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节 新鲜出炉的南洋公司(五)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就是造船厂不可能会为一艘大概需要一年之后才能拿动力装置的船安排船台,哪怕是那些号称“九十天”的901炮舰也不可能。所以得有了明确的配额计划之后,造船厂才能给安排开工船期――这还是在造船厂的造船能力有空的的时候,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元老院的造船厂都很忙碌。
要想让造船厂尽快开工,排上船期,充足的预付款很重要。当然,企划院的指令更好,但是周围现在显然得不到企划院的“优先排序”的文件,只能靠真金白银去砸。
这广州的鼠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暗暗腹诽,为什么元老院的异界统治之路这么艰难!刚拿下个广州就闹鼠疫。
王恺显然没有体会到他的复杂心境,反而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自己的船只。
“……因为南洋公司主要是用于菲律宾航线。这个地区台风频繁,我和老罗在设计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的。所以考虑采取一些措施来改善此事:一是加高了干弦,减少小风浪时的进水。二是采用大角度倒v货舱底,把水引到侧面舱室,用抽水机排水。三是安装一个巨大的帆布盖住开放式货舱,形成一个倒v软顶,能大幅减少较大风浪时的进水。为了支撑这个软顶,再在船中心设一个纵梁,高于干弦,在纵梁和船舷上设置滑轮,以便快速收放软顶。船舷外侧还有突出船体的角铁,用于固定帆布盖子。四是为船舷增加了加强筋……”
周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自从广州闹鼠疫之后,香港岛也陷入了半封锁的状态之中,各种人员流动都受到了相当严格的控制。造船厂原本就忙不过来,资材和人力的供应不足使得生产速度愈发跟不上,自家再要造新船估计得排队到猴年马月去。王恺的“船只计划”在他看来近乎天方夜谭。
不过自己的队伍刚开张,对新来的兄弟总得客气一点。于是他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当然,应对风暴最好的办法还是躲避。除了要避开台风季,我们应该在在南中国海的岛屿上设立更多的观测站,用电台来交换数据和预警。当然,这不是马上能办到的事情,可以归入元老院远期的气象观测的总计划中去实施。比较现实的考虑是对在桅杆上担任瞭望的瞭望员进行专门的培训,配备更好的光学设备和简单的气象仪器。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更早的发现天气威胁。这样一系列措施下来,菲律宾航线上的惊诧级应该能安稳的保持每年6个月以上的出航。”
周围很想提醒他马尼拉还在西班牙人手里,而元老院内部对马尼拉是不是拿下来态度很是暧昧。原因嘛,无非是舍不得从马尼拉流出的西班牙白银。当然了,菲律宾本身很大,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能管理到的地方也不多,占领几个资源地点搞开发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样的商船还要面临海盗的威胁。这型船能装武器的地方不多,安装舰炮比较占用空间。所以我的想法是在船艏楼的下层两侧和船艉楼前方各装了一门哈乞开斯手动转管炮,这样的活力配置很适合射击已经登上船的敌人,只是很容易把自己也击沉。”王恺在图纸上指点着。周围配合的点着头。
“当然了,靠谱的安保方案仍然是护航。采取护航队的模式。一个护航队由至少三艘“惊诧”级组成,然后由海军派一艘901炮舰来护航,毕竟,“惊诧”和901的速度都是10节。配合起来没有难度,而且901是经受过长距离航行的考验的船型。只是四条船都使用蒸汽机,所以还要配备运煤船随船队补给。”
周围继续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态,不时点头以证明自己在听。王恺越谈越兴奋,又拉开一张图纸。
“这是我设计的第二条船,‘东方列车’号!它的原型是美国飞剪船海女巫号。海女巫算是比较早期的飞剪船,建造工艺比后辈简单一些。同时,长宽比也没有后来者那么夸张,较宽的身材使得它比同吨位的飞剪船有着更多的任务选择性。而它最主要的特点是小船抗大帆,所以虽然身材看上去胖一些,但是速度上并不逊色,可以轻松跑出17节的高速。关键是,这条船的成本低。真要是都造成“短衫号”级别的船,企划院和财税局要持刀审批了。我自己测算过,东方列车的单舰建造成本大概略少于在2艘h-800,而它的运力相当于5艘h800,想来他们是能算明白这笔账的。”
这条在王恺口中性价比一流的船,在尺寸和总注册吨位上与“海女巫”号基本一致:51.8米长(船体),10.3米宽,舱深6.5米,注册总吨位:908。由于木材和金属都用了不同的材料,其他的数据就要靠实际测量了。最终测出的自重为837吨,最大载重勉强上了1000吨。王恺提议这条船的编号可以是h1024级。它能跑又能打,2-3级风就可以飙到17节的全速,可以运输,也可以武装巡逻,其快速反应能力可以让南洋开拓活动无后顾之忧。
“……同时,拥有宽阔的舱室的她,也非常适合做元老交通舰,是您梦想征程中的贴心伙伴!”王恺声情并茂的作了最后的抒情式总结发言。
周围好不容易等他介绍完毕,赶紧点头说:“你的方案不错!我看你赶紧写成报告,我们向企划院去报批……”
“南洋公司不是可以自己建造船只吗?我们自筹资金……”王恺愣了下。
“自筹资金是不假,可是我们没有造船厂。”周围苦笑道,“而且造船的资材和机器都要等配额。搞到钱只是第一步――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有钱。”
“靠,我还以为到了南洋公司能大展手脚了,没想到还是这么麻烦!”王恺失望的说道,“那我们现在有什么?”
“我们实际掌握着大概四十多条船,都是原来东南亚公司的,这些船的状况我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在航线上就在船坞里维护。不过汪友说这些船只都能用,没有租赁合约。只要一回来就可以随时调用。”
“汪友是谁?”
“是东南亚公司的总经理。”
“对了,这东南亚公司和南洋公司的关系怎么处理?”
“这个涉及到股权问题了。”周围把快烧完的雪茄按灭,“按照企划院的指导意见,东南亚公司是我们南洋公司的子公司。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东南亚公司的牌子不能扔,留着安汪友这些旧东南亚公司的中高层归化民干部的心。他们为元老院也干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弄了个总经理、副总经理之类的头衔,一下叫他们去当科长、股长不合适。”
“其实他们的级别最多也就是科级股级吧。”
“行政级别的确不算高,但是名义好听。”周围说,“要不然怎么大家都要争取上县级市?我们既然是混合所有制企业,在名义上可以放得宽松些。归化民也有个奔头。”
“至于说具体的股权架构,虽说现在企划院出了个指导意见,但是怎么搞还要我们自己来设计,有了这个才谈得上筹资――当然了,现在我们也没法去筹资。”
“这鼠疫可真不是时候!”
“闹鼠疫哪还有合适的时候。”周围觉得这会才算是进入正题了,“总之最近一两个月广州那边的资金是没戏了。造船大概也没有指望。不过按照指导文件,我们可以先从元老手里募集私股,有了这笔钱在临高也能办很多事了。”
“等等,你的股权架构还没搞好,怎么去募私股呢?”王恺问道,“你一股多少钱,怎么个分红都没有具体说法,哪个元老肯掏钱?”
“这事我想过――我好歹也是搞金融出身……”
“我也搞过投资。”
“那再好不过。”周围说,“召集几个感兴趣的金融方面的元老,先商量下。”
送走了王恺,周围又把要做得事情在笔记本上逐一做了记录,随手一记,居然写了二十多条。里面有很多资料搜集和分析的内容――这些工作他是指望不了汪友这样的归化民干部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班子先搭起来。
首先要找得是南洋公司的董秘或者办公室主任之类,大致就是个大总管的角色。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即要有很强的工作能力,还得能配合好主官的工作。各方面都得拿得出手才行。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又一个一个的划掉。这些人虽说都是南下派的同志,但是要么才具不足,要么心性甚高,不甘于人下,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思来想去,他想到一个人,那便是许延亮。此人早年在军事组干过,当过海兵,后来受了伤就退役转到行政部门工作,在杨云手下分管工业口的人事工作。周围在鼓动工业口元老支持南洋公司计划的时候见过他。
第二百七十六节 新鲜出炉的南洋公司(六)
接触下来,他觉得这个人气质沉稳,办事有条理,元老院的hr并不好干,工作千头万绪,还要处理大量的表格和数据……能几年如一日的独当一面,工作能力肯定不一般。
他忽然想了起来,许延亮和王恺都是大航海俱乐部的成员,当年鼓吹854工程上马的时候他也有份。
这么说来,说动他来加盟里有很大的可能性。
果然,周围找到许延亮一说,他就满口答应
“hr的活我也干腻味了,换个环境正好。”他说,“反正都是等因奉此的工作,少了我这工作归化民也干得下去。我打个申请就来,你把委任状准备好。”
“聘书。”
“好吧,随便叫什么。”
于是三天后许延亮就到了海关大楼的三层。正式当上了“南洋公司董事会秘书”。周围煞费苦心搞得南洋公司总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班子。
南洋公司的三个人就在周围的办公室里召开了一个小会。会议的主题是确立南洋公司的未来的发展道路。
议题非常大,但又很空泛,却是南洋公司未来发展的一个指导思想。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怎么干,都得从今天制订的这个历史性文件来找依据。不太准确的说,这就是未来南洋公司的《基本法》。
“先生们,我们南洋公司的未来,就在今天的议题中了。”周围说道,“我先大概阐述下对未来经营我的基本看法。”
毋庸置疑,南洋公司的蓝本是这个时空最流行的各种“印度公司”,从荷兰人发起成立第一个东印度公司开始,欧洲各国竞相成立以殖民和贸易为目的的“东印度”和“西印度”公司。这些公司尽管大多经营情况各异,但是从当年风头最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到最后退出历史舞台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无一不在亚洲和美洲留下了各自浓重的笔迹,影响更是深远。英国东印度公司更是开创了以一家商业公司统治数百万平方公里的整个次大陆,掌控几十个土邦的政权,压榨几亿人口的前所未有的先例。
不论是先驱者荷兰东印度还是后来居上的英国东印度,都是周围这些人的羡慕和仿效的对象。
比起行政机构来,一家公司的所作所为自然要“宽松”的多。可以完美的按照“法无禁止即可”的原则进行。差不多就是什么都能干。比起受到元老院控制和指挥的殖民贸易部来说,南洋公司可以说是彻底卸掉了枷锁,轻装上阵。
南下派和周围绘制的南洋公司蓝图非常大,从印度、澳大利益、南北美洲……但凡有海岸线的地方,几乎都有元老的觊觎和相关的开发计划。不过不过饭要一口口吃的道理还是明白的。眼下南洋公司的实力也不容许他挥霍,只能从投资少见效快的项目入手。
所以什么诸如美洲、澳洲、新西兰,甚至包括印度,都被周围从计划表中剔除出去了。要同时在这么多地方开分矿,别说他这个空壳子公司办不到,就是元老院押上全部的资源也做不来。
“……说白了,元老院和政务院现在愿意开这个口子,还是苦于物资不足的原因。原来的殖民贸易部不能满足需求。所以放开了让咱们试一试。我的看法是:要尽快获得收益――这收益还是得是立竿见影的。时间过得可是飞快的,要是到明年这会还在搞布局设点开基地,我们这公司就算黄了一半了。”
“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王恺说,“一年光景能干什么?就是造一条船也得半年!出去做海贸,往返都以年计算的。一年功夫能把架子搭好就差不多了。再说我们是自筹资金,又不用元老院的钱,他们凭什么唧唧歪歪的。”
“我明白周总的意思。”许延亮点点头,“我们这回借着梧州事件的机会,一把梭哈赢了。心里不服气的人多得去了。如果到时候不实打实的拿出些业绩来,马上就会遭遇质询,万一要是出了什么纰漏,那更是要质询、听证会紧着来了……”
“不会吧……”
“我看这是必然的。”许延亮两手一摊。
“好吧,那你们说吧。”王恺多少有些闷闷不乐,他皮包里装着一份攻占马尼拉,进而控制菲律宾群岛的计划书。
周围在会议桌上摊开一张巨大的东亚-东南亚地区的地图。不过他没有立刻在地图上指点江山,阐述南洋公司的宏图大业,而是说道:
“我们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搬家。”他说,“公司的总部不能放在临高。”
“赞成。”许延亮说。
“为什么?”王恺弄不懂了,现在元老院的“生产力”有七成都在临高,而归化民干部、技术人员、工人的供应更是九成以上靠临高来提供。离开了临高,岂不是失去了就近获取资源的便利条件?
“临高的水太深,眼睛也太多。”周围说,“虽说跑步申请资源要方便些。但是公司一旦开始运营,很多公司内部的消息和状况会很快泄漏出去――虽说我们有经营自主权,但是元老对国策企业都有监督权。如果有人要找茬,揪住某些东西搞事,公司的经营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许延亮说:“既然这样我提议搬去广州。我们的出口物资大多是从大陆上来得。在广州设立总公司便于直接采购,如果未来要殖民,也可以在广州就地招募移民,不用再到临高来转一次。”
在广州直接采购和招募移民就省却了企划院的制肘,只要有钱,愿意进多少货,招多少人都是南洋公司自己说了算。
“去广州的话我们不就是改头换面的殖民贸易部嘛。”王恺表示反对,“广州离东南亚可不近。我们这些人不亲临一线,躲在后方指挥可不行。好歹临高比广州距离东南亚更近些。”
周围点头:“实话说,我也是这么想得,但是现在恐怕实现不了……”
广州在闹鼠疫,至少也得等几个月之后才会结束。南洋公司等不了这么久。周围的想法是先把南洋公司的班子搬迁出去。
“要不然我们拿下马六甲……”王恺开玩笑地说道。
“我也想啊,但是拿下马六甲这种远征行动我们暂时就不要想了。”
许延亮忽然说:“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临时作为过渡。”
“哪里?”
“三亚。”许延亮说:三亚特别市当初虽然是为了外运当地的铁矿石和其他特产设立的,但是元老院一直对它抱有很大的期望值,三亚一直获得大量的政策、产业和资金上的扶持。不但享有特别市的级别,在各种贸易协定中元老院都把三亚列为开放口岸,很有要发展三亚的外贸的意思。
但是三亚的外贸总体来说并不太成功,虽然它有良好的海港,但是三亚距离元老院的统治核心区还是交通不便,商品运输不便。对于很多外国商船来说,到三亚贸易,除了少数货物之外,大多需要较长的等待船期。货物的可挑选余地也不如临高和广州来得大。
“……这些都是三亚的劣势。不过正因为是劣势,我们去三亚会得到市政府欢迎。想来很多方面都会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这比我们在广州或者临高要强得多。从三亚出发下南洋也更便捷。缺点是台风比较频繁。”
“说得也是,外贸总公司在这两个地方都有很强的势力,我们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王恺说,“其实选高雄也可以,邻近福建――那也是重要的出口商品输出地。”
“高雄的基础建设太差了。”周围摇头,“而且还有荷兰人杵在那里。”
会上很快做出了第一项决定:南洋公司的总部迁往三亚。
“那东南亚公司呢?”
“也一并迁走。”周围说,“我们和东南亚公司其实就是一套机构两块牌子而已。但是我们得在临高有个办事处。照顾公司的利益。”
“这得是元老才行。”
“广州也得有个代理人,”许延亮说。
“嗯。不过这两人倒不见得需要是全职人员,只要是认同我们公司宗旨和经营方针的元老就可以,算是兼职。”周围说,“我们可以给他一个董事的席位。当然要有入股才行。”
大家都无异议,接下来周围开始谈的行动计划
“我的打算是先搞湄公河三角洲。”周围指着后来的西贡地区,“元老院现在最不安的问题是粮食。拿下西贡,有助于粮食安全。”
“那地方开发度不行。”王恺摇头,“有开发,但是很我们那个时空相差甚远。”
“所以我们还要殖民嘛,一边收购粮食一边开发。”周围说,“实话说仅仅靠贸易能弄多少粮食?不如直接从当地获取来得快。对了,农委会那些人不是最喜欢搞大农场吗?到了湄公河三角洲他们可以随便圈地――这个诱惑应该够大了。”
第二百七十七节 新鲜出炉的南洋公司(七)
“要是从粮食的角度出发,不如直接搞缅甸的勃生,那可是十七世纪最大粮食贸易港。”王恺说,“如果我们去搞普利安哥,那地方可是各方角逐的一个舞台,弄不好开打起来我们要额外消耗资源……”
目前的湄公河三角洲,包括后的西贡尚是占城王国的的领土。不过此占城已非过去的印支半岛上的占城古国了。从安南的黎朝圣宗时代,越南与占城之间边境冲突不断,圣宗亲征攻陷了占城国都阇盘,将占城分裂为华英、南蟠、占城三个朝贡小国。1611年,阮潢南征华英国,在占领地建立富安府。之后阮潢死于1613年,临终前嘱咐族人:“顺广北有横山灵江之险,南有海云碑山之固,山产金铁,海出渔盐,实英雄用武之地。若能驯民厉兵与郑氏抗衡,足建万世之业。”
残余的占城国统治者受领着柬埔寨副王的头衔,理论上是吉蔑(柬埔寨)的藩属。同时也向南阮称臣。而统治泰国的大城王朝对此地亦有企图。三方在此角逐。介入进去是有相当风险的。王恺担心的就是这个。
买卖还没开张,就发展方向便有了争论,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想到南下派里的各种主张,周围意识到自己的未来的日子恐怕有很多嘴皮功夫。
一个大前提下必然有无数个人的想法,要都能顾及怕是很难。
许延亮说:“多方牵制我们才有机会。占城的国王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也很清楚,我们加入这个游戏对他只有好处。几年前殖民贸易部的平秋盛去过那里,还和当地的占城国王签订过一个贸易协定,这个协定应该还在有效期内。”
“是那个负责日本业务的平秋盛吗?”王恺问道。
“对,就是他。当初的东南亚考察就是他去得,越南、占城和大城都去了。不过他最感兴趣的是日本,一天到晚戴着个乌帽子玩cos平家后裔的把戏,眼下干脆是常驻在日本了……”周围对平秋盛的恶趣味很是瞧不上眼。
不过平秋盛当年的东南亚之行也算是为眼下的南洋公司蹚了路。至少现在他们再去,不至于当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惜他人不在本地,不然倒可以和他聊聊。平元老夹袋里应该有不少这方面的人才。”周围觉得有些可惜。
“殖民贸易部的档案里应该有他当初的报告,你把报告翻出来看看不就是了。”许延亮提醒他,“只要上面提到的名字的,查一查他们的下落,能调来的就设法调来。人员就充实起来了。”
当下就由许延亮出具文件,要求调阅殖民贸易部的相关文件。许延亮说,既然要南洋公司第一个目标是印支半岛,不如申请由大图书馆牵头搞个专题调研,调取相关材料编撰几个情况汇编。
“印支各国的史料虽然不算丰富,一些大节点的历史事件还是比较清楚的,还有贸易情况之类的。对我们还是很有用的。”
“你说得对,大图书馆的工作太清闲的,让他们忙一忙有好处。”周围说,“省得他们老在里面搞妖蛾子。”
他看到王恺似乎有些落寞,又说道:“至于你说的勃生的工作,我们对勃生一点了解也没有,不如先派条船去蹚路。毕竟我们对缅甸没有直接考察过。”
“17~18世纪的缅甸可是东南亚地区的小霸之一,要不是出了郑信,暹罗能不能延续下来都是个未知数。”许延亮说,“派船去考察可以,要慎重行事才行。我们从远程勘探部找个元老去比较合适。”
“不,我觉得我们应该亲自去!”王恺按耐不住的说道。
周围当然不想去,不过王恺既然这么说了,也不便反对:“要不你亲自去跑一趟?”
“我倒是想,可我不会航海……”
“你晕船吗?”
“还好,现在船坐多了多少习惯了。”
“那不就行了!专门找条船送你去就是了。”
“安全性得考虑周全。”许延亮说。
“元老院有这么多船,优秀的船长总能选出几个来吧。远程勘探部经常出去勘探,他们应该会有人选。”
“人选倒不难,而且就是东南亚公司的人。”
“谁?”
“有个叫李华梅的女船长……”
“你说的是那个女海盗啊!”王恺想了起来,“她好像几年前也做了归化民。”
“没错,她就挂靠在东南亚公司下面。当初第一次环绕海南岛航行去三亚她是领航员。对印度和东南亚的航路都很熟悉。规划之后还参加过霸王行动。是个很优秀的船长,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立刻让她来见我。”周围原本对勃生考察并无兴趣,现在听到东南亚公司里还有这么个人物,顿时来了热情。当下把汪友叫了进来。
听说周总问得是李华梅,汪友马上就有了答案:
“她不在临高。”
“去哪里了?”
“杭州号到台湾去了。”汪友汇报,“是送第6次台湾考察队去考察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一个月吧。”汪友说,“具体要看远程勘探部的通知。”
一个月的话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三人都觉得有些失望。王恺说:“我们先搬家,考察的事等她回来再说。”
“要不换个人?”
“不,不,我觉得她很合适。”王恺说,“这种考察的工作,还是要她这样的人来驾船才行。”他说着向汪友命令道:“你给高雄发个电报,要她一回来就立刻到三亚南洋公司总部报到!”
汪友迟疑了下,说:“王经理,电报我可以发。不过这是不是有些太赶了……她回来差不多就要过年了。出门几个月,总得让人回家歇歇才是……”
“加个班不行?”王恺有些不满道。
“这个,”汪友犹豫了下,说,“李华梅是祁首长的妻子……”
“祁首长?哪个祁首长?”
“就是建筑总公司的祁峰祁首长。”
“原来是他!”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汪友对李华梅这么“关怀”,原来这当年的女海盗头子如今成了元老的老婆!还是正房太太,不是什么生活秘书!
想不到祁峰这小子,不哼不哈,把女海盗给弄回家去了!
虽说李华梅算不上什么角色美女,多年的海上生涯又让她的形象多少有些“糙”,但是她毕竟曾经是元老院里大名鼎鼎的女人,这个知名度的光环还是很强的。这几个人多少心里有些羡慕嫉妒恨。
许延亮说:“既然是元老的家眷,还是要客气些。这样,电报你照发,就说有个去印支半岛的考察工作要给她,让她安排下时间。”
“我这就去办。”汪友说者转身出去。过了不多一会,他又捧着几个厚厚的卷宗走了进来。
“几位首长,这是东南亚公司目前的一些详细资料,请你们过目。”汪友说着把材料都放到了桌子上,又抽出一本最厚的,“这是公司的秘密名录,有秘级的,请首长检查火漆后签收。”
许延亮看了看火漆,完好无损,点了点头在签收条上签字。
汪友还算能干,花了不到一周时间,把东南亚公司的基本材料都整理出来了,一方面这是他多年在海盗团伙里当师爷积攒下来的经验,锻炼出来的的能力,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在联勤的一段服务时间。
虽说在东南亚公司的经营上,他这个总经理几乎是无为而治,没起什么积极作用,但是在资产、人员的管理上他却是做得十分到位。拿到他们面前的几本汇总表和情况说明都清楚详细。
三人立刻分头开始查阅这些南洋公司的本钱。周围最关心的是船,王恺关心的是财和物,至于许延亮,他更在意员工。
在他看来,不论是船还是钱,未来都能解决,唯独这队伍建设是最难的。作为元老院的hr,他知道元老院在干部队伍上先天不足――他见识了太多因为归化民干部滥竽充数造成了惨重损失了。
南洋公司一旦建立,势必需要大量的干部,现在的情况看,有东南亚公司做底子,航海上的专业人员暂时不缺,商贸上的人才也有一些。但是在经营管理上的干部就比较少。特别是未来在湄公河三角洲殖民拓荒,更需要有一定领导能力和威信的管理干部。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许延亮翻阅着职工和股东的秘密名册。每个名字下面除了配有照片之外还有他的个人和家庭情况介绍,并且附有详细的个人小传。看得出,不论是股东还是职工,大多出身闽粤地区的海盗。他们的政治评级多半不高,大多是刚刚超过正常使用的标准。有不少人还是“控制使用”。他注意到李华梅也是控制使用对象。
“这控制使用都控制到元老的床上去了。到底在控制啥呢!”许延亮暗暗吐槽,多半是祁峰非要娶她――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二百七十八节 新鲜出炉的南洋公司(八)
许延亮一边看名册,一面随手在笔记本上记下名字和个人身份证编号――按照这个编号,他就能调阅他感兴趣的人的人事档案,做进一步的详细了解。
他关心的是这些人的行政管理能力。也就是说,最好有过带团队的经验:在海盗群里当一个“掌柜”,带领几条船也是要有很强能力的,不是好勇斗狠就能服众的,得有相当的手腕才行。带的人船越多,其管理水平必然也越强。
要东南亚公司的股东和职工中谁带的人船最多,那自然是刘香了。从天启末年到崇祯初年,短短几年就膨胀成李魁奇、郑芝龙在广东洋面上的头号对手,直接掌握着三四百条海船,此人的手腕和能力可见一斑。如果他能出马,南洋公司不管在哪个地方开始建立殖民地,都有事倍功半的效果。
然而许延亮不无遗憾的想到要启用他是不可能的――元老院绝不会同意,当年司凯德就有过类似的想法,派遣刘香带着他的队伍下南洋进行殖民地。但是这个提案在元老院被人批惨了。
刘香和手下的主要亲信一共十五人,目前在三亚的政治保卫局的“严密监控”下过着“农场主”的生活。不论许延亮怎么看好,要启用他们都很难。
他的目光只能放到那些当过中层头目,带过几条的船的“掌柜”们身上。这些人大多留在东南亚公司当了船长或者商站的负责人。也有不少人转业到岸上去工作生活,只满足于当个“股东”领取分红。
他大概看了看这些已经转业的股东的去向,“务农”的最多――这倒不算稀罕。不论是郑芝龙还是其他海主,都对土地有着极大的兴趣。在平行时空的历史上,他们无不在家乡购置了大量的田庄土地。
除了土地具有的保值和收益稳定的特点之外,很多人本身就是农民或者小地主出身。对土地的眷恋是刻在骨子里的。
以东南亚的气候和土地条件来说,适合农耕的地区很多,尤其是湄公河三角洲,就是明清时期下南洋的华人开发起来的。
这些人如果愿意带头下南洋,对建立殖民地无异于重大利好。刘香和他手下的人主要来自广东的潮汕地区,在平行时空潮汕是中国著名的“侨乡”,很早就地少人多,从明代起就有一波又一波的百姓下南洋。许延亮觉得只要给足政策,这些已经安居下来的前海盗们应该会去搏一搏。
“南洋可是华人的应许之地,给够他们土地,能不去?”许延亮心想。可惜元老院没有《宅地法》,不然打下桩子就能圈占荒地,能吸引大批地主和贫农去南洋拓殖。
“登陆这么多年,一个基本的土地法都搞不下来,这元老院是药丸啊!”许延亮又开始吐槽了。
“老许你看得怎么样了?”王恺忽然问道。
“差不多了,”许延亮说,“我就是觉得这土地所有权的问题不解决,我们的殖民行动号召力就不行。老美当年一个《宅地法》,多少人抛弃旧有的一切,拖家带口到西部挺进去垦荒。咱们现在搞殖民,能许诺百姓什么?总不能说你们去开荒吧,土地还是元老院的……”
“还不是元老院里的争论太大。”王恺说,“谁都不愿意去碰。”
“可是土地问题不说清楚,我们怎么招募移民呢?”
“反正吃不饱饭的穷人太多,先含糊其辞的说‘去南洋就给土地’,以后的事让元老院去伤脑筋吧。”王恺说,“我这里有更伤脑筋的。”
王恺觉得伤脑筋的事是东南亚公司的总股本。虽说东南亚公司的股权是分清晰明了:元老院占51%,投顺的各路海盗占49%。但具体到资产上,着实让王恺吓了一跳。
出于“怀柔远人”的政策,对投顺的各路海盗的资产评估是从优的。入股的海船,按照大、中、小三个级别分类,每个档次又分为好、中、差三个状态。一共九种模式。估价最低的“小-差”船估值也有三十两银,而最高档的“大-好”船,估值高达一千两。
当然,能列入好-大级别的船很少,但是数量庞大的中小型船只也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东南亚公司从建立到这次改制前冻结资产,累计接收各处入股的大小船只一千二百多条,总估值近五十三万两――币值改革之后,股票的计算单位由白银的“两”改成了银元券的“圆”――按照东南亚公司当时一两一股的股票面额就是发行了五十三万股的个人股。
这些“入股”的船只,其实入股之后大多很快就淘汰出售或者拆解了,回收的残值可以忽略不计。公司真正的船只资产其实只有那225条船。
“看这破公司不起眼,尽是些破烂。原来总股本超过一百万!”这回轮到王恺吐槽了。
“一百万就一百万吧。反正都是虚的。”周围说,“股东和分红情况呢?”
“股东约一千人,平均持股大约是五百股。刘香是个人股的头号大股东,持十五万股。股东目前在公司工作的有七百人。”
“还真不少!”
“大多数海盗都是普通百姓,不可能就这么洗脚上岸的,还是得在海上讨生活。”许延亮说。
“至于分红嘛,去年东南亚公司给个人股股东的派息大概是每股19分。考虑到将近半数的股东的持股多在100~200股之间,这些人去年的分红也就2~4元。作为投资的话年回报率不过2%,实在是太低了些。也就是刘香这样大股东出息还行。”
“比起他原本的收入差远了吧。”
“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在给东南亚公司打工嘛。”周围说,“不过这样的投资回报,我们要募股恐怕有很大难度。公司的营收、运营成本和利润呢?”
“营收和成本的我也瞧不明白,得找个专业会计来看。利润倒是一目了然。1634的净利润是二万七千元。去掉公司提留就全部用来派股息了。个人股东派息是一千多元。”
“这净利润也太低了吧。是不是算错了?这么大的公司一年就赚不到三万块,跑海贸的船一趟就是上万银子利润!”
“净利润是可以做得。”周围多少了解一些情况,“东南亚公司这样的公司,企划院不可能把净利润做得太高的。”
王恺迟疑了下说:“我觉得东南亚公司的历史包袱太大,用它来募股不太合适。”
“我看我们第一步是请会计团队来把东南亚公司的账目全部厘清。搞清楚具体的运营情况。和企划院也要通气。”周围说,“东南亚公司的固定资产好说,公司的具体运营成本、流动资金方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得心里有个底。”
王、许二人都无异议。
“接下来,我们把工作分一分。许延亮,你去三亚打个前站,和三亚的市长打个招呼,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盖房子一时半会来不及了。不过东南亚公司在三亚有码头和商站。看看能不能先腾出些房子来供总公司迁徙过去之后当办公室和宿舍。”
“第一批要去多少人?”
“现在东南亚公司总部的大多数办事人员都要去。”周围说,“这回搬得这么远,家眷大多也会跟着去。估计要小一百人吧。还有我们三个的家眷和服务人员、警卫,也得一二十个。”
“我先查下人事档案,再和总部职工都谈一谈,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愿意全家迁的。”
“这个你掌握。”周围说,“不用说,离开临高去三亚,大概不少干部职工是不愿意去得。反正一切自愿。干部职工有不愿意去得,给他们开介绍信让杨云给他们重新安排去处。愿意去得,以后都是南洋公司的开疆老臣,绝对亏待不了他们。”
“给员工激励股?”
“这个再议。不着急。”周围笑道,“反正你先许愿就是了,具体怎么个好处暂时先别说。要慎重。”
“这空心的大饼可不好画啊。”许延亮笑道。
“老王,你呢。企划院、科技部、工业口、农业口都去跑一跑。看看他们对目前物资供应的看法和要求。咱们看看哪些东西反响最强烈,呼声最大,特别是那些数量需求不大,但是卡关键性科技树位置的物资。另外再到远程勘探队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出面安排几次东南亚地区的远程勘探。”
“这样人和费用就都归他们出了。妙。”
周围笑了笑:“咱们这点小伎俩谁都看得出,勘探队对东南亚的矿产资源早就垂涎三尺了。我们这回是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名义,双赢。”
“至于我嘛,我得找几个金融方面的人好好的讨论讨论。”周围说,“咱们现在总体的资产情况非常好,东南亚公司绝对是优质资产。就是没什么流动资金,回报率也太低了。得好好包装包装。”
第二百七十九节 老朋友李华梅(一)
众人计较已定,正要分头行动,许延亮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一件事,李华梅的档案上是有特殊的监控标记的。我们如果临时用她一两次没什么问题,要是以后打算重用她,需要她参加一些重要行动的话,肯定需要出具申请。由政治保卫局批准才行。”
“这么麻烦?这李华梅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王恺不满道。
“既然有这个手续就办一下。我想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周围说。
南洋公司准备启用李华梅的相关函件一发出,政治保卫局的相关机构便随之转动起来。
李华梅虽说“归化”已经三年多了,但是在政治保卫局的档案上,她不仅属于“控制使用对象”,还是“常年监控对象”。从她“投髡”开始,政治保卫局就给她建了专门的个人档案。
赵曼熊对她感兴趣自然不是因为她叫李华梅,而是他一直怀疑李华梅和李丝雅有关系。
要产生这样的联想并不太难:澳门很小,容不下太多的女海盗。
17世纪极少有女性在海上漂泊,整个东亚,包含东南亚在内,大概都找不出一二个女性船长。李丝雅虽然只是个中葡混血的女子,但是她的名气整个东亚的港口都有流传,连遥远的印度果阿都有知名度。
而李华梅就不尽然了。政治保卫局派人专门去澳门调查了李华梅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么个女海盗。连“杭州号”都没人听说过。加上李华梅和杭州号这离奇的巧合,让赵曼熊和他的手下们不得不高度怀疑这并非什么偶然,而是某种必然――有人知道元老院中的“大航海情结”。
但是,既然此人知道元老院有“大航海情结”,为什么又要故意用这个组合呢?这不等于在告诉大家:“我有旧时空的信息来源”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政治保卫局便进一步怀疑李华梅背后有其他来自旧时空的人,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黑尔。
自从黑尔的大名为元老院所知之后,政治保卫局将对李华梅的侦察重点放到了她和黑尔之间的联系上――自然,他们是白费力气。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证明李华梅和黑尔有联系,从马尼拉传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这一点。
李华梅的活动中唯一引起他们兴趣的是她和祁峰的情史。出于合乎情理的考虑,周伯韬当然想到了“美人计”的可能。
虽说李是个海盗,又是这个时空难得的独立女性,但是在17世纪的社会风尚下,对祁元老忽然展开如此主动的追求行动,显然不合逻辑……
周伯韬曾经建议是否要将李华梅的“存疑”的情况告知祁峰,但是赵曼熊认为这不妥当。
“告诉了他,或许会被他认为我吗试图在干涉他的感情问题――这种恶人当不得。就算最后李华梅真得是个奸细,祁峰也会把怨恨发泄到我们头上。”
“不告诉他的话,万一这李华梅干出什么不利于元老的事情来……”
“我们来个例行公事的‘告知’。”赵曼熊说,“祁峰不是申请要去琼山吗?”
“是的,他说想去考察下琼山的建筑材料供应问题。还申请了考察船――就是杭州号。”
“好,你就以此为缘由,发一个备忘录给他,说明李华梅归化时间较短,其历史问题目前无法得到证实,属于‘控制使用对象’,建议他不要乘坐杭州号――如果他一定要坐的话,要他多带警卫人员。”赵曼熊说,“然后附上一个回函条,请他确认后回函。”
备忘录是发了,并且拿到了祁峰的相关回函,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一情况,但是不准备改变出行计划。感谢他们的提醒,他会增强警卫的级别。
受到回函之后,赵曼熊关照周伯韬,在李华梅身边和杭州号上都要安插十人团成员。
“杭州号照规矩它的船员整训过后至少要换掉一半人,掺沙子进去很容易。你要设法在留在船上的老人中间发展告密员。另外,李华梅的身边,一定要安排一个人。”
“明白了!她新收了一个黑人小女奴,看上去象东非那边的。目前在净化营地里接收净化。李好像很喜欢她,可以从她入手。”
于是她被列入了长期监控的名单,不断的累积着监视报告。然而几年时间里,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有得到。赵曼熊和他的手下们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窘境。明明知道李华梅来源可疑,甚至可疑说是别有用心的前来“归化”,但是找不到任何她的疑点。
“如果她是奸细,那一定是个冬眠的奸细。”赵曼熊说,“我们就好好的盯着她吧。”
由于没有掌握李华梅有进一步危害穿越大业的进一步证据,她一直作为被监视对象和反谍报工作线索继续过她的小日子做她的小春梦。
直到一年多之后,祁峰第一次提出了要和李华梅结婚的申请――照规矩元老院和归化民后者土著结婚是要向元老院办公厅申请,而元老院办公厅的则要责成政治保卫局进行相关的背景调查。
汪友的消息并不太准确,严格地说李华梅还不是祁峰的妻子,虽然两人已经同居,祁峰也以“老婆”的身份来介绍她,但是是元老院还没有正式的批准这一桩婚姻。
这么一来,关于李华梅的背景调查便又重新提上了议事日程。这次,政保局很快就发现了新的线索。
元老院在广东沿海的势力与日俱增,葡萄牙人也要仰其鼻息。由此造成的结果就是元老院在澳门的影响变得极大,获得情报的渠道也通畅起来。加上元老院照相技术的大幅度进步,对外情报局澳门站很快传来了消息:李华梅的照片被认了出来。
提供消息的是葡萄牙人。在澳门的葡萄牙人中间,李华梅并不是什么神秘人物。情报显示:她本名李淳。不止一个葡萄牙人指出李华梅就是常年跟随在李丝雅身边的“女仆”或者“随从”。而且李淳从李丝雅身边消失的时间也和李华梅“归化”的时间相一致。
如此一来,赵曼熊等人长期的怀疑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李华梅的确是李丝雅集团里的人。
打开了这个突破口之后,原本累积起来的许多监视材料一下便被串联起来。他们对李华梅的认识也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周伯韬立刻下令对“李华梅-李丝雅展案”展开调查。
李华梅在东南亚公司任职,长年出海,回临高之后又和祁峰处于半同居的状态。这么一来,升格对她的监视就等于是在监视元老本人,而且还是相当敏感的私生活。周伯韬觉得十分棘手。
既然在临高有诸多不便,周伯韬就把功夫放在她出海的时候。毫无疑问的一点就是李华梅要定期和李丝雅联系。眼下他们已经拦截检查了所有从外面邮寄给她的信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那么她唯一和李丝雅联系的机会就是在海外的时候,尤其是在澳门停泊的时候。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个月的监控,他们很快截获了李丝雅和李华梅之间的信件。这些信件有的是在澳门,更多的是果阿通过印度商人中转。
然而信件的内容令他们大失所望。二李之间的信件与其说是间谍的通讯倒不如说是老板和销售经理之间的商业信函。
在信函里,李华梅报告每次航行的载货和货物销售之后的盈利情况,各种账目往来和到达的各港口的货物需求、价格行情。同时还有各国商船的到港离港情况。李丝雅的信件多是命令她采购或者运销某些货物,指令她在某地交款或者收账。有时候也会提供各种信息给她。看起来两者似乎是在交流商业情报。
类似的信件在17~19世纪的英国、荷兰等各国东印度公司的档案里屡见不鲜。并无特别值得关注的内容。
当然,李丝雅如果以行劫为其主要活动的话,那么这些情报有极大的作用。但是悬挂元老院的旗帜的船只从未遭到过李丝雅的袭击,至于她袭击其他国家的商船,那和元老院并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这几年也很少听说过莲花号的行动了。
如果说有什么和元老院相关的事情,那就是信件中会提及元老院目前的人事变动和军事动态。李丝雅也常常要她提供某些具体的消息。但是这些消息说白了都是公开消息,任何在临高的人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搜集到。
仅仅从信函内容来看,二李之间的活动并没有触及到元老院的利益,也谈不上危害。
当然,对外情报局和政治保卫局都知道,李丝雅在多起针对元老院的事件中都起了作用,“元老院的敌人”这个头衔她是当之无愧的。若是在从前,仅仅和李丝雅有密切联系这个理由就足够把李华梅或者李淳秘密拘捕审讯了。
第二百八十节 老朋友李华梅(二)
但是现在,李华梅有了祁峰这个护身符,若无明确的“危害元老院的行为”的证据,就难以对她下手。
在此中窘境中,周伯韬只能进一步加强监视。将所有与其有接触的人都列入监控名单,逐一排查。既然李丝雅的老巢大致查明,他又在澳门专门配置了一组人,对她的行踪和信件进行监控。
大约是李丝雅已经意识到澳门已经不再是她的安全区,她不但在澳门深居简出,很多时候干脆不待在澳门,而是四处隐匿,。一时半会,还是没能掌握到她的具体行踪。
但是在澳门的监控却给他们带来了另外一个收获,周伯韬惊讶的发现,临高总医院的庶务长李默居然和李丝雅之间有通信联系!
众所周知,临高总医院是元老院卫生体系里最重要的一所医院。主要面向元老和核心归化民职工服务,故而里面的工作人员全是被鉴定为最可靠的工作人员。
这样一所医院里的庶务长居然和李丝雅这个“元老院的敌人”有联系!这不但勾了周伯韬的兴趣,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想了起来,1632年他处理过一封告密报告,就是涉及到李默的。内容是汇报她在去广州期间有不正常的表现。当时并未引起他的重视,但是出于慎重考虑,他叫柯云去调查了。
柯云前后调查了几个月,总得结论就是“有疑点,无证据”。政治保卫局的资源很少,不可能长期把力量投放在这种没明显问题的案子上,所以当年年底案子就结了。但是李默自此是上了“三级监控名单”。
他关照秘书,立刻把这个案子的卷宗全部调来。
卷宗里,关于李默的每周监控报告已经堆积了很厚的一摞。周伯韬仔细的研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油水的东西――如果真得有什么问题,柯云早就重新启动这案子。他又把柯云当初的调查报告重读了一遍,实话说,也没什么油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李默很可能就是因为那次广州之行和李丝雅联系上的。
卷宗里有李默的档案材料副本,按照她的自述,她是“广州府香山县恭常都人士”。明代的行政区划上澳门的所在地正属于恭常都!
而根据她的自述,她以前的丈夫亦是广东洋面上的海盗出身――根据他们搜集到的情报,李丝雅的葡萄牙父亲就是一个和海盗做灰色生意的“商人”……
由此看来,李默和澳门的关系不浅,她和李丝雅之间有特殊的关系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初没有趁热打铁把这件事挖出根子来,终究是个隐患。周伯韬心想,关键是李默在农业口元老们中间颇有人缘,她还信了吴元老的教,和这个新教的小教会过从甚密。所以当时多少就投鼠忌器了,没有立刻采取断然行动。
他立刻梳理了下有关情况,去向赵曼熊报告。
赵曼熊饶有兴趣的听完了他的汇报,又把他带来的材料仔细的研读了一番。问道:
“他们联系多久了?”
“也许有两三年了。具体开始时间不详。不过从上下文推测看,恐怕李华梅没有来归化前他们就已经建立起联系了。”
“可是从现有的材料分析,李华梅和李默没有发生横向联系――这妹子还懂单线联系,真是个有趣的人物。”赵曼熊说,“从信件看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信里的主要内容有什么?”
“信件不是密码写得。”周伯韬说,“一开始我觉得很惊讶,以为有密写或者什么密码,但是交给相关部门之后,他们推断没有任何秘密传递的信息,就是普通的信件。”
赵曼熊点点头:“信件的内容有我们感兴趣的吗?”
“实话说,没有。”周伯韬苦笑道,“大多是家长里短的内容,李丝雅和李默之间的通信频率很低,远不如李华梅,大概每半年才有一封信。内容倒是很长,但是大多是家长里短。”
信里出了照例的问候之外,还有各种请托的事情:李默要李丝雅在澳门和广州购买某些东西,有时候则是反过来。信里还提到随信有附属的礼物馈赠……任何一个人读起来,就是亲戚朋友之间常见的那些内容。
“不过有一个内容比较不寻常。”
“什么?”赵曼熊来了兴趣。
“他们之间的称呼:李思雅对李默以姐姐相称,而李默对李思雅称为小姐,行文恭敬,明显是对上位者的态度。”
李丝雅叫李默是姐姐,而李默却不敢叫李丝雅妹妹,用“小姐”来称呼。这明显是矮了对方半头的意思。
这种阶级差别明显却又带着超越主奴关系的亲情的称呼,一时半会让人搞不明白。
“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比较特殊。”赵曼熊说,“于鄂水给我们做讲座的时候专门说过,明代的普通人是不能蓄奴的,有些就以‘养子’‘养女’的名义蓄奴,其实就是奴婢。李默大概就是这种半奴婢的身份。”
“有这个可能。信里她们还经常提到一个叫‘淳妹’的人,李默叫‘小淳’。从上下文关系看,她就是李华梅――也就是李淳。而我们已经知道,李淳不是李丝雅的亲妹妹,唯一的可能就是李默和李淳是亲姐妹。因为李默在每封信里都提及了她,十分关心她的下落和安全。”
“李丝雅怎么回答她的呢?”
“李思雅大部分时候推说很久没见和不清楚,只说她在外面航海做生意,并且向李默保证不是见不得人的犯险生意,也从来未提及‘淳妹’是在与谁经商。不过有时候她会转交某些‘淳妹’的礼物给李默,还转交过信件――可惜我们没有拦截到信件。”
“这么说来,李思雅不希望李默姐妹相见。”赵曼熊心想,显而易见,只有让她们互相不知道下落,才能以此来要挟和控制她们。虽说李家姐妹都在临高,但是她们全都改名换姓,李默长期在临高总医院干庶务工作,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是深居简出型的;而李华梅在临高的时间其实也很少,一年至少有大半年在外面航行。而且她在临高的活动轨迹基本上都是在博铺周边的沿海地区。
李丝雅这女人心思还真是挺缜密的,也难怪她能在这海上混到现在还能周旋。这都多少年了!
“是的。现在李丝雅恐怕有大一部分收入要靠李华梅了。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牢牢控制‘淳妹’的理由。”
周伯韬秘密调查了李华梅的经营的贸易情况。又通过澳门的关系设法搞了李丝雅的船只的运营情况,得出的结论是两李目前销售的货物中,澳洲货的比例超过50%。而澳洲货的货源大多是从李华梅的渠道购入的,在价格和种类上比之其他土著批发渠道要有优势的多。
也就是说,元老院正在源源不断的为李丝雅创造利润。周伯韬查阅了东南亚公司的资料,结果发现:自从李华梅进入东南亚公司,按吨位计算每年的销售额都是前十名。
“看来我们的重商主义实践的非常到位。”赵曼熊评论道,“李丝雅现在在干什么?”
“据兰度报告,我们击破郑芝龙集团之前她就经常去菲律宾,西班牙人是她的传统客户,她也是澳门方面和西班牙人的秘密信使。和荷兰人、英国人也有接触――我估计她干得是掮客、雇佣兵或者情报贩子之类的混合体。当然,还有她的本行贸易和海盗。”
赵曼熊沉思了片刻,问道:“她和祁峰之间现在的生活状态呢?我记得报告上说过,他们已经同居了。”
“他们同居的地点是在‘商馆区’,就是……”
“这个地方我知道。”
“房子是李华梅出钱盖得,产权也是她的。据说设计是祁峰做得。祁峰只要不出差或者不开会的日子,都会住到那里去――他把女仆也带过去了,还有很多私人物件,我觉得这基本就算是搬家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的眼线还报告说,李华梅在这所宅子里专门建了一座秘密地窖。很可能是准备藏匿某些贵重物品。”
“你觉得李华梅好看吗?”赵曼熊忽然问道。
“这个……要说好看她轮廓还算不错的。”周伯韬没想到局长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有些仓促的回答道。
“如果按照办公厅发得女仆甄选评级标准。她就是c级的水准。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有着别样的魅力,而这种魅力在这个时空里是很少见到的。所以祁峰同学对她是真爱……这就比较棘手了。”
周伯韬明白赵曼熊的意思,既然是真爱,而且祁峰还是一个学艺术出身,有着浪漫情怀的人,那么很可能闹出“不管她是什么人,哪怕全世界与我们做对!我也要和她相爱到底!”之类的狗血电视连续剧情节。
第二百八十一节 老朋友李华梅(三)
“可是按照我们掌握的情况,恐怕不能通过相关背景调查――实话说不立刻拘捕她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周伯韬说。
“这个自然,这个背景调查我们是不能让她过得,”赵曼熊说,“你起草一份给办公厅的报告,把所有的相关情况都罗列上去,注明绝密仅此一份,仅供萧主任萧子山看了之后自然会和祁峰谈――毕竟最终是否批准结婚是他的工作。”
“祁峰能接受吗?”
“他不接受办公厅也不会给他开结婚证书。谁也担不起这个责。”赵曼熊说,“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怎么‘消毒’吧。”
既然李默和李华梅都和李丝雅有联系,那么他们就是潜在的“危险分子”,现在受限于客观条件,不能公开对她们采取什么行动。所以必须采用其他的行动来保证潜在危害降低到最低。
“暂时看来,这对姐妹对元老院都没有实质性的危害举动。而且从她们的平时表现看也不是奸猾的人。所以我们也不必过于紧张,担心她们会干出什么惊天大案来。关只要监控到位防止出现万一就是了。”赵曼熊的话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先把对她们的监控全部升级到第一级。成立一个李家姐妹的专案组。”
“专案组?那具体谁办案?”
“还是让柯云去当组长,不过这个专案组只是‘存在’。”
“明白。”周伯韬心领神会。局里也好柯云也好都没有精力和资源去办这么一桩没有实质性内容的案子,但是有专案组的存在,以后真出了什么纰漏,就能减轻他们的不少责任。
“至于李默,我想可能需要和吴南海还有卫生部的邓铂鋆主任都谈一谈,取得他们的配合。李默最好调到一个对元老没有任何威胁的岗位去,具体怎么操作请邓主任酌情办理。当然,为了取得吴元老的谅解,新职位最好不要离开临高。同时,最好能切断她们之间的联系……她们现在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的?”
“就是通过起威。李丝雅通过代理人在广州的起威镖局租用了一个信箱。”周伯韬说,“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通过邮检直接拦截信件。”
“这些信件留着以后对李默或许是个祸害。”赵曼熊说,“至于李华梅,也要设法切断她和李丝雅的联系――这件事恐怕比较难。毕竟她是个船长,满海域的跑。我们安插的人也不可能拦住她……”
他想了想:“我看可以把她推荐到远程勘探部去。上回远程勘探部曾经在会议上提过,申请一条快捷灵活,但是又能远航的风帆船,而且要配备优秀的远航船长――我看李华梅和她的杭州号就很合适。”
远程勘探部都是长期性任务,而且去得都是商路航线以外的地方,李华梅就失去了通过东南亚的商业网路和李丝雅联系的可能性。
“这是个好办法!就按这个办了。此外,我还有个看法,切断与否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周伯韬犹豫了下说,“我有种感觉,李华梅和李丝雅并不是一条心。李华梅恐怕早有了外心。”周伯韬说。
他的理由是,李华梅在和祁峰恋爱乃至现在同居这件事上始终没有向李丝雅提及过。很难想象,这么一桩个人大事,李华梅居然不告知她的“小姐”或者“姐姐”,可想而知她们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见得太亲密无间。
“……还有一件事? 这也是在当初监控她的时候发现的。李华梅之所以会和祁峰相识,是因为去了意大利人特里尼家,而她去特里尼家是为了兑换黄金。而且以后她每次回临高? 都会去特里尼家兑换黄金。”
在临高,贵金属是禁止流通和私人兑换的,但是元老院有几个固定的口子默许他们的存在,算是官方认可的“灰色产业”。特里尼就是其一。在他这里可以把黄金兑换成白银。李华梅不论是劫掠还是贸易的收入,都有一部分是黄金? 经常去特里尼家卖金子也情有可原。赵曼熊知道这并不能说明问题,他耐心的听了下去。
“……然而她在给她的‘小姐’报告账目的时候? 黄金兑换成金子的比例却是按照我们银行的牌价计算的……除此之外? 她显然藏匿了不少了钱……”
“所以要挖那个秘密地窖。”
“是这样。”周伯韬说,“我觉得她未必乐于一直受李丝雅的控制。只不过现在两人的合作关系还是有利可图的。”
赵曼熊沉吟良久没有说话。周伯韬又说道:“其实最彻底的办法就是让李思雅彻底消失!这样? 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说起来,这的确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好法子。
赵曼熊摇了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我们自己没有武装? 要干这件事得请侦察总局出动特侦队。如果要在海上截杀她? 得有海军配合。她的重要性没到这个地步。”
李思雅现在飘忽不定,不论是抓捕还是袭杀她? 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以政治保卫局的资源是根本办不到的? 必须有元老院的授权才行。
“再说李丝雅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掌握了一个网络? 和东南亚海域的很多势力都很熟悉。如果直接干掉她未免可惜。如果能把她的网络接受下来就好了。”赵曼熊说? “最理想的做法是能逆用李华梅。让她成为李丝雅的继承人……”
“这个? 恐怕要和李华梅摊牌才行。我怕这样一来,李华梅会受惊逃走,那可就麻烦了――就算她者没跑掉,接下来的工作也不好开展了。”周伯韬提醒他,“就目前来说,还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最多李华梅有自己打算的私心。”
“不,她们之间的龃龉早就有了。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李默和李淳可是亲姐妹。李丝雅明知道她们姐妹都在临高,却始终隐瞒着她们,一直坐视甚至利用的她们骨肉分离……”赵曼熊思考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你说得也有理。也许她们之间的裂痕还不太深,我们再等等……你就先按照我们商量的方案去执行吧。”
李华梅在之后不久,就被远程勘探部“长包”下来,成了远程勘探部的专用船只之一,频繁的在台湾、琉球和日本列岛等地探险勘查;而李默,则被调到了新成立不久的南海示范农场模范兽医站担任庶务长。
至于祁峰,自然是没有得到结婚许可。不过萧子山保证,一旦“情况许可”就给他补发结婚证。
“反正现在和结婚了也没什么不同嘛,该有的待遇现在都给你。就是少一张文书而已。到时候再给你补办一场盛大婚礼!”
祁峰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是看到相关报告上的部分材料之后也知道不论政保局还是办公厅,都不敢给他开这个方便之门,只好等“情况许可”了。
这件事就暂时落下了帷幕。南洋公司筹委会想启用李华梅的申请一出来,这桩专案便又重新进入了轨道。新上任的侦察处处长郭逸觉得有必要和他们都谈一谈。
许延亮的申请递上去没多久,他就接到了政治保卫局打来的电话,约他去“谈一谈”。
许延亮和政保局的每个元老都打过交道,但是今天电话里的声音却很陌生:
“许主任,你们送来的有关李华梅的申请报告,具体事情涉及到一些情况,需要当面说明,需要麻烦您过来谈,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从语调和口音来听,这肯定是定是个元老。
“很严重?”许延亮忽然紧张起来了。
“哪里,见面谈吧。”
许延亮明白,涉及到涉密事项和涉密文件的谈话,政保局是从来不在局外面谈的。
“那就今天下午一点吧。”
郭逸自从从广州站调回来之后,一直出于“半赋闲”的状态。主要工作就是配合商贸部门做一些工作,同时撰写这些年来在广州的“工作报告”。
他在广州前后将近十年,经历过的人和事成千上万,要不是有专门的工作笔记,很多事情和人还真难以想起来。实话说,广州的这段工作经历虽说给了他刻骨铭心的回忆,他却并不眷恋。
说到底,他还是个普通人,对当郭东主虽然游刃有余,但是并不真心喜欢这样的生活,在广州的日子,每天都和演戏一样――他始终不能融入中古社会的氛围。
现在他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卷宗,重新拾起本行来,才觉得心中舒畅,十多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疙瘩也解开了――我现在终于是“自己人”了。
两李专案的卷宗是赵曼熊亲自交给他的,并且讲了一些不能记录在卷宗中的话。同时也谈了当初他和周伯韬之间得逆用的考虑。
“当然,现在你是侦察处的处长,案子具体怎么办还得你来决定。”赵曼熊说,“我和周伯韬的意见纯属参考。”
第二百八十二节 老朋友李华梅(四)
案子本身没什么难点,郭逸知道,这案子之所以“棘手”,还专门交给他来办,说白了就是牵扯到了“元老”。
李默还好,李华梅却是非得保下来的――除非她自己作死。不过就目前来看,她不傻。
其实就是李丝雅,如果不是牵扯到当年高雄的那次谋杀案里去,元老院对她也没必要按照“敌人”来处理。至于当初绑架文总的那点事,实话说文总如今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就是她现在投奔,很大概率元老院也会原谅她。毕竟她这么见识广博,聪明能干的女人在这个时空里是很少见的。
他个人是认同周伯韬当年的判断和一些想法的:伺机挑拨两李之间的矛盾,促成她们之间的裂痕扩大化。最后达成“逆用”。
但是具体怎么来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寻找什么样的机会下手,还要考虑一番。李丝雅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而李华梅也不是个肌肉女。
政治保卫局的总部依旧设在临高老县城内,其规模并不算大,外表更是十分低调,不但门户简单,甚至门外没有哨兵站岗。木头大门常年紧闭,只有车辆出入的时候才打开。人员进出都是旁边的一道小门。
甚至大门上连机关的木牌子都没有悬挂,只有简单的门牌号码。在临高,公开挂着机关牌子的是设在百仞城的政保局的县分局――基本上也是在本地的唯一对外窗口渠道。
许延亮的到来,早就通过护卫总局的联络告知了政保局,所以他一报出姓名,门就立刻打开了。警卫人员核实了他的“工作联系单”之后,示意他“请跟我来。”
许延亮还是头一回来到这充满了神秘气氛,又被元老们骂得体无完肤的机关里来,一进来便不由得张望四周。之间这院子平平无奇,主体办公楼不过是两层的红砖小楼,两侧是成排的平房。院子里铺着砖,还有两个花坛种着花。
看模样,就是一种70年代老县城机关的模样。
这里的门窗都关着,院子里很是安静。但是仔细听,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人的说话声,非常模糊又很遥远的样子。
“请这边走。”许延亮没有被带到楼里,而是从楼侧的一条甬道内绕过去,尽头又是一道门,在履行一番手续之后,他被交给了第二个警卫。
“这政保局还真是讲究!”看着穿着黑制服蓝色领章的警卫,许延亮暗暗吐槽。
郭逸的办公室就设在原来周伯韬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原本就没什么装饰,郭逸搬进来之后也只是更换了部分家具。许延亮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种影视剧里特务头子的那种风格凝重肃穆的办公室形象,说不定还有什么塑像、旗帜或者“格言”之类的。但是眼前的这间办公室和其他部门的办公室别无二致:雪白的石灰水墙壁,笨重结实的办公家具还有一盏绿色玻璃罩的台灯。
郭逸起身相迎:“许延亮同志你好!我是郭逸。”
许延亮下意识的伸出手,两人握手。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郭东主”?
要说元老们的知名度,除了十几个担任高级职务主要元老之外,郭逸算是普通元老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了。虽然他长期不在临高,在元老院却是尽人皆知。在广州开拓贸易窗口更是给他抹上了一层传奇色彩。也难怪许延亮要一阵小激动。
眼前的这个人,看模样就是个三十出头的年青人――当然,许延亮知道他的真实年龄要近四十了。穿着黑色制服,气质儒雅沉静,不论是纵横商海的大佬还是强力机关的官员? 都很符合这样的气质。
“我是许延亮。”许延亮说? “南洋公司董事会秘书。”
“这我知道? ”郭逸一笑? “请坐吧。”
两人落座? 郭逸伸手拉了铃绳,从外面进来了一名女工作人员。
“请给许元老一杯茶。”
“啊? 多谢了。您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太多。”
“我想我们都是这样。”郭逸说道,“其我今年三十八岁了。”
“这不能不说很神奇。”许延亮说。“这大约是造物主对我们抛弃一切来到这里所给予的奖赏吧。”
郭逸笑了笑? 没有说话。许延亮忽然想了起来,他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平行宇宙时空的。
“抱歉。”
“没什么? ”郭逸说,“虽说这不是我的本意? 但是在这里的生活我也很满意。”
话音未落,女工作人员端来了茶。放下饮料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好吧? 我们进入正题吧。我们接到了一份申请,是关于你们公司有意把李华梅列入‘培养’名单。关于她,我们手里正好有一些重要的材料? 所以特意请您过来。”
“是的,我们现在正缺少象她这样的船长? 但是查询了她的档案,她现在是‘重点关注对象’,所以才打得申请。我也想了解下,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因为她是海盗出身吗?她的监控级别比刘香还高,这也太奇怪了”
”嗯,我明白您的心思。不过按照我们掌握的材料,这位船长与李思雅集团的联系十分紧密,很可能是李丝雅打入临高的一名间谍。这几年政保总局已经截获了不少李丝雅给她的信件,所以一直对她进行着监控。这些是相关的材料,你可以看一看――其中是有一些‘亮点’的,请过目。”郭逸说着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卷宗夹。
许延亮具备一目十行这一领导岗位必备技能的,快速浏览完材料之后有些难以释怀。
“这么说,她是奸细?”
“基本上可以这么说了。”
“那为什么又不把她抓起来?”许延亮起了疑心,莫非这些材料是政保局炮制出来的?
“一是因为祁元老的关系。二是她毕竟没干什么危害元老院的事。”
“这太可惜了!”许延亮扼腕道,“人这么能干,又很聪明!我们原本很看好她的!”
“我理解你的感受。”郭逸说,“我们的建议是你可以继续用她,但是不能把她放到关键性的岗位上。也请你们配合做好监控她的工作。我们在她身边是安插眼线的,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监控她我们可以配合。但是你们的具体监控人员要告知我们。”许延亮赶紧说道。
“这个没问题。”郭逸说,“不过今天和你谈这些,目的不在于监控她,而是如何能让她摆脱眼下这个局面――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归化民干部。”
“你是说……”许延亮迟疑了下,“策反?”
“是的。具体来说,我们到底该用何种手段,去对李华梅施加影响甚至控制?如果能让其自觉不自觉地摆脱李思雅的影响,进而通过其再向那边传递经过我们加工的信息,那会是很理想的。不但能借此步掌握李思雅集团的情况,也能让她充分的发挥作用。”
“策反我是很赞成的,不过要马上想出具体的办法来我也是没有的,或许只能在工作中潜移默化。”许延亮说,“我们作为用人单位,尽量配合你们的工作就是了。”
“这就非常感谢了。”
“关于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也有个想法。”许延亮这个主意已经盘算很久了,也和周、王二人通过气。本来也是想和赵曼熊谈的。现在郭逸这个第二副局长在,不妨和他先谈一谈。
“请说吧。”
“我们南洋公司前几天正式挂牌了。你可能也知道,我们公司的经营范围非常广泛,将来很有可能还会有殖民地的管理工作。差不多就是东印度公司的角色――其实就是个小政府了。”
郭逸点点头。
“……既然是个小政府,安保方面的工作自然也要跟上。政保这块目前是个欠缺,也是未来必不可少的一个部门。所以我希望能政保局能在我们公司内部设立一个专门的组织,叫什么名字不要紧,负责这块的业务。”
不论元老院里对政保局有多么负面得看法,政保工作的重要性却是无法否认的。不管他们如何防备,政保局肯定会把手伸到南洋公司内部,建立监控网络。
如果他们采取极端的措施来“清理门户”“防微杜渐”,反而会引起外界对南洋公司的疑虑:这么一家庞大,又有无数特权的公司,到底在害怕别人知道什么?
一开始他们考虑过在政保这块“自立门户”,踢开政保局系统,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自立门户”比“清理门户”更让元老院不放心。
政治保卫局的封闭性已经使他们成了众矢之的。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机关,而南洋公司将来是拥有许多殖民地和船队,甚至还有庞大的“保安”队伍的公司。一个“五脏俱全”的“澳洲东印度公司”,会给元老产生什么印象?
许延亮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主动提出让政保局到南洋公司来设立机构。条件是必须对南洋公司透明。
第二百八十三节 老朋友李华梅(五)
“透明。”郭逸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md,这帮人怎么都一个调调。许延两忍不住开始吐槽。平淡的面孔,没有感情的语调,咬文嚼字的话语……
“是的,透明。”许延亮着重重复了一遍。
“具体怎么个透明法呢?”
这是要我出价了。许延亮心想,有门!
“这样,这个公司内部的保卫部的部长由我或者某位南洋公司的董事级别的元老兼任。你们派一位元老或者归化民干部来担任常务副部长。具体的业务,自然由常务副部长来管理。但是相关的工作必须得到正部长的批准和审核。不能有隐藏。”
“然后呢?”
“作为正部长,我保证公司不干涉保卫部的日常工作。”
“那我想知道,局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许延亮一瞬间以为听错了,赶紧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局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倒的确没想过,因为在南洋公司的领导层看来,政治保卫局必然要在南洋公司设立分支机构,就算他们不愿意也会千方百计的“打入内部”。允许他们存在并且派人管理就是很优厚的条件了。
“设立政保分支机构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这需要元老院的批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批复文件。”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既然这样,这算什么交易呢?”郭逸笑了笑,“这是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拿出来卖给我。”
许延亮一愣,再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那南洋公司也可以拒绝政保机构的入驻……”
郭逸笑了笑:“如果元老院发文同意的话也没问题。不过以我在广州站多年工作的经验来看,这不太现实。”
许延亮想了想明白了,仅仅“不干涉日常工作”这个条件对方不满意:“那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你提出的条件我觉得很合理,一点也不过分。局里还可以提供更多的善意: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所有未来在南洋公司工作的隐干的名单,保证他们的报告是‘可控’的。”郭逸说。
这个条件比许延亮想得还要好。但是他知道,条件越好,接下来的开价就会越高。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呢?”
“支持局里的工作。”郭逸说,“不仅是在南洋。”
好嘛!许延亮心想这条件可不低。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这当然是局里的意思。”郭逸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
在窗边目送许延亮的身影走出院门,郭逸坐回了办公桌前,拿起一个绿色电话听筒,轻声吩咐了两句,又低下头来在公文纸上书写着什么,并用一个牛皮纸信封装好了这张稿纸,接着拿出一个方形小印章盖好封缄。随手拉动了铃绳。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他的秘书出现在门口。
“我口述,你起草下材料。”郭逸抬手指了指一张小桌子,上面堆满了装订好的文件纸。
“是的,处长同志。”女秘书立刻在小桌子后面坐下,拿出纸笔,“我准备好了。”
“首先,以政治保卫局的名义起草一封备忘录,发送给政务院,抄送海军部、殖民贸易部、办公厅、对外情报局、南洋公司。其内容包括以下几点:一,我局决定采取一系列积极手段,彻底消除李思雅集团对我们的威胁。初步方案为通过现东南亚公司股东,海军后备役中尉李华梅渠道;二,经查明? 李华梅在个人历史上和李丝雅集团有过交集? 我局拟利用这次行动将其真实履历查清;三? 为此,政治保卫局将在南洋公司内部设立专门的小组来执行这一任务。就这些。”
他说着,女秘书在纸上逐句记下要点。随后开始撰写
郭逸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太阳穴有些发胀,他用手揉了揉。自打来到政治保卫局当这个处长,为了尽快熟悉情况,他已经好些天看材料到午夜了――实话说,工作到午夜在元老们中间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不论在什么部门,都有凌晨两三点还亮着灯的办公室和工作室。要不是卫生部和办公厅多次提醒元老这样会增加他们的猝死几率? 并且展开了夜间“强制休息”的巡逻行动,连着几天彻夜不眠的也大有人在。
然而他已经不太适应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了。在广州的时候,哪怕再忙碌,到十点多也就去“就寝”了。他在这样缓慢悠长的中古社会节奏里生活了差不多十年? 如今又重新回来干老本行? 多少有些不适应。
比起什么李丝雅、李华梅,他知道南洋公司才是个棘手的存在。南洋公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迟早会成为英国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存在。当年英国政府处理东印度公司上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和成本的。但是又不能不容许其存在和发展,毕竟现实的需要胜过无数理性的思辨。
其实不论是赵曼熊还是他,都对在南洋公司设立分支机构不感兴趣。原因很简单:茫茫大海和广阔的东南亚,区区几个十人团和侦察小组投放下去就如同洒芝麻一样,他们也没有电台可用,只能靠着定期船只送回的邮件来传递消息和命令,政保局对他们的管理和指挥形同虚设。
这样的环境下要开展工作,没有南洋公司的全力配合是根本做不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赵局在这件事上如此“大方”的原因。
“……处长同志,报告写好了!”秘书的打断了他的沉思,“请您过目。”
郭逸视线快速扫过那一行行端正的近乎印刷效果的字体,点了点头,提笔将“利用李华梅与祁元老之间的特殊关系”改为“借助最近李华梅思想倾向产生变化”。
“誊抄一份留底,然后拿去油印。”郭逸又补充道,“还有我昨天交代你做的两李专案的卷宗材料摘要摘要也要复印相同的份数作为附件。对了,吴南海元老那边也送一份。”
“吴首长那里送不送备忘录?他不在抄送名单里。”
“不送,他那里只送摘要。”
“明白。”女秘书复述道,“一共六份备忘录和七份摘要附录。吴南海元老只送摘要附录。”
“对。这里是绝密文件复制许可单,”郭逸说着在一张草黄色的表格右下角签上名字,“此函和附件的密级都是绝密。”
秘书走了之后没多久又敲门进来,报告说两名见习指挥员已经奉命前来。
“请他们进来。“
门开了,两名穿着黑制服的青年迈着标准的步幅走了进来。他们的面孔尚留着少年时的稚气,然而表情却十分的严肃,瘦小的身板保持标准的立正姿势,精光四射的眸子平视着办公桌旁的郭逸。
“处长同志!见习指挥员林志坚/郑意诚奉命报到!”带着淡淡闽南口音的普通话。
作为政保培训班的学生,林志坚与郑意诚可以说极具是代表性的“元老院乐于培养干部”类型,二人均出身闽南渔家,今年都是十八岁。履历也很相近。父母家人大多死于天灾**,辗转被元老院收留。
和普通的“苦大仇深”的孩子不同,他们并不是孤儿。政治保卫局对选用“孤儿”其实并不太热衷。这两个人的共同特点是都有亲人:一个是弟弟,一个是有残疾的婆婆,两人很小就出来谋生养活家人。
在赵曼熊看来,这样有亲情牵挂的人更有韧性,也更忠诚。
政治保卫局每年都会从军政培学校录取的孩子里挑选合适的培训对象。午木注意到了这两名少年的档案中都有来自元老教师的“沉默冷静、聪颖敏捷”的评语,在经过面谈和一系列的测试之后,就正式被政保培训班录取了。
两年前的政保培训班已经不是柯云、陆橙当年的短训班,而是正儿八经的两年制系统化学习,不论是文化水平还是专业知识,都比当年短训班毕业的学院有了质地飞跃。也是赵曼熊寄予厚望的新人。
“林志坚,你把这封信亲自送到建筑总公司的祁峰元老的手上,对,他是总规划师。请他当面拆阅后销毁,再口头带回他的回复。”
“是!”林志艰接过信封,碰了碰脚跟转身离去。
“郑意诚,我有另外一件工作要交给你,你先坐下……”
林志坚踏进建筑总公司大门的时候,祁峰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画图,或者说,在画纸上构建心目中的完美城市。
这名艺术上得理想主义者,其实并不像很多人认为的那么单纯:他从不像季润之那样,和建筑总公司经理梅晚就设计理念问题拍桌子大吵,而总是默默地完成布置给自己的设计任务――这些设计基本不需要他动什么脑筋或者艺术想象,只要按照相关的规范套就是了,无数的方案可以直接借鉴,或者不如说“简化”。而把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投入到”崇高的艺术事业“上。之所以说只是大部分,那是因为他还颇为热衷于经营个人的生活,是个富有生活情趣的男人。
第二百四十六节 各方想法
“既然牵扯到她娘家,还是应该一查到底的。三合嘴的损失这么大,不能没有一个交待。必须把里面的事情查清楚。”骆阳明马上表态。
“这蒋容现还挺狡猾的,被我们拘来问话装得诚惶诚恐,痛哭流涕的,关键的东西一点不交待。”赵丰田继续说道,“要不是今天查出这图章的事情,大概就被他滑过去了,那些赃款赃物也便宜他们了!”
骆阳明知道,这算是赵丰田对蒋家的“定调子”。但是领导“先抑后扬”或者“先扬后后抑”都有可能,不必急着表态,所以他并不直接接话,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商人唯利是图,自古如此。”
赵丰田吃不透骆阳明的意思。他的打算是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把梧州暴乱的主要问题推在蒋佑功和刘有望等人的头上。所以蒋家兄妹就成为重要的“人证”。
不用说,一旦按照这个路经办案,蒋家兄妹的下场也就不问可知了――原本蒋秋婵就牵扯很深,现在她大哥又明确涉案其中,虽然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蒋家基本上算是完了。
然而骆阳明在此之前一直有回护蒋秋婵的意思,他毕竟是政治保卫局的隐干,报告可直达临高,虽说这事是公对公,但是解首长这边软肋太多,虽然他刚才表态“一查到底”,但是过于违拗他的意思,到时候一纸报告上达,解首长大不了靠边站,他这个“首席秘书”就得上符有地那里去报到了。
他略一盘算,骆阳明回护的主要是蒋秋婵,原因大约是老婆的托付,对蒋家本身应无太多的利益牵扯。
“刘有望的案子,看来只能从蒋家入手来查办了。”赵丰田说,“蒋秋婵是已出嫁的女儿,家里怕也说不上什么话,她和她大哥的案子可以分开办理。”
骆阳明点点头:“你说得对。”
赵丰田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去安排公审大会的事情,这也是重头戏了。”
易浩然自打同意合作之后,澳洲人便给了他些许“优待”,安排在单独的牢房关押,给他治疗刑伤,伙食也比较优越。
在牢房中枯坐无视,赵丰田却来看他了。手里拿着文房四宝。
“先生可大安了?”
“学生的身子如今好得很。”易浩然冷笑道,“多谢手下留情。”
“哪里哪里,”赵丰田在桌子上放下笔墨纸砚,“这也是各为其主,想必先生也是明白的。”
“自古成王败寇,理所当然之事。”易浩然漠然良久,问道:“蔡兰如今何在?”
“已然殉节了。”赵丰田道,“我已经安排为她好好操办后事。先生不必多虑。”
“好啊。”易浩然仰天长叹,他原本对蔡兰并无多少情谊,对把她拉下水亦无多少歉意,总把她视作“该死之人”。但是此刻听到她已自尽,心中的愧疚却油然而生。
一个苦命的女子,虽说澳洲人攻伐无道,把她害得流露他乡,但是最后还是自己亲手把她给逼死了。易浩然读过再多的圣贤之书,也违拗不过自己的良心。
“至于骆阳明全家,自然不碍事。连他在善后局的位置也未动过。至于蒋秋婵,她不过是被你和蔡兰利用。乃是是无心之过,公审之后少不得惩戒一番。不会受大罪。这些,我们都是言而有信的。”
“多些赵先生操劳了。”易浩然从容的点头致谢,“不知学生还有多少时日?”
“三五日吧。”
“学生的供述还未写。”易浩然道,“可有样稿?”
赵丰田亲自来看他就是为了这事,刚才那一番功夫也是为了这事。见他很是合作,当下从口袋里抽出自己拟得草稿。
“你且按稿子抄写便是。”
易浩然展开稿子一看,不由嗤之以鼻。他原本见赵丰田举止谈吐不俗,以为他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一笔歪歪扭扭的烂字不说,文字也粗鄙的很。
“学生的供词写不出来这般。”易浩然略略骄傲的说,“待我重写一遍。”
当下他挑水磨墨,拿起笔来,按照供词内容重新润色,写了一篇新得。
“且拿去。”
赵丰田拿过来一看,不但文字漂亮,而且文章写得亦秒。他略略通读,除了若干比兴典故看不明白之外,通篇的意思是明白的,和自己写得草稿分毫不差。
“先生果然大才。”易浩然恭维道,说着将供词和草稿都收了起来。他告诉易浩然如果有什么遗言不妨写下来。若是要给家里人写遗书,澳洲人可以设法代为投递。
“学生写什么都无碍?”
“当然无碍,”赵丰田说,“先生想必还有许多话语要说,不妨都留下来。将来,或许有人能明白先生的苦心。”
赵丰田告辞走了,易浩然的心里却涌动起了心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赵丰田要给他纸笔,但是他的确有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想法写下来的冲动。
易浩然在辽东多年,又跟随过孙承宗,可谓见多识广。然而他却很少有把辽东之事著述的心思。反倒是在熊文灿幕中的这几年功夫――特别是结识蒋锁之后的日子,让他有了许多的感想。
澳洲人不过是一小撮不知来历的海外蛮夷,说什么“大宋后裔”,稍有些见识的人都会嗤之以鼻。硬要说华夏苗裔,也许还能凑得上――毕竟他们长着华夏百姓的相貌,说着发声虽然奇怪,至少还能听得明白的汉话,写得也是汉字……虽说他们的汉字还比不上易浩然在京师见到的几个朝鲜人的写的好。
就是这么一小撮的人,靠着一条大铁船,不过十年功夫攻城略地,屡败官兵。到如今甚至能席卷两广,隐隐约约已经是超越了东虏和流寇,成为朝廷的头号心腹大患了。
自打他到了熊督幕下,此事一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要说东虏,老奴曾经是大明册封的龙虎将军,在建州亦是一方豪强,还多年受庇于李成梁的麾下。虽然举旗造反,自立一国,东虏如何起家的,如何成事,对易浩然这样久居辽东的人来说并无奥妙。不论是老奴还是现在的黄台吉,制度上虽有其独到之处,却多是是模仿大明,依样画葫芦。
然而这海上来得髡贼却是不同,从他们身上,易浩然看不出半点大明的影子――更别说大宋了。
易浩然虽然对髡贼兴趣浓厚,却长期不得门而入。不论是传言,澳洲货或者澳洲书籍,都不能告诉他确实的答案。直到他结识了蒋锁,才算是真正打开了他认识澳洲人的大门。虽然蒋锁没有续文,在澳洲人那里又长期待在流放地,但是他的经历却比许多归化民来得更多。从他嘴里,易浩然得到了许多多澳洲人的事迹和制度,也多少了解了髡贼是如何治理百姓的,那些甘心附髡的假髡又是怎么想得。
他早就有想法,把自己关于髡贼的所闻所想用笔记录下来。现在,这大约是最后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在桌前坐下,拿起了笔。
梧州事变的正式报告,终于在鼠疫报告之后,来到了临高。
因为鼠疫在广州暴发的消息太过劲爆,瞬间吸引了几乎所有元老的注意力。以至于梧州事变报告在元老院耽搁了好几天才被送上会议讨论。
大约是消息太具有冲击性,而沉浸在鼠疫这个巨大威胁下的元老们还没回过神来,这件事一提出,便让元老院整个懵了。
大约是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更害怕睡意发表看法话被对手抓住把柄,元老院内的各派居然谁也没有急于表态,只是各自说了一些“严重关切”的绝对正确的套话。
最终,在元老院达成的唯一关于此事的决议是立刻成立梧州事变调查组,赶赴梧州调查事情经过。
但是在谁担任调查工作这一关键性问题上,各方的有了相当的争论。最后决定,这桩棘手的案子由姬信负责调查――毕竟当年女仆骚动的时候亦是他处理的,各方对他的操守和调查结论都表示满意。
因为此事还牵扯到内奸问题,政保局派曾经担任过杭州站内调工作的陈白宾去协助他的工作。毕竟当年杭州站的处理也颇为微妙,虽说陈白宾并不负责最后做结论,但是他的调查大伙总体还是满意的,算是没什么争论的人物。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梧州事变的内幕恐怕没那么简单。”萧子山在姬信出发前请他到办公厅来“喝茶一叙”。
“的确不简单,但是也没有复杂到扑朔迷离的地步。”姬信坦然道,“我看,反倒是很多人是把事情看得太过复杂了。”
“或许吧。”萧子山点头表示附议,“如今大伙都知道不轻易表态啦。连单良他们几个都要看看风头再说了。”
“他们想得太多,自然会畏首畏尾。”姬信微微一笑笑道,“其实这事没什么,不管大家如何的考虑权衡,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第二百四十七节 儋州开发研讨会
距离临高数百公里之外,儋州湾畔,一场暴风雨正席卷大地。
奔腾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倾盆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倾注在这片土地上。原本已经平整好的土地被冲毁,狂风撕扯着勉强遮盖着物资的草帘和油布,把它们如风筝一般吹向空中。
大海也在狂风下奔腾着,冲刷着海岸线――幸好,儋州湾是个内海,海浪来到岸边的时候已经减弱了许多,但是即使这样,也把停泊在洋浦码头上的几条h800货轮如同玩具一般在海浪上抛来抛去。
在距离洋浦码头不到1公里的地方,几座集装箱小屋还在暴风雨中矗立着。原本盖在上面的防晒用的枝叶已经七零八落不知去向。来不及排走的雨水在集装箱底部汇聚着――集装箱本身用石块垫高了,总算暂时免遭雨水的侵袭,但是堆场上的设备和货物却免不了受了洪涝之灾了。
在风雨中,勉强可以看到其中一间集装箱小屋的门前挂着的木头牌子上的几个黑字:“儋州工业园建设总指挥部”。
没错,这里就是第二个五年计划中的重点项目“儋州工业园区”。
儋州工业园并不是一个厂,也不是几个厂,而是一整个化工体系。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化学工业园区。换句话说,自d日起元老院七零八落勉强拼凑起来的简陋化工企业要在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整合和升级,不但要开始生产许多过去根本不敢问津的化工产品,还要将原本小得可怜,只能靠不断低水平重复建设的基础化工门类的产量做一个飞跃式的提高。
从长远看,这里还要发展石油炼化、医药和相关机械制造配套等产业。堪称雄心勃勃。如果读一遍化学工业部门起草的儋州工业的描述雄心勃勃,足以让人心潮澎湃,神往无比。不眼下的儋州工业园就只有这么几栋集装箱小屋。
工业园的建设工作几乎和元老院发动大陆攻略同时展开。不过和军队在大陆上势如破竹的势头相比,工业园的建设却是步履维艰。
说到原因不外乎是资源不够。没错,元老院上马这个工程是为了解决资源问题,但是,在一个项目获得收益前,却需要更多的资源投入。
二五计划颇为宏大,虽然展开前根据元老们的建议和实际情况已经“暂停”了部分明显不现实的项目,但是企划院照旧面临着粥多僧少的局面:一面是二五计划铺开,一面是两广战场的巨额开销。占用了大量的生产力进行军需生产,对运输力的占用亦使得物资流通速度变慢。使得投入到工农业上的投资和物资都出现了大幅度的缩减。儋州工业园开工两个月,第三个月就已经出现了物资无法及时到位停工待料的状况了。
原本雄心勃勃,准备在儋州大干一场的元老们只能无所事事的聚集在集装箱小屋里骂娘,惨遭荼毒的从马千瞩、邬德、席亚洲、程栋……政务院的高级领导无一幸免。
季退思眼瞅着工程不顺利,与其让这些人聚在一起骂娘,不如干点别得事情。于是便在儋州召开了一个化工口主要骨干人员的“研讨会”。
既然是研讨会,自然是以“考察”为主,让大伙放松下神经――在化工口任职绝对是一桩考验。元老们不但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危险,还要经常面对死亡。化工口的死亡率在元老院的工业体系里长期名列前茅。因而工资、补贴也是元老院头一份的,和冶金部分持平。
几乎每个化工口的元老都目睹了归化民工人各式各样的死亡方式,大可以拍摄一部《化工口的一千种死法》,这让他们的神经多少有些难以承受――何况很多时候他们和归化民工人一样面临着突发的死亡事故。只不过他们的警惕性远比归化民高,在各方面更是严格遵循规章制度。所以才侥幸的保持了十年来元老无死亡、无重伤的安全记录。
这种精神上的压力自然需要及时纾解。这次到儋州来开研讨会,季退思便委托办公厅和新任的儋州主任在当地准备了“节目”。
没想到这节目还没开始,一干人刚刚在儋州工业园的土建工地上转了一圈,便遭遇了暴风雨。
元老院的天气预报能力相当的孱弱,毕竟他们没有卫星,也没有计算机和气象雷达,只能靠着人工观测来推断天气。想要精准预报天气无异于天方夜谭。
暴风雨来得相当突然,一时间也没法撤回儋州城去,于是一干人便集中在这建设指挥部里枯燥打屁,消磨时光等暴风雨停止。
此刻他们谁也没注意外面的风雨,而是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儋州工业园项目规划蓝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注明了各式各样的工厂和机构。覆盖了整个儋州湾周边地区。
不过眼下在建的,只有属于辅助性设施的洋浦灯塔、洋浦码头和工业园交通中心――蓝图上通往外地的公路和铁路都会在这里汇聚。眼下,连工人宿舍都没有,兴建儋州工业园的几千名建筑工人只能住在简陋的工棚里。
至于生产部分,只有油页岩提炼厂的土建工程正在缓慢的施工中,其他工厂那更是八字没一撇。
图纸上气吞如虎,回首一看却是只病猫,这便是儋州工业园的现状。与会者看着二者的对比,愈发觉得心里不爽。
“都穿越快十年了,我们这基础工业建设还是一坨屎……”张枭感叹着,“更别说我们化工了――简直是屎中之屎。到现在生产规模充其量就是实验室水平。几种最起码的基础产品,我师兄搞得一次中试产量都比我们最大的车间产量高!”
“要不是一坨屎,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化工口被耽误了!”张浩不甘示弱的跟着说,“罪魁祸首,第一就是企划院,然后是冶金口,前者是不断的压制再压制,后者是推诿再推诿!”
季退思作为化工口的头目,自然不能让二张这么攻击“友口”,更不用说攻击万能的企划院了。他咳嗽了一声,说:“企划院自己又变不出物资来,它不过是个分配部门罢了。至于冶金口,这不锈钢造不出来就是造不出来――你总不能凭空让他们搞出镍和铬吧。”
“上回搞硅钢,折腾了海量资源,结果出来一堆废铁。让电力口白高兴了半天。”
“那个技术路线本来就是错得!”
“你说说你的技术路线?”
“我的技术路线卡在几个关键节点上,他们搞机械的弄不出来,说缺关键性材料。”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tmd就是无限死循环啊!”
“要是那会能搞成就好了,电力口有突破,大家都有好处,起码有色金属这块我们就比现在宽裕很多,有些稀有元素也不会卡脖子了。现在电力口弄个了半吊子工程不说,我们改工厂还要上动力车间!”
“多铆蒸刚,马千瞩的最爱。”
“厂里长期拿大小水缸做蒸馏设备,这倒是很符合马千瞩的审美风格,不过可要了咱们的命了。”
集装箱里的你一言我一语,有变成吐槽大会的倾向,季退思笑道:“你们少扯这些没用的淡了。这次来开研讨会本来就要谈工业园建设的协调问题――我们到这里搞建设这么多年了,总不能再用老话来推诿了。得拿出点新突破新东西来了。后天展无涯也要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说话者名为周围。是个年青人――要说他年轻呢,也不算太年轻,总之是那种不太容易看出确切年龄的“年青人”。不过由于他是个博士,此人大概是三十上下。
周博士和他老婆是一起来得,是元老院里为数不多的博士夫妻。他参加穿越也是个意外:纯粹是因为老婆在网上看到了觉得有趣,觉得过来玩玩挺好,周围觉得这是个骗钱忽悠人的组织,但是老婆既然觉得有趣也不妨来参与一下,反正最多花上几千块钱,权当是到雷州来旅游了。要是有机会拍几个视频到网络一发,“网络诈骗集团覆灭记”,搞不好还能当个网红up主。
没想到这一“旅游”就把夫妻两都给“永久游”了。周围顿足捶胸,自己在旧时空的商业银行担当管理职务,有着体面的位置,大把的票子,还有许多新来的小妹子……现在全tmd没了!没了!
至于他老婆原本亦是在银行业担任管理职务。这样优越的条件让很多元老们以为他们参加穿越真得是为了“理想”,周博士也只好将错就错的接受了自己的人设。
既来之则安之,好在专业还是有用的,他先后参加了企划院、德隆银行、契卡等金融财税的筹建工作。加上周围是个喜欢社交的主,人缘一直不错。大家都觉得他是在意图未来的德隆或者央行的行长位置――然而并不是。他的野心和金融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第二百四十八节 流着牛奶与蜜的土地
他对金融这行当并不太感兴趣,当初从事金融业无非是这行的收入高。到了临高这样的环境下,金融业的作用非常有限,要大发展起码也得等个几十年。相比之下反倒是对探险、贸易、东西印度公司这些大航海时代的陈年往事非常感兴趣。热衷于当一个新时空的殖民者。东南亚公司他也参加了筹备,但是很快觉得这个公司的权力太小,纯粹是一个给依附元老院的海盗商人们找出路的地方,还算不上元老院版的东印度公司。
最后他申请进了殖民贸易部。很快就又发觉该部门尽管名头很大,在元老院的体系里却得不到太多的资源配置。说是“殖民”,其实主要业务是是搞进出口贸易。
贸易这个东西,当然很要紧。这点周围自己也同意,但是在他看来,司部长属于太过“热爱和平”了,很多东西为什么要买?去抢不是更好吗?
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他和司凯德闹得很不愉快。司凯德虽然是搞外贸出身,对殖民史却所知甚少,开启辩论大会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他得到了辩论胜利的快感,但是对他的“事业”却没什么好处。在殖民贸易部里周围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殖民处处长的位置,理论上可以管理到元老院所有“非东亚地区”的殖民地,但是这殖民地就是在鸿基的一个据点罢了。济州、台湾这些都属于“本土”,而且看元老院的势头,越南迟早也得是“本土”。
周围思来想去,只有让元老院“南进”,才能摆脱他这个殖民处处长碌碌无为的局面。好在“南进”还是“北上”,从元老院没进临高城之前就有过争论。这几年随着盘子越来越大,这种争便开始浮出水面了。
毫无疑问,面对纷乱如麻的北方大陆,相对荒蛮空旷又有大量资源的东南亚更能吸引元老们的注意力。因此从大陆攻略展开前的会议上,便有人反对进行大陆攻略,而是将相应的力量投入到东南亚去。
但是大多数元老考虑到如果先行对东南亚发动攻略,那么势必造成未来元老院治下的人口中,东南亚土著出身的归化民会更多,这对人口构成来说大为不利。而且南下必然要伴随大规模的殖民,在没有掌握充足的本土人口之前,仅仅靠德隆、起威这些半公开的元老院企业在大明治下很难招募到足够的移民去东南亚。
讨论的最终结果是拿下两广作为元老院在大陆上的基本盘。两广的本土人口,特别是汉族人口有至少九百万人。这个数字已经足够维持住元老的主体人口水平了。
两广战役从高歌猛进开始到最近陷入泥潭,周围虽然不怎么发表看法,但是一直在关注着战况。在他看来,眼下的两广战事的泥潭正好可以遏制住鼓吹占领两广之后要继续北上扩大战果“北上派”的喉舌。自己这边就可以把南下的论点正大光明的提出来――顺应潮流。
提出论点不难,难得是要有人支持自己。毕竟这是战略方向上的变动,是要在元老院大会上过三分之二多数的。住仅仅“顺应潮流”和倚靠老南下派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拉中间派。
中间派是谁呢?周围左思右想,最终决定从工业口下手。在他看来,工业口是个大票仓,但是在元老院里的存在感不强。多数人都沉溺于自己的专业之中,很少关心政局变化和战略方向。如果能把他们“参政议政”的热情激发起来,别说南下搞殖民地,以后当元老院主席或者国务卿也不是问题。
思量停当之后,周博士便开始有意接触起工业口的元老来。今天来参加这个研讨会也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毕竟和化工口一点关系也没有,化学水平大致就是高三的水平――还差不多都忘记了。他也不懂机械、生物、医药、石油……反正和儋州工业园有关的专业他完全不沾边。
他之所以来参加研讨会,完全是自吹有“原料解决方案”才挤进了会议。具体的方案他和工业口的几个人谈过,算是“志同道合”。形成了共识。
但是要把这几个人的“共识”变成“工业口的共识”,这就需要进一步的操作。
工业口是个非常大的部门,集中了差不多一半的元老。按照专业粗略来分,大致分为:能源、机械、冶金、化工这四大块。
这四大块里,对现状最为不满的主要是能源和化工两个口子上。这两个口子都属于非常重要,但是长期受制于资源条件无法取得突破的低水平的工业门类。
低水平意味着在元老院内部无法响亮的发声,大有被忽视之感。
周围分析了两大口子的情况,认为相比之下,化工口较之能源口必然怨气更大――比起能源口的元老,他们每天都有送命和重伤的可能性。而到现场实操指点监督归化民工人要忍受的生产条件也更恶劣。
只要有怨言就容易形成共识。周围在几经观察和试探之后,和“二张”进行了一番私下的“深层次沟通”,双方“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达成了共识”。
周围意识到,工业口的诉求其实并不一致,但是有一点他们都是共同的,那就是对资源分配的不满。
元老院在海南岛上非常穷,海南岛上的资源不少,理论上什么都不缺。但是除了铁之外,普遍存在过于储量少,产地分散的问题。许多资源还在未开发的内陆地区。开发难度更大。
长期以来,资源不足成为严重困扰工业口的主要问题。要说工业产量,可以说是节节高,每年都有大比率的增长。但是这种增长面对海量的需求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只有抓住“资源”这个核心诉求,才能让工业口支持自己的南下政策。
果然,这轻飘飘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立刻抓住了众人的心,张浩心领神会的立刻响应:“说得也是,没有资源,光弄个规划顶个屁用!”
张枭也马上说:“大把的资源丢到两广去刷战绩,一天到晚问我们,能提供多少火药、多少肥料、多少药品……tnnd,这些东西是我拉屎拉得出来的吗?要划拨生产物资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要调出去倒是问得一个勤快!”
这下立刻引起了在座人员的共鸣:上项目的时候打折扣,要东西的时候急如星火,算是元老院的一贯特色了。基本上讨价还价成为跑项目的元老的必修课。
虽说人人都知道企划院也不是尿石油屙矿,客观上有多少东西才能分多少东西,项目也需要统筹安排。但是人的情绪里总觉得这种分配是“不公平的”,自己是“被忽视的”。特别是自己申请的项目被否决和打折扣之后的挫败感更是令他们早就怨气满腹。
“反正我们就是一群工具人呗。”张浩开始煽风点火,“反正在马千瞩这帮人的眼里,咱们也就是让元老院更加伟大的高级归化民罢了!”
这下更是朝着开始沸腾的锅子里泼了冷水,研讨会的元老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元老们最恨也最怕的就是被当成“大业的踏脚石”。只要有人说出这话来,立刻就可以收到奇效。连季退思都觉得心里不快,但是很快意识到,这个毫无专业背景的殖民处处长千方百计的挤入这次研讨会,肯定是抱着某种目的。
他的思路很快,马上就猜出了周围的真实想法。
不过,他并不急于阻止元老们的牢骚和鼓动,季退思心想,不管怎么样,他说的并不错,元老院对资源的开发和调度的确也需要重视起来。自古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这么一条鲶鱼跳进来折腾下未尝不是好事――同时也可以增进一下化工口的发言权。
周围见气氛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说:“大伙都知道,我们现在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因为产能不足。产能不足的原因无非是资源供应的匮乏。要解决,就得从根子上来解决资源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周围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材料开始了一番南下之优越性的阐述。主要内容是越南和东南亚地区的“三季稻随便种的万顷良田”,“海岸线上的无数矿产”,“挖个洞就会自己冒出来的轻质原油”……这些材料全是他几个月来埋头大图书馆的做下的功课。实话说,他当初写博士论文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过。
工业口的元老虽然大约知道些东南亚的资源优势,但是毕竟这是在17世纪,东南亚还是个“蛮荒之地”,所以元老们对这片土地也没什么认识。现在被周围这么一吹,立刻变成了“流淌着牛乳和蜜的土地”,一个个不由得心向往之,心头更是燃起了“执委会误国”的怒火――虽然执委会早就解散多年了。
第二百四十九节 到南方去!
一干元老们被周围这番天花乱坠的路演搞得五迷三道,犹如投资人一般纷纷表示愿意“投资”这个计划。周围一看效果大好,马上掏出草图,将自己计算的投资-回报情况逐一做了说明。特别提到了越南的粮食和文莱的石油获取成本――“几乎可以低到没有”。
“越南的情况我就不多数了,各位看过的汇报也不少。可以说大有所为。那里全年水热条件优越,那里象我们这里,不是水灾就是旱灾。”周围知道这些人对粮食不太感兴趣,所以对越南的优越性就一笔带过,直奔主题:“文莱的石油”。
石油被誉为工业的血液,其实还不仅仅在于作为燃料提供动力,更大的用处是在化工生产上。不论石油还是天然气,都是化工上的重要原料,特别是有机化工更是如此。
元老院的石油工业非常薄弱,倒不是技术不够或者企划院叩门,而是石油的供应在这个时空是没有现成的产业链可以利用的。
只要在本时空已经得到运用的资源,诸如:铁、煤炭、硫磺、石灰、锡、铜……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产业供应链,不论是通过贸易还是自己组织开采都比较容易。
石油就没有这种好处了,虽然零星的开采和使用记录不少,但是17世纪还没有任何商业性的开采。从勘探、设备、工人培训都得元老院自己来干,前期的投入非常大。
到目前为止,元老院能开采使用的石油资源仅限于部分页岩油和台湾产得石油,前者开采成本很大,后者开采量也很小。石化工业除了一些土法炼油设备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这也是长期以来化工口的一块心病。
“文莱的石油,按照旧时空的资料主要是出在马来奕区,也就是belait district地区。”周围特意用英文又重复了一遍,以体现自己的“专业感”,当然他也不知道用英语发音来念这个马来语误差到底又多少。
“这个地区面积很小,不到三平方公里,位于文莱的最南部。文莱的石油和天然气开采都集中在这里。”
在座的元老都知道文莱油田的大名,有的人在工作中还接触过文莱的原油,但是这种石油是怎么生产出来很少有人了解。周围几句话就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大家可能都知道,文莱最有名的油田叫诗里亚油田……”
旧时空在文莱附近的石油勘探始于1899年。开始更靠近于斯里巴加湾附近地区――大约在后来的斯里巴加湾市。后逐步向该国西南方延伸。诗里亚地区的第一口油井于1926年由英国人进行勘探。第一口商业化井于1928年出油,1929年进入正式商业生产。后来诗里亚地区的石油开采由荷兰皇家壳牌所垄断,一直持续到21世纪。
“我记得文莱油是海上开采的,如果是海上采油那可就没戏了。”有人问道。
“诗里亚油田的主要油井在20世纪60年代前均为陆上油井,而且主要油井都在沿海岸的地区。埋藏也浅。开采容易――而且不需要我们投入太多的力量深入内陆。”
周围总结起来,文莱的油田有以下好处:
1、埋藏浅,开发早。最早的勘探在1899年就开始了。商业化出油在1928年。而且储量相对也比较大,从20世纪20年代一直到d日之前还能够稳定出产。
2、油田区域相对而言比较小,坐标还算比较明确。
3、诗里亚油田出产的原油是优质的轻质原油。就目前利用水平而言比较适合――毕竟元老院的工业而能力现在只能简单的进行常压分馏。催化重整神马的,基本上就是有生之年的级别。
4、油田区域就在海岸边。便于船运。旧时空因为建设先后的缘故才修建了一条从油田区域到斯里巴加湾附近港口的轻便铁路。如果本位面发现油田附近地区水文条件合适,不妨考虑直接在岸边修建新港口。在新建港口落成之前,也可以用小船驳运。
他这一番不要紧,化工口的元老们几乎都沸腾了――这么优越的条件,却长期被闲置,别说开采了,去勘探都没干过,这“执委会”,不,“元老院之贼”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但凡人们气不顺的时候,自然要找出个罪魁祸首出来。不幸的是自打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执委会这个大号靶子消失了,元老们或多或少都参政议政。要说具体谁最可恶一时半会倒也推举不出个具体人物来。具体到企划院的邬德和工业口的展无涯,他们在工业口里不论人情还是威望都很高,不论从情理还是面子上开喷都说不过去。
最后马千瞩又一次不幸中枪,被戴上了“元老院之贼”的帽子。虽说季退思对文莱油田也早有垂涎之意,但是目前的情绪有失控的趋势,既然已经“统一了思想”,便没必要把事情搞大,便示意大家适可而止。更何况如果一味的翻老账,自己大有“马千瞩的黑x将”的嫌疑。
“我们在这里开得是研讨会,重点是解决化工生产上的问题。关于资源大家讨论就好,不要无限发挥,更不要搞人身攻击了。”季退思长期领导化工口,在极其困难的处境下维持化工口的运作,颇有人望,“既然周围同志提了这么一个好的建议,我们应该围绕石化建设搞讨论。”
“如果能开采文莱的油田,我们现在在儋州的石化项目就得更改――至少油页岩厂没必要上马了。”有人建议道,“这样不是低水平重复建设了吗?节约下来的资源直接上石化项目不是更好?”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页岩油这种东西,对于石化企业来说都是能不用就不用的资源。它的开采成本太高了,在旧时空,除非石油每桶价格价格过60美元,否则几乎没有利润可言――这还是在美国在上了新得压裂技术之后才压下去的成本。在本时空,元老院开采油页岩的唯一办法就是直接挖油页岩矿石,再进行炼制。运输成本非常大不说,还严重污染空气,产生大量的废渣,收率也不高。
周围眼瞅着气氛热烈,给二张使了一个眼色,张枭插话说:“不用这么着急。儋州和茂名的油页岩好歹是实打实的,无非是运得慢些,数量少些。这文莱的原油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落到我们手里?”
“说起来还是马千瞩捣鬼,到处卡脖子!”有人说。
“我看也不光是马瞩一个人的问题,元老院里一帮人都害怕南下――我都没弄懂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一提海外开采资源的事马上就给你罗列一堆不利因素!”
“怕什么,怕我们工业口翻天呗。”张浩躲在人后悄悄地说,“要不然怎么体现出他们行政领导的重要性?”
这话一下子又让众元老炸锅了,因为这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几乎所有工业口元老的内心都有这种恐惧。主要行政部门的上元老权力愈来愈大,渐渐有了统辖全局的实力。工业口的元老除了少数人之外,虽然个个都封了官,有了各式各样的头衔,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全是技术干部。不管你是什么行业的领头人还是技术精英,具体到相关项目的时候都得仰行政官僚的鼻息。
很多人在旧时空就非常反感这样的现象。但是到了新时空,随着元老院的不断壮大又开始出现了――官僚化似乎是组织化的一个必然后果。工业口元老几乎人人都有“跑部”“找人审批”“通关系”的经验。
“不行!我们不能在这样任人摆布了!”周围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挥舞着胳膊,激动的说道,“我们到这个时空来忍受这些艰难困苦,这样没日没夜的607的工作,说到底不是为了元老院的大业吗?现在把我们无视到这样的地步,连干活的原料都拿不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枭也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我们不能当工具人了!要向元老院提出我们的主张!外行指挥内行的瞎指挥不能再延续下去了!”
研讨会上的十多个元老们一下沸腾了,似乎一下有人替他们说出了多年来在心中的疑惑。有些人想起了当年的女仆xx往事,顿时激动不已。仿佛当初的热血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喊出了口号:“到南方去!到南方去!南方才是元老院的未来!”
二张马上跟着鼓掌,带头跟着周围有节奏的喊了起来:“南下!南下!南下!”
在他们的鼓动下,研讨会上的元老们都被感染了,一个接一个的起身鼓掌,跟着喊南下的口号。
就在周围兴奋的呼喊着的时候,他看到季退思也在那里鼓掌,可是他没有喊什么,看到周围在看他,季退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二百五十节 儋州规划
周围在儋州旗开得胜,获得了一干化工口元老的支持。实话说他对化工和规划都是一窍不通,对这个会议原本是毫无兴趣的。原想目的达到就拍屁股走人,奈何夏季的暴风雨袭来强度相当可观。洋浦湾周边海运停航,陆路被淹。想走也走不了。而且张浩也建议他多和元老们拉拉感情,更稳妥些。
“说到底,你不是理工科出身……”
“我是理科生好不好?本职金融,金融是理科项目!”周围赶紧分辨。
“你干金融就是原罪,”张浩说,“总之你少说自己是搞金融的出身。多提自己是理科生这个事实,大家比较容易有共同语言。”
化工口诸元老在亢奋过后,又回到了研讨会的本职工作上了――说到底,要想在公司说话响亮,要么情商高,会来事,要么就得当业务骨干有成绩。
“接下来,我们对整个工业园的建设规划和流程进行一次总体的复盘。”季退思起身说道,“虽然这规划是我们化工口半年多来的集思广益的结果,也获得了企划院的批准。但是这个项目投资巨大,工期漫长,基本上是边设计边施工的状态,对规划到底该这么搞,如何安排产线都要慎重考虑――特别是要时刻注意元老院的实际工业能力……”
墙壁上的地图绘制的非常宏伟,光上面密密麻麻的厂房图案和各式各样唬人的注释:“特种化学联合体”“电化学总厂”“合成气和液化气体总厂”“化工机械厂”“苯胺苏打厂”“联合碳化物集团”……猛一看还以为是的鲁尔区的地图。
这个蓝图是化工口多年的野望的结晶。从元老院的“临高第一化工联合体”那套简陋的合成氨设备开始运转起,化工口就开始追寻着扩大产能之路了。
但是扩大化工产品的产能和品种,牵扯到的问题远比其他工业部门更多,首先就是设备问题。尽管从旧时空带来了部分关键性的设备和耗材,但是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他们亟须的耐腐蚀材料――不锈钢,就因为缺少关键性的镍和铬,长时间无法满足供应。这使得化工口长期使用加工困难,材料性能差的的玻璃、陶瓷作为主要生产设备材料,难以扩大产量和规模。
而且这几年随着城市的发展,土地、水资源和污染都使得化工口难以进一步在临高扩大生产规模。化工口的几个人一合计,只有尽快搬迁才能给化工一个新的发展机会。
具体搬迁到哪里去呢?经过讨论,海南各县中,琼南基本上被否定了――发展程度太低,人口稀少,山区多,虽然有一些资源,但是大多开发难度较大。而且除了三亚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县有条件较好的天然港口。这对基本上两头在外的化工工业区来说是个致命问题。
工业口和企划院讨论下来,选中了临高西面的儋州作为化工工业区。
儋州就在临高旁侧,距离较近;儋州开发程度虽不如临高、澄迈,但是农业有相当的基础,有人口有粮食。土地供应也较为充裕。而且儋州湾处于海南岛的西北部,属于台风背风面,是全岛最理想的工业开发地之一,旧时空海南岛的工业项目也全部都在西部。
儋州的洋浦港是个天然深水避风港,即使不做地形改造也有天然的优良锚地和避风港。本地盛产火山石,可以用作建筑材料就地使用,减少物资的调用。陆地交通上,从儋州到临高不但距离近,筑路条件也好,不论是修筑较高等级的公路还是以后铺设铁路,都比较便利。
洋浦港本身的位置也很优越,可以就近接收从越南运来的煤炭、从老挝、柬埔寨等地运来的木材。而且洋浦港北侧海岸线上还有盐场,可以就地获取盐化工所需要的海盐。
虽说元老们的野望主要在石油上,但是有了盐、煤炭和木材,化工产业也算是大有可为了。即使短时间内无法供应石油,那么还有一个备份的选项,那就是儋州长坡的油页岩――虽说不是正经的石油,好歹也能凑合。
儋州化工基地的规划一经通过,就以“特别案”的形势列入了“二五计划”的重点项目之中。
项目一经立项,便在儋州成立了“儋州工业园管委会”作为综合性管理机构负责工业园的建造和协调工作。接着便成立了“儋州工业园建设总指挥部”由临高建筑总公司具体承建。
建筑总公司规划设计院几位规划人员在洋浦周围进行了实地勘探的和图上作业,又听取了化工口关于生产布局的需求。
化工口自己提出的规划是环绕儋州湾进行建设。但是负责具体规划设计祁峰表示这样的布局有很多不利之处。
首先是排污问题,祁峰并不是环保人士,但是他指出,目前化工口计划将所有污水汇聚在总排污渠或者北门江内再排入儋州湾的布置是不成的,因为儋州湾是个相对封闭的内海,几乎没有风浪,缺乏洋流的带动,注入这个海湾的几条河流径流量又特别小,所以海湾自净化能力非常弱,海湾里的污水排不出去,整个就变成个大臭水坛子,治理难度非常大!
其次是儋州湾水资源极度不均衡,北岸严重缺水,别看儋州年降水有1500mm之多,但是降雨极不均衡,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旱季的北岸呈现出热带稀树草原的地貌。一旦雨季降水不足,北岸必定大旱。如在北岸建厂和生活区,必须考虑用水的问题,建设输水管道。
南岸的北门江河口,湿地滩涂多。这些湿地滩涂要作为工业用地需要大量的土方填埋。不宜大量布置工业企业。
儋州湾尽管面积广大,有许多大小天然港,但是深水港只有洋浦。而计划中的管委会和驻军都设在白马井镇,一些需要大量资源进行生产的工厂和仓储都得设在洋浦周边。这就牵涉到交通的问题,从北岸的洋浦港到南岸的白马井伏波军营地,坐火车要环整个儋州湾一圈!距离相当可观。如果要打通这个节点就必须建洋浦大桥,元老院显然是没有能力建这种能容大型船只通过的大桥的。
综合上述问题,祁峰的建议是:大部分工厂设置在洋浦,便于就近利用散货码头和油轮码头。小部分耗水量巨大的产业位于白马井,二者之间依靠驳船转运和渡轮沟通;另一部分污染不高的产业放在中和镇,也就是当时儋州州治所在。至于其他企业,可以酌情安排在北门江沿岸,靠近北门江,便于取水和基建;污水要排往开阔海域,不能排入江河或者儋州湾。
因为化工企业大多是土法上马,事故多发,且其中还有多家易燃易爆的危险化学品生产企业,未避免炸一个连带炸全家,因此各工厂之间的安全距离要足够大,厂房的间距要要大于一般标准。
工厂稀疏化之后的结果就是提升了对交通的需求。除了公路之外,在工业园内尚要铺设轻型铁路进行内部联通,儋州湾各处另设置多个码头,安排短途班船。
这份新得规划图,化工口的多数元老也是第一回见到,虽然比之第一次他们自己出得图要来得简略――很多项目都被去掉和合并了,但是图样精致,还附有大量的色块和说明,看上去非常的“专业”。大伙瞧着都有些入迷了。
“这要是成了,咱们可就小母牛坐火车了……”
“化学是第一生产力!执委会那帮牲口怎么会懂?”
“再说一遍,没有执委会啦!”
“那就是政务院那帮牲口懂得屁!”
“我觉得我们这厂区是不是太大了,简直把儋州都给分完了――干脆把儋州取消改为工业园管理就是了。”
“就是!刘易晓在儋州蹲着还有啥意义?儋州工业园管委会一成立,里面就有好几位元老坐镇,他能干啥?只能全力配合我们搞建设搞生产,他自己也不乐意吧。与其这样不如弄个归化民来县长好。”
“没错,至少听话。刘县长要是不肯配合,我们也不好下黑手啊。哈哈哈。”
“只要能出军火能出肥料和药品,这都不算事。不过嘛,大家都是元老,面子不要闹得太难看了。还是尽快请他另谋高就来得好。”
季退思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大家的议论:“关于厂区面积,园区虽然大,实际上很分散的,要按照旧时空标准就是些小作坊。能源方面,主要采用直流电站直接供电的模式――原因大家也明白,搞不出硅钢,自然也做不出变压器、断路器等等一系列的电控设备,所以组网是不可能的了。好在我们的主要供电对象是长坡厂群和洋浦厂群。这两个厂群,洋浦厂群主要是电解厂,长坡是石墨厂和碳化硅,都可以直接使用直流电。”
第二百五十一节 工业园的规划
能源部门虽然没有硅铁,但是铁芯的发电机还是能制造的,无非是能耗更大,效率更低。在那些必须使用电力的场合非常有用。蒸汽机效率更低,但是带动这些发电机也无问题。
至于供水问题,北侧供水由火烧破水库引水到梨屋水库。南侧供水由春江水库负责,儋州主要城区则是由北门江供水。
当然,这几个水库和配套的干渠、支渠现在都在纸面上,好在总体上规模不算太大,按照企划院的计算,第一个五年计划内可以完成。
铁路在工业园内设立儋州西站,站点虽在设白马井和设洋浦两个选址之间没有决定,但是总得要求是尽量深入到工业园中。该站作为枢纽站为工业园服务,线路布置应该尽量能让各厂共用同一单线支线,火车环各厂之间运行。儋州西向东连接儋州站,再从儋州站延伸出去发往临高和南宝。接入路网。
……
自然,这么宏伟的蓝图更多的是“鼓舞人心”,到底能实现多少项目,能在多少年里实现,不管是提出倡议的化工口还是批准计划的企划院,其实心里都没底。但是双方在公开场合都表示出一种“信心满满”的态度来。
正因为这种隐忧的存在,使得季退思对这个项目小心翼翼,生怕在哪个环节搞砸了――真要出了问题,化工口以后也别提什么话语权了,老老实实干活就是了。
但是大伙显然并不能理解他的担忧。对总体规划不断的品头论足,还有人觉得这个规划“太保守”,建议在工业园内增加钢铁厂、木材加工厂和砖瓦厂和水泥厂,作为工业园建设的配套。另外再增加一些轻工业企业,吸纳工人的眷属。
……
“……最后一项,也是大家最关心的。政务院给了我们批复,原则同意了我们在儋州工业园管委会的行政级别为县级,和儋州是平级的。”
“为什么不是大区级?至少也应该是副大区级!”
“当初建葛洲坝,三峡的时候,都可都是副部级单位,下属公司的正职都是厅级!湖北全省都要配合!我们这个工程对元老院的意义比三峡更大吧?搞个大区级一点不过分!”
“不是我们要官帽子,级别太低说话不好使!”
“要我说,政务院里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工业委员会或者联席会议!全权处理所有的工业事项,其他部门不能干涉,只能按照我们的要求进行配合!”
“哪个敢不配合,先断水断电,断化肥断农药,断炮弹断火药,看哪个部门以后再敢在咱们面前牛逼!”
“都说元老院里大夫最牛逼――谁也不敢说自己一辈子不生病不落到大夫手里。不过没了药看大夫还怎么牛逼。”
“哈哈哈……”
……
季退思的脸上露出了呆滞的笑容,这些言论不是第一回听到了。实话说,私下里随便扯个淡倒也无所谓。但是这是正儿八经的“研讨会”,照规矩要有“会议记录”抄送给相关部门,还要大图书馆留档。
他示意了下负责记录的徐营捷,他默默的点了下头,没有动笔。
“大家不要越扯越远了。”季退思摆摆手,把这脱缰的发散讨论拢了回来,“现代社会的重要特征是系统性合作,大家不要过于突出某个部门某个人的重要性――不利于团结。”
下面有人嘀咕道:“团结个屁……”
季退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总算他余威犹在,让对方闭了嘴。
“管委会的人员编制和配备,目前还在具体的编制中。不过明处和我说了,元老干部的配置是三个,一正一副一个总工。一个正职抓总,副职专门搞外协对接,总工具体负责技术问题。他的建议是我们可以先讨论具体的人选。按照二比一或者三选一的比例上报候选人。”
这也算是应有之义,别看大家对级别扯淡十分热情,具体到行政职务上反而没什么积极性了。这个名声堂皇的“管委会”要干得事情即多又杂,还要对接元老院的多个部门进行外协。烦难程度令人望而生畏。
眼瞅着一干人都沉默不语,季退思暗暗好笑,说:“既然这样,大家以后慢慢讨论就是。只要在规定日期前提出人选就可以了。”
“为什么非要按照二选一呢?我们这里推举好了不就是了?”
“因为组织原则吧。”季退思猝不及防有人会这么问,回答道。
“凭什么要明朗来决定谁来当头头?我们自己决定完了不就是了,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季退思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怎么回答。自打明郎当了组织处长,一手创立了很多干部任免、考察、编制方面的规则,元老院这些年来都是按照这些规则运行的。虽说对人选、职务设置这类细节问题有过争论,从来也没有人质疑过规则本身。
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大家有疑问,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记入会议纪要,做出质询。”
“这个你用不着去质询,也不用找明朗。我这会就可以告诉你。”马千瞩看完会议纪要,笑了笑,“老季呀,看来你对共同纲领的学习也很不够呐。”
“实话说,我对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的确不太感兴趣。”季退思说。
“因为凡是元老干部担任的职务,都是要经过‘提名’-‘组织处审核报备’-‘元老院批准’这三步走。明朗其实并不能决定谁能当领导,最终决定任命人选的是元老院。”
“你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
“‘一切权力归元老院’,是我们政权的核心思想。你是元老,我是元老,大家都是元老。元老的权力我们共同维护的。”马千瞩慢条斯理的说道,“解释明白了,大家自然就懂了。反正这几个人选也是在工业口内部产生的。多提几个候选人也没坏处。”
“那么这个新规划……”他问得是希望能增加钢铁厂、木材厂这些建材企业。
“这个好说。”马千瞩点头,“建材这块我们都懂,运输成本比生产成本还大。要上这么大的工业园,这些项目和水库一样,都是先期的配套项目,照理就应该第一批上。会议上虽然没有列入,可以追加一下。”
季退思心想今天的马千瞩怎么这好说话起来了?原本要上一个项目,他都要苦瓜脸半天。
马千瞩似乎看出了他的诧异,笑了笑说道:“实话说,规模大了些。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去。不过不吃也不成。我们太穷了……”
“这倒是。这些年好不容易才能混到现在。感觉后劲明显乏力。”
“原本想拿下两广,多少可以让海南喘口气。不过眼下的情况看来我们是太乐观了。两广的局面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平靖。这个治安战起码要打个一年半载,广州眼瞅着又要开始闹鼠疫……真是焦头烂额。”他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要是有链霉素的话,这鼠疫不在话下,现在,就只能靠着隔离去硬扛了。一场瘟疫,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多灾多难的土地和人民……”
“我们也是第一回统治这么大的地盘和传统城市,难免不顺利。”季退思劝道,“好在两广拿下来了,眼下最多是消化不良--慢慢消化就是了。”
“我就是担心的消化不良。”马千瞩说着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季退思,“你看看这事!”
季退思接过来一看,正是梧州事变的报告。
事情他其实已经从内部通报上看到了,但是马千瞩给他看得是一份绝密件。里面详细的记述了解主任在梧州的各种“故事”。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季退思看完大吃一惊。不过也解开了原本看到梧州事变报告之后的疑惑。
“这个老解啊,太不靠谱了。”马千瞩沉重的说着,“原本他报名当地方行政长官的时候,刘牧州就说他不靠谱。当时我觉得是人才难得,愿意去地方工作的元老也少,他其实也是很有才干的。就说还是给他机会试试看。没想到这个人无组织无纪律到这样的地步,搞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是有责任的……教训啊!教训啊……”
季退思心想,马督公痛心疾首的这套做派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份绝密报告他完全可以不给他看得。既然给他看显然有什么用意在内……
但是一时半会,他搞不清马千瞩的用意,因此也没有马上表态,只是含糊的附和道:“要真得是象秘密报告里说得那样,的确性质是很严重的了。元老院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已经派了姬信和陈白宾去调查了。这两个人大家比较信得过。”马千瞩说,“至于解迩仁,梧州那边比较重要,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也不宜做什么变化,免得人心不稳。”
“这点我完全赞同。”季退思其实对掺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兴趣,他更关心工业园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