是就为这个打人未免有欺行霸市之嫌,传出去名声大坏。
孙笑目瞪口呆,如此彪悍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赶紧上前:“不要动手,这是商业纠纷,不是敌我矛盾……”
“敢骗老娘,看我不把你打得屎尿齐流,让你老娘都不认得你!”乌云花吼道。
“你先到屋子里消消气,坐一会,坐一会。”一群人连拉带拽的把乌云花拖走。
原来以为这件事情会影响到气氛,没想到其他人对此人被揍完全熟视无睹,有人还在嘴角lu出了“该”得笑容。看了耍机灵捞好处的人到哪里都没人同情。这被踹倒的小贩在地上呻吟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同伴来扶他,最后勉强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找孙笑,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求孙笑把他的枣子买下来――运回去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孙笑见他可怜,还是按照二两五钱的行情买了下来。
熊卜佑代表外商委,选了几家小商人正在谈事――计委看到他们贩运的货物都是未来穿越集团有很大需求的商品:生漆、桐油、金属器具……便和他们谈起了交易,要他们直接贩运这些商品到临高销售。
“我们不能总是依赖广州站的采购。”马千瞩在计委会议上曾经指示过,“广州站的事情太多,而且供货渠道单一化是非常危险的。从现在起就要设法吸引沿海的中小商人直接到临高来和我们贸易。
熊卜佑的说服工作终于起到了一定效果,原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的,不说一句话的小商人终于开了口:
“小的听说在临高买卖东西都是用一种纸片,”他小心翼翼的说,“这个,小的可没法……”
“临高粮食流通券不是非收不可,”熊卜佑耐心的解释道,“支付货款的时候,你们愿意收现银的我们给现银,愿意换成货物也行,不强迫。”
为了加强说服力,他一指周边的正在和计委的人讨价还价的小商人们:“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征购货物,付得可都是银子。”
“首长――”另一个小商人话道,“运货到这里,要交给牙行发卖吗?”
牙行就是中间商。在明代的商业社会里,领取官府牙帖的牙人在地方有很强的垄断性。行商千辛万苦将货物运到当地,并不能自由发卖和采购。一买一卖,都受制于牙行。不经牙行,不能购货,也不能发卖。牙行的主人仗着有官府牙帖,坐收厚利不算,而且对销货的事情并不热心,往往闹得行商的货物一年二年的都销不出去。结款更是难上加难。这也是当时的一个很大的商业弊端。
“无需。”熊卜佑知道这里面的弊端――在和县衙进行和平谈判的时候,就提到过东门市领牙帖的事情,所以找了县衙里的积年老吏了解了一下。深知牙帖制度有害无利,比后世的垄断性企业还要糟糕。
“来临高贸易不需要通过牙人。不管你是把货物卖给谁,都不需要交给牙行代销。至于我们自己买东西一律现款付讫。”
“交税呢。”
熊卜佑想现在有点意思了。问得都是关键性的问题了:
“目前运货到临高销售只要缴进口关税就好了。”
关税的概念沿海的商人自然是懂得,熊卜佑继续说:“如果运来我们指定的货物,还可以享受进口免税的待遇。不在指定范围里的,按海关税率交税。”
所谓指定货物,是计委拟订的一个目录册,是临高本地不产,需求又较大的三十一种物资,主要包括煤、金属、各种粮食、化工原料、木材、油脂等等。
凡是运销这些产品到临高,不仅不需要缴纳进口关税,而且全部计委由包买――来多少买多少。
“是不是非得运你们指定的货物才能进口……”
“不是。只要愿意缴进口关税的,你运什么来卖都可以。”熊卜佑说,“不过我们就不负责包买了。”
出口的关税现阶段是全部免除的,不过计委制定了一个禁止出口的目录,主要是涉及到目前匮乏的物资,比如铜、铁器、木材之类。象缝衣针、小五金、粮食制品之类,虽然可以出口,但是必须持有计委的签发的出口许可证商人才能运销。
接着,商人们又问了许多事情,熊卜佑一一做了回答。他的诚恳态度打动了大家,终于有人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下个月就运一批桐油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节 能卖什么
“那我运木材来。”
“我可以运铅来。还有倭铅。”
倭铅就是锌。在工业上用途很是广泛。特别是镀锌薄钢板,俗称白铁皮。有不易生锈和耐腐蚀的优点。可用于制作屋面、卷管和各种容器。非常有用。
这边熊卜佑又抓紧时间谈妥了一个贩卖鹿皮的。从口中知道他经常到台湾的大员港去,从荷兰人手里购买鹿皮,再贩运到东南亚地区销售。他这次的货物除了支付救助费之外,其余的全被计委征购了。孙笑特意和熊卜佑打招呼,最好把此人发展为固定的鹿皮供应商。
鹿皮是东亚-东南亚地区最为抢手的动物皮革之一,鹿皮运销甚至成了一门专门的买卖。虽然穿越者不知道为什么鹿皮这么抢手,但是他们同样需要这种皮用来在工业上制造不可或缺的传动皮带。
气氛感染了周围原本不感兴趣的人,大家纷纷打听有什么物件是这里需要、能卖出现钱来得。对这些小商人来说,去吧城这样的海外做买卖虽然可得暴利,到底要跨海涉波,一去数年旅途危险,充满了不可知的因素。到临高来就容易多了,虽然赚得少,但是一年里能跑好几次,危险性也小些,统算下来还是合算的。
性命保下来了,钱财也大体得到了保证,未来还有赚钱的机会。这群几天前还在狂乱中厮打的小商人们现在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大伙归心似箭,纷纷打听港内最近有没有回琼山或者广州的船只。
“高广船行发售至琼山、广州的船票了,货物托运有优惠。代客包装,四百料大船不颠簸,全程起威镖局资深镖师武装押送,让您和您的货物都高枕无忧啦――”
随着高广船行的业务员们拿着纸筒喇叭一阵煽动人心的吆喝,领到货物的客商们纷纷涌去买票办托运。不再由海军派船护送遇难人回家也是这次马甲的海事体制改革的一部分。以后无论这类事情全部由民间色彩的“高广船行”来代办。坐船的人自己购买船票。
也有货物全损手里什么也没落下的倒霉蛋,他们的船票就由民政委员会出钱了。慈善事业原本也是民政部门的工作之一。
有几个彻底一无所有的小商贩干脆就留在临高了,唐征就是几个这样的小商人中的一个,他本钱很小,贩运的是粗瓷瓦缸,在船只搁浅的时候损毁了一半,海盗上船行劫的时候又把余下的全部捣毁――海盗们怀疑里面是不是藏了值钱的货物。
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投入到这次海外冒险中去的唐征彻底的绝望了,因为本钱里还有一部分是借亲戚和乡邻,现在闹得倾家荡产,虽然澳洲人代买船票还肯发点盘缠,他也无脸还乡,听说澳洲人这里到处招工,待遇还不错就干脆留下了。
五桅船上幸存下来的水手,参加了一个由李海平主持的动员会,大部分人最后被动员参加了海军。余下坚决不愿意的由民委员负责出钱为他们买票回家。在海盗袭击中受伤的五桅船的火长受到了特别的优待,经过百仞总医院的精心治疗已经是恢复了健康。除了可以免费坐船回琼山县,还得到些小物件的赏赐。另外,熊卜佑还准备了四色礼物和一封书信,要他转交五桅船的船东和货主――琼山县的士绅海述祖。
听取了这次的处理结果之后,文徳嗣问:“吸引商人们来临高做买卖我是很赞成的。不过对我们的支付状况有没有压力?自从在广州搞了徳隆银行,白银回运就少得多了。我怕储备不够啊。”
外来的商人肯定不要流通券,要支付就得真金白银,正如这次征购小商人的货物一样。
“压力不大。这些商贩运来的都是低值产品。以我们现在的白银储备足够了,对于大额支付可以采用德隆的汇票。由广州的德隆银行来承兑。”严茗汇报说。
“文总,您放心好了。就算付了真金白银,谅他们也带不出临高!”莫笑安信心满满的说。
“你打算干什么?”文徳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莫笑安知道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再把钱换成货物好了,这样就不存在白银够不够了――等于是易货贸易。”
“轻工业部有这个能力了吗?你想卖给人家,人可不一定要!”文徳嗣表示怀疑。要打动明清时代的中国消费者是相当困难的。当时海外能够大规模出口到中国的物资,除了金银就是鱼翅、燕窝、海参之类的干货。要么就是一些特殊的土产。
从D日至今来看,穿越集团能够输出的大宗出口物资只有食盐和糖。
“没有问题。”莫笑安说。他们现在成功试制了多种产品,现在正在扩建厂房,增加设备,很快就能形成多种产品的批量生产能力。
“好,这就得看你们的了。”文徳嗣说,“我们现在的大宗商品出口存在品种单一的问题,过度依赖奢侈品和一甜一咸的出口。这样的出口状况很不健康。大力发展轻工业产品出口是现阶段的重点。你们要多花心思在新产品开发上。要兼顾不同的市场需求――出口到东南亚、欧洲和出口到大陆上要有所区分。价格上最好能形成高中低档次的搭配。这方面,你们要多听广州站和外商委的意见。他们对本时空的市场了解比较多。”
“我知道了。”为了表示自己对文总的话很重视,莫笑安记着笔记。
“要多搞深加工,高附加值的产品开发。什么连城红心薯干这种就不要再搞了――自己弄点吃吃是可以的。”
“好的。”
莫笑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桌子上一大堆新产品试制开发的计划表。他倒不担心什么新产品――最近试制成功的新产品多如牛毛。但是选什么投产才是件犯难的事情。
文总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但是大明的百姓到底对什么才感兴趣呢?这个不比工能委。造得是自己要用的东西。轻工业部造得都是“可能要用”的东西。现在搞搞试制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卖不掉自己吃自己用。一旦等批量投产滞销就意味着巨大的浪费,自己这个轻工业人民委员到时候就难辞其咎了。
传统的几大穿越神器里,玻璃制品――包括镜子、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已经算是步入正规了,每个月都能有一定的销量。但是除了镜子之外,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的销量都很有限。显然来临高的小商人们对这些奢侈品也不会有任何兴趣。
火柴,就技术来说并不复杂,东沙岛的鸟粪石大量到货之后季思退已经在组织人制造红磷――倒不是为了做火柴,而是为了军队用的发烟弹、化工生产上磷酸和冶金部准备用来试制磷青铜,后者可以作为制造发条和弹簧的材料,是工能委重点抓的新材料。
相比之下,他的火柴能不能排上号就很难说了。莫笑安自己也几次下乡搞搞调研什么的,看到本地土著取火的时候用火镰火石,还有得干脆就是炉膛里常年留火种,用起来也不算困难。自己这火柴到底有多少市场很是问题。
“首长,吃饭了。”说话的是轻工业部的行政练习生,他给莫笑安打来了今天的饭菜。原本按照萧子山的规定,土著人员是不许进入穿越者的食堂的,不管是为了帮厨、送货还是打饭。但是时间长了这条规矩也慢慢的废弛了。现在改为准许少数“可的”土著人员进入食堂。
莫笑安看了下盆子里的菜色,觉得没什么胃口――又是海产品,这东西吃得他都快发疯了。忽然他看到盘子里有葱油炒海肠子。
“海肠子!”他忽然想到了过去看过的一本书,主人公不做火柴不烧玻璃,着海肠子加工成粉当味精卖……
“味精!”莫笑安觉得自己有了莫大的发现。上次在食品厂开会红薯综合利用会的时候,黄大山就说过红薯可以用作做味精。不过后来做了格瓦斯之后就没再提这个茬。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味精没有。
“味精?当然做了,不然你以为你在食堂里吃到的是什么?!”黄大山在电话里没有好气的说,“你也算是轻工业部的人民委员?食品厂也不大见你的人影啊!”
“这个……因为很忙……开会……”
“少打官腔,你还是自己到食品厂里一次看看再说吧。电话里谈出口商品,谁闹得清楚!”
自己已经十多天没到食品厂了,这二周都是黄大山在管理。这有点过意不去了――黄大山的本职搞菌种培养。还兼着药厂的职,再搞这个食品厂力有未逮,也未必能尽心。
又想到自己身为轻工业部人民委员,食品厂是本部门的重点下属企业,和穿越众的生活息息相关,出成绩大家都看得见,出问题马上就身败名裂……
莫笑安想到这里表情严肃起来:自己既不懂食品加工业,又不懂食品厂的业务管理,尸位素餐的不是法子,还是找个专职厂长坐镇的好。就算不懂食品加工技术也不打紧。
想了半天,想到了勋素济。此人因为有厨师证,登陆之后就一直在食堂里干活。编制是在农委会,因为他还兼职种菜,此人还挺多才多艺的――莫笑安记得他在食堂的时候自制咸鸭蛋和糟蛋,还做了咸菜和泡菜,手艺相当不错。既然是厨师,又会做小食品,负责食品厂当然不算是外行了。
于是勋素济就这样一纸调令被派遣到了食品厂。食品厂厂长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命让勋素济惊喜莫名。喜得是自己从普通群众成了领导干部,在执委会的非正式官衔等级表上,食品厂厂长相当于三级头目。也是个小部门的负责人了。惊得是自己乃是一个闷瓜类的宅男,从来只有被人管理被人代表的,现在居然要管理别人代表别人,这里面的难度好像大了点。不仅有些畏缩。
不过想到自己一旦成了部门的负责人。照规矩就可以有单独的办公室,单独的用电指标,运气好的话还能搞个秘书。其他不说,光这个单独的用电指标就是价值千金。起码电脑可以用到0点了。想到自己满满一箱子的私货终于可以见天日勋素济这个宅男笑得脸都开花了。食堂的同仁也纷纷来祝贺,当下中午就由勋素济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又从咖啡馆里买来一瓶朗姆酒――萧子山在派人送来派遣令的同时很贴心的随件附了一张特别供应券,可以买瓶朗姆酒和若干包香烟。
升官总是喜事,总要庆祝,来点锦上添花的事情总是不错的。萧子山这手惠而不费,东西是执委会的,人情倒成了他的。直到很多年后。许多人的“革命回忆录”里还经常会提到“难忘的特别供应券”。
大家吃喝一番,勋素济因为下午就要到厂视事,怕给本莫笑安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喝了几杯就不喝了。让大家热闹了一回。
食堂离食品厂不远,勋素济决定先去看看厂里的情况,再搬家。
勋素济来到食品厂的时候,这里的淀粉车间已经落成正在运转中,由姜野设计制造的洗薯机正在翻滚着,几百斤红薯在水泥水槽里随着滚轮上下波动在水中沉浮着。离洗薯机不远的地方,还安装着好几台不同的机器,都在发出隆隆的运转声。他头顶上,一根精心车制成标准圆的的传动轴正在快速的转动着,用皮带带动着车间里的机器设备。
传动轴上的皮带被连接到机器旁的变速箱上,变速箱再使用皮带或者齿轮的传动来驱动机器的飞轮。通过变速箱,操作工可以方便的调整每台设备的运转速度,也可以随时停下机器。
“你!当心,别碰皮带!”勋素济正在东张西望。后面有人喊道。吓得一哆嗦,转头看去正是黄天宇,他坐在车间的一个大窗户前,身后还蹲着两个徒工,穿着蓝布工作服,各背着大号工具包,其中一个端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另一个则提溜着个保温瓶。
勋素济赶紧小心翼翼的走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你是谁,没事跑车间里来干啥?”
“我是勋素济,新来得厂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派令来。
“原来是厂长到了,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黄天宇开玩笑道,“你这派遣令不用给我,是给莫笑安的,他一会也要来。”
“你一喊叫,差点没让我吓死。”勋素济心有余悸,“不至于这样吧……”
“你还厂长呢,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在车间里乱转什么?”黄天宇对其表示出鄙视的神情,“前天这车间里刚有人被皮带卷住打成重伤,刚送到医院就死了。整个车间停工了四小时。”
“啊?有这事情。”
“没错,就在你刚才站得地方。那徒工一个没注意,撞在皮带上被打得飞了出去――惨啊。”黄天宇可惜的摇摇头。
勋素济汗毛直竖,这么危险?看来这厂长不是好当的。
“你没在工厂里待过吧?”
“没有――我干的主要职业是厨子。”
“这就对了,下过车间的人,老师傅第一件事情就要教育你在车间里注意安全。”
“看来马上要搞一次安全生产教育活动。”
“用处不大。别说是这里了,我们工能委的几个车间里安全教育天天讲,工伤也出了不止一桩了。”黄天宇说,“土著工人感觉对安全生产的完全没概念。”
的确有点这感觉,勋素济想起食堂里的几个帮厨的土著职工,干起活来倒是卖力,就是漫不经心。
勋素济忽然想起了什么:“老黄你这么得空,在食品厂车间里蹲点啊?”
“你认得我?”黄天宇有些奇怪,他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
“当然,我在食堂工作,有谁不认识的。”
“也是哈。我是为了这车间里的变速箱――”
话音未落,只听某台机器旁传来剧烈的震动声,一个操作工赶紧上去,搬动操作杆,把传动停了下来。
“又来了。”黄天宇抬手看了看手表,又查了下记录,“这回连续无故障时间提高到了37小时了。有进步。”他挥了下手,“徒儿们,跟我来!”两个徒工赶紧提着工具包,端着大茶缸和毛巾跟了上去。
“为什么到食品厂来,就是为了这些东西。”黄天宇边说边拆开变速箱,从里面清理出几个损毁的齿轮,又小心的把断齿也找了出来,一一比对。接着他向徒工说了几句,徒工赶快从墙角边的柜子里取来了新的。
“变速箱里的这批齿轮是真正的‘临高产’,质量水得很。”黄天宇说,“我得一直在这里盯着看情况,好再改进!~!
第一百九十节 红薯万能
齿轮看似简单,其实技术含量很高。是工业社会的一个标志。古代社会同样有齿轮,不管是中国还是欧洲,都有关于齿轮系统的记载。但是现代意义上的齿轮起源于1765年数学家欧拉提出的齿轮渐开线。有了渐开线齿轮和齿廓啮合基本定律,高速的齿轮传动成为可能,没有渐开线齿轮,就不可能有高速传动,就不可能有变速箱,而没有变速箱,穿越工业就无法有效率的使用任何一种强大的动能。
对于工能委的一干人来说,设计大多数工业齿轮对他们都不成问题――有无数的工业方面的技术资料可用,制造难度也不大――他们有带滚齿机,就算没有,几个机加工狂人也说机加工和铸造也能山寨出来。难点是在寻找合格材料上。
想在穿越集团的冶金工业部门里找到合适的齿轮用钢材不大容易。而且每一批次的钢材质量都略有不同,采取代用品原则的结果就是断齿事故时有发生。
黄天宇边修理边指导,花了半个小时才修好,损坏的齿轮他编写好卡片装进工具包,以便带回去供分析用。碾薯机又开始隆隆的运转起来了。
碾薯机是台铁轴木滚筒的大家伙,木滚筒上密密麻麻的覆盖铁制的半分眼。上面的碾刀是可拆装的,以便随时更换不同尺寸的刀具,控制薯浆的粗细。这台机器看似其貌不扬,但是受惠于强大的动力支持。处理能力是每小时2500公斤。在本时空堪称神器了。
从碾薯机里出来的红薯浆要经过洗浆过筛处理。使用的是机械厂自制的滚筒筛,穿越者手里的工业滤网紧张,所以用的是130孔左右的丝绢作为筛布。
过筛之后,薯浆里的淀粉随水流出成为淀粉乳,余下的就是薯渣了。薯渣有多项利用价值,主要是用来制取酒精,制取酒精之后的残渣还能用来当发酵饲料。
淀粉乳再经过沉淀就能获得淀粉成品了。姜野给淀粉车间设计的沉淀是工序简单,效率又相对较高的沉淀槽分离。分离槽是用砖头砌成的,里面贴了厚厚的福建外销瓷窑烧制的“瓷砖”,每条槽长达30米,每10个小时可以处理甘薯5000公斤到7500公斤。
进入沉淀槽的淀粉浆要进行“对浆”处理――这是中国传统的制淀粉的土法。兑入淀粉浆中的酸浆是淀粉生产过程中的天然乳酸菌在浆中发酵得来的,把酸浆适量加入淀粉乳中,可以促使淀粉迅速凝聚沉积。淀粉的下沉速度快,沉积在底部,上面则是纤维和蛋白质的凝聚物,两者界限分明。这种工艺即能让淀粉加速与杂质分离,又能用乳酸菌抑制其他杂菌的活动。
沉淀出来的就是淀粉了,上层是具有粘性的黄色淀粉,包含有杂质。中层的淀粉质量最好,取出后拖水就是上等的淀粉了。下层包含有较多的泥土和杂质,和第一层的淀粉混合后再次加水兑浆处理沉淀,制取出次一等的淀粉。
不管上等还是次等的淀粉,取出得时候含水率还太高――高达50%以上,要经过拖水处理才能储存和使用。钟利时为雷州糖业公司设计了简单的离心式拖水机,被食品厂先拿来试用了。它可以把水拖去30%左右,经过晾晒或者烘烤,进一步把淀粉的含水率降到16%再用碾子碾压成粉末状就是成品了。可以把它用在食品加工和工业生产的各个方面。
沉淀槽里上层的澄清液取出来放在水缸里,任其发酵成“老浆”,可以第二天使用。余下被排出的废水里还含有少量的淀粉,和废水里的粗纤维、蛋白质的沉淀物沉积在废水池里成为薯黄。把薯黄再过筛沉淀一次之后才能将淀粉提取干净,余下的薯黄可以和薯渣一样利用。
整个淀粉车间的工序和工艺流程是罗铎搞得,但是投入生产之后大家才发觉这淀粉厂实在太费水了,排出来的废水又包含了大量的有机质成份,对文澜河污染很严重。以至于有一段河面淀粉车间一生产就会染成白呼呼的,象淘米水一样。田九九对此很是头疼,理论上,淀粉厂的废水可以用沼气池发酵的方式来处理,实际上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这是一家工厂厂,不是个作坊。差不多每处理100公斤红薯就要消耗300公斤的水。废水的排放量是惊人的。田九九只好继续沿用沉淀池来进行初级处理,沉淀出来的高浓度废水再排入沼气池发酵,上层的较干净的废水直接排入河道。
“这点污染程度在雨季文澜河的流量足以完成自净,到了旱季就很难说了。”
“没事,先将近着。”马千瞩看了他的废水问题的处理意见之后这样说,“以后技术条件成熟了再改造就是。”
“不仅是污染的事情。”他继续向马千瞩陈情,“而是太费水。为了向保证红薯加工厂的用水量,水厂还得再扩建。”
马千瞩当然不想为红薯加工厂来扩建水厂,于是田九九就提出了新的方案。在食品厂建造一套水循环处理二次利用系统。主要是循环利用洗薯阶段产生的废水。经过沉淀和简单的化学处理之后重新使用。预计可以节约40%的用水量。
“一盆脏水反复洗?”
“当然不是,要经过处理的,再说也不是无限循环利用,循环几次之后就得换水了。”
洗红薯的废水主要是包含了大量的泥沙和红薯皮、草叶之类的物质。与后面淀粉工序上的废水不同――含有的有机质成份很少,使用沉淀的方式就能除其中的绝大多数杂质,再经过一个简单的沙滤器就能重复使用了。
不过勋素济来接手的时候,这套装置还没影,洗红薯的脏水就是直接从他脚下的排水渠道里排走得。
“怎么样?很有意思吧。”黄大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勋素济刚想自我介绍,他摇了摇手,“莫笑安和我说过了,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专职厂长了。这下我可轻松了。”
“是的。”勋素济很想说几句“以后还要请你多帮忙”,“黄工你前阶段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结果还是憋住了说不出来。黄大山倒也不以为意,把车间和生产的情况和他大致说了一遍。
“食品工业是个很大的门类,”黄大山说,“你既然有厨师证,也算是专业对口。”
“要我做咸鸭蛋,腌个菜还行,这个一点也不懂。”
“没事,多看看书就明白了。这里的一切不都是看书看来得,你以为我们谁真得在食品厂里干过?更别说这种落后的加工设备了。”
“这还落后?本时空的最大淀粉加工厂啊。”说着话莫笑安也来了。勋素济知道这是自己的直管上司,想上去奉承几句,奈何这从来没干过这个,除了叫了一声“莫委员”之外就没再说出什么来了。
“叫我笑安好了,不要这么客气么。”
淀粉车间运转之后,莫笑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对此地的好奇心不亚于勋素济。不时东张西望的,
莫笑安看着微微发黄的淀粉被工人从离心机里倒出来。放在一个个的竹匾上摊开,准备送到烘房去进一步拖水,说: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原本还是一个个奇形怪状还沾满泥巴的红薯,转眼就成了雪白的淀粉了――”他忽然问道,“为什么淀粉不是白的?发黄么。”
“没漂白过。”黄大山解释说现代淀粉工业生产中是要对淀粉进行漂白处理的,“其实也不难,用漂白粉兑水就能漂白了。除了好看一点之外没屁用,还多出好几道工序,不上算。”
“排水啦!”随着一个工人的吆喝声,车间里立刻发出一声巨大的水流的呜咽声,大量的废水从洗薯机里涌了出来瞬间充满了车间的排水渠。水流很急,有的甚至直接冲上了地面,莫笑安的裤腿都被打湿了。
“你该穿雨靴到食品厂来。”黄大山看了看他们的鞋子,摇摇头,关照了一个工人几声,一会有工人拿来了两双奇怪的靴子,看上去是布做得,但是**的。
“这是桐油布做得高统雨鞋套,你们都套上吧,一会进车间要用的。”
直接把雨鞋套套在脚上,它在脚背上小腿上各有一根带子用来系紧固定,这样就有一双“高帮雨靴”。这种鞋套是用桐油布做得。穿越集团现在不能供应橡胶雨靴,有些工农业生产中的液体也不是皮肤可以直接接触的。就搞出了这么一种土雨靴,土著经常把它和雨天的木屐捆在脚上一起使用。
几个工人开始把洗薯机里的红薯取出来,装进一个个大筐子。一部分被送到碾薯机那里准备打浆,余下则被抬到了另一台大机器旁。
“这是切片刨丝的两用机。”黄大山介绍道,“专门把红薯切片刨丝用的。”
“有什么用呢?不是可以直接打浆吗?”莫笑安奇怪道,“难道还是准备做连城红薯干……”
勋素济想:难道是为了晒干了好保存?
“用来做薯丝饭什么的吧。”他说。
薯丝饭这玩意是王田向吴南海献策的,乃是本地的贫农、佃户、长工,还包括一切勤俭持家的地主乃是士绅家吃得玩意,自然这不是什么特色风味小吃,而是一种节约粮食的手段。
“意思差不多,不过效果不一样。”黄大山解释说。切片刨丝是为了便于晾晒烘干。干的薯片薯丝储存当然可以。但是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磨薯干粉。
薯干粉和红薯淀粉不同,除了淀粉,它还包含了红薯里的纤维质,单独用来做成食品口感不佳,但是可以作为食品填充剂掺合在各种面制食品里鱼目混珠降低生产成本。正如现代食品工业里大量使用玉米粉作为填充剂一样。只要不过量,普通的消费者是感觉不出的。
“现在没有面粉,不然可以惨在里面,做面包、面条、饼干什么的能节约30~40%的小麦粉用量。”
“这比开酒楼还黑啊。”勋素济忍不住说。
“食品行业里的黑幕多了。”黄大山笑笑,“麦芽糖吃过吗?”
“小时候吃过。”
“做菜的时候有时会用。”
“麦芽糖在食品工业里是常用的一种原料。不过市面上的麦芽糖极少是麦芽做得,绝大多数都是红薯麦芽糖,5公斤麦芽糖配100公斤红薯。”
“可惜麦芽糖当不了出口产品。”莫笑安念念不忘这茬。
“麦芽糖这玩意卖不了几个钱,批量也不大。”
勋素鸡想起了当厨子时候的经历:“我记得红薯干粉可以做粉丝、粉皮的。”
“对,但是纯薯干粉做出来的粉丝很烂,缺少韧性。口味远不如绿豆粉丝,暂时还是不做为好。”
“用在米粉里怎么样?掺一点进去就好像掺在面粉里。”勋素济想了起来,本地的和两广一样,米粉是一种常见的食品,不管是下汤还是干拌,都是普通人的美食。
“用得不多应该是可以的。”黄大山考虑了下,“不过食品厂还真没做过米粉。”
“米粉很容易做。”勋素济来了精神,“我在食堂的时候常做,米拿到碾坊去碾成粉就能做了。”
“等等,”莫笑安想了起来,“米粉不就是一种出口商品吗?”
“出口米粉干?”
“对,”莫笑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笔记本,“文总说过,本时空的大众消费能力偏低,多数人都处于最基本的消费状态,也就是吃和穿上的需求比较多些。我想来想去,米粉干有一定的加工要求,很多人还是是买现成的回去再做得――”
“米粉没有加工难度吧,我看一般农家都是自己做得。”
“米粉干销售重点要放在城市里,面对城市居民。”莫笑安说,“文总曾经教导过我们:自古至今,社会的主要消费力都集中在城市。要指望本时空的农民购买我们的大宗商品更是不可能。清代的北京城里也有切面铺专门做切面卖呢――你说切面有什么技术难度?”
“有点意思。”
“米粉干在广东应该也有很多店铺在制作销售,但是他们在成本上是比不过我们的。直接用低价倾销就能压死他们!”
穿越者的成本优势在哪里呢?莫笑安分析,首先是米源。穿越者用得是从越南运来的用糖易货来的廉价大米。每次有几十吨的批量,虽然有运费的成本,但是分摊起来再成本仍有有明显优势。
其次是在米粉干里掺入廉价的薯干粉,贯彻现代商人的“偷工减料制造廉价产品”的思路。米粉干里到底可以掺入多少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如果能加入20%的话,物料成本的下降幅度是惊人的。
最后是生产的成本。穿越集团用的是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其成本优势远非小手工作坊可比。
穿越集团的最大成本在于运输费用,但是现在从临高返回广州的船只大部分都是空载,这些舱位正好用来运输出口产品。运输成本不会增加多少。
综合算下来,恐怕“临高米粉干”一上市,整个广州的米粉行情就会雪崩。
“营销学上有个水流理论,”莫笑安越说越兴奋,“正如水一样,廉价的商品有一种自动扩散的倾向。不用我们搞太多的推销活动,米粉干就会迅速的扩展到整个广东的主要城市!”
“而且我们的米粉在加工环节上要比传统手工米粉更清洁卫生,包含的杂质更少。含水率也低,再使用防腐剂之类的手段,不论是卖相还是保存期限都比其他的米粉要好得多――”
“这思路倒是不错。”黄大山踌蹰道,“有新意,不过牵涉到粮食出口问题。执委会对粮食可是一级管控,属于严禁出口的。”
“现在越南米的进口很多,储备肯定很丰富吧。”
“难说。”黄大山虽然行政职务不高,但是接触的都是执委会一级的人民委员,听到的内部消息也多,“督公最近开过几次计委粮食工作会,口气里对粮食采购和储备上还是抓得很紧――最近一直在说要暴人口,这节骨眼上你要大搞米粉出口怕是没戏。”
“真得?”莫笑安顿时泄了气。联想到最近到处都在修建新的移民新村,扩建检疫营,木材加工厂、水泥厂和砖瓦窑的排班都是24小时的满产能生产,以及轻工业部最近接到的服装、床上用品的订单都说明此言不虚。
“米粉干先投产好了,毕竟储存方便,吃起来又能给大伙换换花样。”勋素济对“临高米粉干横扫市场”的宏大计划没兴趣,但是米粉在食堂里的确很受大家的欢迎。“还能做方便米粉,你想大伙肚子饿了就不用非跑到食堂里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