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节 融资(二)
从帖子的内容看,元老院应该向民间融资,这一点是各方的共识。而且过去也搞过一些实务操作。也提过提倡“混合制企业”,把经营权和股权分开。这方面润世堂最早,这家临高的小生药铺如今俨然是元老院最大的中药企业,可以说是“混合所有制”的一个典型例子。后来广州紫字号更是发行过非优先股,更是开了元老院企业发行股票吸引民资的先河。 但是正因为这些早期企业的太过成功,尽管在企划院的51%的控制权原则下,元老院始终对这些混合所有制企业掌握着控制权,但是相当多的元老认为,这些企业的利润被分走太多了。而且随着这些企业的不断壮大――这是显而易见的,当初只花了几百几千两银子据获得的股权,将逐渐膨胀为亿万资产,这未免“太亏了”――这也是各方的共识。 去除那些“割韭菜”“上天台”之类的调侃帖子和没什么可操作性的方案之外,在两点共识之上,各方的区别主要在于如何融资和是否需要建立证券交易所。 对于证券交易所和融资方案,基本上是三种思路:发行股票,发行债券,混合发行。这三种思路还分别有成立或者不成立证交所的看法。所以一共是六种态度。楚河本人是赞同混合发行和成立证交所的。特别是证交所,这可以算是楚河这次急匆匆的从济州赶回来的主要目的。 从融资手段来看,元老院目前能用的只有股票和债券这两种,无非是哪个占主要地位或者先发行哪一种,但是在广州证券交易所是否应该成立这上面,分歧却是很大的。 证券交易所这东西能“来钱”,这是所有元老都明白的道理。但是证券交易所是怎么来钱的,资本又是如何通过这个市场来“无中生有”“有中化无”,并不是所有元老都明白的。 自古以来,金融就是聪明人的游戏,高才生一窝蜂的涌向金融领域,除了高收入之外,这一行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 正因为这行的水很深,所以不少元老反对成立证券交易机构,认为元老院现在的重点还是占地盘和搞实业,完全没必要为了上项目而搞项目,特别是反对元老院内部冀图以交易所为名大割韭菜的意图。并且提出,证券交易所无可避免的会增加投机性,使得金融风险大幅度增加,因此他们不反对搞股票或者债券,但是反对搞专门的机构来进行交易。 楚河知道:元老院的目标是获得流动资金,又尽量使融资成本最低,还要吃相好看。 偏偏这三样都要兼顾是相当难的,尤其是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之下。也难怪有些元老指斥这是在“脱裤子放气”, 他的思路是先制定规则,规则的角落里留下一些仅供元老院(监管层)解释的空间。让元老院自身赚大钱,依附在元老院的少量核心势力跟着赚钱,用财富效应吸引更大量的民间资本,利用规则让这些民间资本最终只能获得蝇头小利。是否把一些韭菜割的血本无归要看对金融生态的影响和元老院的需求。手段就是利用元老院所拥有的对金融规则的理解、对规则的解释权、庞大的金融资本、以及合法的暴力权。 所以这个交易所是要搞得,就算暂时不能搞实体,也得尽快把规则搞起来。 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路,他精心撰写了这份方案,发到了BBS上。然而这几天的情况对他来说相当难熬的,自他在BBS上发布他的融资方案已经将快一周,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炙手可热的情形。连回复讨论他的帖子的寥寥无几,甚至说无人问津也不为过。和前些日子各方讨论热火朝天,甚至有激烈的争论的情况完全不同。他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的方案水平太低?可他看来看去,其他方案也不见得比自己高明多少, “不行,”楚河暗下决心,“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明天去找个人打听打听。” 第二天傍晚,楚河踏进了南海咖啡馆,眼睛扫了几圈,突然有个男人叫道:“楚哥!这边!”。叫他的人是孙步陶,和楚河是老相识。俩人都是金融背景,经历也差不多,D日后都被建筑队抓了壮丁,简单培训之后一个开挖掘机,一个开推土机。后来又一起去芳草地打过酱油,可谓是同甘共苦的兄弟了,只不过后来金融口走上正轨,孙步陶主动向组织靠拢,又做回了金融民工,现在在中储行外汇管理处做个不大不小的领导。 两人寒暄了几句,孙步陶问道:“楚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呢?这是有新任命?家里人呢?” 楚河虽然当了不少年酱油,但是没耽误他生孩子。现在有三个生活秘书和七个孩子。 “我这是临时请假回来的。”楚河说着要了一杯黑咖啡――这是他当年留学生活给他留下的最明显的印记了,“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是跑官来的。” “跑官,真稀罕,你要真想跑官还跑济州岛去?”孙步陶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实话说,元老院的这些职务,可大多是忙得要死,干上几年连嘿咻的兴趣都不会有了……” “我现在我这不觉悟了么!混日子是没有前途的。”楚河说,“总不能在济州岛混一辈子――我还年轻。教了这么久的书也教腻了,准备学学你,主动向组织靠拢来了。” 孙步陶眼睛一亮:“你是不是为了南洋公司的事来得?准备去投奔周围?他现在可是炙手可热!想见他的人都排队取号……” “为南洋公司的事不假,不过我可不准备去投奔他。”楚河说。 孙步陶眨眨眼,说:“那你打算干嘛,莫非是盯着证券交易所来的?” “差不多吧,我写了个南洋公司融资的方案,发BBS了,这都好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啊,我感觉我写的还行啊,这不来想来打听打听咋回事。” 孙步陶笑道:“大哥,你还指望有啥动静呢?是大家纷纷拍手称赞,然后组处部给你发任命书?” 楚河不好意思说道:“也不是吧,我就是觉得南洋公司融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提个方案就没人讨论讨论?” 孙步陶摇摇头说道:“楚哥呀,你离开临高太久了,你也不想想,南洋公司重要肯定是重要的,讨论肯定也是有人讨论的,可是谁跟你讨论呀,你又不在金融口。就是讨论怎么可能在BBS上,他们才不在乎BBS上有人发了啥呢。” 楚河道:“不是吧,我看BBS上人也不算太少吧……”说这话楚河心里也有点底气不足,相比于穿越初期BBS作为元老院内部交流的重要渠道,现如今BBS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一是因为元老的建议意见有了正规的渠道反应和解决。二是因为很多事情放到BBS上也解决不了,还不如亲自跑部有用。还有就是大部分元老的本职工作占据了大量时间,想得知消息看看内参即可,无心在网上互撕。更别说大量不在临高的元老没有上BBS的条件。 “之前……之前南下派为了获得话语权,搞成舆情,最后硬是把南洋公司给搞成了,不就是通过BBS搞的嘛。”楚河突然想了起来。 孙步陶说道:“那是争夺利益呀老哥,当然要舆论造势。现在是分配利益,当然是关起门来自己人搞,哪会放到BBS上公开说的。” 楚河不禁感叹他离开临高太久了,平时远离政治中心,又不上心关注元老院内部的各种事务,对于元老院内部权力运作等诸多方面不甚清楚。一瞬间感觉此事如此麻烦,远比不上在济州骑骑马,调戏调戏***的生活轻松惬意。不过这种心情只持续了一瞬,他问道:“那这事该怎么解决?要不我直接去找金融口的人?程栋?” 孙步陶想了想,缓缓说道:“可能不行,且不说你眼下能不能找着他,这事归不归他管还不一定。” “那金融口谁管这事?” 孙步陶看着楚河的脸,疑惑的说:“楚哥,你不知道那事吗?” 楚河一脸懵逼:“什么事?” 孙步陶恍然大悟:“哦!楚哥你那段时间都在船上,难怪不知道。”随即他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南下派和政务院起了冲突。这段时间南下派为了推行自己的政见,搞了不少串联,舆情搞得特别猛,据说有好几个大佬对此很不满意,说他们搞党同伐异,大有叫文澜河倒流的意图……” “靠,这么厉害的帽子。”楚河吃了一惊,“谁很不满意?文总?马国务卿?还是……” 孙步陶立马转移了视线,“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反正当时气氛搞得很僵,这事现在算是平息了。可是余波还在。你现在拿着南洋公司的名义去找金融口谈融资方案,恐怕得不了什么好脸色。”
第二百九十八节 融资(三)
楚河眉头大皱,心想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啥事还没干,先自己人搞起来了。南洋公司八字还没一撇,先和政务院起了矛盾,这怎么搞?他之前就怀疑,自己的提案无人问津除了自己默默无闻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现在看来自己这个提案发的不是时候,被人当成赶南下派的热灶也不足为奇。这下该怎么办呢?楚河沉默了。 看着楚河默不作声,孙步陶也不打扰他思考,挥手叫来服务员加了两瓶葡萄汽水放在桌上。又过了片刻,楚河抬起头说道:“妈的,政务院不管这事我就去找周围,他既然要来了政策,除了政策屁都没有,我不信他现在不为钱发愁。南下派和政务院有什么矛盾我不管,反正老子把融资方案拿来了,谁想用谁就给老子个位置坐坐。” 孙步陶一笑说:“我看行,不过你得抓紧了。周围现在忙得屁滚尿流,临高广州三亚儋州都跑了几个来回了,在临高也是到处去拜访元老拉关系。一时半会没工夫理这事。等他空下来,他自己就是金融专业出身,据说还是个博士。你要去晚了恐怕他自己都搞完了。” “还有这事?!”楚河只记得此人是在对殖民贸易部工作,还是个什么处长,没想到他居然和自己是同行! “他老婆也是金融出身的,现在是中储行的货币处处长。金融民工这点套路,他们夫妻不比别人更清楚?” “靠,你这么一说我使得抓紧了!”楚河虽然这么说,但是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要说学历、资历和专业能力,这周围搞不好要高出一大截来,自己这套东西上去,未必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孙步陶见他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也是金融民工出身,最是机灵不过。立刻就知道了楚河的想法。给他鼓气道: “周围现在是大领导了,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他现在身边的人是不少,但是能帮他融资的我倒不知道有谁,楚哥你去找他那叫正中下怀,能最后这摊事有可能就让你挑着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甲方是行家不等于就是不需要乙方了,否则都甲方自己干不就完了?再说自己的志向是搞证交所,可不是给南洋公司当打工仔。想到这里他的精神一振,问道: “周围现在在哪?儋州吗?” “前几天他刚从儋州回来,最近好像是去广州了。不过这事你得咨询下办公厅,他们掌握所有元老的行踪。” “行,要是他去广州了那明天我也去广州!”楚河说着就要起身。 “你急什么?”孙步陶一把拉住了他,“周围跑不掉的。你先给兄弟我透个底――你这么卖力的兜售方案,不是想去给南洋公司当金融顾问吧?” “给南洋公司当金融顾问我还不如待在济州岛……” “这就对了嘛,”孙步陶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得有点野心。我给你透个信吧。程大佬最近在财金省的元老干部例会上说了:目前我们在证券金融领域还很原始,对各种所有制企业的融资需求支持太少,要着力改进……” “真有这话?!”楚河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这是个很明显的信号。 “嗯。”孙步陶点了点头,“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 “快说吧,老弟!别挤牙膏了!” “财金省的元老干部例会,周围的老婆也有资格参加的。所以他对你现在想什么一清二楚。你自己心里有个数。恐怕要价不会太低。” “擦,我给他免费出方案,他还要要价?” “能出方案的人多啊,咱们元老院里资深金融民工可不少。。”孙步陶说,“据我所知:目前在搞融资方案打算以此来投石问路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的方案一定要投其所好……” “太谢谢了。”楚河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当天晚上,楚河联系了办公厅,确认了周围就在广州,并且最近没有新的出行计划。他当即关照办公厅给他预定了明天早上最早去广州的快速客船。 两天后,楚河踏上了广州大世界码头。 楚河在济州也是知道广州鼠疫的恐怖性的,尽管他还没来得及看相关的报告,但是初步统计这次鼠疫的死亡人数在三千以上,这对一个不过五十万人口的城市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比例了。 当然了,要是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广州这次堪称“损失轻微”。不过实际上,刘翔在报告中就差“声泪俱下”的哭给政务院看了:几个月的全面封城抗疫下来,广州市政府快要破产了。 不过这次他到广州,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已经开始复苏了――这毕竟是华南最大的城市。沿途码头上人声嘈杂,桅樯林立。蒸汽吊机工作的声音震耳欲聋,处处是装卸货的场景。临高产的种类繁多的工业品、大包小包的军需物资被卸下、转运,大陆运来的生铁、瓷器、茶叶等物资随即被装船,运走,川流不息的航运显示出这座元老院治下的第一大城市正在走出鼠疫的影响。 快速客船的码头是广州大世界的元老专用码头,又称之为“里世界码头”。从这里登岸,直接就可以走元老专用通道进入广州大世界不对外开放的那部分。办公厅 由于楚河来广州是私人行动,又刻意保持低调,只是让办公厅发了一个简单的“元老行程”的通告电报,所以码头上并没有元老相迎,只有三个大世界的工作人员在迎接。 “欢迎楚元老莅临广州,广州大世界欢迎您的到来,我是广州第一招待所的副经理小高,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们简陋的迎接仪式,我们将竭诚……” 楚河并不在意这些排场,打断道:“周围元老住在招待所吗?他现在在哪?”说罢就往里面走。 高副经理明显被噎了一下,不过他对于元老的单刀直入已经见怪不怪了,一面示意服务员拿行李,一面跟了上来说道:“周元老是住在我们这里,不过他现在在城里,可能晚上才会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楚河边走边问:“他秘书呢?他身边有人现在就在大世界吗?” 高副经理迟疑了一下回复到:“呃……好像周元老的周秘书现在在。” 楚河扭头对朴智贤说道:“你去找一下这个周秘书,问问她前天我发给周元老的电报收到了没有。把你包里那份摘要给她,告诉她:我找周元老有急事。周元老一回来就让她通知你。” “是,我马上就去。” 广州大世界楚河也是头一回来,这大世界的模样,实话说有些象他以前在某个十八线小县城里去过的大型综合商贸市场。 “请这边走。”高副经理在前面引路。 第一招待所是专门招待元老和高级归化民干部的,占据了里世界大楼的东翼大楼第二层的一部分,有二十多间客房。全部自带卫浴设备。 楚河被高副经理领到一等房。这种房间是套间,除了卧室还有一个兼具书房功能的起居室,装修豪华,卫生间里也是办公厅装修元老住宅的洗手间的标准装修,跟楚河在济州家里的陈设也差不多了。 桌子上,放着一大盘子欢迎水果――在这个暖棚没有普及的时代,也只有邻近海南的广州能有这个条件在冬日里供应水果了。 服务员放下行李箱,立刻退了出去。 高副经理讲钥匙交给楚河:“您的警卫员的房间在一楼的随行人员宿舍。书桌旁的一号绳是直通他宿舍房间的。床边的二号通向总服务台。您要是想出去转转,可以去前台叫车,虽然现在广州疫情已经基本结束了,但是还是不建议您去人群密集的地方。目前广州市区属于黄区,元老警卫标准是最低两人,我看您只带了一个,您出去前请提前通知,我们会给您配齐警卫。” “好的。” “您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吗?”高副经理问道。 “没有了,谢谢。”楚河说。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高副经理一边说一边退了出去,临出门前仿佛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抽屉里有咱们大世界的服务项目单,其中有一些挺有特色的,”说罢正要推出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晚餐您准备怎么安排?” “直接给我一份套餐就是,不用点菜。” “是,我们这就去给您安排。”说着他关门退了出去。 “呵呵,办公厅如今还真是讲究……”楚河自言自语,“有点星级酒店的意思了。” 楚河打开抽屉,只见单子上写着餐饮娱乐消费旅游等等多个服务大类,无论是外卖送餐、卡拉OK、看电影、导购、地陪,还是一些不可明说的项目统统都有,当然,某些项目是需要去紫明楼享用的,这里并不直接提供。自然价格也属于只有元老才消费得起的价格。
第二百九十九节 融资(四)
楚河在济州岛的家室庞大,而且是博采众长。再说他来广州是来推销方案的,自然对这些声色犬马的东西不感兴趣。 虽说招待所里也配有一个电源插座,但是楚河并没有携带笔记本――这东西的寿命是用一天少一天,还是纸面笔记本来得可靠。他打开笔记本,默默揣摩着准备明天见周围的时候怎么“路演”,不时把想到的要点一一记录下来。 他路演的对象是不是各路资本大佬,而是同行,这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还是头一回。楚河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自己要在未来的证交所里占据一个决定性的位置,南洋公司的融资是必须搞定的一个局。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然而不多片刻,便有人敲门。原来是高经理送来了晚餐。楚河嫌他打搅自己,便吩咐他“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再来了”。 草草吃过晚饭,楚河继续在房间中边踱步边预演。忽然门又被敲响了。 “MD,这是这么回事?”他怀着不耐烦的心情高声道:“进来!” 这回来得不是高经理了,而是警卫员朴智贤,脸上还有些忿忿之色。 楚河一看便知有事,问道:“怎么了?见到周围的秘书了吗?约好时间了?” 朴智贤忿忿的说道:“见是见到了,可这位秘书小姐架子可真大。要见她得取号――等在外面的人至少也有二三十个。我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见到她,这还是我说了我是给首长送信的,才让我先进去的。” “这么炙手可热了?”楚河并不意外。 “等也就罢了,你首长您不知道这个周秘书的话简直要气死人。”朴智贤愤愤不平,“我说我是您的警卫员,来找周元老。她说没听过您的名字问您找周元老干什么,我说您找周元老商讨南洋公司的事情。一听这话,她的脸色啪就变了。我问她周元老收到您发给他的电报了吗?您猜她说什么?她说周元老的公事她无可奉告。我又问她周元老什么时候回来,她也说不知道。我只好问她,什么时候能约周元老见个面,她竟说这要请示周元老,反正这几天周元老很忙没空。您是没看到她那副不耐烦的嘴脸,啊西吧……我没办法,就只好把提案摘要给她,说这文件是给周元老的,很重要,她拿过来往旁边的文件筐里一丢就把我打发走了。您说她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她自己还不是个……” 楚河一摆手制止了小朴的牢骚:“行了,我知道了。”心想:看来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小小的秘书摆这么大架子。也难怪,周围这南洋公司总经理的任命一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要从他这儿分一杯羹,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员吗? “既然如此,先等一下看看情况,要是明后天还没消息,我就亲自去找他。”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四天,周围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楚河按耐不住,派朴智贤去打听了几回,得到的答复都是“周总没空”,问他什么时候有空,照例是“首长的公事无可奉告”。 这下,楚河也开始坐不住了。要在临高,他直接打周围的小灵通就是了。但是广州没这个东西,周围在广州也没有固定的办公室,自然不存在办公电话。要见他只能上门去找,如今这周秘书这尊门神挡在那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了几天之后,他决定亲自去找周围。就算他不在办公室,至少也要把时间敲定下来。 “一定不能发火。”楚河在出发前暗暗告诫自己。又对朴智贤说:“一会我们去见周秘书,你不要说话,更别和她吵架,明白吗?” “我明白!不过这样太纵容了她,元老都没她架子大……” “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位元老,纡尊降贵去见一个秘书。这多少有些没面子。不过楚河知道,在元老院里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特别是一些大佬级别的元老,其秘书的地位至少已经不是普通元老可以无视的状态。谁见到候闻永都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候秘书”,至于钱玄黄出来替钱议长办事,接待的元老也照样得表现“热情”。 “说到底,咱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只是还坐着一条船罢了。”楚河每每想到这里,总觉得有些黯然神伤。 不过,这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吧。暂时的低姿态,是为了争取更好的地位。古人云: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未来的证监会、证交所的位置而努力,一个周秘书算得了什么。 周围的临时办公室其实也在大世界的里世界里。楚河去得时候,外面等候周秘书接见的人虽说不少,但是在他表明身份之后,负责取号登记的办事员立刻把他带了进去。 还没等他走进去,便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清脆的声音: “周总的工作安排和日程我不能透露,这是规定。”“您是元老也不行,我不能违反周总的指示,您别难为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请您先登记,等首长有空了一定会和您约时间的。”“材料就放这儿好了,我转交。” 楚河皱了皱眉,心想这小朴果然没有添油加醋。听这女秘书的声音就是不好惹的主。里面的那位元老不知道是哪一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当下他咳嗽了一声,免得里面的人难堪。等了片刻才走了进去。 里面的办公室不大,只有一张办公桌,桌子后面做着的是个年轻女子,容貌昳丽,有一双很大的眼睛。她的表情和普通的女归化民很不一样: 元老院的女性归化民干部,要么是苦出身,净化过之后进工厂进农场,一路踏实肯干,被提拔上来的;要么是芳草地或者文理学院出身。但是无论是“基层出身”还是“学院出身”,面对元老的时候,她们的表情要么是崇拜,要么是敬畏害怕,再或者也有爱慕。但是这一位,这些表情一概没有,只有一股子的不耐烦。 “那我隔几天再来。”说话的人语气里多少有些沮丧,听得出来,他不是头一回来这里了。 “首长您慢走!等周总决定要见您我马上就通知您。” 楚河心想这TMD就和“有空请你吃饭一个意思”。看到对方转过身来,他微微一怔,这个人他认识,大名任佑梓,也是同行。因为利用内幕信息交易东窗事发卷款跑路的前券商员工。 因为有这么一段“光荣历史”,程栋不太待见他,把他给搞到契卡去了。契卡是财金口诸民工最不愿意去得地方。但是任佑梓又不甘心改行,便一直混在契卡,据说也混了个什么处长之类的职务――反正如今只要是个元老,肯定是个处长。 “老任!”楚河叫道。 任佑梓一惊,抬头一看是楚河,脸上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来,似乎对在这种场合重逢感到有些尴尬:“楚河?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济州岛了吗?” “刚回来,刚回来,”楚河道,“说来话长。你要不等我一会,我办完事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屁事。”任佑梓挥了挥手,“你先忙!” 任佑梓走了之后,楚河问起自己的约见和相关摘要周围有没有送到。 “周总没有和您约见的安排。”这位周秘书连“请坐”二字都没有,翻了翻白眼直接拿出一本大本子,翻了几下,“到下周一为止,周总都没有空。” “那他最近的日程安排呢?我自己去找他。” 周秘书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看得出她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一些: “这个,恕我不能透露周总的工作日程,这是保密的。” “对元老也是保密的吗?” “这是规定,您别难为我。”周秘书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约见我登记上了,周总没有安排我也没法子……” “那我叫警卫员送来的摘要呢?周围看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所有的相关文件我每天都给周总送过去的。” 楚河正想说什么,忽然朴智贤忽然大叫道:“首长,您看!”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楚河看到的是办公桌旁边一只带盖的文件筐,此刻文件筐的盖子半敞开着。他正要凑近去看,一直气闲神定的周秘书如同屁股上安了弹簧一般,腾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扑过去就要把这文件筐的盖子阖上。 “住手!”楚河大喝一声――他自己都没想声音会有这么大。因为就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信封的一角。 这个信封和所有的元老院公文信封并无二致,但是上面却沾有他封口的时候误滴上去的封蜡。 他走过去,把信封拿了出来。没错,正是他写给周围的备忘录。上面的字迹清清楚楚。 楚河转过身来,用强行压抑住的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节 融资(五)
“这……这是要送给周总的文件。”周秘书语气慌乱,原本嚣张的气焰消失无踪,看模样是在努力想措词,“他,……周总最近不在广州!我没法送!只好先都存着,等周总回来一起送给他看!” 楚河没有理她,随手把自己的备忘录甩给小朴,又在里面一阵扒拉,文件筐里的各式备忘录和信函足足有十几封,从落款看全是些名字很陌生的元老,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其中赫然就刚才灰溜溜出去的任佑梓元老的文件。 楚河直起身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一瞬间他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虽说他“自甘堕落”,贪图安逸当了好几年“酱油”,也算是锻炼出了足够的“酱油的自我修养”。 然而此刻,他被完全震惊到了。原来自己的在归化民心目中的地位居然是这样的!从D日开始到现在,哪个归化民不是视元老如神明一般,便是那些最高级别的归化民干部,大佬的生活秘书,最多也就是“以礼相待”,没有一个人敢如此轻慢元老的! 而现在,他花了无数时间和心血拟定的方案就被丢在这么一个文件箱里,虽说这还不是垃圾桶,但是他可以想象,一堆备忘录不分日期的塞在一起,到最后的结果和HR文件柜里的求职简历是一个下场――被当作垃圾直接丢弃! 一时间,楚河气血汹涌,脸色胀得通红,朴智贤的手摸到了枪柄上,直到楚元老一声令下,就立刻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秘书拿下――或者干脆赏她一顿嘴巴,叫她跪下认错。 “小朴!”楚河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瞬间他的脑海里转过了无数年头。按照他的冲动,当场击毙这周秘书都不够解恨。但是在办公室打死一个归化民干部,除非对方是个叛徒内奸,否则不管多有理由,自己都会染上污点。 眼见朴智贤跃跃欲试,他挥手拦住了警卫员。 “好!很好!”楚河从嘴唇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抓起几份文件直接转身就走。周秘书有心要拦阻,却被他“杀人的目光”所震慑,嚅嚅的不敢动弹。朴智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走了。 “首长!咱……就这么算了?”朴智贤追出来问道。 “这事没完。咱们找个说理的地方去!”楚河带着怒气一路走出大楼,警卫员赶紧跟上。 “去找高经理,叫他备车!” “是!”朴智贤应了一声,不一会,高经理就带着一顶轿子过来了。 “首长!城里到处都在挖路,马车走不了,只有轿子……” 楚河没有理会他,直接钻进了轿子,喝道:“走!” 朴智贤忙道:“首长!咱们去哪里?” “走,去市政府!”楚河大喊了一声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刘翔也TM摆排场,老子就只能回临高闹腾去了!” 轿子刚刚起步,楚河忽然又叫了一声:“停下!” 轿夫不明所以,又停了下来。楚河在轿子中坐了不到一分钟,脑子里又转了好几轮,自己去找刘翔干什么?说什么?难不成是去向刘翔哭诉吗?说到底,刘翔也不过是广州的市长,不是周围的上司――就算他是周围的上司,又能把周围怎么样?最多是叫他来道个歉,罚酒三倍。再说了,这周秘书如此猖狂,到底只是鸡犬升天的小人得志还是周围的授意?当然了,不管真假周围都不会承认后者…… 去找文德嗣呢?情况和刘翔一样。并不能直接解决什么问题。自己要得不是出气――要出气,刚才在办公室里当场就动手了,何必要去“求人做主?” 朴智贤见首长在轿子中脸色阴晴不定,咬着牙一言不发,忙问道:“首长!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市政府!” 楚河心想,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得闹大,不闹大,自己就等于是认怂了。只有闹大了,周围才肯出足够的代价。否则你连事都不敢闹,人凭什么来买你的账?想到这里,他已经把接下来的步子想妥当了。 “是!”轿子刚要出发,楚河又叫住了朴智贤,“你去找刚才走掉的那位任佑梓元老――他肯定也住在这里,请他马上去市政府――我在刘市长那――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刘翔就在市政府里,不仅他在,广州市的几位主要元老也在。他们聚集在一起,主要的目的自然就是“搞钱”。 广州的最大考验已经过去了,但是还有一堆的善后事宜要办:难民要救济才能度日,商人要贷款重新开张,这么多日子医务人员、军人、警察、各级干部、还有街面上的甲头、组头,都是日以继夜的工作,牺牲的人也不少。死去得要抚恤,活着的人要给奖赏,这些都要钱。 但是钱从哪里来呢?广州这些日子经济活动完全停滞,商人近乎破产――高举这样的大商人虽然不象中小商人那么窘怕,但是差不多也损失了半年以上的收入。这意味着在税收领域上,原本寄予厚望的工商税完全没了指望――不但没有指望,为了放水养鱼,还得给商人们贷款,让他们度过难关。 指望上级拨款是不可能的了,德隆的政策性贷款也不能指望太多。程栋每周都发指示:要银行注意货币兑换风险和恶性通胀的可能性。 本地营收上,“战利品”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而艾志新的“税改”宏伟蓝图差不多算是破产了。幸好他苦苦等待的两位副局长总算是到了, 王、张二人都是税务系统的老人,虽说学历比不上艾志新那么光鲜,但是实务经验丰富是元老院首屈一指的。艾志新也好,刘翔也好,都等着他们来给广州“点石成金”,把老财们屯的银子挖一挖。 “什么?楚河元老求见?”刘翔听到秘书来报告,有些茫然――因为他根本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前几天办公厅发过元老行程电报,楚河元老来广州出差……” 经过秘书这么一提醒,刘翔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一码事。 “电报上说来他来干什么了吗?求见我有什么事?” “电报上没有说明,不过好像和南洋公司的事有关。” “南洋公司的事要他去找周围,找我干啥?”刘翔对这些“不务正业”的酱油元老很不感冒。不用说,这位楚河元老多半也是最近来赶周围这个热灶头的元老之一了。前几天艾志新开玩笑说如今在第一招待所丢一块砖头,十有**就能砸到一个南下派。 “他说有很要紧的事情向你汇报。事关元老院的团结。”秘书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我看他怒气冲冲,恐怕有什么事……” 刘翔点点头,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他找上门来,必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你请他会客室,我一会就过去见他。” 艾志新问道:“刘市长!这楚河有什么事?” “不清楚。不过听秘书说挺着急的。”刘翔起身道,“以防万一,我见一见他。你们几位在这里稍等,估计用不了多久。” “……就这么一个区区秘书,居然能隔绝内外,堵塞视听,欺上瞒下,破坏团结!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怎么得了!”楚河“慷慨激昂”,半是真心,半是做作,挥舞着手里的一叠方案,“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这些元老花了心思写得方案,全给丢在一个文件箱子里,最长的都放了半个月了!这是准备卖废纸还是丢垃圾箱?元老院的收发制度到哪里去了?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力?这TMD还是元老的秘书吗?司礼监太监还是东厂提督?!” “岂有此理!太不像话了!”刘翔已然明白事情的原委。实话说,他一点都不惊讶。因为这种事并不稀罕。尽管他自己也吃不准到底这是周围的本意还是秘书的肆意妄为,但是这件事上他得表现出“同仇敌忾”的立场来才行。 “我马上派人去找周围过来,要他当面说说清楚!”刘翔毫不含糊的拿起了电话摇了几下,“快,立刻派人去找周围!要他到市政府来!什么?”他皱起了眉,“他去佛山了?!要明天才回来。好的,我知道了,你通知他:我请他明天晚上到广州市政府来,对!就是这样。”接着他又摇了几下电话:“接午木!什么?他也不在?”过了片刻,他说道:“那你去请慕敏,让我马上到我的会议室来一趟!” 他放下电话:“等他明天来了,我就和他谈!虽然我管不到南洋公司的事,但是这事发生在广州地面上,我也有管辖权。”说罢他又缓下了语气,“你先坐下,喝口水好好消消气。” “我是痛心!痛心!”楚河俨然已经入戏,就差声泪俱下了,“元老院不敢说是个大家庭,至少大伙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这是怎么了?!连见个面都这么难!我看这元老院要完啊!”
第三百零一节 融资(六)
“你说得很对,这事要防微杜渐!”刘翔连连点头。 趁着联络员去呼叫慕敏的空档,刘翔又跟楚河多聊了聊,把前因后果捋得更顺滑了些。 在刘翔看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究其根本,就是眼前这位自我流放的楚河元老,离开权力太久,专业能力又没能得到展示和认可,在找到新工作之前,全身上下就剩下“元老”这个身份来维持体面。然而今天,这份“体面”被一个显然脑子缺根筋的秘书给击碎了。 先不说这事是不是周围有意授意的——啧啧啧,最长的截留了十五天呐,你真冤枉又有几个能信——这不管是不是吧,但凡这个秘书有肯肯麦麦的柜台的水平,能来个起立问好请坐,楚河也决计闹腾不起来。但谁能想到,人家抄了个七八十年代国营百货公司售货员的模版――那可是被明文规定“不得殴打顾客”的强者。 要说这元老之间呕气,前段时间北上南下政策之争的时候,那气性不是更大?!但也没哪个元老委屈到这份上。这楚河能呕到跑来找刘翔这个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诉苦”,还不是因为―― 刘翔迅速把思路goto到了《史记·孔子世家》。齐鲁会盟弭兵,齐王百般戏弄鲁王,鲁王一声不吭;齐王又派出了个侏儒戏弄鲁王,旁边的孔夫子可就看不下去,直接呼叫了一个跳砍: “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 你一个官奴隶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一个元老呢! 这才是楚河的真实心态。 至于什么收发制度,问题当然是有问题,但不过是个面具罢了。他楚河总不能说对方“大不敬”――元老院从来没有定过这个罪名,更何况,这元老院里的诸位元老,从来都是把“平等博爱”挂在嘴边,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拦住感激涕零正要下跪磕头的土著,堂而皇之的说一句:“我们不兴这一套”。 如今别说没了这套,还得腆着脸去求人,求人也就算了,还热脸贴了冷屁股! 这能忍?元老可都把自个当成天龙人,哪有这么寒碜的天龙人!是个元老就不能忍。 你要真当场拔枪把这什么秘书给崩了,我倒是要高看你一眼。至少留下的麻烦也没那么多了。刘翔带着复杂的心情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麻烦呢,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哎呀!老楚你这是大才自晦啊!坐个船就能想到三十天筹款三十万的好法子!”刘翔顺着楚河的话头吹捧着,虽然只听了个标题,但并不影响刘翔直接说这个没听过细节的法子好,毕竟会议室还一堆同事等着他回去。“这样,那边大会议室还有工作会议要开,我是真得过去了!老楚你经济工作这么有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帮忙参谋参谋,给我们广州市的经济发展把把脉?” 刘翔寻思着人家现在对“尊重”无比渴求,谈完了事也不好直接赶走,不然自己肯定马上变成“一丘之貉”,话赶话说到这里,刘翔恰好灵机一动,提出让楚河帮忙“参谋”一下广州经济发展的事。先塞点材料给他,最后他就算放了个屁回来,那也是“有重大参考价值和指导意义的建议”。他若是个情商高的,这人情只要到位,以后让他拍着桌子吹“广州经济发展是我规划的”又有何妨呢? 当下又演了一场“三请三让”,刘翔就笑嘻嘻地叫来勤务员带楚河去了隔壁一间南北通透的小办公室,让他研读广州主要大户资料和手头上有的工商业摸底简报了——绝不涉密,但想弄个能做分析的版本出来也是不容易。 “嗨,我在那头说等他出来吧,结果门口一听,他在那请诸葛亮出山呢,我就先过来了。先喝杯水,赶死我了。”刘翔刚靠近大会议室门口,就听见慕敏在跟张局唠嗑。 “哈哈哈……”人影未至,先笑三声,刘翔也推门进去。 “今天这个诸葛亮,可是来发脾气的。” “怎么滴?”王局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凑趣道。 “今儿个这个诸葛亮,碰到臭皮匠了。”刘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三言两语把楚河的遭遇说了一遍。众人听完,也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毕竟正主不在,义愤填膺什么的就免了吧。 “实话说,这的确有些过分了。”张筱奇第一个表态了,“好歹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同志,说得肉麻一些算是血肉相连。一个秘书就这么轻慢,还轻慢了这么多元老――不管他们存着什么心思吧,这都是元老之间的事,你一个秘书掺和做什么?” 艾志新点头:“这不是过分这么简单,至少应该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枪毙、流放、苦役……” “大不敬?我们元老院哪有这个罪名?”王企益摇起了头,“咱们一边‘我们元老院不兴这套’一边要治别人‘大不敬’,这叫归化民很难办呐。” “亡羊补牢,叫办公厅搞个规定出来不就行了?”艾志新说,“得让元老保持足够的神圣性!” “鞠躬要多少度,见了元老要怎么问好?什么时候应该下跪?”王企益连连摇头,“你这搞西班牙宫廷礼仪还是凡尔赛仪注?这玩意可是把国王王后自己都给坑得不轻。” “他想往大了闹?”慕敏倒是干脆利落,直击要害。“那你叫我过来干嘛?你不会是想要我把那个什么秘书抓起来吧。” 其实吧,那个“现场电话办公”表演性质其实更多一些,其实午木来不了无所谓,这件事还上升不到“颠覆元老院”的程度,主要是体现重视程度。但把慕敏叫来,刘翔倒是也有自己的考量。 “那是他跟周围的事,咱不掺合。再说用什么罪名抓人?”刘翔先表了个态。“但这事吧,咱们也还是得充分警惕起来。” 其他几位被刘翔这来回横条的立场给弄糊涂了,您究竟想干啥呢? 众人的注目下,刘翔说出了自己刚刚想到的事:“是这样。周围同志啊,刚刚领了新任务,手头缺人,不得不把一切资源都顶上,不小心安排了不恰当的人上去,咱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周围来广州这么长时间,除了刚下码头的例行拜会外,还是来找刘翔谈了几次心的。刘翔先还觉得他周围自己都不怎么重视,一天天的不见人影不知道在跑什么破事,现在这对比一看,自己这还算是“挺受重视”的那一拨!起码是“亲自来拜访”了。再说了,不管这事事实如何,周围肯定不会自己认下“藐视其他元老”的罪名,他自己不认,难道刘翔在这里先帮他把帽子扣严实?那肯定不能啊!所以刘翔干脆把周围必然会做的解释先用了。 “但是,咱们自己手边的人,是否也有骄纵情绪,是否有思想滑坡——嗯,这玩意其实吧也看不出来。但我想,我们至少可以做个自我排查,看看咱们广州市政府各单位的秦大爷们,有没有按规章办事,有没有也出现这种工作错误。” 按刘翔的想法,这楚河往这一坐,那架势是必然不死不休的,不然的话,他大概只有跟老张一起修电脑了――想到这里,刘翔偷偷看了下旁边做着会议记录的张允幂,复杂的目光中包含着一丝玩味和一丝歉意。而周围不管冤枉不冤枉,最后必然是认栽的,他如果硬杠,那么楚河只会闹到更大,坐实了周围他脱离组织脱离群众(元老)不团结不友爱的罪名,那周围的南洋公司就别想顺利了。 所以,这楚河是必须安抚的,而周围嘛,可敲打,也可不敲打。但按王局和张局夫妻俩的分析,这南洋公司真开起来,广州地下的历史累积白银,很大可能就白白便宜了他,被他吸走装点了政绩,而广州市政府则很大几率屁都闻不到一口。 必须敲(诈)打! 反正是要兴作一番,给“楚河元老”一个交代的,为什么不顺便敲一下周围呢? 然而周围跟刘翔,在明面上并没有任何从属关系,尽管只有一个皮包的南洋公司需要的资金、人力、货物全部都要广州来供应,但TMD在明面上就是没有任何关系…… 像慕敏说的那样,直接抓捕那个秘书?你看慕敏那看好戏的眼神,刘翔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用啥罪名?元老院可没有“中旨”这玩意,什么都得“依法办事”。 刘翔当时电光火石间能想到的只有这一招了——我自查!你总不能拦着我自查吧! “本来应该是找午木同志的,但午木同志今天恰巧不在。我给他的秘书留话了,要他一回来就过来。这事估计还是要牵扯到他们。”刘翔又解释了一句,对着慕敏说:“眼下先请慕敏同志帮个忙,派一些人力,帮忙搞一下突击检查。” 说到这,刘翔又环视了一下大会议室的各位元老,说:“我说各位,大伙应该不怕突击检查吧。”
第三百零二节 融资(七)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办公室里泡久了的几位比如王局张局、慕敏这几个,立马反应了过来。虽然其中几位不一定能理解为什么刘翔要准备出锤子,但这事他们又没损失! 张局呵呵一笑,接口道:“嗨!咱怕啥啊!没有更好,查出来了,就当搞作风建设了呗!正好我也想知道那些小崽子们是不是在玩二皮脸!” 张局带了头,众人即使不明所以,也纷纷跟进同意。 “那这样,人不在的元老咱就不管了,就咱们现场这几个人几个部门,大家先商量一下突击检查的顺序。” “小张,你也收拾一下,和我们一起出发――毕竟你也是干部学校的校长呢。这个督察工作也算是你的本职。”刘翔招呼道。 “好,我这就来。”张允幂爽快的应了,阖上笔记本――这是内部会议记录,照例是不能带出去的,所以她放回了会议室的文件柜里,重新取了一本笔记本在手。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会议室,张允幂最后一个走。走廊上看到有个勤务员正端着一盘子点心和红茶快步走着――这大约是送给那个“楚河元老”的。她叫住了勤务员: “这是送给谁的?” “是送到那边小会议室的,有位元老正在看材料,说要拟个什么方案。”勤务员说小声说道,“刘市长说要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他心里有气。” “你去吧。” 看着勤务员端着茶点过去,张允幂心想,这个叫楚河的元老此刻大约正在灯下,对着一堆材料“研究”着,想着能做出个什么“方案”来吧。 他的内心,大约还指望着这个方案能得到刘翔的青睐,成为他的“进身之阶”――毕竟,这南洋公司炙手可热的周总他是巴结不上了。 两间屋子的对比强烈吗? 一边的楚河元老,被归化民气得跑来理论,气还没消就被白票去打白工了。这边呢,几个实权派元老,羽扇纶巾,悠然自得,斜靠在椅子上,谈笑间,就把楚元老当枪使了。 权力,这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一种悲戚感从心底涌了上来――这还是个元老呢! 另外一边,楚河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梳理自己的心思。 周围认栽,这大概是必然的——只要他愿意闹大,而周围不是个铁憨憨。至于会不会蹦出个路人甲装圣人,质问什么“凭什么A元老的秘书必须尊敬B元老”,楚河觉得这种脑有贵恙的人还是别混元老院了。 但,他楚河不是来呕气的啊!不是来踩当红炸子鸡打脸自嗨的呀! 自己设计的那一套所谓“三十天筹款三十万”的路线,是要展示自己,是要给自己弄实职添地位的呀! 我TM又不是来做单良的! 现在仔细想想,闹到这一步,就算周围跟他“一笑泯恩仇”,结果面上笑嘻嘻、底下麻麦坯怎么办…… 一边想,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刘翔的勤务员递来的经济数据资料,但职业习惯的逐渐唤醒让他也不时关注一下每页的关键数据。没想到,这数据资料越看越有,渐渐的,他的心思就转到资料上来了。 粗略地翻了一遍后,楚河突然站了起来踱来踱去,又自己把写给周围的信拆开,重新读了一遍,再又对着经济数据资料看了又看…… 好一会之后,楚河突然右拳往左手手心一砸:“哎呀妈呀!这病急乱投医,还投对了!” 楚河喊出了这句心里话后,也惊觉自己声音太大――不,是不应该一惊一乍。他慢慢走到风口的窗户边,心中激动地感叹道: “没注意没注意!他们还有这么个矛盾在这里!我这还真是来对了!而且,我这写给周围的主意,其实头开小了,后面的手尾大得很!迟早也是要找到刘翔那儿去的!” “嗐!你说我这……我这上赶着先找周围是为什么啊!他是能给我批地还是咋的!” “对了,给广州经济工作提建议!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楚河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大声呼叫道: “勤务员!” “过来!” “给我拿纸和笔!” 得了刘翔特意叮嘱的勤务员恭恭敬敬地递来了全新的纸笔,接着,又有一份茶点端了进来。 “怎么?是红茶?”楚河不习惯这口味。 “马上给您去换!”女勤务员最是伶俐不过,马上转过弯来,十分殷勤地问道,“您喜欢哪种茶?” “我习惯喝绿茶,不用太考究的。我也不是什么讲究人。”此刻他愈发显得“平易近人”,“这红茶就留着吧,都泡了,也不能浪费。一会你再给我杯绿茶来。” “好的,我们这里有杭州来得龙井,一会就给您送来。” 这份小心意让楚河的心情更加舒畅了些。念叨了几句对周围的臭骂,楚河终于坐安稳了下来,从思维导图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这人做事一专心,时间就过的飞快。楚河不知不觉都把一壶明前毛尖喝得滴水不剩了,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坐了很久,老腰都受不住了。站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画得无比意识流的四五张纸,楚河锤着腰眼子扭了起来,左三圈右三圈来了四个八拍才感觉好些了。正要叫人续热水的时候,门突然咚咚响了。 “报告首长!任元老来了!”听声音是自己的警卫员。这货……也够憨的,去喊个人差点就把自己喊不见了…… 而这任元老嘛…… 嘶!谁想到刘翔这边这么干脆利落,这厮又来得这么慢呢!诉苦大会没让他凑上,现在我在这想点子呢,他倒是来了! 哦,对!尊重!他娘的,尊重! 楚河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一副周公吐哺倒履相迎的姿态,噔噔噔踩得地面发响,大力扭开了门锁,一脸欣喜地抓住门口来人的手:“老任!你可算来了!” 任佑梓今天又被“婉拒”了。他来广州是专门向裔凡请了假的,这位契卡的领导人对他的请假本来就很不满意――契卡一直很忙。但是大家都是元老,裔凡也不便拒绝,只好扯了几句“工作面,早些回来”。 “回来个屁!老子再也不回来了!”走出裔凡办公室的时候,任元老心里是这么想得――他花了好几天事件,拟定了一份“精妙”的计划书,准备以“备忘录”的形势交给周围,以此来“腾飞”。 然而跑到广州一看,想蹭热度的人还真不少――这也罢了。问题是周围根本就不知所踪。他连着去了几回办公室,除了把备忘录交上去之外,连周围的毛都没见到一根。那个漂亮女秘书除了会翻白眼和说几句“不便透露”之外,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MD,早知道当初给殖民处做离任审计的时候就该搞个底朝天!一张手纸也得查个水落石出!” 心情本就不好,那个偶遇的元老所谓“一起喝一杯”的邀请他也没当真,最终他没有按最短路线回住的地方,而是带着警卫员去珠江岸边溜达了好一会。慢慢挪回了招待所门口――明天他预备着再去撞一回运气,撞不到就订票回临高去了。 “你等着吧,只要你这南洋公司还是国资的,老子不把你审计个底朝天叫你一年整改三百六十五天再开十二场听证会老子就改姓周!” 怀着这般怨恨,他刚刚跨进招待所的大门,便被前台的服务员叫住了――指着大厅里坐着打盹打迷糊了的一个铁憨憨说,有个元老派了警卫员跟他联系。弄醒了这个铁憨憨一问,才知道有个刚刚偶遇过要和他“一起喝一杯”的“楚河元老”要约着见个面,地点还是广州市政府,任佑梓也就奇了怪了――这货啥时候空降广州市政府了? 府中约见,那就去呗! 去归去,任元老也存了个心眼,路上便和这小朴套话。说起来小朴倒也憨厚的很,三言两语就把楚河的那点事都给说了出来。 任佑梓这下反倒是要吐血了:敢情您楚元老跟我一样也是来跑关系的!结果跟周围的秘书闹上了,还跑去市政府“找人评理”去了?!那刘翔能管得上事么?能管的上,我早去了,还有你啥事啊!你是小学生啊,打架了请家长!我呸!刘翔算个什么家长! 不用说,叫自个去是壮大“告状”的队伍。这算啥露脸的事?这路还没走几步他就不想走了,但转念一想又不好半路回去――不管那刘翔保不保这个楚河,自己这都走半路了,打转回去,那不是往死了得罪这个什么楚河么?哦,自己一边对周围不满意,一边对楚河甩脸子?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事不能这么办嘛!想到这,任佑梓只得没好气地慢慢拖着速度走――本来回的就晚,自己再拖一拖,那头应该早谈完事把楚河打发了吧,说不定路上就能碰见,咱就别在市政府见面了,贼尴尬。
第三百零三节 筹款(八)
结果现实就是那么不让人满意,一直到市政府了,任佑梓在街对面看到刘翔一行几个元老风风火火地坐上轿子走了,不过里面并没有楚河。到门口一打听,这家伙还在市政府!他出示了元老的证件,被态度明显过于友善的工作人员立刻引到了这个小办公室,才刚敲门没一会,就被“握手言欢”了。 放开!捏着恶心!任佑梓在心中怒吼着。 两个“天涯沦落人”坐到了一起,楚河招呼勤务员又上了一杯茶,给自己续了水,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多少有些尴尬――因为他们一点都不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 现在他们居然坐到了一起,隐隐约约还有要结盟的意思,这世界还真是变化快。楚河心里感叹着,才又努力回忆了一下记忆里这位任佑梓元老的信息。这位任佑梓元老,在酱油众里还是小有名气的,人称“人油子”。不是恶搞他的姓名,也不是说他油滑,而是……此人颇为精通挑火拱火之道,见人就杠,沾事就拱,一手火上浇油的本事唯恐天下不乱,因为他去契卡并不情愿,所以工作就成了他出气的渠道。但凡听说他要来本单位审计,元老和归化民干部无不闻风丧胆…… 麻蛋!我这“他乡遇故知”就算了,一时脑热我把他招来干嘛! 两个互相嫌弃的人坐在一起,尴尬地喝茶,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喝了半杯,任佑梓自己受不了了,眼睛一晃,先发现了个话头,就递了过去。 “怎么,这老刘已经给你安排工作啦?”任佑梓扬了扬下巴,意指办公桌上的文件。 这个开头总比“老楚,你告状告得怎么样了”强多了。楚河心里自我安慰着。 “嗨!跟老刘反应了一下情况,老刘就给了些本地经济调查的简报,让我帮忙看看有什么点子没有。”楚河故意把“反应情况”说得云遮雾罩,好像他是来给刘翔上提案的。 “你这……办公室都安排上啦?有编制了?”任佑梓倒是被唬住了,惊奇了一把, “没有没有,我这没调查也不能凭空提啊,这不正在研读资料嘛。”楚河继续敷衍。 “唉,不对啊,那你今天去周围那干嘛?不会是去向周皇上请旨的吧。”任佑梓见他说话七拐八弯地,再一看这是毛办公室,就是个小会议室嘛!哪有人在这里办公的。心中一嘀咕,琢磨出味来,直接拆穿了。 楚河强行不尴尬,硬拗着说:“这不周围没见着嘛!我想的方案里,周围那边其实是小头,大头在这边,所以正好过来探探风头。” “嘿!”任佑梓毫不留情地刺道:“这市政府可比周家堡好进!” 楚河还以为是在隔空刺周围呢,正准备附和,就听任佑梓一个反转。 “周围的热灶,咱们是赶不上了。刚才我在珠江边上溜达,冷冰冰的江风朝着胸口这么一吹,透心凉!人也想明白了。人周围上蹿下跳,在元老院搞游说串联的时候,咱们没出力。如今他革命胜利了,咱们要挤进去分果子,当初跟着周围干得那帮人能答应吗?就算周围要团结群众,不也得先紧着团结自己这帮小兄弟?” 楚河被臊得脸色微红,喏喏接口说“是是是”。 “就算最后能给咱们落下点,不也是口残羹剩饭?再说了,他夹袋里又不是没人可用。咱们这巴巴的来献殷勤,别说他家这小秘书看不上,换我我也瞧不上啊,您说是不?” “那是,那是,人之常情嘛!”楚河这会连耳朵都快红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要提啥,但总离不开人、财、物三样。这周围有什么呀?明白的说,他现在就有张盖了圆粑粑的文件!原来东南亚公司的家底,划是划给他了,但这么点时间,他又人在广州这边瞎忙,肯定是连底都没摸清楚,就别说使唤了。”任佑梓换上一副“别骗我”的眼神,往后斜靠着沙发,一脸鄙夷地对楚河说:“要是是关于原来东南亚公司业务的提案,能提早提了。你能给周围提啥?最后落实肯定还是落实到广州地面上,怎么把人财物忽悠出去。” 楚河心想,你TMD也是刚想明白的吧?跑这里来给我装大尾巴狼了!你要早明白了还用得三天两头去找那周秘书?老子好歹还拍了桌子,你就灰溜溜的自己滚蛋了! “你就说是不是吧!” “那是……“ 但任佑梓根本不在意楚河的回应,径直说了下去:“我问过的人多了,谁逃得过这个范畴啊!他周围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为什么?不就是怕老刘不肯配合,不肯给个实底,给他来个没等借钱的开口就哭穷的套路,想要自己摸一摸情况,免得给老刘糊弄,二么,也看自己能不能绕开老刘嘛?” 说着,他又俯身靠近楚河,伸手敲了敲两人中间的茶几说:“咱们这些人,为什么也不去找老刘?找他有啥用啊?跟老刘说,为了兄弟我的前程,你快点把广州的人力物力财力拿出来,通过我交给周围,让他发财,让我升官?” “老刘他凭什么呀?这票房几个亿的电影都能做成亏损不分红,老楚!”任佑梓戳了戳楚河的肩膀,说道:“咱们都是行内人,这道道会不懂?这广州的银子进了南洋公司,随便报几个台风海啸,可就啥也见不着了。” 任佑梓说完一大溜的话,又靠了回去,缓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咱帮着把广州的韭菜割了,一地烂菜叶子留着给老刘打扫收拾,你当老刘是傻子?就算老刘傻,财税局那两口子又奸又猾,一看就是官场老混子,能看不到这个结果?他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的,肯定得提醒老刘啊!那咱干嘛要去上赶着挨喷啊!” 楚河感觉这任佑梓终于发泄完了,自己也松了口气,亲自起身拿起勤务员留下的开水瓶给两人续了水。 “老哥看的明白!”楚河赶紧吹捧道:“我这还是刚才看摸底资料才回过这个味来。” 任佑梓自己心里的邪火通过这个拐弯抹角的途径发泄了出去,心情也好多了,顺势接受了恭维,得意地拿起刚添的茶水抿了一口,却不料茶水太烫,所幸喝的不多,没被激得吐出来,只含在嘴里疼得蹩眉头。 楚河刚才小意奉承只是怕这位又发邪火,本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这见得他任佑梓把自己烫着了,心里一笑,人也是松快了些。心情松快了,说话也就往开了说了。 “老哥敞亮!我也不跟老哥说假话了。我今天在周围的秘书那里受了气!” 楚河话一开头,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点:自己受了气转头就提个对周围不利的方案出来,怕是也要落个睚眦必报的评价。不如多拖几个人进来,显示一下周围不得人心? “这受了气,转头就来这里告状,先不说老刘管不管的上吧,这开弓没有回头箭,老弟我只能继续杠了。” “不然涅?”任佑梓顺势杠了一句:“你是要回去修电脑还是种花?还是继续去济州岛教女学生?” “继续杠归继续杠,但这杠赢了没用啊!就算最后把周围杠翻在地又有毛用?老弟我这不是还得找个出路嘛!” 嗯?任佑梓感觉这话里有话。 “你这是要改换门庭?” “老哥,你的境界不要这么低好嘛?都是一条船上来得元老,谁有门庭?大家都是元老院这个门庭的!我们得有这个觉悟才行。”楚河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算是给自己扳回了一局。 任佑梓嘿嘿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这老刘听我诉完苦之后,就给了我些材料。依我看,这里面大有可为嘛!”楚河继续说道:“老哥把南洋公司跟广州地方的矛盾看的那么透,你觉得,咱要是能帮忙广州这边落下更多好处……” “嘶!”任佑梓的思路一下子被打开了。 “老哥我先交个底,我是准备给周围提筹款方案的,老哥跟我这冲突不?” 任佑梓盯着楚河的眼睛看了十几秒,才回答道:“不冲突!我准备的是筹集人力的方案!” 周皇帝,你门槛高可不怨我!任佑梓在心里咆哮道。 你骗鬼呢!楚河心想,你一个金融民工,又没当过HR,搞什么人力筹集方案?不过他立刻做出一副信以为真表情: “老哥爽快!那咱参详参详,看能不能搞个综合提案出来?”楚河笑得眼睛都打弯了。 “不!”任佑梓突然站了起来,吓得楚河以为这老哥脑抽要翻悔。 “楚老弟,你不是要请我喝一杯吗?现在就去怎么样?”任佑梓忽然说道,“大世界有个酒馆,气氛不错,夜宵做得也好,多找几个人好好喝一回!来个不醉不归!” 楚河心里透亮,对方嫌这里是市政府,只怕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当下应道: “老哥!豪气!”
第三百零四节 融资(九)
张允幂有自己的轿子,其实她很不喜欢这种排场,坐着并不舒服――基本上只能正襟危坐。毕竟这官轿里的椅子是一把四四方方的官帽椅,**,冷冰冰,没有半点“人体工学”概念,和公务马车比相去甚远。 然而在广州城里坐马车受道路条件限制太大,元老们只能妥协,以轿子作为主要代步工具。张允幂坐得是原本城里不知道哪个官儿的四人轿。 她刚要入轿,张筱奇冲着她招招手。 “妹子,和姐姐一块坐!” 张筱奇的热情,其实张允幂并不太受用。但是她知道自己在元老院里孤立无援,某些元老的“好意”更是包藏着企图。因此处处有戒心。不过她对王企益张筱奇这对元老中的模范夫妻她还是比较信任的――当然,有一部分信任还源自于她和王慕清之间的交往。 张允幂当然知道人品不等于办事能力,不过王、张二人的办事和为人处事的能力她是看在眼睛里的――人的区别,为什么就这么大呢?不由自主的她又想到了父亲。 这么一对人品没问题,在元老院里又属于正冉冉升起的“红人”,对自己表达友善和好感,她自然不会峻拒。 张筱奇的轿子是原广东布政使司用得八抬大轿,轿子里面十分宽敞,坐两个人也不嫌挤。有时候一起去检查工作或者开会,夫妻两人也会同乘一顶轿子。 王企益这屁股还没坐稳呢,一看这架势,赶紧自觉麻溜地下了来上,换了张允幂的轿子――不用说,老婆又有什么私房话要和张允幂说了。 老婆嘛,什么都完美,就是看不得小姑娘受苦吃亏。对南婉儿是这样,对张允幂也是如此。 随着市政府警卫秘书的一声“出发!”轿子的行列缓缓启动,目标就是他们刚商量好的第二突击检查地点:警察局。第一检查点,当然是市政府啦!全程享受元老亲自检查待遇――因为没有额外人力。现在嘛,他们就是要去警察局做突击检查,顺便带上人手往接下来的目标走。 轿子有节奏的颠着,张允幂默默的复盘着今天的会议:原本会议谈得是财政税收问题,半途中杀进来一个楚元老,然后会议的味道就变了。 刘、王、张、艾……他们每个人说的话她都听得明白,意思也懂,可是又隐隐约约的觉得,他们个个都是话里有话,皮里阳秋。 这突如其来的“检查”,显然也包括了某种含义在内。张允幂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总觉得还隔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怎么?事儿想不明白?”早就有备而来的张筱奇开了口。 “嗯?”张允幂还在努力的厘清着他们各方的态度和发言的“含义”――来广州这段日子,她多少也明白了些“黑话”。突然被叫了一声有些迷惘了。 “说起来,的确是有些不明白。”张允幂知道她今天叫自己一起乘轿,必然有番话要说,这会既然开了口,那就顺着她的意思说就是了,“大姐,您帮我解说解说。特别是他的态度。” “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张筱奇原本就准备来一番“演说荣国府”,此刻又听到一个“他”!嗯,有点意思,这就直接指代上了。 “今天这事你不会没看懂吧。” “嗯……大姐厉害!你这一说,我还真是从头就觉得不对。”张允幂回忆了一下后肯定地说:“我觉得……大家反应好像有点……淡……我觉得吧,这事很恶劣啊,大家怎么都跟在听笑话似的……” 张筱奇先是心里一咯噔:这丫头咋没转过筋来呢?再细细一想,这丫头为啥年纪轻轻跑外派来啦?不正是他爹的生活秘书“以奴欺主”嘛!这丫头问这话,感情是感同身受啊!那咱得开导开导!张筱奇母性觉醒,开启了家教模式。 “嗨!这儿就咱姐们,咱们就不说那些虚的。”话虽这样说,但声音还是压低了,毕竟轿夫可不是她们的“姐们”,而这轿子呢,说白了一点隔音效果都没有。 “第一,苦主不在跟前呢,咱犯不着激动,你说是不是?” 张允幂点点头——但,不激动不代表应该轻描淡写啊…… “第二嘛,就别说对咱们了,就算是苦主自己,其实也可以把那个什么秘书一枪毙了――当然了,免不了要闹出一场风波来。但是嘛,虽然最后有处分,说到底也不会太重。对不对?”张筱奇淡淡地说道:“对个只手可灭的蚂蚁,动那么大气干嘛?肝太多了要溜个肝尖儿?” 这话从张筱奇的口中说出来,张允幂的微微感到一凛――这就是刘翔常说得“统治阶级的觉悟”么?此刻,外面引路的火把光芒射了进来,正照在“张姐”的面孔--正温柔的笑着,她却忽然感到脖颈上传来些许寒意。 “……嗯。”张允幂赶紧低下了头,她此刻心里转动的念头,并不是什么根本没印象的楚河,而是她自己那段卧槽的往事。 她收回思绪,顺着张筱奇的话说问道:“但,打死了就算罚酒三杯,他跟周围的梁子不也结下了么?” “周围……这秘书这么办事……”张筱奇迅速调整了定性问题,才接着说道:“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就算没这个事,就算他们后来合作愉快,这楚河一群人心里就没疙瘩?以后大会上周围黄芪夫妻两的提案莫名其妙被人反对,只怕他们还不明白啥时候得罪人了呢。所以说为什么总要强调管好身边人呢,这身边人给你挖坑,你跌进去跌得莫名其妙,只怕还在坑里寻思为什么全世界都要反对我呢。从古至今,栽在身边人手里的高官显宦不计其数。” 道理是不错,但跟我没关系呀……的吧?一直只用书信来往的父女俩,关系有点走淡的意思啊,张允幂突然信心有点不足了。 “那,为什么不严肃处理呢?大家都一副没什么办法的样子!明明可以像……”说到这里,张允幂本是想拿自己的例子出来,但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 张筱奇赶紧伸手摸着张允幂的脊背,一副宠大闺女的样子。 “这事吧,得看你想对付谁了。” 张允幂一动不动,把问题接上了。 “不就一个人嘛……呃……也许两个?” “咱一个个说。”张筱奇微微一笑,放缓了抚摸的节奏。 “这个什么周秘书吧,咱们,其实没什么办法呀。” “不是因为她本事大,而是因为这破事被放到众目睽睽之下了。”张筱奇分析道:“放明面上了,大家就要讲规矩,明的暗的都要讲,就要维护利益,不仅是那个楚河的利益,也有周围的利益。他楚河是元老,周围就不是元老了?事情放到‘公议’的局面里了,维护的就是‘元老们’的利益了。” 张筱奇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楚河就算没要人的命的胆量,只是当场把那个什么周秘书抡圆了赏她几个大嘴巴――咱这儿还没这么多麻烦了。到时候周围回来,咱们出面干脆楚河他自己摆个酒,罚酒三杯,周围能说什么?又不是楚河一个人的事,他周围得罪的人不说拍手叫好,心里肯定是支持的嘛!要说周围那性格,只怕还亲自帮忙斟酒呢。” 越说越明白,可是心里也越冷。张允幂知道,当初自己老爹那档子事冒出来,元老们之间大约也是用着这种口吻讨论的。 轿子里黑漆漆的,张筱奇看不清这“大妹子”的表情,继续说道: “难就难在这楚河是真能忍。按老刘的说法,巴掌都没赏一个。真呼上几巴掌,那秘书等周围回来一哭,就弄成私怨了。到时候周围是硬杠也好,是把这个秘书吊在招待所门口抽皮带也好,事都小,也跟咱没关系。” “但他偏偏就转身来市政府了。来就来呗,要坑也就坑老刘一个,但巧不巧,今天咱们开会,被撞到了。撞到事了,总不能不表态吧……说是表态,但事情往大了闹,咱这表态也就一个态可表了。” 对对对,但为什么没赶尽杀绝呢?我当年是照顾亲爹的感受兼自己要脸……今天这事怎么就飘过去了呢? “可表态简单,行动上就难了。妹子我问你,那周围是啥单位啊?” “啊!南洋公司?没别的职位了吧” “对啊,南洋公司……一个商业机构!楚河告状的切入点是不按行政规范操作……但,人家不是行政单位啊!” “可是南洋公司是一级国策公司,按照我们的《监察条例》来说,企划院管辖下的国策级企业的人员和行政管理是参考元老院行政机关的。” 张筱奇赞许的点点头:“妹子,你用心了呀!你说得对!但是呢,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这南洋公司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正式成立。除了周围自己和东南亚公司公司的员工,没有人是它的员工。”
第三百零五节 融资(十)
“再说了那……那个周秘书的情况咱了解么?是办公厅派遣的生活秘书还是周围自己收的?跟周围几年了?有过亲密关系没?还一个巨坑,她怀孕没?有孩子没?如果她只是周围的私人秘书而不是受办公厅派遣的,那么这事情怎么定性就有点为难了……” “所以老刘定性还是准确的,这是楚河跟周围的私事。楚河当场不处理,那就只能等周围处理了。” “要是……周围真的不处理怎么办?”张允幂还在消化前面一大段,脑子里冒出了个蠢问题。 “他不敢的,不然名声就真臭了。他是要做事的,不是来抖威风的,所以不可能不处理。”张筱奇想了想其他的可能性,又说:“如果他真脑子不清醒,那就只能盼着这个周秘书是办公厅派遣的了,这样那楚河还有最后一个申冤的地方――主管单位嘛!闹到那儿去,这周围可就真是元老院公敌了。” 啊?!这么说我当年是直接一步到位去了最后申冤的地方了? 张允幂先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往事,然后稍微一思索,就抓住了要点。 “这么说,要对付这个秘书的话,在广州其实是使不上劲的了?” 有悟性!张筱奇心想,说道:“对。但也不完全。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张允幂突然答不上来了。 “咱们现在,广州还是军管状态呢。老刘是军管会的头头,默认就是广州地区外派元老的会议召集人。他要是肝火上头了,直接召集元老们开个会,然后派一队国民军过去把那个秘书治个大不敬打成筛子,谁也说不出话啊。” “但……凭什么啊?”张筱奇一摊手,“他凭什么要这么干?楚河又不是他小舅子……” 张允幂“噗哧”一声笑了,马上又掩住了嘴巴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张允幂随便找了个方向对着外面扬了扬下巴问道。 唉嗨,这又绕回开头啦?哦哟,还是“他”啊! “老刘他心……思深着呢!”张筱奇把“黑”字给吞了,换上了中性点的说法――万一老刘心想事成了呢? “搞突击检查,那是一个坑。” “他……坑周围?”张允幂发出了疑问,然后突然觉得中文很伟大,而周围的名字很有趣。 “他哪需要坑啊,这周围自己把自己埋了大半截了。”张筱奇回避了是不是要“坑”这个提法,直接先把事从另一个方面来定了性。她这会越说兴致越高,只是觉得喉咙有些冒烟,从座椅下面的饮料箱里摸出一瓶红茶菌来,拧开了封口连着“顿顿”了几口,这才继续说道:“老刘现在吧,应该叫攒材料凑报告。” “打什么报告?” “我问你,这老刘跟周围啥关系?” 当然是纯洁的同事关系呗,还能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想到此“关系”不是“彼关系”。又想了想,说: “这个南洋公司我听了几次会了,感觉像个个皮包公司。具体的业务也没弄清楚,只说跟各路东印度公司一样,但我看文献,各家东印度公司本身就各不相同啊?反倒是对广州市的需求特别多:想要在这里筹银子去运转,要募集殖民者去开拓,要搞物资生产做供应…… 刘市长前几天刚劝走了想来开钢铁厂的那波人,然后在那里嘀咕说什么莱钢下属莱芜市、武钢下属青山区。这南洋公司大约也是想搞个‘南洋公司下属广州市’。”张允幂一边回忆一边整理着思路。 “其实么,老刘顺势答应也不是不行,一级国策公司嘛!就算不给地方政府交税,辐射带动效应还是很明显的。结果人家总部搬三亚去了,根本不在这儿上税。”润了嗓子的张筱奇立马点出了业务范围内的关键点,“这么个事吧。用广州的资源,成就他周围的成绩。配合咱肯定配合。元老院是我家嘛,给自家添砖加瓦,怎么都得乐意。再说素质在那里摆着。但要说心甘情愿,那是不可能的。”这话算是说得很直白了。 张允幂想起了刘翔在曾经和她谈过“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不仅点了点头。 “说回这个楚河。按今天的说法,被那个什么周秘书拦住的怕不是有十几个元老,但只有他立马调头过来了。这往高大上了说,叫信任。或者反过来说,如果咱们不帮他一把,他是可以反咬一口说咱们辜负了他的信任的。” 张允幂张了张嘴,刚想说:“不至于吧”。想想当初老爹的案子出来之后,她对元老们的憎恨之情,除了平日里和他交好的几个同学,几乎所有元老她瞧着都是讨厌加“别有用心”,要么就是“冷漠”。其实想来别人大约也担心“好心当作驴肝肺”。 看了别人,就能看明白自己。张允幂暗暗后悔。说白了,自己当初的所谓“坚强”,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不识好歹”的小孩子脾性。 “刚才我也说了我们直接处理是使不上劲的,只能给周围压力逼他自己处理。怎么加压就考验技术了。我们这些人不管哪个,直接上都是划不来的。要这份面子,楚河至少得有个救命之恩再说。” 张允幂听得直点头:搁她那儿她也不乐意啊,咱共情归共情,但共情只是为了自我感动。替你赴汤蹈火是不可能的。 “这个自查就是办法?”张允幂虽然做了一段时间文秘摘抄工作,但因为跟自己毫无利益关系,所以从来也没深想过。没亲身体会过公文战争一字春秋的盛况,哪里能迅速理解呢? “自查只是在搜集材料。关键是材料准备好了,报告怎么写。”慕敏指点道:“不管查出什么结果,大家全部作风优良也好,大家全部都是一泡烂泥也好,这报告打头一句写‘经某些元老举报,某些元老的私人秘书有什么什么不当行为,有什么什么嫌疑,该现象引起了我全体常驻广州市政府元老的高度重视……’” 张允幂迅速联系到了自己平时给他做公文摘要的时候碰见的情况了。原来这么打头的几行字还有这层要害在里面!张允幂自己已经推导出后续操作…… 这么大个行动,不管好的坏的,《羊城快报》肯定要登,《临高日报》也得要登一刊吧,就算最后定个“内部阅读”,那也是要上《每周要闻》的……总之这事就算是广而告之,是个元老就都知道了。 以后干部培训的时候,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拿出来当典型案例讲啊,上次享受这个待遇的可不就是刘市长本人嘛!哼!他那个生活秘书!活该! 张允幂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亲爹那个生活秘书也是教学案例之一…… 她看了眼张筱奇,此刻她正沉浸在“全盘解说”之后的畅快淋漓感中。心绪十分复杂。 “想明白了?”张筱奇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声。 “嗯。”张允幂的回应有点闷闷的。 嗯?张筱奇倒是发现不对了――这声音不对啊,你刚才思路飘哪去了?她继续引导着话题:“所以,今天咱们就要突击检查,查完。明白为什么只查今天在会的元老所在单位了吧?” “明白,像梁心虎他们今天不清楚情况的,咱们如果跑过去突击检查,可能会被认为是针对。” “只查咱们几家的,用的时间也不会多。今天就能查完……明天,周围差不多就从佛山回来了。” “然后,等着周围开价?”张允幂终于推导出了全部轮廓。 张筱奇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模样:“最终还是要合作的。如果那个楚河聪明的话,也可以开价嘛!” 轿子渐缓,轻轻地停了下来。 到了。 24小时后。 人称“周家堡”的南洋公司广州办事处门外,在落日的余晖下,又一乘轿子也到了。 广州办事处没有自己的房子,借用的广州大世界里的几间办公室,周围眼下没什么人手可用,连自己和老婆的警卫员被当成了外交大臣在使唤,四处忙着调查和联络。老婆怀孕后才给他选的那个周秘书,他也就来广州的路上偷偷享用了一次,就给顶上了南洋公司驻广州办事处的工作。还得广州地方按制度再配了两个国民军当随行警卫员才算合乎安保制度。现在他已经回到了广州――尽管是被突然叫回了广州――等这两个小伙子帮忙把行李放进驻惠办后,他们也要跟自己告别,回国民军广州驻地销任务了。 “这俩小伙子挺细心的,不知道能不能找个路子留下来任职。”周围一边打量这两人干活,一边起着小心思。 “首长,跟市政府联系过了。”热情迎接自己回来的周秘书匆忙报告刚才打电话的情况。“那边说,今天刘市长、艾元老、王元老三人有个长会要开,正好您舟车劳顿,可以明天下午再见。”
第三百零六节 融资(十一)
周围觉得很奇怪――唤他回来的电报是加急的,他闹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第二天一清早赶紧把在佛山的事能结都结了,不到中午就乘返航的巡逻艇出发,一路没耽搁,中饭都是在巡逻艇上凑合着啃的军用干粮,四五十里地紧赶慢赶在天黑前赶回大世界,要不是他是在大世界码头下得船,距离办事处咫尺之遥,他还想换身衣服再去,他只怕是要长驱直入广州府了的。怎么现在我赶到城里了给你一联系,你反倒不急,要我明天再来?嫌我回得晚了你昨天倒是发个特急的标啊!要真不急你发个加急干啥?你刘某人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周围一肚子心思,又坏了心情,预想的给两个借调的警卫员“打赏”也没给,冷着脸就进了自己的“周家堡”。 “这几天有什么事么?”正准备给两个警卫员签核销单据的周围例行问了下周秘书。 “没什么大事。”周秘书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感情,说:“就是昨天有个没听过名字的元老,没见到首长你,发了脾气,还从文件筐里抢了几份文件。” 周围签字的笔突然停了,胳臂悬在半空十几秒,都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昨天?”周围冷冷地抬眼看着周秘书:“昨天几点的事?” 本就在扭捏作态的周秘书终于成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回应道:“两点多吧,不到三点。” 周围嘴角一抽,手上来自旧时空的黄铜外壳的储墨式签字钢笔被他捏得恨不得要变形。 啪,周围心爱的钢笔被他甩到一边,字不签了,只怕还要继续借用一下人家。 周围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厅大办公桌的座椅那边坐下,才缓缓把气吐了出来。“说吧,怎么回事!” 语气有点重,刚才好像还有点冒火,但周秘书心中得意,以为这是周围听说她被不知来路的元老羞辱了冒的邪火。既然听得首长垂问,她当即该删的删想加的加,把昨天的事“讲述”了一遍。按她这说法,简直就是不知来路的无赖子在破坏南洋公司的威严,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个自称元老的家伙应该剁掉自己抢夺公文的手以示悔改,好好反思,耗子尾汁。 周围听完,心都凉了半截,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又吸了一口气,好好吐纳了一番,才整理好表情。 文件筐? 周围四下打量了一下,左后方有个竹编垫了布内衬的框子,框子上有个藤编的盖子,盖子上还压着几本厚重的书。 “是这个筐子?”周围指着这个以前以为是废纸篓的玩意,问那个周秘书。 “回首长,是这个。为防止再有人抢夺,我特意加了些重物压着呢。” 你好棒棒!!! 周围很想自己亲手去看看那个筐子里有什么要命的玩意,但他发现自己好像协调能力出问题了,站不起来了。 “老子没瘫吧!”周围心中怒吼着。把双手从膝盖上挪开,搁到桌面上——还好,起码没偏瘫。抬脚跺一下?大腿能强行带起来,但小腿肌肉有点僵硬,脚底板落到地面时则是如万千银针在扎——看起来也不是半身不遂。 稳了稳情绪,周围吩咐道:“那就都拿出来吧,有些什么?” “可多了。首长刚来广州,第二天见了市长,第三天就去儋州考察,您吩咐我有什么就先收着。您真是料得神准,第五天就不断有人来找,有的人就是留个名片。有的人留了口信,都说是您有空了就见个面,我都记着呢。还有的留的厚厚一扎文件,每一个都说很重要,但我看封口上啥都没有,就一并收着了。” 周秘书一边说一边把文件筐里的东西一把把地往外拿。你要说她没做工作吧,这一个个收拣得又很好,留口信的甚至她还记单独拿纸记了。你要说她做了工作吧…… “我大概十天前不是从儋州回来了么?怎么当时没给我看呢?”周围拿着一封十七天前的《缅甸仁安羌原油开发计划简要》,手抖得厚厚的信封哗哗直响。 他来广州前,不是没有预料到会有很多元老来拜访,推销自己的方案或者意图来“掺和一下”的,所以特意关照过秘书,要把这些材料和口信都记录好,他回来要看得――哪怕这些备忘录不过是一堆垃圾,也得体现出“重视”来。 “那天您从大世界下船坐马车回来,澡都没洗就直接睡了,临睡前就通知我约了第二天早上跟刘市长再次约谈,这些又不是公文又没有标密标急的东西,您哪有时间看啊!” 那我还谢谢你了! 但不对啊,如果完全没看到过其他元老的发送的私信或者备忘录,周围早就该起疑了。既然这些玩意是有区别对待的,那么…… 周围仔细打量了一下以前并没有太在意周秘书的各种小饰品,心里本就有了嫌隙,看啥都有毛病,但偏偏又不能精确指出哪里有问题。要不,诈一诈? “身上的新玩意不错,挺好的。”周围捏出了个和颜悦色的表情,突然赞了一句。 周秘书被这么骤然一诈,下意识地往胸口一摁——他发现了?是那个82号店的特别款钢圈文*,还是这金链猫眼项链?不会啊,项链的话,首长应该看不到啊!那肯定是文*了。这东西莫非真能衬起来?首长果然喜欢挺的? “行了,去,把小徐和小杜喊进来,我这边给他们签回执单。” “好的,首长。”周秘书故意拖了个长音,媚眼如丝地转了个身。 “首长好!”小徐和小杜两人把行李在后面厅室刚摆放好,就听得周秘书呼唤,立马赶了过来。 “嗯,你们的回执单签好了。”周围一手一张单子,作势欲递,小徐和小杜正好跨步向前靠拢伸手要接。周围突然把单子往回一撤,放到了办公桌上按着,下巴一扬,对两个国民军说:“我命令:把周秘书抓起来!” 除周围外三人同时一愣,但两个国民军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反应了过来,转身就是一个大擒拿手,也不讲究什么怜香惜玉,一人一条手臂,一人一个拐腿,飞快地把周秘书摁在了地上。 小徐把周秘书的左臂往后一扯,周秘书痛得大喊了一声,小杜趁机腾出一只手来接过这个疼的发颤的左臂,十字交叠摁在周秘书的背上,然后用自己的左膝压住她的腰眼,单人控制住了周秘书。小徐则趁机直起身子,从腰带上取打包行李用的绳子,先把周秘书满地乱踢的脚给捆了,然后绳头一拉,又把手给捆上了。 两人飞快地制服了这个周秘书,完成了捆缚控制后,小杜起来行礼道:“报告首长!已被控制!” 周围又吸了一大口气,仰头对着天花板吐了出来,算是把思路理了个清楚。“谢谢你们!但麻烦你们再帮忙一会,当一下通信员。” “保证完成任务!”两人齐声回应。 周秘书先是被突然袭击弄懵了,然后又是扯胳膊又是捆手脚,脑子一直都是混的,等周围跟两个警卫员说话的时候,她才刚刚会过神来――这……就被捆啦? 一时间,原来旧年的见闻经验涌了上来,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涌了出来。 “首长饶命啊!首长!首长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周围却是没理会她,只觉得她吵闹。 “先把她嘴巴堵上!” “是!首长!”小杜应了一声,走到了躺在地上的周秘书身边。周围还以为他会拿什么布条、袜子一类的塞她嘴巴,毕竟电影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可小杜熟练地从腰胯袋里掏出了个硬邦邦的梨型物,手把周秘书颌骨一捏,趁着吃痛张嘴的机会飞快地塞了进去。周秘书被这硬邦邦的玩意塞了个满嘴,就只能呜呜地从鼻腔发声,再也不能说话了。 “这是啥玩意?”周围怕这个东西是什么危险品,问了起来。 小徐转头看了下,也掏了一个出来给周围,说:“就是草地七号应急干粮,特战队来交流的时候说,这玩意不如削成个梨子型,平时随身带着,抓到俘虏了需要让俘虏闭嘴的时候直接塞,比临时找其他玩意好用。咱们连队平时休息的时候没事就拿刀削这玩意呢,基本上人手一个。听说咱连长还给总后打过报告呢,看能不能让以后的紧急军粮直接做成这个样子,咱们还省了削的功夫。” “有点意思。”周围也就看了个新鲜,并没有深究。他没这个心情。 那周秘书知道说不了什么话了,只能侧卧在地上一边流泪呜咽一边努力做出磕头的样子,周围心中又稍微燃起了一丝怜悯。但他刚一起念,想站起来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小腿还是没什么力,仍旧站不起来,那刚刚燃起的怜惜也就随风而去了。再也顾不上什么“我们不兴这一套”的说辞,来了个置之不理。
第三百零七节 融资(十二)
“我腿有点麻,暂时起不来。小徐,小杜,你们先帮我到后面看看。后面平时应该还有两三个工作人员,刚才周秘书喊疼的声音太大了,可能惊动了后面,帮我去后面看看,稳定一下,告诉他们没什么大事,让他们互相监督不要随便离开自己的工位。这个周秘书涉嫌严重的渎职犯罪,你们稳定好后面,把会计室今天在班的叫一个到我这里来。然后,你们俩出一个人把周秘书的房间,也就是西-102房守好,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周围吩咐完后才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她……捆得紧么?”我这行动暂时不便,万一她挣脱了,绝望之下来个反杀就见鬼了。 “报告首长!挺紧的!” “行,你们快先去后面吧。” “是!坚决完成任务!” 周围挥了挥手,不想再接话了。 泪眼汪汪的周秘书在两个警卫员离开后也不再做什么大动作了,只努力抬着头努力盯着周围,一边流泪一边呜呜呜地三声一节地发着音。大概是“我错了”吧。 周围怒火消退,被这目光盯着也是难受――说来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他还不至于凉薄到那份上。然而眼下的局面对他不啻于飞来横祸,而且这祸事还不小! “轻慢元老”或者更糟糕是“侮辱元老”,现在他周围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要是这个不知名的元老来个信口胡扯,加上那一堆被得罪的元老跟进“证明”……马上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如果有人要乘势闹事,再来个煽风点火,南洋公司这条大船要么没启航就搁了浅,要么他自己就再也不是上面的掌舵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驾船远航。 我这呕心沥血,四处奔波的大半年…… 这一刻他深刻领会了什么叫“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我冤啊! 周围先在椅子扶手上用手一撑,让自己站了起来。忍着脚底板的针刺感和小腿肌肉无力的抽动,他双手都撑在桌面上,重心移到前面,慢慢沿着桌子挪动着小步子。挪了大半圈,周围感觉小腿有点劲了,试着放正了身形,往开了移了一小步,似乎没什么问题,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又走了几步,感觉可以不用搀扶,用正常步态走路了,周围就离了办公桌,向着周秘书走了过去。 站在侧卧在地的周秘书身边,因为角度的问题,周秘书已经不能再往上抬头了,干脆放弃了盯着周围的目光,把脸落在了地面上。 “你给我惹了多大的祸啊!” “你不到三点闯了祸,我人在佛山呢,三点四十就接了个加急电报,要我回广州。” “我说我除了那群小兄弟,怎么就才五个人找过来了呢?我周围就这么不得人心嘛?这南洋公司就这么不被人看好么?” “今天才明白,我这是身边有一位内舍人啊!” 周秘书并不懂什么内舍人、上官婉儿的,但她显然懂得周围的脾气。三个音节和四个音节的呜呜声不断重复。口水、鼻涕、眼泪渐渐润湿了地面,周秘书又仅仅能通过头部晃动进行情绪表达,就这一会功夫,她已经是满脸污渍了。看着这个样子,周围又不想把她嘴里的“梨子”拔出来了――让她说话,能说些什么呢? 小圈子里的人的文书要第一时间递过来,这是自己嘱咐过的。 广州几位大佬的联系要马上通知,这也是叮嘱过的。 临高来得公函和几个大佬的私人信件也不能怠慢。 其他元老的信件,“放着等我回来有空处理”,这样的意思肯定也是表达过的。 想借着他这个新平台实现转型或者上升的元老大有人在,也有那些想干些实事,却苦于没有机会的元老。这些人中的多数对他将来的工作而言没什么意义,大可不必重视,但是至少在态度上要显得“重视”。毕竟当初是这些人把他抬上了南洋公司总经理的宝座, 周秘书闹了这么一出等于把自己的基本盘给得罪了――而且还是往死里得罪的那种。 她“精选”了五篇给周围,想来是收了好处的,区别不过是她主动要还是别人非要给,是元老给还是元老的身边人给,元老的身边人是元老授意给还是为了完成元老的交代自掏腰包…… 这是她可以落实的罪名,但这有用么? 那厚厚一叠《缅甸仁安羌原油开发计划简要》他可还攥在手里呢!17天!换成周围他碰到这种情况,别人说都是小秘书的错,他信么? 先看看我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吧!周围彻底没了怜香惜玉的兴致,缓缓转身,去找这个周秘书的记事簿。 一页页地翻,递到自己手头的那五份,基本上都是来过三四次的样子。自己离开广州去儋州的第六天,提出开发文莱石油计划的黄璐元老就停止了拜访,而自己回广州后,他的开发计划简要就递到了自己床头。看来她第一次收取“门包”差不多就是第6天的样子。 周围正对着账呢,旁边突然传来了声音。 “首长!” “报告首长!人已带到!” 周围一看,被小徐叫过来的是他从临高带过来的实习出纳小谭。 “辛苦小徐再跑一趟,去警察局报个案,最好能让慕敏局长亲自带队过来。”周围心中已经定下了处理的章程――要大张旗鼓地严肃处理。 “然后,小谭,帮忙理一理这个会客登记表,有多少个元老前来拜访,分别是谁,就住的宾馆位置,拜访次数,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日期,平均间隔……先就这么多吧,东西不多,你就在这儿弄,赶紧弄出来。这个大概还要当证物交上去,争取在警察来之前弄完。”周围现在没那个功夫去做这些活,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平事。 “是!首长!”小谭也不多话,找了找空白的纸张后就坐在了办公桌边,但疑惑的目光是免不了的。 “周秘书涉嫌渎职犯罪。”周围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对小谭解释这么一句。小谭被叫过来的时候已经从警卫员那里听说了,他疑惑的其实是为啥这人前光鲜的周秘书现在怎么一脸糟污。但领导都开口了,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哦,我听说昨天下午好几个机关都搞了行政作风的突击检查,还是好几个元老亲自带队呢!没想到首长一回来就搞自查!” 哎哟!周围突然牙根疼。 这是……搞啥呢?周围在旧时空是搞金融的,准确的说是主要搞金融方面学术的,一时间还猜不到这搞自查的意思,但他可以感觉到,这事肯定跟他有关,这个行动也是一种表态。都说表态了,还能有啥表态?表态说周围的秘书完全可以不尊重其他元老,还是表态说周围可以看不起其他元老? 麻蛋,这老刘搞这一手啥意思咱不清楚,但是以刘市长的一贯为人处事之道来看,他这一手应该不是准备掀桌子,而是准备“涨价”。 只要是肯谈生意就好,周围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下来。就怕没得谈。 小谭在整账,周围在看那些被截留的信――这些信函在他看来要么是“一派胡言”要么“假大虚空”,真正言之有物,有些价值的十不存一。要在往日,他大概还相当刻薄的在心里评点一番,当作笑料来品味。但是他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越看越觉得头疼。 这TMD是什么事啊! 小徐报警完了回来,被周围安排去把侧卧在地的周秘书扶着跪坐了起来,然后在一旁看守。小谭刚写满一张纸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他手下的工作人员,脸色有些惶恐。 “周总!警察局来人了……”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走廊上的大门就被人哐当一声推开了,接着响起了一堆人杂乱的脚步声。 还没等周围开口,候见室的门被推开,呼啦啦进来了一大波人。 慕敏知道周围今天就会回来,特意点了十几个精兵强将在局里等着。这报警一来,都不用小徐开口,慕敏就带着人直奔过来。“贪污渎职”是周围必选的解题方法,但这个也是有说头的。万一真的是周围授意呢?那这个“贪污渎职”就只能栽到那个周秘书身上。 万一栽赃的手艺太潮了怎么办?与其让归化民警察现场察觉不对,再按规定流程打报告留案底,最后由刘翔或者其他什么人出手压下,搞这么麻烦,还不如她自己亲自上阵送上个人情。毕竟自己的婆婆虽然在政策方向大“讨论”的时候并没有参合,但她对南洋公司的商机还是有兴趣的…… 她对周围所知甚少,但是从丈夫给她的个人信件里大概知道南洋公司成立前后的一些事。所以她是有些担心的。如果真要闹出人命来,那她是绝不会卖这个“人情”的。她亲自带队,还专门带了护士和法医,也包含了这一层的用意在内。
第三百零八节 融资(十三)
慕敏先是打量了一下环境――除了一个手脚被捆的年轻女子被一个国民军打扮的小伙子看守在墙角外,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血污屎尿。这让慕敏不禁对周围的评价提高了不少,看来小伙子还算有底线。 “回来多久了?”慕敏看似拉家常地套着话。 “刚进门没半个小时呢。”周围缓缓挪着步子走上前跟慕敏握了握手。“欢迎慕局来主持工作。” “你这什么情况啊?”慕敏当然无法忽略周围这明显不对劲的行走姿态。 周围自我打趣道:“嗨!这坐了一整天的船,血脉不和,这回来一气,腿都气麻了,这不还没缓过来嘛!” 呵!我还以为你跟秘书互殴被打残了呢,搞半天是你自己把自己气到快瘫了。看着走路的别扭劲,不是真麻还真装不出来。看来你这“刚回来”确实没什么大毛病,我也不用去大世界码头哨岗询问了。慕敏关切地问道:“要紧不要紧?不先坐着慢慢说下案情?” 周围赶紧推辞道:“不用不用!不用扶我,我还能走……哎呀,这走一走把肌肉活动开了就好了。咱们到那头去聊。”周围指了指房间另外一个角落,有一组沙发,可以坐着谈话,离众人也比较远。 慕敏安排了工作:“小练,你们两个女警先把嫌犯带到后面的空房间,换上手铐后松绑。这个打的太死了,搁久了别弄得肌肉组织坏死。顺便做一下例行检查。小李小赵,你们带四个人去封锁嫌犯的住处……”说到这,慕敏看了周围一眼,周围立即接口道:“在西-102室,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国民军在门口守着,应该没人进去过,你们可以去他那里问情况。” “就去那边,确认现场后,用携带的相机先拍照。取证流程按最高级的来,耗材不用多考虑,这是事关元老的大事,需要什么都先用上,我马上来签字。”慕敏一边说,一边看着周围的表情,发现他非常淡然,心中就有了谱了。 “剩下的人分小组,去后面安抚其他工作人员,分组调查。” “立刻行动!” 三言两语划分完毕,带来的精兵强将纷纷应道“是!”就各自行动了起来。 连小徐都帮忙带路去了后面,房间里就只剩下周围、慕敏和被留下的小谭。小谭一笔一划地飞快誊录着会客记录,心中慌得不行――我这不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搞快点,赶紧走人! “什么情况啊?”单独对元老慕敏就没必要搞那么正式审问了,先给个话头让周围把话说出来:无论是不是酝酿过的。 “贪污受贿!”周围一字一顿地说道:“隔绝内外!”后四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隔绝内外?!慕敏暗暗吐槽,你黄袍在哪? “具体情况呢?” “我今天刚回来呢……”周围简要地介绍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多扯他快气瘫了的事――他并不准备卖惨。 慕敏听完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南洋公司架子大,但人手并不充足,尤其是选定了三亚做总部,在广州这边的人力就更少了。她并不认为周围接了个没头没脑的加急电报催着回来后能迅速掌握情况。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秘书自暴其弊,周围大概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弄清楚情况――这还是他对自己突然被召回有怀疑的前提下。 “嗯。她自己暴雷,对大家都好。”慕敏听完后,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总结评价。 周围听了,又是一愣,大概能分析出现在全广州知道这个事的元老是什么想法了。无妄之灾啊!而且,别人还不会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慕敏说完话,又亲自到后面转了一圈,现场取证和第一时间的口供问讯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看情况这个秘书的贪污**倒不是周围故意栽赃,而是确有其事。但慕敏自己代入到周围的角色中,发现自己也不敢真让这秘书完全担责——啥都是秘书搞的,最后甚至“隔绝内外”了,那你周围到底是有多稀烂?儿皇帝? 他周围敢不敢认下“无能”的标签?大概也是不敢的。 看着被取下了“口球”的周秘书在女警的询问下一一指出自己受贿物品,慕敏突然有些心累了。且不说鼠疫那一顿折腾,这天灾还没折腾清楚呢,又开始人玩人了。 她忽然看到办公室里还有个在奋力抄写的归化民,问周围:“这是在干什么?”因为这是周围的人,刚才慕敏也不好赶这个人走,而周围似乎也没赶这个人走的意思,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留着了,害得他们两说话都不敢大声。 “访问记录的原件我准备作为证物上交,这是要小谭留个底,我好看看……”周围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感觉似乎能挽回点面子:“我要请多少人喝酒,心里要有个数。” 慕敏废了老大的劲把笑意憋了回去,指着已经誊抄好的一张问道:“我能看看么?” 废话,原件都给你了,誊抄件还怕你看了?周围一挥手说:“请便。” 慕敏一边看一边不经意地说:“你这个情况不是个例。昨天我们做了几个部门的突击检查,类似情况的也是有的,但没你这边这么厉害,也就调换一下当前批次的提交顺序,最多压个一两天什么的。”慕敏转头故意问道:“你这儿最多压了几天?” 刚才周围介绍情况的时候,并没有把全部细节都说出来,主要也还是觉得元老间通信被秘书藏了十七天太丢人了。等会人带走了审讯的时候自然也会问到,现在慕敏主动问了起来,也就没必要憋着了。 “十……七天!” “十七天……小周,责任全在秘书身上,这事说出去,你自己信嘛?”慕敏突然问道。 周围的脑门子都块出汗了:你怎么开口就提这么尖锐的问题? “这事要是出在我身上,我打死也不信。”周围老实答道。 “信不信的,先不说。”慕敏突然又把话题滑开到一边。“你那个秘书你怎么想的?就交给我们处理了?” 那还能怎么办?要你们绑回临高开公审大会吗?要不是想要表达一个“严肃处理”的态度,我恨不得自己动手给打…… 周围在心里恨极了,也没说出个死字。 “希望这个事情,能公开公正,严肃处理。”周围这是表态了,“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意见,该有的责任我也不会推卸。” 慕敏心里暗赞了一声聪明,“行,我们一定做到。但我这里要确定件事,周秘书和你之间有私人关系吗?她是隶属于哪个部门的?” 周围明白这私人关系就是在问有无实质性关系,他不得不解释:“这是我……老婆怀孕后,她亲自选的一个。编制在办公厅。私人关系是……是有的……” 这泼辣大胆的小娘子,当初是颇对他的胃口。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栽在她手里了! “你不用吞吞吐吐的,咱们元老院里的男人们,一个个在这方面都是坦坦荡荡的。大言不惭:‘是男人就会这样’。”慕敏语带讥讽,“我是担心当年处理杨继红案子的事重演……” 周围的脸都快变囧化了,他赶紧辩白:“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为了南洋公司的事情,我可是殚精竭虑,每天都在东奔西跑,两三个月都没碰她了……” “行吧!唉,沾上你们这些人的生活秘书,事就不好做。先期羁押审讯我们柔和点,关押地点也尽量把条件弄好一点。她那头就别担心了,就按你提的原则去办。”慕敏兴致缺缺,只想赶紧把人情卖出去收摊走人。 慕敏拿起誊录好的名单,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又问周围道:“知道她惹到谁把事情引爆的么?” 周围赶紧回答道:“按她交代的时间段我看了,应该就两个元老亲自来过,一个是任佑梓,一个叫楚河。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哪一个。” 周围心里祈祷的是千万别是任佑梓,他接手东南亚公司的时候,可是听说过这位“人油子”在清查的时候的表现的。慕敏突然这么问,莫非是有什么门路可以从中缓颊?这是……要卖我个人情? 你还“不知道得罪了哪一个”,名单上有一个算一个,你不都得罪了么?你自己刚才说过要请名单上所有人喝酒么?她盯着周围刚说的这句话在心中批判了起来。莫非,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已经串联了起来? “今天有好几个元老联名向老刘提交了个方案,现在他们大概在开会呢。”慕敏特意提点了一句。 “秘书的事好解决。你自己的事可得多想想了。”慕敏把手上的纸张放到办公桌上,“南洋公司是一级国策公司,元老院上下都不会允许它筹建失败的。这是大原则!你赶紧处理好了,把精力放在公事上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百零九节 融资(十四)
不允许筹建失败,但全胜和惨胜都是允许的……周围迅速理解了慕敏的意思。可周围也没什么好办法啊!总部设在三亚,除去会议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更多的考虑是要拍一拍王洛宾的马屁――以此再“充分肯定”上一届执委会的“战略布局”。这样做,对缓和和大佬们之间的关系有着充分的作用。 再说了,他也知道刘翔对工业口在黄埔地区上“广州钢铁”的提案很不感冒,理由是“佛山的冶金基础更好”。周围明白他对在本地上大国企有戒心。所以他觉得自己把总部定在三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他第一次与刘翔会面的时候,前面都好好的,一说到总部和纳税地的问题,刘翔脸马上就垮了……若是他没有对外宣布总部选址,或者说,没有去找王洛宾“请教”选址三亚的好处,那他现在改弦易辙也是无所谓的,但谁要他先就把话说出去了呢?现在就算换到广州,老刘领不领情先两说,王主席那头可就真得罪了啊! 现在,对自己有怨气的元老已经联合了起来,他们的提案有多大杀伤力暂且不知。这老刘……算了,往好了想,有自己这个例子在前面,元老的联合提案就算是通篇一坨狗屎,他老刘也得耐着性子好好听讲。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抽红包! 唉,不小心得罪的那群元老好说,我周围只要舍得面子,亲自端酒一个个赔小心就是,总不能真弄个你死我活吧! 可老刘这群人,要弄个什么玩意才能打动广州常驻元老这群人呢? 就在周围站在房间中央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你好!有临高的加密加急电报,指定南洋公司周总接收!” 周围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就捅到临高去了? “怎么,我听秘书说今天楚河又来了?”张筱奇推开宿舍的门,一边挂外套,一边对正窝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王企益说道,“来催结果了?他这效率也够高的。” “没有催结果。他是找我的,顺便给我们财税局和送了方案,还抄送给所有在广州元老。”王企益头也不抬的回道。 “又侃出新方案了?” “没有。那个酒馆里侃出来的所谓联合方案我大概扫了一眼――就是一坨屎。”王企益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或者说,大多数是屎。楚河的方案里关于南洋公司股权架构和筹资的专业方案,还有一个开设广州证券交易所的基本设想――这是任油子的方案。说话很客气,说这是事关专业方面的提案,请我们参酌一下,他好再修改修改。” “噢?有意思!”明明说是联合提案,却又把“专业金融方案”专门拿出来四处散发,有意思,真有意思。”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一块专业性很强,我们财税局嘛,也算是专业对口,他来请我们‘提提意见’再正常不过――再说最后拍板用哪种方案的,不但我们不能决定,就是周围也得上报呈请批准才行。” “本来也是,这东南亚开发这么大一件事,全交给南洋公司处理?光说给个政策,人、财、物不还得找政务院协调吗?”张筱奇说,“我看政务院这干人是抱着胳膊等看笑话呢。” “等看笑话那是肯定的,不过话说回来。周围要真能把粮食和原料解决――不用全解决,能比现在更好一些。他以后做事就容易了。现在嘛,你也可以看作是组织上对他的考验……”王企益说。 “不是说政务院的几个大佬……” “张姐,业务上你比我强,但是有些事你还得多琢磨琢磨。”王企益摇了摇手指,“元老院的事业还在上升期,没堕落到只看屁股不看能力的地步。你行你上的机会多得很,只要能有真本事,能解决问题,大佬们自然会把你‘团结’过去。我们混日子的时候和楚河不是一码事?后来全海南搞新税制,咱们一露白,现在不也成当权派了?” “去你的当权派……”张筱奇笑骂道,“这么下去你迟早也得变成刘翔那样的官油子――我最讨厌就是这号人了。” “老刘嘛,油是油了点,私心杂念也不少。但是心怀社稷。大事不含糊。”王企益感叹道,“有人说他未来目标是国务卿的位置,我看行!” “你算哪根葱,你看行,我看你不行!” “唉唉唉,我还是很行的!” “你听我说!”张筱奇见王企益又要伸手要去够报纸,照他手上就是一下。 王企益瘪了瘪嘴,收回手靠进沙发里度嘟囔着:“说嘛呀我听着呢。” “你这不是清楚的很。哎,还是上次我跟你说的,现在驻广州的元老你比我熟悉,你得帮我都约一约。虽说眼下我不常驻广州,但以后肯定经常会来。” “我都记得呢,你放心,就算我不约,救灾款在你这财神爷手里,他们自己也会去找你的。” “那多不好,第一面就是公事,岂不是显得你老婆跟不懂事一样。这个楚河……” 王企益很明白老婆意思,这个楚河来告状,显然不是池中物。照眼下的局面,他很可能会继成为第二个借着南洋公司上升的“红人”。他摆了摆手,“等等再说吧。刘翔这坐地虎还没具体发话,咱这中直机关的,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我就奇了怪了。我隐隐约约记得他不是主动去济州岛教书吗?按说没这么大功名利禄心思呀。” “哈哈,你还记得这事?那记得不记得当时送行酒的时候,他说自己是金融民工,自嘲难堪大任。惹得老程好一阵吐槽。”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一晃好几年,看来如今总算转过弯来了。”张筱奇话锋一转,“你觉得他这方案怎么样?刘大府最关心的就是怎么收税,还问我的意见呢。” “你怎么说的。” “我没说还没看――反正他写什么也和我们也多大关系。我就说执行上我可以出出主意,政策上还是要看你意见。” 听到张筱奇的话,王企益放下手里的杯子,侧过身正对老婆问道:“那就事论事,按他的方案,如果要出征收办法的话,你有个大方向没?” “嗐,这有什么难的。”张筱奇很得意地一笑,“我扫完他那个方案,心里就差不多了。他方案核心在于对发行和溢价的控制。换句话说,金融版的指令经济。” 王企益点了点头,自己老婆这最近考虑问题越发的全面深刻,已经不再是当年局限于细枝末节技术问题的样子了,看来统管财政工作显然非常能锻炼人。 见王企益没有做声,张筱奇继续说道: “姑且不论这些,单说征收。发行环节没什么问题,这里一样发行商直接按票面价值缴纳印花税和营业税,开征前加个‘金融商品’的税目就完事。如果以后还有分红的话。分红直接委托股利发放方代扣就好了---我们没有所得税,所以用‘金融商品利得’税目就好了。这些基本都是零征收成本,也基本不存在漏征漏管的问题,简单的很,太简单了。不过这里的股票债券既然是不记名的,那也就是非证(即无需第三方或政府证明)交易,所以交易环节的税,我看就别指望了。” “以后有了记名,是不是这块就能收起来了?” “以后?记名?哈哈哈哈哈”张筱奇把胳膊搭在老公肩膀上,揽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道:“小哥,哪天你回临高,姐姐我带你去职校转转?让你瞅瞅咱们的学生,也免得再做这样的春秋大梦。你知不知道纯手工股票记名登记制度的难度?” 王企益讪讪的把老婆胳膊从脖子上取下来,“哎呀,这也不是我说的嘛,人家方案里写的嘛。我就说,他们这些人对困难的认识绝对比不上我老婆这亲自带职校的人,以为学生都是有丝分裂出来的。想想也是,咱们财税局还有前两年扫盲班出来的干部呢!” “行了吧你,”张筱奇朝王企益翻了个白眼,“从我一进屋,你就在这不阴不阳的。说吧,到底怎么个意思?楚河得罪你了?” “没有,我和他又没多少交集……” “嗯,”张筱奇点了点头,听王企益继续往下说。 “回来的时候你都睡了,今天早上你走的又早,我没来得及和你说。昨天晚上去的人吧,不多。大家也提到了南洋公司融资的事情。” “嗯,你接着说”张筱奇盘起腿,坐到沙发上,面朝王企益。 “没说具体的业务,就谈了谈愿景。”王企益摇了摇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当初楚河他是怎么想的呢?生生把一个本来能独立的事业干的像南洋公司下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做什么不方便……” “所以说啊,周秘书看似对楚河冷酷,其实是功德无量呢。算是当头棒喝。”
第三百一十节 融资(十五)
“楚河这人吧,也是济州岛呆久了,估计这些年心思全在女人和孩子上,想问题呢还是和咱们刚登陆那会一样,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可这都35年啦,穿越七年谁大小不是个领导。你还是老一套,那能行吗?谁手里没俩等肉的空碗呐――这南洋公司做得好,股票韭菜割的多,和刘翔郑尚杰慕敏有一毛钱关系么?哦,万一他们花活玩砸了,倒够这几位忙活一阵的。综观历史,哪一次金融风暴之后不是一地鸡毛,要行政机构收拾残局的?刘翔盯着大户银子可不是为了把银子都贡献给中央‘统筹支配’。他可好,连税都不给地方留下。他就不想想,要大家都支持你,凭啥呀。”
“这弯弯绕,我怕不是在地方工作的元老都转不过弯来呀。”张筱奇说道,“总觉得都是为了元老院,计较什么!”
“屁股坐在哪里,才会为哪里考虑。这也算人之常情。慢慢地他们就转过弯来了。”王企益感慨道,“自古中央和地方的财政分配始终是个大课题,处理的好,国富民强,处理不好的,大明就是个典型例子。”
他们过去都是税务干部,并没有经手过财政工作,但是财税不分家,对财政的问题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元老院要怎么来克服旧时空的弊端,扬长避短,抄好作业,始终是财税局三个元老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听说有电报来,周围心情忐忑,对电报单的详情都来不及细看,就赶紧表明了身份签收了电报。等他回自己卧室从行李里摸出密码本后,才注意到发电人是他老婆黄芪。
“老婆,你可害苦了我哟!”一想到的那个周秘书是她老婆亲自选的,周围心中就一阵悲愤。
按元老通用的商密密码本――所谓商密是一种密级,指该等级的加密信息可以在公网、商用网络或一般商用手段传输――周围解出密文是两串无意义英文字母。再按照他和他老婆的约定做了个简单的字典替换后,周围终于能一窥电文全貌:
“c”
“gd#d3aut#42y”
这是第三层了,基于知识的指代……
周围脑子里转了一下,终于理解了她老婆要传达的信息,立刻感激得泪如雨下:“老婆!你真是我命中的福星啊!”
第一句的cgci,是旧时空中国金币总公司的简写,但周围和黄芪早就约定好了,用这个指代元老院正在筹备中的中央储备银行。的意义当然更明确了,整个意思就是,元老院吵出了个初步结果,中央储备银行即将设立,选址就在广州!
成立不稀罕,因为自从政务院金融会议上做出发行贵金属货币相应的纸币兑换券来取代粮食流通券之后,专业央行的出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中央储备银行一旦成立,原本代理央行角色的德隆必然要进行某种调整,它的角色应该是定位在全国性商业银行上。这里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机会?可惜眼下顾不到了。
第二句,gd当然是广东,d3aut则是drought的蓄意误写。因为英语的元音毫无规律,每一个元音都可以发所有的音,这事是周围和黄芪日常对话吐槽的一个小槽点,所以他们约定了,要用正式单词来交流时,全部按照美音国际音标直接拼写,理所当然dr-这样的辅音直接按音标形态类似的原则写成了3。后面42y就很简单了,整个字符串的意思就是“广东大旱两年”。
这第二句应该就是他拜托老婆在临高关注打听的,刘翔那一帮人在临高的主要会议上有什么表态,最关心什么。
“大旱两年”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忽略的信息,因为这个信息对元老们简直就是直接公开了。任何人都可以去大图书馆查阅到相关的古代灾害记载,信息获取太容易反而让很多不敏感的人考虑事情的时候根本没往这个方向去想。
这么说,刘翔这些人还有他们在临高的“帮凶”们最近一直在找元老院催要粮食?
难怪前两次会面,他对我各种明里暗里的利益输送都毫无兴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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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你的痛点了,那我就要好好合计一下。明天晚上约见?时间还来得及!
小谭走了进来:“首长,这是刚送来的关于南洋公司的联合提案。”
眼下他无人可用,只能先把这会计当秘书用了。
“放在桌子上。”周围看到厚厚的一个文件袋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犹如一个黄色的炸药包。
说起来这些人原本都是来兜售自己的方案的,再不堪,敷衍下也就过去了。他周围自信这点本事也还是有得――大不了再画几个大饼。搞到现在,这提案可就成了实实在在的“硬货”了。自己付出的成本就不是画大饼能解决的了。
怀着这样的情绪,他颇为沉重的拆开了文件袋,里面是乱七八糟的一堆纸张,基本都是手写的,简单的装订在一起。从上面的笔迹和涂改痕迹看,应该就是他们把原先各自的方案拼凑了一下而已,连个总纲都没有。
看这个还不如看他们各自单独送来的备忘录呢。
他随手翻看了下,兴趣寥寥。这些东西他的“小兄弟们”大多已经拿出过方案或者建议来,有的比这些考虑的更周详,更专业。还有一些方案,一看就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周围现在最关心的是楚河和任佑梓,他已经知道,领头的就是这两个货……
楚河的方案很考究,专门装了一个纸袋,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南洋公司筹款计划草案”。接着他又开始翻任佑梓的方案,却没有发现。
“咦?他怎么没有草案在里面?”周围有些奇怪。叫来了小谭。
“文件筐里还有那时候留下的备忘录吗?”
“这些备忘录都被慕首长带走了呀――作为证物……”
“噢噢,瞧我这脑子。”周围拍了下脑袋。
“不过具体的备忘录名称我这里有抄录。”小谭拿出了登记本的抄本。
幸好当时想到了要留个备份。周围心想。
“马上拿来。”
抄本上详细登记了每个元老送来的备忘录的具体名称。任佑梓的备忘录名称是《筹办广州证券交易所为南洋公司筹款服务》。
“原来是这个!”周围心想。怪不得他的提案不在这联合草案里,多半是明白过来了!
失策,真真是失策!
他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小谭!”
小谭刚离开不久,听到首长招呼,赶紧又回了过来――自从周秘书被捕之后,周办的工作人员的神经都是高度紧张,生怕扯入了什么惊天大案来。
“你晚上悄悄地去一趟招待所……”
6点半,广州市政府的大会议室里,声音终于沉静了一小会。
负责主讲的楚河嗓子都冒烟了,终于把酒馆里临时凑合的“整体方案”讲完了。因为太临时了,方案甚至没有一个正式誊抄的版本,以至于楚河不得不拿着草稿纸就开讲,不时还要让对应领域的小伙伴补充细节。
他边讲边腹诽,这tmd都是什么玩意!吃相,吃相,一个个也太难看了!一点都不专业!
但是这话他只能在肚子里说,毕竟他还指望难兄难弟们的帮衬呢。
“感谢楚河同志!各位,咱们休息三十分钟,吃个晚饭,七点的时候,咱们再来议一议。”刘翔开口道:“小张,带大伙去食堂吧,我通知他们留菜了的。顺便叫服务员把我、王局、艾局三个人的盒饭拿来,我们三个就在这里,一边吃一边仔细拜读各位的宝贵意见。”
张允幂立马把会议记录本一合,乐呵呵地带着七位元老直奔食堂而去。等众人走了个干净,刘翔这三位也赶紧冲到旁边厕所开闸放水,浑身通透之后才又各自散开——刘翔不主动抽烟,这事大家日子处久了都清楚。开会时你抽烟,老刘倒不会当面说什么,但他会主动去亲自开窗换气,这表态你总不好意思一根接一根地不停地抽吧!王企益也是个不抽烟的——大概有闺女的爹都这样。但这会实在拖太久了,艾志新可憋得不行,现在正好溜达到市政府的小院子里解解馋。
会议室内,等盒饭到位的王刘二人,又各自续上了茶水,开始聊天。
“如何啊?!”王企益先发问了。南洋公司整个事吧,王企益其实看热闹的心理更多些――他在广州的工作很投入,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他是中直干部,来地方是协作的,而非归属于刘翔。整个事在他看来,就是地方派系出人出力出物资,最后论功的时候大概率只能在“鸣谢”里出现一下,故而不甘心,想要闹腾。然而以他中央直属的身份来看,两家怎么闹腾其实都无所谓,最后收益肯定会归中央,差别只是看看两边行事的风格如何,吃相如何,以研判以后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要弄个什么态度。
第三百一十一 融资(十六)
刘翔先横了王企益一眼,又低头喝了一口泡得已经很淡了的茶。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先问了几个和今天内容并不相关的问题。
“老王,你觉得,我上次提的,按居住区建立三到五个纺织场,全部使用脚踏式人力纺织机,用大进大出的方法降低生产成本,有收益后再陆续建设配套的培训班、食堂、幼儿园一类。这个想法如何啊?”
“额……”王企益被突然袭击了一下,一时没转过脑子来。
正在王企益迟疑的时候,刘翔并未等待王企益的回应,又问道:“还有上次,搞钢铁厂的那群人,我给劝走了。我说你们这大进大出的,何必非挤在广州老城附近呢?海珠区现在还是两百年前的模样呢,珠江水道被这块陆洲挤得七零八碎,你们要大进大出为啥非要来老城区的江岸啊,能往长洲岛东边去么?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你说我招这骂名是为啥啊?”
嗯?不是你怕巨型国企干扰地方行政么?王企益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忍不住要吐槽,却又觉得此时开口并不合适。
“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要说的是,那武钢也是跑到青山去了,人家没贴着江汉路啊!”刘翔又感慨了一句。
“唉,你们呐!”刘翔点了点“七君子”的草稿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刘某人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啊?看看这提案!哦,成立人力资源公司,每个殖民者收南洋公司一个大洋,还要合同规定南洋公司的殖民者只能通过人力资源公司获取?哦,还这什么,下属子公司,要给我刘某人1%的干股?”
“这提案我听周围也说过啊,人家一个‘猪仔’给三个大洋呢!”
“你们这是要干嘛啊?我刘某人是要在广州市长的位置坐一辈子还是怎么滴?要不你们干脆给我找条白蛇来算了。”刘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起了脾气。
“哎呀,小刘啊!”王企益自认比刘翔大――其实也没几岁,称呼上是叫“小刘”的。
“我的刘市长,刘大府!”王企益赶紧递话让刘翔顺气。“大家看待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有些误解也是正常的嘛!”
刘翔又闷了一口茶,说:“我也无奈啊!‘以充分就业为先导’‘立足于现有物质和技术条件进行合理产业规划’我都明晃晃写到报纸上了,归化民就算了,咱不指望他们有那个觉悟。这些‘元老’呢?怎么也当个官样文章的屁话给略过去了?”
王企益嘿嘿陪笑,心说:“不了个是吧,你自己真信了?”
“你说不看报纸吧,也行。咱当面交流呗!我这门很难进嘛?一群群围着周围我就不说什么了,人家手上有文件。那周围呢?哦,就来两次,谈了没点干货。我缺他那点税金吗?”
王企益心中继续吐槽道:“你真不缺那你第一次别垮脸啊!后面也别找我问啊!”嘴里却依然是“呵呵呵”装傻充楞。
“一个两个,连公开信息都不琢磨,天天琢磨给我送什么干股!”刘翔继续吐槽道:“这广州市长的职位,难道不是咱们‘元老院’这个大公会的公共号么?我天天想着怎么把公共号养好一点,大家来刷成就更轻松些,可大家天天支招让我薅公会仓库的羊毛,这叫什么事!咱就这么个小破圈子,我真下了手,我还混不混啊!”
“哎呀,我的刘大府啊!别说这些了。现在这儿就我一人,你说半天也没别人听见嘛!”王企益看似安慰人,实则阴阳怪气了一把。“来来来,我看这里面有几个点子还不错,咱挑拣挑拣,一起完善吧!你这主导思想算是传达给我了,我一定按这个指示来!”
“老王!王大哥!还是你靠得住啊!”刘翔看架势是要来个同志间春天般的温暖,吓得王企益赶紧落座看材料躲了过去。
咚咚咚。
“首长!盒饭来了!”
啥也不说了,吃饭!
周围跟着秘书往市政府里走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头――前两次都是往右边拐的,今天怎么往左边拐呢?没一会,疑惑解开了――今天来的是小会议室。
再一推开门,周围就觉得更不对劲了。前两次,刘翔都会把财、税、商等等相关方面的元老尽量约在一起听一听,今天怎么,就刘翔一个人,连前两次跟个挂件一样出现的会议书记张允幂都不在。
还好老子是个男的,这里也没红沙发,你老刘也不是撒着个腿坐着。
刘翔正在翻看手上一个简报,见周围来了,一脸和气地招呼道:“哎呀小周来啦!来来来先坐”
“今天就咱俩,同时我也负责会议记录。”刘翔指了指自己对坐的位置后开口解释道:“有几个元老,非常关心咱们广州的发展建设,从临高过来调查研究了十几天,这不,昨天他们提了一系列综合提案,我们昨天搞到很晚才把纲要确定下来。现在王局、艾局、郑局他们几个正跟那几个元老在大会议室里研究细节呢。小梁他们法务一块弄巡回法庭,今天中午刚回来,饭都没吃就要参与进来,我给劝住了,现在正在食堂加餐呢。小张要在那边帮忙,今天你这儿就咱俩了。”
听听!听听!
“非常关心广州发展建设”的元老,还“调查研究了十几天”……老刘你是想告诉我他们最长调查研究了十七天么?过来找门路被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还真不愧是从基层干上来的。
麻蛋!咱吐槽归吐槽,但我还是好想知道那头到底提了些啥啊,会不会对我的计划有影响啊!不对,影响肯定是有的,但到底会有多大影响呢。
周围心中打着鼓,嘴上却选择了旁敲侧击。“哎呀,老刘还是你能得人啊!我就不行了,我这家里还闹内务呢,在有些同志们那里我这名声只怕是臭不可闻了。”
“哦!”刘翔心说你周围这么快就摊牌了?“慕局早上已经发了通告了,你家里这事还真不小啊。”
嗯……嗯?然后呢?“真不小”就完了?
周围没等到更多的评价,只得自己解释了起来。
“我这不空降干部孤身上任嘛!唉,也是倒了霉,老婆刚给我申请的个生活秘书,还没三个月呢!我这手头实在没人,这段时间我又得四处考察,没办法让她顶一会收发室的班。就这,她都能给我闹出状况来!”
“也不知道现在生活秘书都怎么培养的,照顾生活倒是没的说……”说到这里,周围不自觉地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上手工作,怎么就……”周围并没有给出定性,只是摇了摇头。
嗯哼?纳尼?刘翔心中奇了——怎么你周围还想甩锅?你不知道生活秘书其实本来就不该跟工作秘书混着用么?还真以为“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啊!本府……嗯,那是本府亲自辅导亲自调教,才勉强堪为一用……
周围并没有注意到刘翔的诧异眼神,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诉苦表演当中。“我这人手本来就不够,自己得四处跑,人累了肯定给她说过什么‘先推一推’、‘延后再处理’、‘重要的先报’一类的话,哪知道她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哦你是这么个定性!也……行吧,就看你怎么平那些人的火气了。
刘翔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说道:“哎呀,这类事,我们这里也有一些元老反映过。我们几个常驻元老讨论了一下,觉得应该自查一下,看看这到底是一种普遍现象呢,还是少数人的特例。顺便看看,能不能挖掘一下深层次的原因。这不,昨天我们搞了一次突击检查,随机抽查了几个部门的相关人员。”
周围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刘翔搞这个自查是干嘛了!这是要争夺定性的权威啊!那您老给的判词是啥呀?
周围紧张地望着刘翔,等着下文。刘翔却故意滑了过去,吊着胃口说道:“现在这检查结果的情况还在汇总分析。唉,咱先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来聊聊咱们元老院的一级国策公司吧。”说着,就打开了会议记录的本本,摸出钢笔做出了一副准备认真记录的样子。
周围被吊在半空,难受得不行,心知这是等自己开价呢,只好接过话头。
“咱们也介绍过几次了,我们南洋公司是……”周围先照着官面文章又给念叨了一遍。
刘翔的速记水平其实并不高,周围都念经念完了,刘翔也只是尽量写下了关键词。周围看这样子,也不好继续滔滔不绝,只好等着刘翔写完,整个会议过程就搞的无比别扭了。
刘翔也并没准备把周围的全部讲话都速记下来,记完关键词后,就写了个“l:主业为何”,然后开口发问道:“小周啊,这些我也听了不少次了,通报也看过了。但我就一个问题,这南洋公司,到底是做什么业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