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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节 老朋友李华梅(四)

    案子本身没什么难点,郭逸知道,这案子之所以“棘手”,还专门交给他来办,说白了就是牵扯到了“元老”。

    李默还好,李华梅却是非得保下来的――除非她自己作死。不过就目前来看,她不傻。

    其实就是李丝雅,如果不是牵扯到当年高雄的那次谋杀案里去,元老院对她也没必要按照“敌人”来处理。至于当初绑架文总的那点事,实话说文总如今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就是她现在投奔,很大概率元老院也会原谅她。毕竟她这么见识广博,聪明能干的女人在这个时空里是很少见的。

    他个人是认同周伯韬当年的判断和一些想法的:伺机挑拨两李之间的矛盾,促成她们之间的裂痕扩大化。最后达成“逆用”。

    但是具体怎么来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寻找什么样的机会下手,还要考虑一番。李丝雅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而李华梅也不是个肌肉女。

    政治保卫局的总部依旧设在临高老县城内,其规模并不算大,外表更是十分低调,不但门户简单,甚至门外没有哨兵站岗。木头大门常年紧闭,只有车辆出入的时候才打开。人员进出都是旁边的一道小门。

    甚至大门上连机关的木牌子都没有悬挂,只有简单的门牌号码。在临高,公开挂着机关牌子的是设在百仞城的政保局的县分局――基本上也是在本地的唯一对外窗口渠道。

    许延亮的到来,早就通过护卫总局的联络告知了政保局,所以他一报出姓名,门就立刻打开了。警卫人员核实了他的“工作联系单”之后,示意他“请跟我来。”

    许延亮还是头一回来到这充满了神秘气氛,又被元老们骂得体无完肤的机关里来,一进来便不由得张望四周。之间这院子平平无奇,主体办公楼不过是两层的红砖小楼,两侧是成排的平房。院子里铺着砖,还有两个花坛种着花。

    看模样,就是一种70年代老县城机关的模样。

    这里的门窗都关着,院子里很是安静。但是仔细听,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人的说话声,非常模糊又很遥远的样子。

    “请这边走。”许延亮没有被带到楼里,而是从楼侧的一条甬道内绕过去,尽头又是一道门,在履行一番手续之后,他被交给了第二个警卫。

    “这政保局还真是讲究!”看着穿着黑制服蓝色领章的警卫,许延亮暗暗吐槽。

    郭逸的办公室就设在原来周伯韬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原本就没什么装饰,郭逸搬进来之后也只是更换了部分家具。许延亮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种影视剧里特务头子的那种风格凝重肃穆的办公室形象,说不定还有什么塑像、旗帜或者“格言”之类的。但是眼前的这间办公室和其他部门的办公室别无二致:雪白的石灰水墙壁,笨重结实的办公家具还有一盏绿色玻璃罩的台灯。

    郭逸起身相迎:“许延亮同志你好!我是郭逸。”

    许延亮下意识的伸出手,两人握手。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郭东主”?

    要说元老们的知名度,除了十几个担任高级职务主要元老之外,郭逸算是普通元老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了。虽然他长期不在临高,在元老院却是尽人皆知。在广州开拓贸易窗口更是给他抹上了一层传奇色彩。也难怪许延亮要一阵小激动。

    眼前的这个人,看模样就是个三十出头的年青人――当然,许延亮知道他的真实年龄要近四十了。穿着黑色制服,气质儒雅沉静,不论是纵横商海的大佬还是强力机关的官员? 都很符合这样的气质。

    “我是许延亮。”许延亮说? “南洋公司董事会秘书。”

    “这我知道? ”郭逸一笑? “请坐吧。”

    两人落座? 郭逸伸手拉了铃绳,从外面进来了一名女工作人员。

    “请给许元老一杯茶。”

    “啊? 多谢了。您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太多。”

    “我想我们都是这样。”郭逸说道,“其我今年三十八岁了。”

    “这不能不说很神奇。”许延亮说。“这大约是造物主对我们抛弃一切来到这里所给予的奖赏吧。”

    郭逸笑了笑? 没有说话。许延亮忽然想了起来,他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平行宇宙时空的。

    “抱歉。”

    “没什么? ”郭逸说,“虽说这不是我的本意? 但是在这里的生活我也很满意。”

    话音未落,女工作人员端来了茶。放下饮料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好吧? 我们进入正题吧。我们接到了一份申请,是关于你们公司有意把李华梅列入‘培养’名单。关于她,我们手里正好有一些重要的材料? 所以特意请您过来。”

    “是的,我们现在正缺少象她这样的船长? 但是查询了她的档案,她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所以才打得申请。我也想了解下,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因为她是海盗出身吗?她的监控级别比刘香还高,这也太奇怪了”

    ”嗯,我明白您的心思。不过按照我们掌握的材料,这位船长与李思雅集团的联系十分紧密,很可能是李丝雅打入临高的一名间谍。这几年政保总局已经截获了不少李丝雅给她的信件,所以一直对她进行着监控。这些是相关的材料,你可以看一看――其中是有一些‘亮点’的,请过目。”郭逸说着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卷宗夹。

    许延亮具备一目十行这一领导岗位必备技能的,快速浏览完材料之后有些难以释怀。

    “这么说,她是奸细?”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了。”

    “那为什么又不把她抓起来?”许延亮起了疑心,莫非这些材料是政保局炮制出来的?

    “一是因为祁元老的关系。二是她毕竟没干什么危害元老院的事。”

    “这太可惜了!”许延亮扼腕道,“人这么能干,又很聪明!我们原本很看好她的!”

    “我理解你的感受。”郭逸说,“我们的建议是你可以继续用她,但是不能把她放到关键性的岗位上。也请你们配合做好监控她的工作。我们在她身边是安插眼线的,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监控她我们可以配合。但是你们的具体监控人员要告知我们。”许延亮赶紧说道。

    “这个没问题。”郭逸说,“不过今天和你谈这些,目的不在于监控她,而是如何能让她摆脱眼下这个局面――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归化民干部。”

    “你是说……”许延亮迟疑了下,“策反?”

    “是的。具体来说,我们到底该用何种手段,去对李华梅施加影响甚至控制?如果能让其自觉不自觉地摆脱李思雅的影响,进而通过其再向那边传递经过我们加工的信息,那会是很理想的。不但能借此步掌握李思雅集团的情况,也能让她充分的发挥作用。”

    “策反我是很赞成的,不过要马上想出具体的办法来我也是没有的,或许只能在工作中潜移默化。”许延亮说,“我们作为用人单位,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就是了。”

    “这就非常感谢了。”

    “关于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也有个想法。”许延亮这个主意已经盘算很久了,也和周、王二人通过气。本来也是想和赵曼熊谈的。现在郭逸这个第二副局长在,不妨和他先谈一谈。

    “请说吧。”

    “我们南洋公司前几天正式挂牌了。你可能也知道,我们公司的经营范围非常广泛,将来很有可能还会有殖民地的管理工作。差不多就是东印度公司的角色――其实就是个小政府了。”

    郭逸点点头。

    “……既然是个小政府,安保方面的工作自然也要跟上。政保这块目前是个欠缺,也是未来必不可少的一个部门。所以我希望能政保局能在我们公司内部设立一个专门的组织,叫什么名字不要紧,负责这块的业务。”

    不论元老院里对政保局有多么负面得看法,政保工作的重要性却是无法否认的。不管他们如何防备,政保局肯定会把手伸到南洋公司内部,建立监控网络。

    如果他们采取极端的措施来“清理门户”“防微杜渐”,反而会引起外界对南洋公司的疑虑:这么一家庞大,又有无数特权的公司,到底在害怕别人知道什么?

    一开始他们考虑过在政保这块“自立门户”,踢开政保局系统,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立门户”比“清理门户”更让元老院不放心。

    政治保卫局的封闭性已经使他们成了众矢之的。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机关,而南洋公司将来是拥有许多殖民地和船队,甚至还有庞大的“保安”队伍的公司。一个“五脏俱全”的“澳洲东印度公司”,会给元老产生什么印象?

    许延亮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主动提出让政保局到南洋公司来设立机构。条件是必须对南洋公司透明。

第二百八十三节 老朋友李华梅(五)

    “透明。”郭逸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md,这帮人怎么都一个调调。许延两忍不住开始吐槽。平淡的面孔,没有感情的语调,咬文嚼字的话语……

    “是的,透明。”许延亮着重重复了一遍。

    “具体怎么个透明法呢?”

    这是要我出价了。许延亮心想,有门!

    “这样,这个公司内部的保卫部的部长由我或者某位南洋公司的董事级别的元老兼任。你们派一位元老或者归化民干部来担任常务副部长。具体的业务,自然由常务副部长来管理。但是相关的工作必须得到正部长的批准和审核。不能有隐藏。”

    “然后呢?”

    “作为正部长,我保证公司不干涉保卫部的日常工作。”

    “那我想知道,局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许延亮一瞬间以为听错了,赶紧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局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倒的确没想过,因为在南洋公司的领导层看来,政治保卫局必然要在南洋公司设立分支机构,就算他们不愿意也会千方百计的“打入内部”。允许他们存在并且派人管理就是很优厚的条件了。

    “设立政保分支机构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这需要元老院的批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批复文件。”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既然这样,这算什么交易呢?”郭逸笑了笑,“这是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拿出来卖给我。”

    许延亮一愣,再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那南洋公司也可以拒绝政保机构的入驻……”

    郭逸笑了笑:“如果元老院发文同意的话也没问题。不过以我在广州站多年工作的经验来看,这不太现实。”

    许延亮想了想明白了,仅仅“不干涉日常工作”这个条件对方不满意:“那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你提出的条件我觉得很合理,一点也不过分。局里还可以提供更多的善意: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所有未来在南洋公司工作的隐干的名单,保证他们的报告是‘可控’的。”郭逸说。

    这个条件比许延亮想得还要好。但是他知道,条件越好,接下来的开价就会越高。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呢?”

    “支持局里的工作。”郭逸说,“不仅是在南洋。”

    好嘛!许延亮心想这条件可不低。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这当然是局里的意思。”郭逸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

    在窗边目送许延亮的身影走出院门,郭逸坐回了办公桌前,拿起一个绿色电话听筒,轻声吩咐了两句,又低下头来在公文纸上书写着什么,并用一个牛皮纸信封装好了这张稿纸,接着拿出一个方形小印章盖好封缄。随手拉动了铃绳。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他的秘书出现在门口。

    “我口述,你起草下材料。”郭逸抬手指了指一张小桌子,上面堆满了装订好的文件纸。

    “是的,处长同志。”女秘书立刻在小桌子后面坐下,拿出纸笔,“我准备好了。”

    “首先,以政治保卫局的名义起草一封备忘录,发送给政务院,抄送海军部、殖民贸易部、办公厅、对外情报局、南洋公司。其内容包括以下几点:一,我局决定采取一系列积极手段,彻底消除李思雅集团对我们的威胁。初步方案为通过现东南亚公司股东,海军后备役中尉李华梅渠道;二,经查明? 李华梅在个人历史上和李丝雅集团有过交集? 我局拟利用这次行动将其真实履历查清;三? 为此,政治保卫局将在南洋公司内部设立专门的小组来执行这一任务。就这些。”

    他说着,女秘书在纸上逐句记下要点。随后开始撰写

    郭逸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太阳穴有些发胀,他用手揉了揉。自打来到政治保卫局当这个处长,为了尽快熟悉情况,他已经好些天看材料到午夜了――实话说,工作到午夜在元老们中间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不论在什么部门,都有凌晨两三点还亮着灯的办公室和工作室。要不是卫生部和办公厅多次提醒元老这样会增加他们的猝死几率? 并且展开了夜间“强制休息”的巡逻行动,连着几天彻夜不眠的也大有人在。

    然而他已经不太适应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了。在广州的时候,哪怕再忙碌,到十点多也就去“就寝”了。他在这样缓慢悠长的中古社会节奏里生活了差不多十年? 如今又重新回来干老本行? 多少有些不适应。

    比起什么李丝雅、李华梅,他知道南洋公司才是个棘手的存在。南洋公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迟早会成为英国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存在。当年英国政府处理东印度公司上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和成本的。但是又不能不容许其存在和发展,毕竟现实的需要胜过无数理性的思辨。

    其实不论是赵曼熊还是他,都对在南洋公司设立分支机构不感兴趣。原因很简单:茫茫大海和广阔的东南亚,区区几个十人团和侦察小组投放下去就如同洒芝麻一样,他们也没有电台可用,只能靠着定期船只送回的邮件来传递消息和命令,政保局对他们的管理和指挥形同虚设。

    这样的环境下要开展工作,没有南洋公司的全力配合是根本做不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赵局在这件事上如此“大方”的原因。

    “……处长同志,报告写好了!”秘书的打断了他的沉思,“请您过目。”

    郭逸视线快速扫过那一行行端正的近乎印刷效果的字体,点了点头,提笔将“利用李华梅与祁元老之间的特殊关系”改为“借助最近李华梅思想倾向产生变化”。

    “誊抄一份留底,然后拿去油印。”郭逸又补充道,“还有我昨天交代你做的两李专案的卷宗材料摘要摘要也要复印相同的份数作为附件。对了,吴南海元老那边也送一份。”

    “吴首长那里送不送备忘录?他不在抄送名单里。”

    “不送,他那里只送摘要。”

    “明白。”女秘书复述道,“一共六份备忘录和七份摘要附录。吴南海元老只送摘要附录。”

    “对。这里是绝密文件复制许可单,”郭逸说着在一张草黄色的表格右下角签上名字,“此函和附件的密级都是绝密。”

    秘书走了之后没多久又敲门进来,报告说两名见习指挥员已经奉命前来。

    “请他们进来。“

    门开了,两名穿着黑制服的青年迈着标准的步幅走了进来。他们的面孔尚留着少年时的稚气,然而表情却十分的严肃,瘦小的身板保持标准的立正姿势,精光四射的眸子平视着办公桌旁的郭逸。

    “处长同志!见习指挥员林志坚/郑意诚奉命报到!”带着淡淡闽南口音的普通话。

    作为政保培训班的学生,林志坚与郑意诚可以说极具是代表性的“元老院乐于培养干部”类型,二人均出身闽南渔家,今年都是十八岁。履历也很相近。父母家人大多死于天灾**,辗转被元老院收留。

    和普通的“苦大仇深”的孩子不同,他们并不是孤儿。政治保卫局对选用“孤儿”其实并不太热衷。这两个人的共同特点是都有亲人:一个是弟弟,一个是有残疾的婆婆,两人很小就出来谋生养活家人。

    在赵曼熊看来,这样有亲情牵挂的人更有韧性,也更忠诚。

    政治保卫局每年都会从军政培学校录取的孩子里挑选合适的培训对象。午木注意到了这两名少年的档案中都有来自元老教师的“沉默冷静、聪颖敏捷”的评语,在经过面谈和一系列的测试之后,就正式被政保培训班录取了。

    两年前的政保培训班已经不是柯云、陆橙当年的短训班,而是正儿八经的两年制系统化学习,不论是文化水平还是专业知识,都比当年短训班毕业的学院有了质地飞跃。也是赵曼熊寄予厚望的新人。

    “林志坚,你把这封信亲自送到建筑总公司的祁峰元老的手上,对,他是总规划师。请他当面拆阅后销毁,再口头带回他的回复。”

    “是!”林志艰接过信封,碰了碰脚跟转身离去。

    “郑意诚,我有另外一件工作要交给你,你先坐下……”

    林志坚踏进建筑总公司大门的时候,祁峰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画图,或者说,在画纸上构建心目中的完美城市。

    这名艺术上得理想主义者,其实并不像很多人认为的那么单纯:他从不像季润之那样,和建筑总公司经理梅晚就设计理念问题拍桌子大吵,而总是默默地完成布置给自己的设计任务――这些设计基本不需要他动什么脑筋或者艺术想象,只要按照相关的规范套就是了,无数的方案可以直接借鉴,或者不如说“简化”。而把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投入到”崇高的艺术事业“上。之所以说只是大部分,那是因为他还颇为热衷于经营个人的生活,是个富有生活情趣的男人。

第二百八十四节 老朋友李华梅(六)

    李华梅在“商馆区”盖得“一户建”独栋住宅,从建筑结构到内部装修都是祁峰经手。设计精细,施工考究,前后花费了差不多两年时间。里面的许多砖瓦建材都是专门定制的。附属的院落是请李潇侣设计的。竣工之后引来了许多元老的艳羡。要不是两广攻略牵扯了元老们的精力和随之而来的大批元老的北上,“盖别墅”大约会成为元老院的又一次风波。

    祁峰还不知道自己的别墅成了“样板房”,但是在这个新时空里总算有了一件按照自己想法修建起来的建筑,总算了有了些慰藉。

    和李华梅交往和同居的这两年里,借女友的东风,他搭乘杭州号去了不少地方。澳门的大三巴还在兴建中,不过祁峰并没有嫌弃这座半成品,他在工地画下了工地的草图,还和主持修建的教士和葡萄牙工匠交流了建筑心得,看到了他们绘制的蓝图,更是亲眼看到了日本和中国的工匠是怎么兴建这座大教堂的。

    实话说,虽然已经穿越快十年了,但是亲眼在工地上目睹在另一个时空矗立着的建筑物残骸当初是怎么一砖一瓦的修建起来的,这种感觉依旧十分奇妙。

    澳门之外,去得最多的是日本和印度。日本没有给他留下太多印象。祁峰作为“西方美术教”的狂热信徒,对日本的兴趣不大。但是葡萄牙人在果阿的大量建筑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刚刚落成不久的大教堂(se cathedral)。这座动工于1562年花了半个世纪才盖完的建筑是当时全亚洲最大的教堂。哥特式风格,兼具托斯卡尼文艺复兴(tus)的外表和科林斯式的内观。令祁峰如痴如醉,在当地泡了几个月之久。由于他对这座教堂太过迷恋,几乎每天都要去教堂,以至于当地的主教以为他是个虔诚的教徒。

    李华梅家虽然长期为葡萄牙人服务,但是她的父母从未皈依过基督教。对祁峰这样根本不信仰宗教,却又如此痴迷于教堂、修道院建筑的行为十分不解。反正这也是澳洲人无数不可思议的地方之一了。

    除此之外,两人关系倒还算琴瑟和谐。大约是因为聚少离多。小别胜新婚。总能在彼此身上发现新鲜感。而李华梅和祁峰都是热衷于自己的事业,十分看重个人空间的性格。

    李华梅不在身边的日子里,祁峰在业余时间里的主要消遣就是学习和教授。他和特里尼成了一对好基友,不是他上这意大利人家里去,就是意大利人来他家。两人或高谈阔论,或者创作评点,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

    祁峰也收了几个学生――都是从特里尼的培训班里选得苗子。要说绘画和雕塑的本事,他是不如这意大利人的,但是论及建筑学,他还是甩这意大利人几条街。

    他给学生讲解的自然也不是霸占着建筑总公司里的包豪斯学派临高流,而是“纯正的美的建筑”。当然了,他也讲授建筑的空间、力学和功能性知识,但是主旨还是“如何设计出美丽的建筑”。

    特里尼忙活的时候,他就在自家的工作室里带着学生敲敲打打,做模型,搞雕塑,画画,忙得不亦乐乎。浑身脏兮兮的。但是祁峰乐此不彼。虽说现在没法修建他绘制了无数遍的各种宏伟建筑,但是至少生活非常的充实。

    “政保局的人找我?”祁峰放下鸭嘴笔,故作庄重道,“奇怪,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啊。”

    “要不要我去回绝。”他的秘书问道。

    “不用了? 让他进来吧。”祁峰心想? 不会是李华梅的事情吧?

    自打知道“老婆”有“历史问题”? 这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虽然当初周伯韬信誓旦旦向他保证? 只要李华梅没有事实上的“敌对行为”,政保局绝不会对她采取行动。这几年来,他和李华梅的感情日深,他也愈来愈担心这海上彪悍的女汉子,自己怀中的小女子一时糊涂,做出什么“敌**件”来。

    别看李华梅在元老院里名气甚大? 但是自打和自己恋爱之后? 由爱生恨的人也不少。当初他们能毫不犹豫的绞死一个无辜的女教头? 现在也未必下不了这个手。到时候,自己恐怕只有和她一起亡命天涯了。但是他穿越的理想也就就此湮灭……

    这种隐忧一直隐匿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一度想过要不要事先让李华梅到欧洲去一趟,置办些产业,作为最后的脱身之计。毕竟元老院在有生之年要把管辖的手伸到欧洲还是有难度的。

    但是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远航欧洲单程就需要**个月? 不论是东南亚公司、海军还是政保局都不会让她就这么消失两年。政保局既然已经来函告知李华梅“背景可疑”? 她的水手和随从身边说不定早就安插了眼线。这点小伎俩是瞒不过他们的――到时候反而会成为某种“罪证”。

    祁峰略带紧张的拆开信封,草草扫了一遍,然后眉头忽然紧张起来。接着他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他低声吐槽道? 然后抬头说:

    “信我看过了。回去报告你们领导? 我的回答的是:‘有何不可。’。”说着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打火机,点燃了便条,丢进桌上充当废纸篓的大笔洗里。

    “这么说祁峰表示愿意配合?”

    “说配合可能过了,但是至少他不会干涉我们的行动。”郭逸说,“我想,这个给李华梅‘脱毒’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你说得对。这件事很棘手。眼下就是个解决的好机会。既然大家都有了共识,那么我批准你的方案。”赵曼熊点头道,“具体你准备让谁去执行?”

    “我安排了两个年青人,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是经过我们系统培养的。有关档案我已经附在行动方案上了。其中一个负责打入东南亚公司,再由南洋公司负责安排他到李华梅身边。他的公开身份是新归附的归化民,调入南洋公司的。另一个,我准备让他以土著商人随员的身份。作外围的工作。”

    “好。”赵曼熊表示满意,“李华梅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是李思雅……”

    郭逸知道这话是为整个行动定调子:“我明白。”

    “还有和南洋公司的合作。你准备派谁去当副部长?”

    “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他的年龄有些大了。恐怕不堪舟船颠簸。”

    “你是说那个老头子吗?”赵曼熊笑道,“我觉得问题不太大。南洋公司全是船和殖民地,他这个保卫部的副部长不会有很多机会出海的――南洋公司的总部目前准备设在三亚,将来嘛,大概会选到马六甲之类的地方。让他多在总部驻地做做文书工作就是了。其他人选由你决定――多给年青人机会。”

    长官选个老头子,部下“多给年青人机会”,郭逸心想,这位赵局长的指示倒是独特。不过他早就习惯了领导这种四平八稳看似平淡实则包含大量信息量的话语。当下点头应允。

    刘富卿打开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临高的冬日并不像他的老家南京一样寒冷潮湿,阳光和煦,晴空万里。楼下院落里花坛的花开得正盛,淡淡的花香飘过鼻端,小鸟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这里可真是人间仙境。刘富卿想。谁能想到衙门居然还能是这副模样!

    他回过身子,窗户紧闭的办公室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污浊,这间小小的办公室他坐了快三年了――从济州岛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办公。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已经被清理干净,文件柜上贴上了交接的封条。绿色玻璃罩的台灯擦得干干净净。标记着“来”和“去”的文件筐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各种文件了。

    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他的制服,还是今年刚发得冬装。缀着他的衔级:地区指挥。这就是他为大宋服务的终点了。

    从徐闻乘船渡海到临高来投奔首长,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他为元老院服务了六年了。已是六十二岁的老人了。

    几天前,他接到了人事处的通知,要他办理交接,准备退休。

    退休他当然是懂得,大明也有这个规矩。年龄大了,干不动活了,就得回家去。当官的叫致仕,书办没这么考究,上官一发话,识趣得便请辞了。好在这么多年的书办当下来,积累一份家业总是有得。安度晚年,含饴弄孙总不是难事。

    若不是自己当初遭了事,大约早七八年就如此这般的在南京乡下“养老”了。

    不承想,一场祸事几乎置他于死地,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留给他的,只有满腔的恨意。正是这份恨意在胸,支撑着他以垂老之躯发配岭南,又渡海去“投髡”。

第二百八十五节 初到三亚

    元老院没有嫌弃他的老迈,还提拔他坐上了这个位置。而他也鞠躬尽瘁,恪尽职守的为元老院服务。

    如今他真得是“老了”,澳洲人也要叫他去“养老”了。今天,是他在政治保卫局工作的最后一天。

    交接的手续都已办完,昨天下午同事们又给他开了一个送别茶会,虽无酒宴,却预备了不少茶点。侦察处的同事们凑钱给他买了一份礼物,大家以茶代酒,逐一给他“敬酒”。最后,侦察处的新任处长郭首长也来了,虽然是新官上任,却说了不少赞誉他的话,感谢他这几年为元老院的服务。最后举行了一简短的仪式,向他颁发了由正副局长签字的“感谢状”和“劳动服务奖章”。

    “劳动服务奖章”并不算什么殊荣:按照规定,元老院所有正常退休的归化民干部职工都能获得,但是郭逸亲手把奖章挂在他的胸前的时候,刘富卿却久违的流下了眼泪。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流泪,除了即将离开工作岗位的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元老院对自己的认可。这是他做多少年刑部书办都不曾体会到的感情。

    可惜,我老了。他想。

    刘富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的家人死的死,流散的流散,来临高之后也没有组织新的家庭。这几年基本上就是以局为家了,现在他退休了,又能去哪呢?

    局里的单身宿舍和食堂自然是不能去了,总务处的同事为他在临高老城的公务员住宅区租了一套“单身标准住宅”,租金很低――差不多就是象征性的;吃饭问题也容易,本地多得是面向单身人群开设的“食堂”,不论是零点还是“包餐”,对他这样有“退休金”的人来说都不是负担。

    澳洲人想得挺周到,不叫自己的鹰犬没下场。刘富卿暗暗感慨。大明就不行了,老爷们有时有人无时无人,他们这些小吏,真是连张草纸都不如!

    虽说接下来的日子衣食无忧,可是去干什么呢?刘富卿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他至少还能活个五六年。这五六年里莫非就混吃等死么?

    他收拾好最后的物件:政保局的证件和个人佩枪――临走的时候到警卫室去缴掉,然后走出大门――以后他再要走进这个院子就得另外申请通行证了。他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这狭小的办公室,正感慨万千之际,办公室的门开了。

    “地区指挥同志!郭处长请您过去一趟。”

    许延亮站在安乐游码头的监视塔上,眼前是碧波荡漾的大东海。

    在平行宇宙的旧时空? 他去过海南,自然要到过大东海。但是对一个已经去过东南亚,见识过纯正的热带小岛的人来说? 三亚、大东海这些景点真是太普通了。特别是他去潜水的时候,差距感就更大了。

    旧时空的三亚之行只是给许延亮许多吐槽的材料,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忆。

    元老院治下的三亚,他还是第一次来。

    他这次的三亚之行颇为匆忙,只带了几个熟悉当地的情况的东南亚公司的随员来三亚。连他们准备重用的李华梅也没带来。

    三亚自从王洛宾调回临高之后? 发展便迟滞不前了。虽说还是“特别市”,是海南大区全岛规划中的“南部中心都市”? 实际上在各项建设上却没体现出多少“特别市”应有的规模来。

    一方面? 自然是因为财政上的困难,元老院拿不出太多的钱来建设三亚;另一方面? 三亚尴尬的位置和地理环境也限制了它在元老院城市体系里的发展。

    在元老院的规划里,三亚除了作为海南岛南部的行政中心和田独铁矿石的输出港之外? 还将成为未来海南岛南部重要的化工和商业贸易中心。许延亮在大图书馆看到了当时由企划院牵头编制的规划:计划利用东南亚的石油和莺歌海的盐开办化工产业区? 而且还把三亚列为“南洋贸易中心”。

    然而这几年下来,这些雄心勃勃的计划绝大多数只停留在纸面上。连当初规划的“海军南洋方向的基地和指挥中心”也没有落实。

    雄心勃勃的盐化、石化基地完全不见踪影。石化就不必说了? 盐化这“成熟”的产业也没铺开,道理也很简单? 莺歌海的晒盐条件再优越,它也是只是一个荒滩? 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变成盐场。而海南岛北部和广东南部沿海的盐场生产的食盐就足够元老院目前的盐化工业使用了。

    当然? 进一步扩大盐化的产能总是一件好事? 但是兴建莺歌海盐场所需的人力物力令企划院望而生畏。虽然现在企划院的国企序列表里有“莺歌海国有盐城”这个单位,但这只是一个小型的盐场。年产量只和马袅盐场相当。与其说是为了给元老院提供更多的盐,倒不如说是为了给流放者一个就业基地。

    当时给三亚的工业规划中,除了田独矿务局,真正实现的只有椰产品加工基地这一项,目前海南岛南部的椰子的贸易和加工中心就设在了三亚。另外一个规模工业企业就是亚力酒厂。

    面向南洋的贸易中心虽然一度受过元老院的力推,在缔结各种贸易协议的时候都会把三亚列入“开放港口”行列中,但是事实是,除了夸克穷的劳动力贸易之外,大多数欧洲商船都不会把这里作为贸易口岸使用。

    元老院当初认为这里既然是下南洋航线中的必经之路,历史上也有南洋贸易船只在此地停泊,那么只要政策扶持,自然就能在本地形成一个贸易口岸。

    另一方面是三亚尴尬的地理位置、元老们忽视了一个问题,欧洲商人在中国沿海寻找贸易港口的时候固然饥不择食,连台南这样的蛮荒之地也愿意去占领,但是前提是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有选择的话,人人都希望在靠近商品销售地和供应地的港口贸易。而不是在一个转手贸易港。

    三亚偏偏就是一个不生产什么出口商品,也很少消费进口商品的城市。这里出口最多的产品是铁矿石和各类椰产品,严格意义上说都不是商品,而是企划院的物资。真正能向外商销售的本地商品只有亚力酒。

    外商喜欢的各种出口大宗商品:丝织品、糖、朗姆酒、工业品、钢铁制品、玻璃制品、食品、瓷器……三亚很少有生产或者完全不生产。这意味着这些商品都必须从临高和大陆上运来。

    虽说企划院和三亚特别市为了吸引民间资本到来投资办厂,参与海外贸易,设立了很多优惠条件,包括低价的土地,税收减免等等。倒也吸引了不少商人来三亚设立“有限公司”,但是许延亮在三亚转了一转,感觉本地制造业企业不多,大多是挂了个牌子的“公司”。而且也看不出“业务繁忙”的感觉。

    农业口在三亚周边花了大量的资源开办“热作园”,但是海南岛的热作条件远不如东南亚,生产香料不论成本还是产量都不如印度和摩鹿加群岛,而橡胶、可可、棕榈油这些热作在三亚种植的气候条件多少有些不足,生产周期又很长。至今还形不成贸易规模。而且从长远看,海南岛也不是理想的种植地。

    至于进口,直接在本地能消耗的商品就更少了。因为城市规模长期起不来,工业水平有限,三亚迄今为止的正式的居民不过五万人,主要是矿务局务工人员和企划院安置在周边农场的农业移民。其本身消耗的物资并不足以支撑起充足的进口。目前三亚进口的大宗“商品”只有劳动力和稻米。前者因为矿务局对劳动力的需求量不断下降,也处于衰退中。

    对于英国人、荷兰人来说,去临高或者去高雄,并不需要增加太多的成本,但是在货物选择上却有了很大的余地。尽管企划院一度也曾经企图使用关税来调解商船的去向,但是一个事实就是既然外国商船可以直接把货物运到临高去,为什么非要他们在三亚卸货,徒然增加一道装卸和转运的成本呢?

    这在成本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所以当初元老院寄予希望的三亚便陷入了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王洛宾离任之后,这里更是少有人关注。

    计划永远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许延亮到三亚几天,深刻体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看来旧时空三亚不是一个工商业城市,这个时空我们也没这个神奇得力量啊。”他暗暗说。

    旧时空三亚可以搞旅游,搞房地产,在本时空这些至少也得是一百年之后的事了。再说就算本地真能搞这些,和南洋公司也没什么关系。

    许延亮不禁怀疑起了将总部设在三亚这个决策了。要说优势,大概就是本地有良港,房屋土地也有相当的富裕。还有便是气候风景宜人了。

第二百八十六节 落寞的汤梦龙

    三亚地位的下降也体现在这里的市长人选上了。过去这里是王洛宾担任市长。王洛宾调会临高当上元老院主席之后,市长成了汤梦龙。

    当然,汤梦龙是第一个离开临高,出任一个地区领导的元老――虽说管辖的不过是个煤矿。但是也算是很老的资历了。但是放在元老院这个层面上,他从甲子煤矿离任后就没担任过太重要的职务,在接任三亚市长之前,他的履任经历是海南几个县的县主任而已。算是有地方行政长官的经验。但是这几个县都是人口稀少,几乎没有什么工商业的小县,所谓的县主任能干得活不多,也没什么建设任务。自然汤梦龙也没刷出政绩来

    他来担任三亚市长,可想而知三亚眼下在元老院的实际地位了。

    “老汤大概自己也够郁闷的。”许延亮暗想。好歹他这资历,上广东去混一个府城的市长也不算屈才,落到这里来守着蓝天大海。眼下这特别市的头衔也不知道还能挂多久。

    不过,要真是好地方,只怕南洋公司也待不住。

    许延亮多少了解周围等人的心理。临高也好,广州也罢,他们只是无数个争夺资源的部门和企业之一。好处不见得有多少,被人盯得死死的拿放大镜观察倒是肯定的。

    来到三亚,多少有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意思。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而且三亚还有个优势,那就是基础建设,当初因为定得是“特别市”的地位,又是一张白纸好画图,基建状况固然比不了临高,但是较之海南其他各县可就好得多了。

    而且此地还有税收优惠政策,许多和元老院有长期贸易关系的商人都在本地设立了“分公司”或者另立招牌,设立分支,以此来避税。尽管这里的“分号”大多只是一间办公室加一块牌子,但是只要有利可图,这些空头机构就会变成“实体”。

    关键是怎么才能把这些老财吸引到三亚来。

    许延亮正在畅想,身边的警卫小声道:“许主任,汤市长来了。”

    许延亮定睛一看,只见大东海海湾入口的地方,一艘改装过的大发艇正朝着安乐游码头而来,上面飘扬着汤梦龙的元老旗。

    “来得可真够慢的。”许延亮心想。他想起有人吐槽汤梦龙当了好几年地方长官,政绩没出多少,孩子倒是生了不少。快凑够一个班了。

    不过有他这样的地方领导也好,至少比较好合作,真要搞个强势有主见的,南洋公司在三亚可就没那么好混了。

    他怀着这样的想法从塔楼上下去,在码头等候这位百里侯的到来。

    这位三亚市长虽然年岁渐长,但是身材倒还保持的不错,只见他相当灵活的从小艇上快步下来,一路热情地招手着过来了。

    “许主任!”

    许延亮忙迎了上去,两人紧紧的握住了双手。要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们是分别多年的同志,其实他们在元老院里也就是点头之交。要不是开元老院大会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那就完全是陌生人了。

    对汤梦龙来说? 三亚这个地方自从田独矿走上正规之后,就成了被元老院遗忘的角落? 连驻守榆林的海军元老也被调走了,除了偶然因为机械问题来得几位技术员元老之外? 整个三亚都找不到第二个元老了。

    归化民? 这里当然不少。其中也有不少“晓事”“有趣”的,但是他们毕竟是本时空的居民? 对元老的经历、思想、文化所知甚少? 更无法畅快的高谈阔论。

    平时处理政务还好? 一旦空闲下来,那真是无聊到爆炸。

    三亚湾、大东海的美景对他来说已经看腻了。椰子水喝多了也起腻,至于女人,汤梦龙过去想着要三妻四妾? 等真有了三妻四妾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美好。随着女仆和子女不断增加,家庭矛盾也与日俱增。想到他留在临高的四个女仆和七个葫芦娃? 他就头疼。因此现在在食色上他已经相当的佛系了。

    眼下终于来了一个元老,而且接下来还要来好些元老要常驻,汤梦龙的热情也就并不叫人意外了。

    “你们公司能选择三亚做基地,我真是太高兴了。”汤梦龙笑道? “真是做梦都想着你们能来。”

    “不会吧,这么夸张。”许延亮对他的热情有些吃惊,“这里可是特别市,我们这家公司到这里来寻找发展机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这会大家都急着往大陆上去,谁还记得这里有个特别市。”汤梦龙说着连连摇头,一脸落寞的样子,“走,我带你去参观参观。”

    许延亮连声说好。虽然他已经通过阅读资料了解了不少三亚的具体情况,但是亲眼看看更好,何况本地地主的盛情也最好不要辜负。

    “你现在在的地方就是安乐游码头――现在田独矿务局的专用输出码头。”汤梦龙说着朝着四周挥舞了双手,“实话说大东海岸边有这么个玩意挺煞风景的。”

    安乐游市这个小镇早面目全非,这里是矿务局码头的管理部门所在地了。成排的红砖房充当着办公室和宿舍。巨大的筒仓和各种装卸机沿着码头一字排开,巨大的堆场上是成堆的铁矿石和从选矿厂筛选出来的其他矿石、石料。

    和所有类似的矿产品码头一样,这里灰尘满天,遍地都黑色风尘和污水。十几台蒸汽机不遗余力的喷吐着黑烟和白汽。许延亮在瞭望台上已经充分享受过这里的污染状况了。

    “没什么,等田独的铁矿石采完了,自然会变成度假区和酒店的。”许延亮说,“说起来这里可是钢铁工业的命脉啊。”

    “这里环境太差了,我们渡海去对面的榆林堡。”

    两人当即登上交通艇,横渡大东海。许延亮注意到安乐游码头上的船只很少,多是装运矿石的船只,便问了起来。

    “这里又没什么物产,又做不到多少生意。哪来那么多的船。”汤梦龙说,“铁矿石就是这里最大的输出品了。”

    他们很快到达了榆林堡。榆林堡在开发三亚的时候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扩建,现在是一座拥有两道防御墙,10个凸角堡和12座塔楼的要塞了。这座要塞是按照部属一个满编的步兵营的规模进行设计的。现在是陆军在海南岛南部最大的军事基地。

    驻扎榆林堡的第2步兵营的营长已经在门口迎接许延亮了。原本元老到来,驻军照例有一番“视察”和“检阅”之类的繁文缛节,但是许延亮已经提前通知,不要搞这些。所以只有驻军营长和主要军官出来迎接。

    许延亮接受了他们的敬意,又客气了几句,问了问当地的驻军情况。第2步兵营营长是这里的驻军指挥官。

    驻军营长是大陆攻略前不久“扩军改编”的时候调来,这次改编换掉了第2营地八成以上的老兵,现在基本上算是一支全新的队伍了。

    “……现在只有轻步兵连是大部分老兵组成的,其他基本都是新兵了,老兵都升了军士。”营长报告道。

    “本地治安情况怎么样?”

    “没有成规模的战斗,主要是执行反暴乱行动。”

    海南岛南部分布着许多黎人的村寨,有些村寨距离田独很近。尽管通过他们传教、贸易、募兵招工和送医送药等等手段,将不少村寨逐步“编户齐民”,但是小规模的骚乱并不罕见。每次遇到骚乱,第2营都要出动。

    “……早些年份暴乱很常见,连本地的田独矿被多次袭击,落单的工人也有被杀被抢的,这几年情况好转不少。”营长说,“本地还发生过几次奴隶暴动,规模不大,都镇压下去了。”

    “那就好。”许延亮最担心的自然是治安问题。他忽然想了一个问题,“这里有海盗袭扰吗?”

    “最近几年没有。”营长说,“具体海盗袭扰船只的事情海警比较清楚。但是海盗没有过登陆战。”

    “海警――这里没有海军驻扎?”

    “有一个特务艇中队,就驻扎在鹿回头基地。当地还有一个海警的巡逻艇中队。眼下都归海军指挥官指挥。”

    三亚地位下降得另一个迹象就是海军对此地失去了兴趣。当初为了争夺榆林的军事主导权问题,陆海军双方都喝了对方不少醋。海军还编制了一个颇有规模的榆林港海军建设计划。什么南洋舰队、海军士官学校……还计划把海军总医院也迁到这里来,洪元老更是一度想搞个联勤的疗养院。

    自然这些现在依然还是计划而已。

    汤梦龙带着他在榆林堡周围转了转,大东海沿岸平原面积很小,除了安游乐市和榆林堡之外,没有大的居民点。只有若干渔村和几个用来给劳工“净化”用得营地。可以说相当荒凉。

    “这里的工业在哪里呢?”他问了起来。

    “工商业都在三亚那边。”汤梦龙说,“这里土地太少了,没法搞建设。”

第二百八十七节 三亚之现状(一)

    最初元老院对三亚的规划是围绕着田独矿进行的,大致就是沿着榆林湾沿岸一线进行开发建设。

    但是随着项目推进,他们很快发现原有的规划并不适合所谓的“海南岛南部中心城市”的发展需求--建设用地太少了。季润之表示如果三亚未来只定位是海军港口和资源输出港的话,选择榆林湾周边是没有问题的,不但港口条件优越,地形上也易守难攻。若是作为一个工商业城市来说则远远不够。所以三亚特别市的选址还是以三亚湾沿岸作为市区。

    小艇从榆林堡码头启航,沿着榆林湾的西岸航行,海风猎猎,虽是冬日,榆林湾上的海风依然弥漫着夏天的气息。

    阳光、沙滩、大海……在任何时空,这都是一副美丽的画卷。然而许延亮却无心欣赏,他按照站在身旁的汤梦龙的指点,辨识着沿岸的主要山川河流。

    “这是兔尾岭,”汤梦龙指点着,“兔尾岭和鹿回头两个山头中间就是大东海。”

    虽说在另外一个时空许延亮来过这里,此刻完全抹去了人工建筑痕迹和密密麻麻游客的大东海却让他有些陌生。他仔细辨认着这里的景色,努力与脑海中的印象对照起来。

    大致的地形还是一样的:大东海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半月形浅水海湾。水面是月牙形的沙滩,南面是浩渺无边的大海,这里沙平水清,风轻浪细。岸边的木麻黄,翠绿成荫。从旅游的角度来说的确中国少有的亚热带风光的海滨景区。

    不过此时此刻,大东海还是一片寂寥的海湾,这里人烟稀少,海滩上除了有少数渔民活动的痕迹之外,只剩下海湾深处的几栋略显破烂的高脚屋了――这些是当初给元老们修建的“海滨度假小屋”,当初也曾经是元老们来三亚的“打卡圣地”。带着女仆到这里来度假一度风靡元老院。这几年元老们的新鲜劲过了,来得人渐少,办公厅和三亚市政府也懒得经常修缮,几场台风一过,已然变得破烂不堪,摇摇欲坠了。

    本时空的三亚还是不够吸引人――蓝天大海这种资源,要有足够的基础设施才能吸引人,元老院在这里的建设到底还是差了些。“纯天然”的小木屋到底无法满足元老们的享受需要的。

    横渡大东海绕过一个海角便到了小东海。可以看到标志性的鹿回头岭,海军在山岭制高点上设立了炮台和观察塔楼。启明星旗猎猎飘扬。

    山岭下是一座大型棱堡,拱卫着停泊场。这里停泊着多艘轻型风帆战舰。岸上有穿着白色制服的海军士兵在操练。

    “这里没有民船?”

    “这里是军港。照规矩,榆林湾和大小东海都只有元老院的船只可以进出停泊,民船一概不能进入。”汤梦龙说,“民船都停泊在三亚湾那边。”

    因为已经事先关照过,所以炮台没有鸣炮致意。交通艇喷着烟汽绕过鹿回头,便进入了广阔的三亚海湾。

    从船上望去,在三亚湾的东北方向的海滨出现了成片的建筑物,亦能看到樯桅。

    “三亚特别市了到了。”汤梦龙用手一指。

    三亚源于本地一个土名三亚的小村落。它在唐代有个正式的名称临川县,以“临河近川”得名。这条河也就因而得名临川水。

    县址按照《崖州志》记载,在州城“东南一百一十里盐场西南山中”。南依大曾岭,北接豪霸岭,东依打狗岭而西临河川。

    临川县在五代时被废黜,一直到宋神宗才又置临川镇。然而到了南宋末年,此地已经成了土匪盘踞之处? 在此之后,临川便再无声息,明代正德年鉴修撰的《琼州志》的记载? 此地只是“石街尚存”。可见已经彻底荒废了。

    但是临川水的出海口临川港却在此时兴起了。究其原因? 是因为从宋代开始,本地海滨有了盐场? 为了输出食盐,临川水的入海口便成了天然的河港? 用以输出食盐。

    明代在临川港附近设置了临川里? 具体的位置就是正处于三亚河和临川河两条三亚地区的主要河流中间的“龙坡”。明代崖州所管辖的十四个“里”中就包含有临川里。可见当时人口至少也有百十户人家。

    然而当初元老院的三亚开发部队到来的时候? 临川里的人口已经锐减到不到五十户。且都是所谓的“灶籍”? 也就是专职晒盐的盐民。显而易见,此地之所以设了一个里完全是因为有盐场的关系? 三亚盐场尽管列入户部管辖的琼岛六大盐场之一。年产海盐亦不过几千石。王洛宾等人登陆榆林的时候? 派人来过此地作了社会调查,当时盐场处于是近乎废弛的状态,只有少量盐民还在小规模的生产。

    “……王洛宾当了市长之后,在盐场也搞了技术改革,引进了风车提水浓缩技术? 现在盐场的产量是起来了。但是感觉企划院的需求也不是很旺盛……”汤梦龙抱怨道。

    “盐化规模一直起不来,晒那么多盐有啥用。人能吃多少?”许延亮说,“海南广东这边最不缺的就是盐!你这海南岛南边晒的盐,运到临高就比马袅的盐贵了,企划院要不是为了维持盐场运作,从三亚运盐根本就是不合算的!”

    “等儋州的化工区搞起了了,不知道情况能不能好转。”汤梦龙闷闷不乐,“现在的盐场工人还是太穷了。累死累活就是填个肚子而已。”

    虽说盐场是属于企划院管辖的,但是盐场工人都生活在三亚,他们的吃穿住行消费可以很大程度上能起到刺激三亚消费的作用。

    田独的矿工和盐场的盐工,是目前三亚最大的两个消费群体。如果他们日子过得太窘迫,这三亚的商业自然也提升不起来。

    “哪有这么快。”许延亮说,“这个工程吧,蓝图是画得够大的,就差直接把儋州都改成工业园了,可你要指望它来造成海盐供应危机,起码还得等个两三年吧。”

    “两三年不碍事,只要能搞起了,我在这当一辈子市长都乐意。”汤梦龙说,“这里环境好。”

    “环境好你怎么不把老婆孩子都接来?”许延亮忍不住笑了。

    “孩子接来上哪里念书?这里只有一座国民小学――当初说要在三亚复制芳草地模式,搞一所十年制的国民学校,王洛宾一走也没下文了。地倒是圈好了。现在三亚最不值钱的就地!”

    俩人站在甲板上指点江山,航渡时间虽然漫长倒也不觉得无趣。交通艇进入三亚湾,。三亚港的港口条件很好,水深湾阔,内港有良好的避风条件,因而在清代取代了内河河口港的临川港。元老院也把主要商港设立在此。

    “这里停靠的船还不少!”许延亮看到港口颇有帆樯林立的意思。粗粗一看,大约有百十艘大小船只停泊。大多数是南中国海沿岸常见的各种中小型船只,但是期间也夹杂着几条大型商船。

    汤梦龙皱了皱眉头:“实话说,船来得的确不少,但大多是不来做买卖的。”

    这里是琼南最好的避风港口,又有海警的常规巡逻和岸防部队的保护,还有专门的修船厂提供修船服务。周边的渔船和途径海南的商船很多都会选择在三亚靠泊补给。南下的商船如果返航延迟了,错过了返程的季风,也会选择在三亚过冬。

    “……实话说我们这里的商家也不能算不努力了,但是没法子,这里能选购的货物种类太少了,有的存货还不足。人家宁可上临高或者广州去采购。我们就是挣个服务费。相比之下,还是渔业比较兴旺,勋素济当年在这里搞了个食品加工厂,就地收购加工渔获,倒是效益不坏。也算是本地的支柱产业了――还帮着盐场消化了不少食盐。”

    “挣服务费也不错啊,新加坡是个小国家,自己生产不多,消费也有限,但是不妨碍它成为一个重要的港口和货物集散中心。”许延亮心想,三亚的先天不足是很难克服的,想让它变成商业中心恐怕力有未逮,但是搞成一个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但愿如此吧。”汤梦龙说,“就希望你们能给我这里带来新生意啊。国策企业里,总部设在我们这里的,你们是第一家。”

    “哪里,哪里,还是要请市政府多多支持我们。”

    交通艇在二人的互相吹捧客气中缓缓靠上了码头。三亚的天气又比临高要热得多,更不适合养马,公务马车自然是没有了,汤梦龙平时的代步工具便人力车。

    二人上了人力车,一路往市政府而去。

    三亚市的市政府设在龙坡,在元老院绘制得新地图上,这个地方叫“河东岛”。处于三亚河和临川河两河之间的狭长地块。不直接靠海,相当于三亚的内城地区,季润之当初的规划是把这里作为三亚的行政和文教中心。

第二百八十八节 三亚之现状(二)

    “这条路铺得不错啊。”许延亮看着眼前的道路,赞不绝口。金星零式在他屁股下以一种令人舒适的感觉颤动着。

    道路是按照双向四车道,快慢车道分流的标准铺设的,路面用得用煤渣,人行道则采用了石材和砖块铺砌,铺设考究。

    道路两旁栽有凤凰木作为行道树,这几年下来,也长得郁郁葱葱。铸铁的煤气路灯矗立两旁――这可是除了临高没有第二个地方有的基础设施。间或闪过的漆着“临高电信”白色宋体字的木杆表明,这里还有电话――亦是除了临高没有第二个地方有的东西。

    看得出,三亚的基础建设的投入是花了大本钱的,各项基础设施的完善程度甚至比之百仞城也不逊色。

    然而这么大的投资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偌大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辆人力车和警卫的十多辆自行车在行驶。乍一看,还以为实施了交通管制,难得才看到一二辆人力车和板车在路上走。至于道路两旁,虽有一些建筑,但是多数还是空地。许多地块上栽上了蔬菜和各种经济作物。

    难怪汤梦龙说这里的土地不值钱!

    “路铺得再好有屁用!”汤梦龙大声说道,“我都快被这些玩意给坑死了!”

    “怎么?”

    “到市政府再说。”汤梦龙大约觉得坐在车上说话不方便,摆了摆手。

    车队沿着东西向的“元老院大街”一直往东,过了架设在三亚河上的汐见桥,便来到了“龙坡”。

    这里的建筑比之河西要密集一些,除了各种“澳洲式”建筑之外,还夹杂着一些原生建筑的群落,看上去颇为违和。道路两旁除了人工种植的凤凰木,又多了成片的酸豆树――海南亦有人叫它酸梅树的,实则就是印度、东南亚常用的酸味香料罗望子树。这种树木植株高大,可达25米以上。

    三亚市政公所就在这条大街上。按照原来的设计,这是一所一座五层楼的碉楼式砖石建筑,即充当行政机构,又充当堡垒、避难所和仓库。

    不过到了实施阶段,一则王洛宾觉得这碉楼式建筑实用性太差,外观也实在不敢恭维,难以担当“市政府”的作用,二来建筑总公司的钢筋水泥预制板有限,要盖这么高的楼不论是物料还是建筑成本都太高了,最后便由季润之现场更改方案,按照美国殖民地风格盖了一座两层带钟楼的砖木结构小楼。通体用石灰水刷成了白色

    按照季润之当时的规划,市政府门口是广场,充当集市和聚会场所,两条主要街道以广场为中心呈十字形布局。三亚特别市的主要文教和行政机构的围绕广场来建设。

    此刻站在广场中心的喷水池兼公共取水口旁边乍一看,还真有些美国南方小城的味道。

    不过再仔细看,整个市政府广场还透出一股南美风格的慵懒没落的气息:建筑虽然精美,但是外观上大多有些破损? 市政府的白色墙壁已经发黄? 有的地方干脆剥落了。露出里面红砖和木料。广场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个行人。四周静悄悄的。

    许延亮主意了下广州周边建筑上挂得牌子? 在这里设立分支的机关和企业还真不少!然而这些建筑的门前都十分冷清? 显然没什么业务。

    汤梦龙把他请进了二楼的办公室。办公室即大又考究,推开摄政王风格的格子玻璃窗,外面就是可以俯瞰广场的阳台。

    “怎么样?够气派吧。”汤梦龙说,“这些都是王工当年留下来的。”

    “这派头? 在17世纪也算是头等殖民地总督的待遇了。”

    “可惜!都浪费了!”汤梦龙又发起了牢骚。

    “不能这么说嘛。”许延亮安慰他? “无非是一步到位。”

    “当初是一步到位? 后续的维护成本可不小。”汤梦龙说着摇了摇铃铛? 进来了个明眸皓齿的女仆。

    “拿两瓶格瓦斯来? 要冰镇的!”

    看到许延亮的目光在女仆身上逡巡? 汤梦龙毫不在意:“这鬼地方一到晚上就没事干,还不得……”

    “这个我理解? 我理解。”许延亮赶紧道,“大家都是男人? 我懂。”

    “你懂就好,元老院里不少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老拿我女仆多孩子多的说事? 让他外派几年? 只怕女仆孩子比我更多!”

    许延亮嘿嘿笑了几声,岔开话题:“老汤? 你说我们这南洋公司搬过来,总部设在哪里比较好?”

    “你们不是把东南亚公司给吞并了吗?东南亚公司在本地有个很大的商站。就在河西区。”

    “河西区?”

    “对? 三亚的主市区就是河西区。”汤梦龙说,“我们这里是河东区。”

    他拉开墙壁上的帘子,露出一副三亚地图。

    “这就是当初季润之搞得三亚特别市的全规划图。虽说现在建设是半停滞的状态,不过大致的区划还是按照他的设计。”

    许延亮走过去端详了下,心里暗暗吃惊。心想当年元老院绘制的宏图还真是雄心勃勃!

    按照这份规划图,整个三亚特别市分为河西、河东、金岭、东海、榆林和田独六个区。具体规划是:

    河西区:三亚河西岸、海岸以东的南北向狭长地带,为三亚市的商贸中心与生活中心,贯穿其南北的新天地大道(相当于现代的解放路)为全特区最繁华的商业街;

    河东区:该区主体为三亚河以东、临川河以西的南北向狭长岛屿(河东岛),该岛位于河西区东侧,不直接靠海,相当于三亚市的内城,为特区的行政中心和文教卫中心;此外,该区还兼管临春河以东、打狗岭以西的东郊,这一带为为公园、花圃、果园、运动场与中产阶级别墅区;

    金岭区:位于三亚市北部金鸡岭一带,即河西、河东两区的北侧,这里平地较为开阔,水源丰富,东侧还临近田独,可以作为制造业发展区;

    以上三个区由三亚市政府直接管理。

    东海区:包括大东海和鹿回头,为办公厅三亚管理处直接管辖的疗养区、度假区,主要为元老服务;

    榆林区:位于狗岭以东、榆林港两侧,包括海军榆林基地、陆军榆林堡、榆林港及仓储区,由军队和港务局共同管理;

    田独区:田独镇一带,为矿冶重工业区,由田独矿务局管理。

    “好家伙,这是都市级的规划啊!”

    “谁说不是呢,”汤梦龙苦笑道。他又说道:“要说办事方便,还是把总部就是在市政广场这边了。这里的基础设施最好,下水道、煤气灯、自来水……都有。安保力量也最强――一个国民军中队就驻在那边。晚上广场的所有入口都会封闭,安全性绝对没说的。”

    许延亮点点头,安全性的确是第一个考虑的对象。

    “……元老院在三亚的所有机关和企业在这里都有分支,你要办什么事也容易。电报局、邮政局、海关……不用来回跑。也用不着打电话,直接面对面说。”汤梦龙拿起女仆送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你也擦擦汗!市政府东翼原本有个元老俱乐部,原本是给驻三亚的元老们休闲用的。现在改成了市机关俱乐部了,你想找谁谈话都不用特意去找,晚上在俱乐部一喊人就来了。”

    “都不回家?”许延亮从自己的托盘上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脸,冰凉的毛巾,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沁人心脾。顿感心胸为之一宽。

    “大多数人都没老婆,住宿舍吃食堂。晚上不来俱乐部干啥。”汤梦龙打开格瓦斯的软木塞,痛饮了几口,“咱们这太偏了,给归化民组织相亲都麻烦。况且当了干部之后眼界到底就不一样,三亚那边农庄的妹子就瞧不上了……”

    “有老婆就不错了,还瞧不上?”

    “这你就不懂了,”汤梦龙说,“一般的归化民职工,能有个老婆就满意了。能到这俱乐部来得,都是一定级别的干部和技术人员。找老婆不得慎重些?最少也得识字。再说了,有的人压根就没在这里成家的打算,都是打算在这里熬几年混个资格。”

    “到这里任职还能叫‘熬’?这里可是元老院的特别市,海南岛一共才两个!”

    “呵呵,你看这三亚现在的模样――死气沉沉的。老王又调走了,元老一个个都跑了,就剩下我了。归化民又不是傻子。他们现在有野心得都想去大陆上建功立业;没想法的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自然是临高最好了――再差也得去琼山。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你看看这些调动申请就知道了。”他苦笑道。

    “这里本来就是天涯海角之地,崖州过去可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想让归化民一时半会扭转脑筋也不容易。”许延亮解劝道,“浦东没开发之前上海人还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呢。将来三亚发展起来了,大家自然就愿意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节 三亚之现状(三)

    许延亮问起房子的事情,汤梦龙不以为然的一挥手:

    “房子有现成的――就是给你现盖也不难,我们这里有建筑师呢。”他走到窗子旁,指着广场东北方向的一栋三层楼房。

    “你看那一栋怎么样?”

    顺着他的手指指向,是一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三层砖木结构小楼,外墙是红砖的原色,墙体上还攀着绿色的藤蔓,看上去又文艺又清新。

    许延亮有些不相信了――他可看够了临高的包豪斯式建筑。哪有这么好看典雅的房子。迟疑道:“是这座?”

    “没错,就是那栋三层砖楼,漂亮吧?”

    “靠,你这出手够大方的!”

    “这是张兴培设计的,原本是三亚图书馆。”汤梦龙不无遗憾的说道,“当了,现在里面是一本书也没有。给一些归化民干部当宿舍。实话说是浪费了。干脆腾空了给你们用。”

    许延亮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你这可真是一份厚礼!”

    “哪里,哪里,这也是盘活固定资产嘛。不然这好好的房子空置着,每年光是维修费就是一大笔钱,”

    许延亮心里盘算着,总部机关目前大概有五六十人,接下来扩编之后最多也就百十来号人,这栋楼用来办公足够用了。他马上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东南亚公司的商站是在河西区,总部机关的人员如果住在河西,每天还要花时间通勤。

    “宿舍能解决吗?”

    “可以。”汤梦龙毫不犹豫,“我这里房子有的是,就是吃饭问题也容易解决――到食堂包伙就是了。要改善伙食就得上河西去了――那里餐饮店挺多的。”

    许延亮逐一和汤梦龙敲定了相关的搬迁事宜。汤梦龙几乎每件事都拍了胸脯,表示自己“全力支持”。

    许延亮自然要投桃报李,当即向他透露了南洋公司即将要开始募集资金,暗示可以以优惠条件拿到公司的原始股。

    “这个么,既然政策允许那我肯定要参几股的。”汤梦龙也不忸怩,“不过实话说,要是你们能在这里把工商业带起来那就更好了。”

    看来这位汤市长还是很有些想法的。许延亮想了想,说:“要说我们能做什么现在还为时过早。这样吧,你把三亚这边的基本情况和我说说,我们合计合计。”

    “要说三亚这边,底子还是有一些的。”汤梦龙,“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新的增长点。从王工调走,我上任开始,元老院就没有在我们这里增加新的固定资产投资项目。只有一些项目的改造和增产类的投资。要说数量也不算少,但是光靠这几个国企来带,增长还是太慢了。”

    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没有说,那就是这几个国企对三亚本地的贡献度很小。以本地最大的企业田独矿务局来说,按理说数万工人形成的小镇有可观的消费力。但是田独的劳工一半以上是从东南亚来的奴隶,除了最基本的吃饭穿衣之外谈不上消费力。其他工人也大多是单身汉――没有老婆,没有孩子。下班之后大多是食堂吃饱饭就回宿舍了。和三亚发生的联系就是食堂采购当地生产的蔬菜、食盐、海产品和少量的生活用品。最大宗的消耗品:粮食和服装都是从临高运来的。

    这么大的一个基本人口盘? 却几乎不参与三亚的经济循环。

    “……你知道老国企啥派头吧?对? 田独矿务局就是那个样子。”汤梦龙说。

    “其他东西不说了,粮食和布匹不应该啊。你这里不能直接进口? 还得从临高运?外国人不愿意赚这个钱?”许延亮不解道。

    “外国人当然愿意? 问题是外国人卖了粮食和布匹之后也得进货,他们想要的货物:糖、丝绸、工艺品、药材……我这里都不产,得从其他地方运来。要么就是我们付真金白银――这可是有额度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 许延亮心想? 不过这并不容易解决。比如糖和丝绸? 其实都有些土产品的意思,就算想在三亚搞相关产业也需要大量的投资。从成本来看也不经济。这都不是南洋公司能解决的,需要企划院和其他部门的协调。

    不过他没有说话? 继续听汤梦龙说下去。

    “田独也没什么合适的出口产品? 它的所有产出就是矿石? 连选矿剩下的矿渣也是外运的。所以它生产什么,其实和三亚没多大关系? 完全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汤梦龙抱怨道? “我一度想过能不能向矿工卖房子? 或者至少能长租一些公寓给他们。可是矿工都有宿舍? 他们又很难逃到老婆组织家庭? 对买房子或者租房子也没什么兴趣。”

    三亚的第二大产业就是椰子加工业了。

    三亚周边本身就有很多天然的椰林资源,但是远远达不到种植园的规模。主要是靠收购――这也是目前本地很多百姓和附近的黎人的一项副业。因为澳洲人收购椰子,不止三亚,整个琼南但凡产椰子的地方都出现了收购商,在当地收购椰子之后运销到三亚来。是目前三亚最成功的一个产业了。

    椰子浑身都是宝,元老院主要是用椰子来生产椰子水和椰子干,椰子水作为三亚特产的一种饮料在当地装瓶消毒,然后由天然冰制冷的冷藏船运销往临高等地,在广州也是相当高级的“澳洲高级饮料”。椰子干主要用来榨油。椰衣里提取的椰棕纤维用来制绳,椰子开花季节还能用其花酿酒。

    这个产业几乎不产生废物,可以做到椰子的全利用,经济效益极高。是三亚最赚钱的工业企业。也是仅次于田独矿物局的本地第二大雇佣企业。吸纳了本地的大量劳动力。

    “三亚椰子公司是我们这里的经济支柱。”汤梦龙说,“可以说三亚能维持今天这个局面,功不可没。”

    “这家公司的椰子产品都卖到哪里去?”

    “几乎全部都运到临高去了。”汤梦龙说,“一部分运到文昌。那里也有椰子加工企业。椰子油我们这里是不生产的,只加工成椰子干,然后统一运到文昌去榨油。还有椰衣也是。”

    “初级加工。”

    “没错,就是搞初级加工。”

    椰子公司可以直接销售的终端产品其实只有两种:椰子水和亚力酒。

    亚力酒不用说,是现在三亚外销的本地产品的中no1,很受欧洲商人的欢迎。然而花的数量有限,酿酒季很短,产量上不去。

    “……其实椰子树还能生产椰糖。不过我们这里没有种植园,收集树汁太麻烦了。没有大规模的搞起来――再说欧洲商人最感兴趣的大概还是蔗糖,就算花了功夫搞起来人还不见得有兴趣。”

    “光靠收购椰子,这产业做不大的。”许延亮说,“还是要搞种植园。”

    “种植园谈何容易。农委会那边其实对这个也不懂。”汤梦龙说,“我回临高的时候和吴南海说过,他嗯啊了几回就憋出个‘我们研究研究’也没下文了。后来我找了法石禄,他说他们农委会没有专业搞热作的。除了大学学到点书本知识,就只能靠大图书馆的资料了。”

    “怪不得奎宁、橡胶这些东西一直搞不定……”

    “看书和真得去干差别还是很大的。这我也理解。再说就算一切顺利,种植园没个十年八年的,也没法采摘。”

    第三个产业就是鱼-盐了。之所以把它们放在一起是因为三亚的盐业主要就是为渔业服务的。从三亚出发,丰饶的西沙-南沙海域一直是中国渔民的传统渔场,在元老院的管理下,每年鱼汛前渔民都要在三亚进行捕捞登记,领取捕捞旗之后在海警的护送下南下进行捕捞作业。

    传统渔民因为没有冷藏条件,往往需要大量的食盐来进行保存。因此对盐的消耗量非常的大。而元老院为了获取蛋白质,不但以优厚的条件赊销食盐,还专门派出冷藏船去就地收购,获取新鲜的鱼类,运回三亚之后用来加工各种鱼肉制品。

    “渔业税和食盐销售很可观,但是食盐是专卖品,和田独的矿一样,卖得再多也和我没多少关系。总算渔业税这一块目前是全额返还给市政府的――要没有这笔钱我还真没法维持了。”

    “现在木材加工业也算可以。荷兰人和英国人经常运原木来――对他们来说大概没什么成本,拉过去就能赚钱。如果能在三亚搞出足够的货源来,应该会运更多的木材过来。”

    除此之外,三亚还有些零星得工商业,规模较大的是修船、渔船制造、渔具和小五金类。为了避税在三亚开设的许多皮包公司也提供了相当数量的税收和消费。

    “这也算是个产业吧。”汤梦龙笑道。

    “这个啊,老王去广州前我们聊天,他说这个漏洞迟早要堵。当然了,不会彻底堵住,还是要给他们些空间的。”

第二百九十节 三亚之现状(四)

    接下来,汤梦龙又详细介绍了三亚的人口情况。三亚目前有户籍人口五万多,另有没有户籍的奴隶劳工一万多人。总人口合计将近七万。另外还有几千名不能计入人口的军队和短期工作的派遣人员。

    这个数字给许延亮非常深刻的印象,不算广州的话,临高这个元老院的“第一都市”也只有不到二十万的人口。

    目前的人口主要集中在河西区、田独区和金岭区。其中又以金岭区居多。该区平地多,有充分的水源供应,来三亚的农户大多在该区居住。农垦在本地的几个农场也大多设置在当地。第二聚集区就是田独了。第三个就是河西区了。

    这一介绍,就聊到了晚上。当晚由汤梦龙做东,两人把酒言欢。借着酒意,许延亮吐露了些南洋公司今后的“野望”,汤梦龙也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支持”。双方兴尽方散。

    第二天,汤梦龙又说要带他去了河西区。许延亮谢绝了――今天他要去见东南亚公司三亚商站的工作人员,有汤梦龙在身边多有不便,只让他安排个向导。汤梦龙便安排了市政府的一位秘书带路。

    这位秘书年纪不大,是去年才从芳草地的行政班毕业,分配到三亚的。许延亮刚从市政府出来,台阶下他便带着两辆金星零式和四个骑自行车的警卫在等候了。

    看到他出来,他立刻来了一个立正点头的礼节:

    “三亚市政府综合办秘书袁斐向您报道!”

    三亚市政府里的部门不多,配备干部人数很少。这个所谓的秘书就是个什么活都干的“杂役”。

    “你多大了?”看着眼前颇为稚嫩,穿着不合算的干部服的少年,许延亮忍俊不止。

    “报告首长,十七岁!”

    “这么年轻,这么不多读几年书?”

    “报告首长……”

    “别扯这个话头了,直接回答问题!”

    “是!元老老师说我‘朽木不可雕’,还是尽早参加工作比较好。至少可以多混几年工龄”

    “朽木不可雕还安排到三亚来当秘书,来来,你告诉我这别出心裁的首长是谁。”

    “是,是杨欣武元老。”

    “是他呀。”许延亮差点又要笑了。但是他忍住了,“你会骑自行车吗?”

    “当然会!”

    “那就叫这破人力车回去,我们骑车过去!”

    “是,首长!”

    一行人骑着自行车沿着元老院大路按照昨天的路线原路返回,到了码头继续往前骑行,这一区域在三亚河西岸、海岸以东,是一片南北向的狭长地带。在规划中是三亚市的商贸中心与生活中心。

    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便是商站区。17世纪的商业和货运还没有完全分离,从事贸易的商人大多采用人货同行。所以各国的在港口城市都设有“商站”或者“商馆”这种建筑。

    商站大致以一个国家一个地区或者一家公司为单位,集住宿、洽谈和存货为一体,还有货币汇兑、汇款等功能。商站一般采用全封闭式的管理,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商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另一方面,也有便于当地政府管理和征税的用意在内。从最早的伦敦的汉萨同盟的“钢铁商站”到广州的“十三行”的夷馆,都是类似的机构。在早期,这类商站还有领事的作用。

    三亚因为被定位为“国际贸易城市”,所以当时在码头附近的专门划出土地来,用来设置商站。不过因为这里的贸易并不繁荣,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英国东印度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葡萄牙人在这里设立了商站。

    许延亮来到商站区,只觉得这里冷冷清清,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几栋不大的小楼和配套的仓库。几面旗帜没精打采的飘扬着。

    “那栋房子就是东南亚公司的商站。”袁斐一边骑车一边指着远处的房屋。

    东南亚公司的商站的位置就在其专用码头附近。看上去同样冷清。码头的露天堆货区干干净净? 连个破箱子都没有,只有海鸥上下翻飞的四处觅食。笨重的蒸汽吊车和配套的锅炉都是冷冰冰的? 不见半个火星。栈桥旁系留着十几条商船。不但船帆都已收起? 有的船连桅杆都拆了下来。船上不见水手,只有两个警卫百无聊赖的在栈桥旁站岗。一副歇冬的萧条模样。

    “平日这里就这么冷清?”许延亮越看越丧气? 问道。

    “现在是冬天,等明年春天转了风向就热闹了。”袁斐说。

    许延亮停下车,在码头周围看了看? 问道:“这里来得都是什么船?”

    “主要是英国船。荷兰船也有。葡萄牙船难得才来。”

    “难得来也搞了个商站?”

    “船来得不多。不过这商站挺忙活的? 本地的商人常和这里的葡萄牙人往来。”

    “噢,那又为什么?”

    “不清楚。”袁斐说。

    许延亮起了疑心:葡萄牙船很少来他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可以直接去澳门做生意? 没必要到三亚来兜个圈子。但是既然来得船极少,葡萄牙人为什么要在本地设立一个商站呢?而本地商人很多又是所谓“皮包公司”,他们又为何经常和葡萄牙商人往来呢?

    自古无利不起早,这些反常的行为背后必然有某种利益上的关联。

    袁斐正要引他过去? 许延亮说:“你先带我在河西去转一转。最后再到商站。”

    既然要把这里作为长期的根据地? 初来乍到还是把情况都摸得清楚一些更好。

    车队过了码头区? 便沿着南北向的新天地大道一路往北。这里的街市却要比河东区繁荣的多,城市的烟火气也重得多。两侧商铺是“老广州”“老海口”风格的两层“骑楼”――在三亚这种炎热多雨的地方很实用。。

    他来了兴致,当即下车? 道:“我们走过去看看!”

    袁斐自然不能扫他的兴,当即在前面引路,四个警卫随身护卫,沿着大街一路逡巡。

    这里的道路建设标准和元老院大街一般无二。人行道铺设的是本地的石材,些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骑楼也是用石料和红砖建造起来的,不但施工精良,在楼宇设计和外观上也很考究,甚至比百仞城还要胜过一筹。许延亮甚至注意到了这里的煤气灯。比起临高那些朴实无华的几何形铁灯座,这里的煤气灯都有繁复华丽的纹饰。

    当初元老院对这里真是寄予了厚望。许延亮心中感慨。现在,元老院的注意力都放在大陆上了,三亚这颗原本的“明珠”未免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要怎样才能让它放射出光芒呢?许延亮不禁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漫游在骑楼下,浏览着一家家店铺。从招牌来看这里也算得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具全了,店铺内的存货充足,但是他注意到,这里的店铺大多是经销食品、日用品等消费品和餐饮的商业字号,也就是说他们的客户主要是本地人。大约资本也不会太大。

    照理说,这里是对外贸易口岸,会有相当数量从事海外贸易的字号存在。比如销售进口香料、纺织品和手工艺品等等的商铺――这在广州算是很常见的。但是他在这里走了几百米路,却没见到几家。看得出,外贸在这里并不占主导地位。

    袁斐看他面色凝重,心里不觉有些惴惴。忽然听到许延亮开口问道:

    “这里除了这些小买卖字号,有没有作大生意的?”

    “有,有,这里最大的字号是琼海号……”

    “琼海号?这不是李洛由的生意吗?”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许延亮不觉冲口而出。

    “李洛由?不不,这家字号的老板姓顾……”

    “噢噢,对对,叫顾什么诚的。”

    “顾葆成。”

    “对,顾葆成。”许延亮有些奇怪,“他不是在临高吗?”

    这顾葆成他知道,是李洛由的心头肉,比儿子还亲的人。放在临高本身就是替他攒一笔家业,让他安安心心的当个富家翁。怎么又跑到三亚来了。

    “是琼海号的三亚分号。顾老爷在这里,另有人掌柜。”

    许延亮想到这家字号是元老院的老合作字号了,也算是经受过考验的。虽然李洛由这个人态度暧昧不清,广州光复之后更是一溜烟北上跑去南京了。然而他在广东的字号都未搬迁,还在正常经营。

    “这家分号在本地经营怎么样?”

    “中规中矩,做些海贸的生意。生意不大。有船走高雄航线,还有船走葡萄牙那边得。”

    “还有没有了?”

    “还有一家东山居的分号。原本买卖做得也挺兴旺的,不过前些日子传来消息,他们家的刘老板在广州被抓了。东山居总号也被查封,现在东山居里从上到下都乱成一团。买卖也做不成了。”

    “这家字号现在是谁当掌柜?”

    “这里的掌柜陈华民的年青人,据说是刘财东的表弟。前几天他还来找过我们首长,求首长帮忙说情呢。说得声泪俱下。”

第二百九十一节 农业公司(一)

    许延亮看了一眼袁斐,心想这位除了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个当秘书的料。不过他这么一说,他倒是来了兴趣:“这刘老板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广州那边抓起来?”

    “据说是防疫上出的事。闹得还挺大。据说文主席说把刘德山吊死也不为过……”

    许延亮心想这袁斐倒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嘴上没个把门的。

    袁斐意犹未尽:“要说这东山居,和我们汤市长关系还真不错。可是刘德山这事太大了,汤市长也不敢许他什么……”

    “这个自然。”许延亮随口道,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在这个袁秘书面前说话要注意,“牵扯防疫的事情可不得了,好几十万人。”

    自行车沿着新世界大道越走越远,道路两旁的建筑也愈来愈稀疏。路旁再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这个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两座颇为巍峨的建筑。

    路左面,是一座哥特式的砖石结构小教堂,路右面,则是同样建筑结构的“澳洲式”道观。

    两座建筑几乎是门对门,看上去这里争取信徒的斗争也很激烈。

    他无意探究本地的宗教情况,一路继续往前。袁斐提醒他:路虽然一直修到了金鸡岭下,但是再往前就不是市区了,多是农田和种植园了。

    “这里有工厂吗?”许延亮想了起来。

    “工厂都在河西区靠近港口的地方。毕竟我们这里的原材料大多是从海上来得,靠近港口更方便。”袁斐说,“这边多是大小农庄,有的农庄有配套的农产品小加工厂。”

    “噢,说到农庄,这里最大的私人农庄是不是刘香家的?”

    “是他家的,不过确切的说不是他个人的……”

    “噢?怎么不是他个人的?”

    “他那个农庄叫‘集体农庄’……”

    许延亮的车把一歪,差点没一个跟头从车上摔下来,他赶紧扶住车把,稳住身体:“你说他那农庄叫什么?”

    “集体农庄。”

    “真叫这名字?”

    袁斐大概有些理解为什么许元老对这个名字如此敏感,边骑车便道:“就是叫这个名字。因为是刘香和他手下那帮兄弟联合入股搞得。年底大家分红。公司成立之后请王主席赐名,就给取了这个名。”

    “就是股份制嘛。”许延亮微微有些失望。

    “对,对,就是股份制的,”袁斐说,“这家农庄的地在三亚最多,有上万亩的地。专门请了天地会做技术支援。刘香手下的很多人现在都在那家农庄里做事。住也住在一块。大概将近一百来户吧。”

    “没想到他倒成了大地主了。”许延亮问,“经营情况怎么样?”

    “搞得挺兴旺的。”袁斐说,“刘老香和他手下都是潮汕佬,心最齐。又能做事。过去当海盗的时候也弄了不少钱。所以办了农庄之后不论是盖房子、买机器还是买种子,修水利……都不吝惜花钱。还办了好些个小加工厂――更来钱了。越有钱就赚钱就越容易。你看这边不少苦哈哈的移民,元老院给分了地,帮着开了荒,又是给贷款,又是免费技术服务,还五年免税!结果呢,到先在还是勉勉强强的过日子。遇到个天灾**收不到税不说还得救济。不然搞破产了更难弄!”

    看来小农经济在哪里都很难混。许延亮心想。以后的东南亚开发搞殖民点还是要以大农庄的形态。类似刘香这样的模式也可以借鉴。想到这里他不无遗憾的想到刘香被“冷藏”了。要不然,让他当一个殖民地的头目绝对没问题。他又问道:

    “这里国营农场多吗?”

    “金岭区有好几坐。大小不一。有专门种水稻的,也有种椰子的。”袁斐看了看还在一路往北挺进的首长,心想这许首长不是来考察工商业的吗?对农业也这么有兴趣?

    许延亮原本想说“去刘香的农庄看看”,但是转念一想此人的身份特殊? 而且一直为元老院所忌惮。南洋公司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和他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他忽然起了疑心? 这个笑嘻嘻满口没遮拦的袁秘书? 搞不好就是政保局的隐干。就算他不是或者可以充分相信赵曼熊的“善意”? 也难保他不在其他元老面前乱说。

    他想了想,说道:“帮我找个私人农庄看看……”

    “要看好得还是差得……”

    “废话,我是来做生意又不是来搞慈善的,当然是看好得。”

    “好嘞!”袁斐应道? “那我们就去胡五妹家的农庄。就在前面不远!”说着紧蹬了几脚? 冲到了前面去。

    “胡五妹?还是个女的?”许延亮暗暗呐喊? 这年头可还真没见过有女地主的。

    一行人过了一个治安岗亭的卡口? 便出了河西区? 新世界大道虽然一口气修到了金鸡岭下? 但是过了卡口路面就成了简易公路的水平,两边也没有路灯之类的设施? 建筑物更是不见踪影,只有大片的农田和小片的树林? 少量的建筑点缀其间。完全是一派农村风景了。

    这里的面积最多的是水田。种植的是稻谷。也夹杂着蔗田、麻田和椰子园。农委会现在这里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但是这些田地却又有明显的好坏,有的田地看得出照顾的很好? 作物长势喜人;有的田地作物稀疏寥落? 杂草丛生。往往一道田埂或者水渠之别,便有完全不同的情景。

    出了卡口又骑了十分钟左右的车? 袁斐带路拐上了一条岔路。岔路两旁是成排的防风林。多是罗望子树,也有人心果树。

    岔路的路况更差? 自行车骑上去一路蹦蹦跳跳。许延亮早已不习惯这样的烂路,偏偏这里配发的“公车”都是当年专门淘来得邮政定制款二八大杠加重车,耐用能驮,但是谈不上舒适性。

    幸好这段路并不太长,许延亮估计大约有一公里多。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木栅栏门。袁斐回头道:“首长,前面就是胡五妹的农庄了!”

    许延亮的屁股颠得发麻,听得说“就在前面”,不由精神一振。

    农庄渐渐接近。只见这处农庄设防颇为严密,一道土垒环绕农庄上竖着竹木的栅栏,大门建造坚固,上方有门楼,两侧还有两座凸出的土台。还没到跟前,便远远的听到的了急促的敲打金属声――这是在告警。

    这里的治安还真不行。许延亮心想。

    农庄戒备森严,说明这里有较大的治安压力,而且这种压力恐怕不是几个窃贼或者一小伙强盗能达成的。三亚的治安远没有汤梦龙说得那么好。

    不过,如果真得有这么大的内部治安战压力,汤梦龙应该不会这么托大,让四个警卫护送自己就完事了。真要遇到大股匪帮,他们这几个人就是送菜……

    正疑惑间,车队已经来到木栅门前,门内的几条狗一起狂吠起来,有人在门楼上往下探视。许延亮注意到这个警卫手里拿着一支南洋式步枪。袁斐跳下车子,大声喊道:“快开门,我们首长要找胡五妹!”

    许延亮环顾四周,只大门的门楣上挂着十个圆形木牌,上面写着“宝成农业垦殖有限公司”,日晒雨淋,字迹已经褪色了。门口外的空地上布满了车辙,显然这里大量实用畜力。

    “哪个在鬼叫!”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得声音,“老爷不在家,下地去了!家里人没主人不见客!”

    “我x你个老x,”袁斐倒不客气,拉起喉咙道,“我是市政府的袁斐,是首长来了!首长!知道吗!赶紧开门!”

    “你莫要骗我!”

    “哪个骗你!快开门!”

    门楼上探出个脑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没过一会便听到里面有人呵斥:“快!开门,开门!你们这群懒鬼!”

    两道用铁条和门钉加固过的大门吱吱嘎嘎的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个老头子,只见头戴草帽,身穿一件“布络子”和麻布沙滩裤,脚穿藤编凉鞋,腰里却不伦不类的束着一根布带子,上面七零八落的挂着些物件。

    老汉见到袁斐忙上前招呼,袁斐道:“不用客气,这是从临高来得许首长,想到你们农庄看看!叫胡五妹快回来!”

    老汉听说来了元老,赶紧来上见礼:“小人胡三庆,给首长请安了。”

    许延亮摆手道:“不必客套了。你们庄主不在?”

    “不巧,庄主一早去种植园了。小的这就把让人叫他回来。”胡三庆说。

    许延亮点点头,说:“要是来回时间太长就不必了……”

    “不远不远,种植园离这里不过二里地。小的这就派人去找。”说罢叫来个孩子,要他立刻去种植园把老爷叫回来,“赶紧到种植园把老爷叫回来,说有首长来了!跑着去,快!”

    小孩子一溜烟的跑了,许延亮道:“这孩子挺黑……”

    “他的娘是南洋来的奴隶,生下来就黑。”胡三庆说,“首长先到里面歇着,喝几口茶。老爷回来至少也得半小时。”

第二百九十二节 农业公司(二)

    “奴隶?”许延亮有些吃惊,“他爹呢?”

    “他爹是本庄的雇工,种地的好把式。没老婆。老爷说没老婆的人就没根,专门去码头的人市上买了个女奴给他婚配。”胡三庆边带路边说,“当初来三亚的移民,除了自个有家眷的,有几个女的?老爷当初带来的几个丫头,没两年全给配出去了……这地方,连寡妇的彩礼都高得很。”

    “不是后来从山东运来不少难民么?我记得女子挺多。”

    “全给分配到国营农场了。首长仔细脚下……”说罢又对旁边的人吼道:“你们眼睛都瞎了?招待几位军爷到凉亭休息,预备茶水!”

    四个警卫就在门旁的凉亭里休息,胡三庆引着他和袁斐穿过门后这片空场往里面去。

    许延亮打量着这座“私人农庄”。他也去过几座农庄,不过那都是吴南海亲自打造的过有农场,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建造的。至于私人的农庄,他还从来没去参观过。

    乍看起来,这座农庄和那些国营农庄有着很大的差别。进门便一片压实的大晒场,停着几辆四轮牛车。环绕着着晒场是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房子。有砖木结构的,也有简陋的竹木芦席的棚屋子。其中最好的砖木结构房屋是一座高耸的荷兰式风车,正在缓缓的转动――大约是磨坊,因为许延亮看到磨坊的后面矗立着几个红砖砌成的大型筒仓。

    鸡犬在空场上漫步,几个光屁股小孩凑在一起嬉闹――一派农村风光。

    “首长往这里来,”胡三庆带他们穿过房屋中间的一道木结构拱门,沿着巷道走了几十步,一拐弯便来到了一座小院里。三间北房,石板铺地,庭院中有一架葫芦,长得正茂密。下面有石头桌椅。桌子上还摆着一整套功夫茶的茶具,十分考究。这里大约是胡庄主休憩会客的地方。

    “首长先在这里休憩片刻,用些茶点。老爷一回来便来拜会。”胡三庆说着便退了下去。

    许延亮见这园子的布置颇有章法,一套功夫茶茶具也很考究,道:“这位胡庄主倒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袁斐憋住笑,道:“首长,胡五妹不是女的……”

    “不是女的?那他怎么叫五妹?”

    “他家子嗣艰难,几代都是单传,所以就给他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许延亮笑道,“我是望文生义了。幸亏没闹出笑话来。”

    “他这名字搞糊涂了不少人。也不止首长一个。”袁斐说。

    “这胡五妹看起来很会经营,这庄子搞得不错。”

    “他是本地第二大的农场主,自然是好了。”袁斐说,“胡五妹当年来三亚,是顶着安乐游市镇长的头衔来得。后来规划改了,这个镇没了。他就当了金岭区第一甲的牌甲。还是三亚特别市市咨议局的委员。在金岭区是个半官方的人物。您老别看刘老香的财比他大,地比他多,也是市咨议局的委员,可是在金岭区里他说话绝没有胡老爷管用……”

    “原来是这样。”许延亮点点头。很显然,这位胡庄主是元老院扶持起来的“新兴地主”。

    胡三庆别看一副不修边幅的老农模样,应对颇有章法。不一会便带着人回来了。他身上已经换过衣服:送来了几个削好皮插上吸管的椰青,并两盘糕点来。一盘子上滚木满了椰蓉,象是麻糬。许延亮拿起一个平常? 果然是夹了红豆馅的麻糬。另一盘亦是白色的糕点? 稍稍一碰便颤巍巍的。拿勺子取一块送入口中,却是椰子冻糕,滑嫩弹牙? **四溢。

    “你们老爷还挺会享受的,看来不是土财主啊。”许延亮笑着拿起一只椰青? 对袁斐道:“来,你也尝尝!”

    袁斐也不推辞,拿了个椰青喝了起来。

    “这都是本地土产? 哪里算得上什么享受了……”胡三庆陪笑道。

    “你这里是土产? 到临高就是稀罕玩意了。”许延亮说? “就说这椰青? 临高到现在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东西。”

    “不是说临高也在种椰子……”胡三庆道。

    许延亮一愣,临高的确在种椰子? 不过因为气温的关系,并不太成功。目前也只有少数地方才有试验性的种植园,产量什么的就根本没法说了。

    “你们消息挺灵通的么。”许延亮笑道,“常去临高?”

    “临高倒是不常去,但是我们有订报纸。老爷每天都要看《临高时报》的,就是咱们这里远了些,看到的都是四五天前的报纸了。”

    “你们老爷还挺关心时事的。”

    “老爷说了,说只有多关心元老院的动向,才能知道做什么能赚钱。有些新事物也能及时知晓。”

    原来这胡五妹不但订了《临高时报》,还订阅了多种刊物杂志。有几本刊物诸如《农业技术》之类的专业杂志居然连许延亮都没听说过。这胡五妹倒是热爱学习的很。

    “那你说说,你们老爷除了种地之外,还做了什么靠关心时事赚钱的买卖?”

    “这个,我可不敢乱替我们老爷吹嘘。”胡三庆笑道,“就说去年,老爷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就说元老院多半是要开始北伐了。一打仗就少不了要备军粮。就在港口那边搞了个水产品加工厂,加工各种熏熟渔产。一开始卖不出去那么多,钱倒是投进去不少,老爷说不要紧,先生产出来屯着。后来联勤来采购,一下全买走了……”

    许延亮点点头,其实只要多注意《临高时报》,就可以抓住很多发财的机会。但是想到的并非是胡五妹的商业头脑,而是很多机会已经不是小民能掌握的了。象胡五妹这样突击上马搞水产品加工的,没有相当的财力投入是根本办不到的。

    当然,元老院的扩展期还有很多年,至少在未来一百年里,每一次扩展都会百姓们带来足够的上升机会。眼下暂时还用不着担忧。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首长喺边呀?你哋都唔快啲同我讲!”

    胡三庆赶紧迎了出去。不一会,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他模样不过四十出头,理着标准的短发,穿着一件短袖的白色麻布衬衣,已经被汗水洇得发黑,下着一条麻布的沙滩裤。衣裤不但磨损的厉害,而且边缘都有挂破的痕迹,沾满了泥土――大约是刚从田间地头回来。

    一进院子,他立刻就朝着许延亮过来,深深鞠了一躬:“首长……”

    “不必客气。”许延亮摆摆手,“我姓许,叫许延亮。刚从临高调到三亚来,就在本地转转,熟悉下情况。临时起意才到你这里的。打搅到你工作了。”

    “首长说什么话!有元老光临舍下,小人是三生有幸,嗯,蓬荜生辉……”胡五妹说得是口“广普”,倒是不难听懂。

    还没等许延亮开口,胡五妹转头对胡三庆道:“你们怎么就拿这点东西来糊弄首长!快去后宅,叫三姨娘把我的黎母山特级乌龙茶拿出来!再叫小厨房预备些点心……”

    许延亮忙摆摆手:“你不要大费周章了。我不过是路过进来看看而已。这椰子水又清凉,喝这个正好,点心也不必添了,我吃不下。你且坐下,我们聊会天。”

    胡五妹道:“这怎么可以!难得首长驾临舍下。先请许首长小坐片刻,且容小的去换换衣服。”不等许延亮发话便又告辞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有仆人进来送来更多的水果和点心,片刻之间把把石桌上放慢了,又在旁边支起了折叠桌。

    许延亮一看真是吃了一惊。因为但凡他在吴南海的示范农庄温室里看到的各种热带水果,在这里居然大多都有,诸如火龙果、芒果、西瓜、香蕉都有。一问,都是本地栽培的。

    “三亚果然是个好地方,四季水果不断。”许延亮感叹道。

    “首长尝尝这糖水吧。三亚这里,胡五妹家做得广东糖水是出了名的,据说是专门派人去临高学得。”袁斐虽然这么说,自己的喉头却在上下移动,显然是馋了。

    “糖水我不怎么喜欢,你喜欢就多吃些。”许延亮暗暗好笑。看起来,这胡五妹果然不是一般的乡下土财主出身。他问道:“这胡老爷是什么出身?”

    “他原来是诸彩老手下的一股‘掌柜’。诸彩老完蛋之后率领人船投奔元老院的。”

    “噢,这么说也是海盗出身了。”

    “是,不过他很早就受元老院信任了――不然也不会一来就叫他当这里得甲头。”

    能当基层牌甲的甲头的,都是元老院基层里的骨干人员,

    袁斐继续道:“他当年来三亚的时候,是劳工队长,管三百人的移民队,自己还带了几十号家人亲戚和仆役。后来分了田地,他家一家就分了三千亩呢。”

第二百九十三节 农业公司(三)

    “现在他家有多少地?”

    “估计有五六千亩了吧,除了当时分给他的地,后来市政府放垦,他又几次申请新的地照,至少也有三千亩以上。他家一直是本地形势户里的第二大户,土地少不了。”袁斐说。

    在三亚这个地方开垦种植六千亩地,的确很不少了。许延亮暗暗点头,这胡五妹是个经营人才。

    其实许延亮如果比较关心外面的情况的话,就应该知道胡五妹一直是元老院竖立的“新农民”的典型人物。不但相关事迹上过《临高时报》,还在临高参加过表彰会,出席过海南省咨议局代表会议。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多片刻,胡五妹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内宅出来。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短袖的衬衣,麻布长裤,光脚穿着藤编凉鞋,即庄重又朴素,他的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手腕上戴着块手表――这手表可不得了,是他参加元老院农业战线表彰大会作为获得“新时代农业领头人”这一称号的奖品。

    整个装束加上他的发型,使得他很象一个元老院的“干部”,这也是他特意为自己打造的形象――和许多咨议局的委员多少保留,甚至是刻意保留过去的服饰不同,胡五妹却是把过去的一切尽量的洗刷掉。

    他今天原本在新开辟的椰子种植园里监工。家里派了个孩子叫他回来,说有一位元老驾到。一开始他是有些疑惑的。因为整个三亚的元老只有一位汤市长。而前几天汤市长刚来过他的庄子。平白无故的他不会随便到他庄子上的。

    这么说是新来了一位元老。胡五妹在回庄子的路上心里便盘算开了。他是从登陆三亚便在这里落地生根的老人了,对三亚从当初的喧嚣到现在的落寞是全程体会过的。自打王元老离任,汤元老接任之后,三亚的发展就愈来愈慢了,甚至可以说是停滞不前。伴随而来的,便是三亚的元老愈来愈少,原来的元老陆续离任,而几乎没有新来的元老就任。

    上周一他去三亚咨议局开会的时候汤元老并没有提及有新元老要来履任,如果是短期出差的话,最有可能的便是农业口的元老来了――否则他想不出为什么要见他。

    然而来送信的小孩子实在太小,连元老姓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是个“男人”,“骑车来得”。这范围可太大了,几乎可以覆盖七成以上的元老了。

    果然,这位元老他不认识――显然不是农业口的,而他又自述是“刚刚调来”――可是汤元老没说过有新元老要来……这个突然驾临的元老到底是什么人,又准备干什么?胡五妹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这位许元老在元老院里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换过衣服,赶紧重新来到院子里和许延亮见礼。

    “哎哎,你不必这么客气。我就是走过随便看看。”许延亮见他这么毕恭毕敬,诚惶诚恐,有些不适应,“你这里搞得不错啊,袁斐说你还是农业口的标兵,示范性农场呢!”

    “都是元老院的恩德? 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胡五妹谦虚了几句。

    别看胡五妹看到元老还是毕恭毕敬,不胜惶恐的模样,实际上元老他见得多了,也做过文德嗣、王洛宾、邬德、吴南海等人的座上宾? 汤梦龙的官邸更是随时可以拜访。对于元老院里的三六九等心里明镜似的。可是他有一点把握到位,那就是面对元老,从来不流露出半点自负? 永远是“感激涕零”式的表情。

    “……要说还是元老院的政策好。说起我胡五妹,在老家也是种地的把式。若不是明国太乱,海盗劫掠? 我也不会干海盗这行当。”胡五妹对他的历史并不忌讳? “朝廷只要能做到社会太平? 百姓自然就安乐了,再穷也不至于穷得走投无路? 总有一线生机。”

    这一番话算是不露痕迹的拍了元老院的马屁。马屁人人爱听? 胡五妹的马屁又比“再造父母”之类的颂词要含蓄地多,许延亮顿时“龙颜大悦”。

    “你说得对。一个政府就应该能做到这点!”许延亮说? “你到这农庄――我看叫宝成公司?”

    “正是,宝成是我从前家乡的村子的名字。用来命名也算是‘不忘本’。虽说到了三亚就是扎了根? 日后还要开枝散叶? 但是这自个的‘本’在哪里可不能忘。至于注册公司? 那是天地会的大万首长建议的? 说我现在家业大了,不如注册个公司,搞多种经营方便,申请贷款什么的也方便――不用专门走小农户贷款,可以按照农业企业的资质贷款。”

    “大万?”

    “就是农业口的万里辉万元老。”袁斐解释说。

    “噢,是他。”万家兄弟里万里辉居长,自然就是“大万”了。从这番描述看,这位胡庄主的产业着实不少。

    “这么说你开办的厂不少啊。”许延亮说,“能不能详细说说。”

    胡五妹心头一紧,这是什么路数?但是再一想自己那点家底元老院再清楚不过,有什么好瞒着藏着的。当下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样笑道:“说厂未免太自大了,不过是些小作坊罢了。”

    原来他这庄子里除了磨坊之外,还有麻绳厂、棕垫厂、果干蜜饯厂等好几个小厂子。

    “……还有就是港口那边新开的水产品加工厂了。说是厂,实际就是几个车间。少得十几个人,多也不过三五十个人。而且还是季节性开工。这样工人一年四季都有活干。”

    这些都是农产品加工类的企业,许延亮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再一想元老院也没有向三亚扩散过什么像样的轻工业。他这样的私企能有这水平就算不错了。

    “谁负责技术指导呢?”

    “都是通过天地会聘请的。”胡五妹说,“安装机器、调试、生产……一条龙的服务。没什么问题。就是机器出了故障挺麻烦。修理工要到田独去请,一停就得好几天。”

    “那要用不少工人吧,农场的工人雇了多少?”

    “倒也不算太多,不算南洋奴隶的话,男女工人有二百来个,加上孩子和老人有三百多人了。”

    “怎么?你这里还用奴隶?”

    “当然用,”胡五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许延亮,“这里上规模的农庄都用。”

    许延亮对元老院的奴隶问题所知甚少,他只知道开发田独和台湾的时候大量使用了奴隶,没想到这奴隶劳动还扩散到了民间。

    “奴隶有多少人?”

    “五十来个吧。原本还多些。去年把女奴都配了工人。就算是脱籍了。”

    “这么多奴隶你用来干什么活呢?”

    “什么地方都能用,种地、开荒、在厂里干。实话说,干活不怎么行,体质也差。去年冬天挖排水渠,一下就累死了七八个!亏大了!”

    许延亮看着他无所谓的面孔,一阵心冷:这就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新国民”!不过他也明白,人性在利益面前根本靠不住,何况眼前这个人还一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这么说死亡率还挺高。”

    “比农场的工人高,可也没高到哪里去。”胡五妹道,“他们都是我出钱买来的,死了我就亏了。实话说,要不是够便宜,我还真不大愿意用……”

    “噢,为什么?”

    “体质不行――这我刚才说了;还有他们也是有手有脚的人,又是被抓来的,心里总是不服的。待他太好,他干活偷懒,待他严苛了,又会逃跑,跑也就算了,结伙在外面打劫杀人偷东西……”

    “难怪你这里戒备森严。”

    “不敢不防。去年夏天这里就暴动过。”胡五妹似乎犹有余悸,“一二百多个矿场上的奴隶杀了看守跑出来,一路抢劫本地偏远地方的小农场,杀人放火,扩大队伍。没多久就变成三四百号人了。等榆林堡的驻军把他们剿灭,已经祸害好几十户了,死了一百多口人……”

    许延亮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不记得有这件事,努力回想了半天才隐约记得在《每周要闻》上似乎见过几条相关消息。但是并无具体的细节。

    他问袁斐:“这样的事多么?”

    袁斐点头道:“零星得事件不少,不过没有一回有这么大的规模的。也多亏了本地的民兵,本地的几个大农庄当了避难所。不然怕是损失更大。这次暴动之后各农庄都加强了戒备。”

    “原来是这样。”许延亮喃喃自语。听到这些事大大震撼了他的内心,他其实原本就不太赞同搞奴隶制,当初是考虑开发田独和高雄归化民的损失太大,才觉得“可以容忍”,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制度不但相当残忍,而且各种负面影响也在扩大。

    看来有必要尽快推动废奴。他心想。否则这么搞下去后患无穷。

    此刻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和胡五妹深究下去。又问道:“那你这里的劳动力够用吗?”

第二百九十四节 农业公司(四)

    “现在的规模够用。”胡五妹点头说,“我现在开了六千亩地,有机器可以帮忙种,大约五六十个男劳力就够了。剩下的人种植园和工厂足够用了。忙起来孩子和老人也能帮忙。”

    “要是不用奴隶怎么样?”许延亮问道,“有困难吗?”

    “困难……倒是没什么……困难……”胡五妹不提防许元老忽然提了这么一个问题,他心思反应很快,从这句话就知道许元老并不赞成使用奴隶。

    可惜这句话来得太快,他虽然及时摸清了对方的想法,在言语上却犹豫了。许延亮自然就察觉到了。

    显然,这胡庄主对使用奴隶并不抵触。或者说,因为使用奴隶获得的利益远远超过了他付出的成本。

    他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话题一转道:“你现在的农庄有六千亩地,还想开更多的地么?”

    “地当然多多益善。”胡五妹笑道,一副充满进取心的模样,他知道元老喜欢这种态度,“可是地太多了也不方便,工人上个工来回要走很远。浪费时间。”

    “为什么不多搞几个农庄呢?现在你的工人都集中在这里岂不是不方便。”

    “搞了,椰子园那边就是我新搞弄了一个农庄。”胡五妹说,“地太多了,就要设工头,这个人可难找……”

    许延亮点点头,他无意对这里的生产经营发表太多的看法,本来他的工作重点也不在农业上。来胡五妹这里无非是为了了解下三亚这边的农业生产状况,再为未来的农业殖民地取取经。

    “还有个问题,”胡五妹迟疑了下,“您老是从临高来得,知道元老院如今对地是怎么个章程?”

    “什么怎么个章程?”许延亮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胡五妹有些紧张,因为他多少知道这土地问题一直是元老院内部的核心问题――虽说他从来没搞明白过,买地卖地这么一桩简单的事情,元老院内部会这么多年都拿不下一个章程来。

    “小的也是随便问问……”他有些吞吞吐吐,“其实也不是小的一个人有这个问题,三亚这边,还有临高那边都有人想知道。”

    “你说说看,我若是知道,只要没有违碍之处,自然就告诉你。”

    胡五妹见他表态,鼓气勇气问道:“元老院对地照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的在这里种地好几年了,还是没有地照。问了好几位元老,都没个说法。这么稀里糊涂的种着地,心里也不踏实。”

    许延亮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土地所有权问题到底还是要面对的,元老院这么多年一直含含糊糊的绕着走,始终没有明确的方案出台,以至于各部门在涉及土地产权、使用权等一系列问题上只能搞些临时性措施。在字眼上抠些花样。

    对于那些小门小户的百姓来说,有一间房子栖身,有几十亩土地耕种,赋税不重,能吃饱肚子已经是上上大吉,自然也不会考究自己居住的房屋? 耕种的土地的产权人是谁――反正连他们自己都是“元老院的人”。

    但是对那些外来的“投资者”或者胡五妹这样的“新兴阶层”来说? 他们对财产的权利的看法便完全不同。土地是谁的? 自己能不能处置,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土地是国有还是私有,这是元老院里争吵了多年的老问题。各方唯一能取得统一的观点是“有恒产者有恒心”,问题是? 这个“恒产”如何来定义? 又怎样保证元老院对土地的控制权? 保证穷人也能相对公平的获得土地。

    虽说元老院的未来是工商业立国? 土地作为一种生产资料的重要性将会大幅度下降。但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生产生活资料? 其稀缺性和不可替代性使得它必然会成为各种社会矛盾的焦点。这也使得元老院在这个问题上特别慎重,多年来“只讨论,不表决”? 也是防止因为这个问题造成内部的重大裂痕。这也是许多元老不愿意提起此事的一个原因。

    他现在可以和其他元老一样,打个哈哈? 说些似是而非的官话来糊弄过去。但是许延亮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话说得更透彻一些来得好。

    许延亮想了想? 问道:“你现在种的地都是什么性质的?元老院没给你文书凭证什么的?”

    “有,有,只是我瞧不明白上面的字句。”胡五妹苦笑道,“实话跟您说,要是能弄明白,我还愿意多垦些地,但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我也不敢随便搞……”

    “你把你的凭证都拿来,再把这惯于地的事给我说一说。”许延亮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算太明白,但是你既然向我反映了,我一定把这件事尽快提交给元老院。”

    这几年里,关于土地这么明白的答复还是头一回。胡五妹顿时来了精神,起身道:“您老稍等,我这就去把文书给取来!”

    趁着胡五妹离开,许延亮轻声问道:“这人说的话有水分没有?”

    袁斐一笑:“你别听他扯淡,他的奴隶不是五六十个,至少有二三百,都在椰子种植园里。光椰子一年就能给他挣不少钱――要都用工人光工钱就要多出多少来!他是瞧着您不喜欢用奴隶,所以特为往少里说。”

    许延亮点点头,这和他想得差不多。种植园经济下奴隶的生产效率并不低。美洲的那些棉花和热作种植园热衷于使用奴隶并不是偶然,正如16世纪开始西欧对粮食的需求,造成东欧农奴制大规模的反弹是一回事。

    “现在一个奴隶多少钱?”

    “价钱有涨落。一般一个青壮年男奴隶要十块钱以上了。女的也要七八块。体格好的更贵。”

    “这里用奴隶的多么?”

    “多,不花钱光吃饭的工人,谁不愿意用几个?不过小户人家买不起,也不敢买,都是大户财东们才买。”袁斐道,“从前明国治下,不也有买奴客种地的。”

    “他说得地的事呢?”

    “那是真得,这老胡最关心的就是他的地了。这老小子――贪得无厌!”袁斐毫不顾忌的说道。

    胡五妹去了不多片刻,取了一个锡盒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的挂锁,取出里面一个护书,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几张纸来。

    “这是当初我来三亚,给我和家眷分得口分田,当时我全家户籍上是十五口人,一共四百五十标准亩。这份,是元老院额外赏得,一共是三千标准亩。都是荒地,还有这些……”他一张张的把拿这些凭据展开都放在桌子上,又用茶盏压上,“这是我的不动产证,这是后来我开荒时候给得开荒票……”

    许延亮逐一拿起了观看,只见这些“执照”款识纹样各异,不但土地所有权性质叫法各异,连颁发部门都不同。

    “口分田”盖得是民政人民委员会的大印,没有任何关于土地性质的字句,就叫“口分田”,上面只注明了按照户籍人口,不分男女老幼,每人三十标准亩。

    至于“元老院赏赐”的,凭证居然是税务总局发得“农业生产用地纳税证”。许延亮哭笑不得,这算是哪门子的土地凭证!看来政务院那帮人为了规避土地所有权问题是挖空了心思。

    “开荒票”更是稀奇,盖章的部门居然是“三亚特别市市政府”。大约当初想出这个制度的人也觉得如此不甚妥当,所以后面又加盖了农业人民委员会和税务总局两枚大印。

    单从这些凭据来看,倒是符合不动产权证的很多特征,比如都附有图纸,还有明确的土地界限,连经纬度都有注明。问题是从法律意义上说这些和土地权证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有几份不动产证中规中矩,至少注明了“不动产所有权人”。当然了,对于不动产占有的土地也只是记录了面积,没有具体的性质。

    也难怪这胡五妹犯嘀咕。实话说,就元老院这么个搞法,居然还能获得归化民们的信任,大约也是因为他们身处乱世,没有太多的选择的缘故。

    胡五妹见他时而惊讶,时而讥讽,时而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由得心里惴惴。这些土地文书他自己研究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总觉得“不对头”。见许元老许久不说话,他壮着胆子问道:“首长,您看……”

    许延亮摇头道:“我也是第一回见到这些凭证。真是大开眼界!”

    “那这些凭据……”

    “既然都是盖了大印,是元老院颁发的,自然是有效得,你不必多虑。”许延亮赶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你也不用多想。”

    “是,是,多谢许首长。”这话让胡五妹稍稍放心,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文书还是他的一块心病。毕竟,这不是明国那会明明白白的地契!

    许延亮从他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保证并不能让人信服,实话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第二百九十五节 三亚的商站

    许延亮三亚之行的最后一站是东南亚公司的商站,东南亚公司以三亚为母港的船只很少。冬季更是几乎没有业务,所以只有十来名工作人员留守,负责看守货栈、船只和办公室。业务活动基本停顿。大部分办事人员都被临时调到外地码头去了。

    这东南亚公司的开支管理倒还算严格。许延亮心想。

    留守在商站的负责人名叫唐征。他即不是船长,也不是股东,而是货真价实受元老院委派的“干部”。许延亮知道,在这类公司里任职的归化民干部不仅仅是“自己人”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也是政保局的隐干。他完全可以信任。

    简单的问了下公司的运营情况之后,他看似随意的问道:“你老家哪里的?”

    “老家是广东高州府的。”唐征说,“那年下南洋做生意,在琼州海峡遭了海盗,幸亏被元老院所救。可是亏折了本钱,也没法做生意了,干脆就留下了。”

    “怪不得你到这里来任职,原来也是下南洋的商人出身。”

    “首长见笑了,我这种商人,带得货不过几包而已,小得不能再小的买卖。下南洋是本小利大,只要不出事,跑一趟全家能吃上一年的。可要是遇上天灾**,立刻就是破家。我就是这么留在临高的。”唐征颇为感慨,他当初随海家的船只下南洋,没出琼州海峡就被海盗打劫,虽说最后获得营救,捡回一条小命,但是货物被水浸,受损严重。

    “原来是这样。”许延亮点头,“你去过几回南洋?都贩卖些什么货物?丝绸?”

    “前后五六回吧。丝货吃本太重,我贩卖的都是食物和日用品。那边什么都缺,一文钱的东西能卖二三十文。”

    唐征是个小商人,所以他去的地方并不是许延亮经常听到的诸如马尼拉、巴达维亚之类的东南亚的大口岸,而是一些他很陌生的港口。较之于商贾云集的大口岸,较为偏僻的中小口岸的生意更好做,获利也更高。缺点就是安全些更低。

    他是商人出身,很是健谈。许延亮原本对海贸所知甚少,基本都是看书看材料得到的讯息,现在听他叙谈实务和例子,生动有趣。不觉谈了许久。又谈到了目前东南亚公司的运营情况。

    许延亮知道东南亚公司的运营类似旧时空的出租车公司。公司并不经管具体的营运,只负责管理、税收、人事和后勤工作,具体运营都是由船长负责。而这船长,要么是受股东的雇佣,要么本人就是股东。

    他问了问东南亚公司船只的运营情况和运营成本是怎么合算的。唐征说现在东南亚公司采用的航线许可证制度。公司下属的船只,如果是经营贸易,不是充当承运商的话,需要向公司申请许可证。

    “就是过去的令旗吧?”

    “对,也有这么叫得――说起来这也的确是一面旗。”唐征说这种许可证有包年和航次两种计算方法。包年的贵,但是不限航次,适合常年跑的航线;单独买航次便宜,适合不太常跑的航线。

    “我记得下南洋的商船大多一年只能跑一个来回,还能跑好几次的?”

    “那是老皇历了。”唐征说,“如今有专门导航图,船长只要按照导航图跑,每个季节根据风向和海流跑不同的航线就行,不用在码头上等上半年,季风起了再启航。再说这帆装也有改进,逆风也能航行,只是速度慢些罢了。现在的问题是能胜任的导航员不够多,大多数船长都学不来新的导航技术……”

    原来是这样,许延亮心想,元老院带来的新技术给传统的航海贸易很大的促进,他久在办公室中,对这些进步是一点概念也没有――还混在大航海俱乐部里……

    想到这里,不由地脸上微微发烧。又问:

    “那这旗的价格呢?包年的话。”

    “原来是往南洋的大船两千两银子,中船一千,小船五百。改了银币之后就按圆算了。”

    “那这笔钱不少啊!”许延亮有些吃惊。按照汪友提供的数据,目前在跑南洋航线的贸易商船有四十三艘。就算全部按照中位数计算,光“许可证费”每年的收入就是四万三千元。实际上跑南洋贸易的极少小船,多是大型船。仅此一项东南亚公司就能坐收差不多六七万元。

    这么多钱,净利润只报二万七,给给股东分红一万多。这企划院真是相当可以。

    “笔钱不归公司。”唐征见他惊讶,便解释说,航运许可证的收益是要上缴给财税部门的,“……我们公司可以提取其中的两成。”

    “原来是这样。”许延亮想这还差不多!不然心也太黑了!他问道:“那还有其他收入呢?”

    “那就多了,就都是零零碎碎的。”唐征如数家珍,除了各种零碎费用之外,另一笔重要收入是船长当承运商的要缴纳航运营运证的费用。这个就便宜多了,按年计算。其中还包含了代收的“车船税”。一年大约也要收好几万元。公司在其中的提成为50%。

    许延亮在心里加加减减,知道这东南亚公司报表上的纯利算是正常的,没打多少埋伏。他不觉心里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打算和财税部门打打擂台,看看能不能多提留些钱下来。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可能了。

    “收入就这些了,有什么渠道能再挖潜吗?”许延亮问道。

    唐征笑道:“首长,要说挖潜,那还是挖得出的。那些船主,跑一趟南洋的买卖哪趟不是挣上几千几万。真要想多搞些钱,弄些别出心裁的收费项目就是了。不过从前司部长说了,说公司本来就是‘怀柔远人’用的。经营上只要不亏钱就行了。别抠抠索索的搞得什么都要钱――他们挣得多,让财税局去找他们征所得税去。”

    “司部长说得对。”许延亮哭笑不得。心想你这话倒是轻松!的确,财税局有十万种法子来“调节收入”,他也毫不怀疑元老院从这些人身上每年都能获得很大的一笔税收。问题是这些钱到不了东南亚公司的口袋里。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目前元老院的南洋航线上可挖的潜力不多了。仅仅指望传统的中国-南洋贸易想让新成立的南洋公司发财是很难的,得另辟蹊径。不仅仅是航线,还有商品。

    他想到了骨瓷,这东西自打研发出来就有人提议用来出口。但是福建等地的出口窑场有充足的货源,不论是外贸公司还是后来成立的招商局,都对这一新产品缺少足够的兴趣。毕竟骨瓷的生产成本要高得多,产量也不够高。除了少量作为高档瓷出口之外,并没有占太大的出口份额。

    不过最近齐工程师搞了骨瓷的新工艺,应该能大幅度的提高产量和降低成本。南洋公司倒可以把这个产品作为未来的主推产品来做。

    他想到的另外一个商品是“冰块”。这个生意不算别出心裁,而是旧时空的老生意。十九世纪,欧美来东亚贸易的商船由于没什么可运的货物,经常塞满木屑保温,把欧美的冰块运到印度、东亚、东南亚地区销售,获益颇丰。

    一八三三年五月,美国商人图德派出“托斯卡尼”号载冰一百八十吨从波士顿出发,直驶加尔各答,一路两过赤道,所载的冰要四个月不融化才行。托斯卡尼号果然到达了目的地,那里的人看天然冰又稀罕,又是美食,因而这第一船冰大获利市,亦使图德的声名鹊起,而波士顿与远东之间的运冰事业也很快发展起来。图德根据在加勒比海地区获得的经验,在加尔各答兴建了一家冰栈,并怂恿当地的英印混血人士购买家用冰箱、冷饮器之类的东西;他拿出船上冷藏得法的苹果、黄油、奶酪来分飨众人,以图影响他们的饮食习惯。

    不久,波士顿的冰便无远弗届,无往不利了,一八四六这年,波士顿外运的冰是六万五千吨;十年后总额竟不止翻了一番,出动四百船次,遍销美国、加勒比海地区、南美洲以及东方的印度、中国、菲律宾和澳大利亚等五十余处。冰成了重要商品,也是新英格兰在世界市场上的大宗货物。

    中国当时的对外港口广州也是欧美冰块的重要销售地。现在广东那边的生意是轮不到南洋公司做了,但是印度和东南亚这些地方,冰块生意还完全是空白。

    想到这里他忽然象发现了新大陆,问道:“这里有冷库吗?”

    “有啊。有几座。”唐征一愣,想首长问冷库干嘛,这是渔业合作社和食品加工厂才用得到的,他们只有夏天为了降温才买一些冰,“首长要冰块我这就派人去买……”

    “不必了,你只要派个人去各个冰库问一下他们的最大产量是多少,本地的需求又是多少。”

第二百九十六节 融资(一)

    冰块生意对元老院来说并不陌生,从元老院能建造冷库起,冰块就作为一种贸易商品销往广州了,紫明楼夏季的各种冰镇饮料和房间里的“土空调”,无不是临高冷库里的产品。达官贵人们也渐渐习惯了从紫诚记订购冰块,在夏季为自己营造清凉。
    南洋、印度这些地方,天气更为炎热――说起来,如今的广东在冬季里最冷的日子里还是能采用天然的方式采到冰块,但是东南亚和印度是铁定没有这个条件了。更不用说未来还可以把冰块贸易拓展到红海沿岸。
    这个生意做大了,搞不好比卖糖还挣钱――至少可以充分利用舱位。
    想到这里,许延亮不觉有些兴奋。原本他对公司在三亚的布局和发展觉得一片混沌,现在慢慢地也有了思路。
    1635年12月1日。
    “快点,再快点啊。”楚河一边言言自语,一边焦急的在甲板上踱步。在一旁站着的船长周生福心中则是十分不解,这都已经到快看到临高角的灯光了。博铺码头就在眼前,这位元老怎的还如此焦急?莫非家中出了什么急事?
    周生福走香港-临高的航线时间也不短了,像这位元老一样火烧屁股似的还真比较少见。哪怕是给联勤运伤员,争分夺秒,也没见随船的元老大夫这面催促的。
    “首长,您别着急,咱们这船就只能跑这么快了……”他解释道,“不过这会都能看到灯塔了,再过一小时铁定能到了。”说罢也踱着步子从楚河身边慢慢地挪开。
    楚河暗暗咒骂了一声,要不是赶时间,鬼才会搭你这条笨重的旧式大船,但是速度不敢恭维,一个小时只能走三四海里。比起他当初从济州到香港搭乘的H800要慢了几乎一倍。
    可惜香港一周之内都没有船去临高。道理也很简单:广州的鼠疫封锁刚刚结束,迁往临高的班轮航线尚未恢复,只能随运输“特需物资”的船只往返。能让他“无缝衔接”转乘的,只有这条破旧的老慢船。
    他的家人并不在临高――自打去年他被任命为济州国民学校的教务长之后,他就把家里人都带去济州了。那里的气候他感觉比临高好多了。至于孩子,暂时也没有到上小学的时候,留在身边就是了。
    驱使着他连换了几条船焦急地赶往临高的并不是家中急事,而是熊熊燃烧的“上进心”。
    好不容易,这条货船靠上了码头。船还没靠岸的时候楚河就等在舷梯处,水手刚一搭好舷梯,他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警卫员冲了下去。周生福连忙在身后喊:“首长,首长的专用通道在这边!”
    楚河头也不回的向外快步走去,码头上的哨兵都来不及向他敬礼他就擦身而过了。拎着箱子的警卫员小朴则在身后一路小跑,一出港口大门,楚河坐上办公厅安排的元老马车,立马说道:“百仞城,元老别墅区,快点!”车夫也不说话,扬手打了个响鞭,马车迅速的向百仞城进发了。
    楚河坐在马车上,窗外的风景和他五年前前往济州时已经大不一样,可他并没有心情关注。五年前他是一个酱油元老,在芳草地混混日子,现在还是一个酱油元老,在济州国民学校混日子。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已让他感到厌烦,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一回,他绝对要将机会紧紧握在手中。
    一下车,他走向已经好久没回来过的自己在临高的房子。一路疾走,连路上有旧识和他打招呼他也是匆匆的应了一句,并不停留半步。
    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房门,房间里散发出一股长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所特有的潮气,但是屋子里环境整洁,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他走进书房,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对小朴说,“箱子打开,把我电脑拿出来。”小朴把楚河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上。
    “首长,要不要我替您打开行李……”
    “不用了。”楚河说,“你去服务社,要他们给我送一份晚餐来,还有一壶茶。顺便把我的脏衣服收去洗。你通知玩了就自己去宿舍休息,不用来照顾我。”
    “是,首长。”
    警卫走了之后,楚河点着了一支烟,插上电源,网线。这么多日子没用,不会有问题吧?还好,不论是供电还是网络,一切都正常。
    楚河拿出文件包里的一份草稿,对照着将草稿的内容录入到电脑中去,草稿标题上写着《关于南洋公司融资应当股债并举的建议》。
    楚河穿越前是个金融民工,在一家公募基金做交易员,因为情感问题下决心穿越。由于本职工作、专业背景在元老院看来都是些无用之技,D日后先是开了几个月挖掘机,后来在军事组和芳草地打酱油。由于本性懒散,他既不愿意在军队严守军纪,以身作则,也不愿意在学校打卡上课、按时考核。因此,在1633年张智翔整顿芳草地后,楚河发现自己在芳草地渐渐地“混不下去了”。不但一干“献身教育事业”的元老视他为“懒汉”,连归化民教员也觉得他是在“不务正业”,以至于胡青白很不客气的单独约谈他,要他“发挥元老的正面影响”“不要给元老院抹黑”。
    为了防止胡青白忍无可忍把他一脚踹出芳草地,叫组织处给他“另外安排工作”,而元老院再给他分配个开挖掘机或者类似的活,他决定主动申请去济州当个教师――元老院准备在济州岛开办国民学校――作为北方地区的第一所国民学校,元老院对此颇为重视。打算要派一个元老去举办。
    济州岛天高皇帝远,是一个打酱油的绝好去处,而且去举办学校没有那些条条框框,可以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绅士。土木工程这些他不懂,无非是临高建筑公司的人来做。自己“垂拱而治”就是了。
    当下他立刻向教育**了申请书,胡青白巴不得“送神”,而济州岛本就没几个元老,冯宗泽一看有元老愿意支援济州建设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楚河就当上了济州岛国民学校筹备处主任。
    楚河在济州一待就是两年多,除了筹备建设学校,也当了两年的教师。期间也协助冯宗泽处理过一些济州的内政事务。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可是总体上没什么作为。除了胡青白和办公厅还记得他,他渐渐成了被元老院遗忘的人。随着年纪的增长,眼瞅着自己还“晃荡着”,懒散的心逐渐消退,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酱下去了。
    回财金口当然是个选择,但是眼下的财金口的主业和“金融”没多少关系,主要精力是搞“财务”,自己擅长的什么基金、股票之类的东西在临高的世界里没多少用武之地。去了也只能是当个高级会计。而会计这行当,0他虽然不算陌生,但是也谈不上多熟悉。
    正在矛盾中,梧州事件引发的大讨论使得元老院的政策有了明显的转向,南洋公司的建立让楚河敏锐的感受到机会来了:一旦牵扯到股票发行、债券融资、股票交易之类的事务,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上个月,一看到《一周要闻》上刊登了有关要筹建广州证券交易所,筹措民间资金的事宜,他立马就来了精神――这不是给自己天造地设的好几回吗?!决定返回临高,将自己准备的融资方案呈递上去,争取在南洋公司谋一个位置。
    这一路上一到港他就凭着元老身份换最快的一班船,风风火火的赶往临高,路上一边完善自己的融资方案,一边祈祷不要在报纸上看到南洋公司融资方案已经尘埃落定的消息。经过两周的航行,楚河终于出现在自己家中,他顾不得奔波之苦,想赶紧把他的方案发到BBS上。在他打字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其他元老认可的神情,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微笑。
    正浮想联翩,外面有人敲门,原来是服务社的人送来了晚餐。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填写了一张临时通行证,装在信封里密封好,又在封皮上写下几行字,交给了服务员。
    “你们派人立刻把这封信送到这个地址上。”
    “我们这就派人去。”女服务员接过信封,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显然,她很清楚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夜深了,楚河元老毫无睡意的躺在床上,旁边睡着一位身材曼妙的女郎,她微微起伏的身影在被单的遮掩下显得凹凸有致。然而夜晚的欢愉仅让楚元老的心情放松了一会儿,此刻外面万籁俱寂,焦虑再次占据了楚元老的心神。
    就在刚才,发完帖子之后他在BBS上已经浏览了相关的各种方案,总得来说,发行股票,搞证券交易所是很多金融口的人共识。各式各样的方案别有千秋。有的方案后面有许多人的回复。看上去人气很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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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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