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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txt下载     临高启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五节 各自谋划

    当然,关于税赋问题,广州的几位财税局大佬是有政策的,对梧州这样的“前线城市”来说,主要还是由中央控制中央调拨,但是地方也可以分润一部分。而且就目前梧州的状态来看,财税口很可能只是走一个程序,就把夏粮拨给梧州……

    想到这里,解迩仁顿时有了底气。点头说:“你的主意不错!你回去再考虑考虑细节,再在商户们中间摸摸底。”

    骆阳明当即答应。接着又把自己对“郝先生”的怀疑说了一下,希望向藤县方面发个函“外调”一下他的底细。

    “这个简单,”解迩仁随手在笔记本上记下,“我下午拟文件的时候关照老赵发个文就是。”他又说,“你要真怀疑,就把他拘起来就是了,过堂一审,不什么都知道了?”

    “他又没干坏事,平白无故的把他抓起来干什么?我觉得他是个能干实务的人才,也是个正人君子,没问题的话可以可以用他。万一他有什么险恶用心,有了证据抓人才容易叫他开口。”

    “好吧,你是专家,我就不干涉你的思路了。”解迩仁心情不坏,“这个外调最多一周也能有结果了。你就等消息吧。”

    骆阳明得了令箭,回来便开始操办。既要募集资金,就要选择募集的对象,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忽然想到,这个主意是郝先生出得,不如问一问他,看看他有什么说法,如果他真是个老狐狸,说不定就此可以揪出狐狸尾巴来。

    想到这里,他不露声色的把李文升和易浩然都叫了来,将首长已经同意向商户集资买粮食的事情说了下。又故作神秘道:

    “目前这还是保密的,首长把这事交给我办。得有这个章程:你们二位我知道,都是胸中有丘壑的人,还请参谋一二。”

    李文升不知东家心里的真意,笑道:“这有什么好参谋的!只要有银子赚,各家商户还不是苍蝇见血一样赶着来――消息一放出去,咱们铺子门槛都要被踩断。”

    易浩然却存了戒心,他知道这东家已经怀疑上了自己,就算他不是澳洲人的奸细,如今也是为澳洲人效力。自己必须小心应对。

    他回想前面的种种事情,决定对此事不宜回避,否则反而显得自己心中有鬼。当下略微表现得兴奋地提议道:“此事端的是利国利民!以学生的浅见,本地商户里,最有钱的是平码行,可是现在他们大多隐踪藏匿,有银子也不会拿出来;其次是米谷商行――这一行的情况老爷再清楚不过,然后便是绸缎布庄公所了。绸缎布匹生意吃本甚重,虽经熊文灿的一番糟蹋,总还有些本钱留存……”

    “先生言之有理。”骆阳明见他并不掩饰,三五句话就把题点到绸缎公会上去了,他人很充满,马上就想到了蒋秋婵身上――蒋家小姐是丁阿桃的闺蜜,郝冉又是蒋秋婵通过丁阿桃的关系推荐到自己店里来得……

    原来是这么回事。骆阳明想,这是在投桃报李,想拉扯蒋家一把。说不定其中还有什么好处。想到这里,他对郝先生的怀疑稍稍轻了些――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什么阴谋,纯粹是裙带关系式的牟利而已。

    “绸缎公会倒是不坏,只是具体由谁来承办呢?”他故意问道。

    郝冉干笑了几声,道:“就学生所知,瑞锦堂蒋家一直愿意积极靠拢元老院,老爷可以留意。”

    骆阳明微微点头:“蒋掌柜么?自打他接了乃父的生意店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起色,守成之才。”

    “是,正是因为只能守成,如今兵荒马乱,他想守成怕也守不住,情愿出来搏一搏。”

    “既然你这么举荐他家,那明日我就去见一见他。”

    “这个,哪里需要老爷去见,派阿纯去传个话,他必然是来拜得。”易浩然故意做出着急的神情说道。

    骆阳明见他如此猴急,反而有些放心了。向来这郝先生纵然是官府旧人,他一介书生困居此处,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且等藤县的外调结果出来了,看情况再敲打敲打便是。

    “现在我在骆阳明那里已经被怀疑了,事情要加快些。”易浩然小心的观察四周,确定无人注意他们,才低声耳语道。

    “宋将军派张用与我联络过。”蒋锁撑着篙子,“他那里都妥当。我这边也安顿好人手,只待动手了。只是常师爷那边没了消息,好几日不见他出来了。”

    易浩然听说常青云没了消息,不觉暗暗担心:这常举人素来没有骨气,自己用把柄要挟于他,万一此人熬不住内心的压力去举发可谓万事皆休。

    偏偏目前有不少事情还需要他这个便于走动的人去联络。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要冒险拉他入伙的原因。

    “要不要找人联络他……”

    “暂时不要了,他待得那个地方人多眼杂,太惹眼了。”

    “这倒不碍事,有个新入伙的兄弟,就在三合嘴当差。先让他去瞧瞧――若无异样,悄悄给他送一封信约他出来便是。”

    “好,就照你说得办。”

    原来这常青云被逼迫做了孙巧娘的“干爹”,当晚就算是举行了“婚礼”,刘有望是个老粗,并不在意什么三媒四聘的套路,然而营里捧臭脚的人甚多。刘有望要“结婚”,马上就有人来布置礼堂,又有人来送贺礼,还没到入夜,连酒席来摆上了。

    常青云原本不愿当“干爹”,但是又不敢反抗,也稀里糊涂的被套上了新衣,两个健壮仆妇押着孙巧娘便来“拜干爹”。这姑娘死活不肯拜,被硬生生的押着跪下去强按着磕了三个头。常青云羞愧难当,侧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

    接下来便是一番折腾,常青云如提线木偶一般,别人要他做啥就做啥,完全失去了感觉,仿佛作了一场噩梦一般。

    这场闹剧直到将近三更就算停歇,刘有望和他的狐群狗党固然喝得人事不省,常青云这个“干老丈人”也被灌得七颠八倒。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在自己宿舍的床铺上醒来。

    酒一醒,常青云便是满心的悔恨。自己不但没有勇气帮着孙巧娘护卫清白,反而助纣为虐,当了什么“干爹”。还在“婚宴”上忍气吞声的喝了个酩酊大醉。

    原本他想去立刻找易浩然商议暴动的事情,然而当天晚上却传出孙巧娘自尽身亡的消息,刘有望大发雷霆,连带着常青云也被抓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过了两天才放出来。

    孙巧娘的自尽给了常青云很大的刺激,她被逼迫着磕头之后被拖走时凄惨无助的呼救“老爷救我”仿佛时时刻刻都在他耳畔回绕。常青云这辈子壮怀激烈的时候不多,有也是三分钟的热度,然而这回,他却是下定决心,哪怕牺牲掉性命也要和髡贼干到底!

    一接到内线给他传递来的会面消息,常青云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劳动营,和易浩然接头。

    易浩然此时已经知晓了营地里的事情,见到常青云之后三言二语便知已非吴下阿蒙,便将目前的行动计划悄悄的告诉了他。

    计划的核心就是苟循礼的那个建议:突袭知府衙门,擒拿或者斩杀解迩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梧州城内成外的驻军虽然不多,但是驻扎互为呼应,各处的联络又便捷,部队反应速度很快。想偷袭并没有这么容易。

    最大的障碍就是驻扎在三总府内的一个步兵连,这是梧州卫戍的核心,可以说,只要有这个连在,他们就别想在梧州城里突袭成功。

    其次是国民军的梧州大队下辖的四个中队,这四个中队虽然装备训练水平参差不齐,大多数士兵更是连火枪都没有,但是这些人的战力再差,苟二爷手下的土匪也不是对手。唯有宋铭手下的战兵尚能一战。

    澳洲人在城内的布防,易浩然大致都弄清楚了:梧州本身很小,骆阳明的米铺还负责军食的配给工作,加上温铁头常到店里来闲聊,从他口中也能得到不少消息。

    “……这真髡平日里在知府衙门起居办公,夜间到三总府过夜。这两个地方都不好下手。”易浩然轻声道。

    三总府内不但有战列步兵连,还有一部分国民军,堪称是重兵把守;而城防司令部和国民军梧州大队队部就设在知府衙门隔壁的苍梧县衙中。一个最强的国民军中队直接拱卫着知府衙门和临近的南熏门和德政门。一处发生警情,各处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来援。

    要效法侯大苟故伎,偷袭入城,抓捕大员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能侥幸突入城中,也会很快陷入重围,白白送死。

    要想计划成功,就得“调虎离山”。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易浩然想拉常青云入伙,也也有想在三合嘴搞事的企图,不论是组织暴动还是纵火,都能牵制住这里的一个国民军中队。

第二百一十六节 定计

    如果规模够大,说不定髡贼还会从城中调出部队来增援。这样便能削弱城中守军的数量,有利于他们的一举突入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算来算去,手里这点本钱还是不够用。别说三成把握,连一成都没有。

    好在眼下局面正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随着剿匪和平定瑶乱的战斗需要,梧州驻军从猬集状态不断被稀释。梧州国民军大队中最有战斗力的梧州集成中队被调往粤北参战,另外一个中队因为要执行西江巡逻,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因为战事损耗,不断抽人补充,原本驻守阳明门的补充中队已经无形中被被消耗殆尽。梧州常驻的守军实际上只剩下了钱多的连和三合嘴的一个中队。

    即使这样,易浩然依然下不了决心:虽说白天在城里的守军只有一个步兵连,但是这个连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只要钱多的连还在城里,他就始终投鼠忌器。

    不过这次的粮食大调运给了他一个机会。毫无疑问,一万石粮食的调运肯定是梧州髡贼上下的一件大事。如果能伺机袭击粮船,必能造成极大的震动,不但能起调虎离山的作用,也可以严重挫伤髡贼的士气。

    易浩然因为经常到码头上帮着温铁头算账――他这个脚夫头如今为澳洲人装卸货物,手下已经扩充到好几百人,俨然是本地最大的脚夫头目了,仅仅靠着过去发竹筹的管理模式已经顾不过来了,再加上澳洲人讲究单据管理,凡事都有凭证,温铁头这个文盲自然办不了,便时常拜托易浩然。

    易浩然自然不推辞,一来这样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出门;二来在码头算账能观察到澳洲人航运的很多细节。

    他大概知道,澳洲人喜欢大编队运送,组织大型船队一次性航渡大量物资,每次航渡都会派出许多“汽艇”护卫,不但枪炮犀利,船上还会有兵丁随行。不论是在岸上设伏的还是在水上拦截都很难对抗,充其量就是袭扰一下船队而已。

    每次大型船队到港卸货,钱多都会调配部队到码头附近进行警戒,要等货物全部卸完入库才会撤走。

    这一次澳洲人极有可能也是一次性装运一万石粮食到梧州,规模将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支船队。自然也会出动更多的人马来警戒――城内防御必然空虚。

    他计划以苟二的人马在城外佯攻船队,吸引住城外警戒部队的注意力,宋铭的人奇袭知府衙门,设法抓捕或者杀死真髡。

    “这事行得通么?”常青云有些怀疑,“宋将军手下只有五十人,进城奇袭知府衙门尚有三分可能,但是苟二的人马虽然有百十号人,却都是鸡鸣狗盗之徒,如何能担此重任?”

    “办法总是有得。”

    常青云见他含糊其辞,知道他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不由得有些气馁。道:

    “原是我不该问。”

    易浩然道正色:“常兄,不是我信不过你!有些事你不知道或许更好。总之咱们心在一块,力用在一处就是了!”

    “你说得有理,”常青云点头道,“要我做什么?”

    “你的事,还是在三合嘴。”易浩然道,“三合嘴有个国民军中队,必须得闹出些大事来,拖住这个中队才行。”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常青云皱眉道,“营中虽说都是俘虏,可是眼下不愁吃穿,也无性命之忧,要叫他们反正是做不到了。”

    “何必要他们反正?只要营地乱起来就是了!”易浩然阴森森道。

    要乱起来,最容易的做法无非是纵火。夏天天干物燥,营地又多是草木结构的临时搭建,一旦起火必然会造成大规模蔓延。

    “澳洲人在营地里防火甚紧,这事怕不容易。”

    “若是容易,还要常老爷您去主持大局吗?”易浩然道,“营地里我们也有几个兄弟,到时候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常青云知道接下这个差事便是九死一生。且不说澳洲人一旦抓住他必无生路,就算当场没有被抓,起火之后营地大乱,几千人狼奔豕突,自相践踏,要想从中逃出一条性命来更是不易。

    他慨然道:“既如此,学生就拼上一条性命去做便是!”

    易浩然赞叹道:“常先生果然徇国忘身!”他转头看着宽阔的江面,激动道:“先生放心,学生亦不是惜身之人,到时候黄泉路上你我同行,倒不会寂寞。”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常青云苦笑道:“先生好豪情!”

    易浩然摇头道:“非我有豪情,实乃是我再见不得这大好河山落入蛮夷之手了!虽说时运天命,大明如今皆无。就说眼前:澳洲人已经深入广西,大约用不了多久,八桂大地都要姓了髡。就算能将这解髡斩杀,对两广危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是螳臂当车,蚂蚁撼树罢了――纵然如此,我亦不愿让髡贼小瞧了华夏士人!”

    常青云走后,易浩然一个人谋划了许久,只觉得这事怎么谋划都只有三四分的把握,却要让不少人去送死――死得可都是朝廷的忠贞之士……

    若是直接让蔡兰去行刺呢?不论是投毒还是暗杀,对蔡兰来说都不是难事。虽说她必死无疑,但是她是早该死了的人,亦没什么可惜的。

    然而他思量再三,决定不冒这个险,一来蔡兰可以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二来他通过秋婵,大约知道这小女子与解迩仁已经有了些许微妙的情感。若是强行要她动手,搞不好会出卖自己。

    蔡兰听了蒋秋婵的嘱托,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秋婵不知道易浩然的所图,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心中暗暗心焦,然而又毫无办法。思来想去,只得暗暗留心解迩仁每日来往的公文书信。

    原本解迩仁并不把工作带到她的下处来,然而随着对她的宠爱一日甚过一日,这位元老为了免于早晚奔波便常常在她这里办公,还专门收拾出了东厢房作为专门的办公室。

    蔡兰平日非常小心:从不表现出对办公室的任何兴趣,解迩仁在办公室办公的时候,她连茶和炖的补品也只送到门口。

    不过解迩仁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疑。不但离开的时候很少锁门,还会把文件带到卧室里看,或者干脆就在床上批阅公文,在笔记本上拟稿。有时候这些东西就会拉在卧室里。

    白天解迩仁时常要出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衙开会或者办公,院子里除了她和秋婵之外只有两个仆妇――这两个仆妇不招呼是不会进屋子的。所以蔡兰要偷窥公文信件并非难事。

    就在骆阳明汇报了他对郝冉的怀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她在办公室里看到了赵丰田起草的外调函――正放在文件筐里等着解迩仁签字后发出去。

    看到“郝冉”二字,蔡兰立刻将文件抽出读了起来。

    虽然她不懂什么叫外调,但是澳洲人的文件浅白易懂,三言二语就看得明白:是梧州这边写信去藤县的澳洲人衙门询问当地有没有郝冉这么一个人,具体又是什么情况。

    藤县自然是不可能有郝冉这个人的,就算秋婵立刻修书一封回家,要夫家帮着圆谎,且不说她夫家愿意不愿意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圆谎,就算愿意,澳洲人稍加盘问也会露出马脚来。

    一旦穿帮,后果不问可知。易浩然立刻就会暴露身份,被捕拿问。他在梧州所图甚大,拿下便一桩大案,不但自己会被牵连,蒋家也跑不掉……

    她思量片刻,便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将这份公函从文件筐里抽了出去,直接拿到正房,悄悄地在蜡烛上引燃烧掉了。

    骆阳明可不知道外调函就这么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工作很是忙碌。自打和解元老商量好具体的筹款方案之后,他便通过善后局,将“筹款”的意向透露出去。果然,立刻引起了不少大商户的兴趣。许多人都向他询问此事的细节,但是真正愿意参加的人并不太多。骆阳明对此并不意外:兵荒马乱的时候商户们更愿意手里捏着银子观望,而不是放出去赚钱。何况最近的战局紧张,土匪武装一度甚至到梧州郊区活动,瑶乱的消息也不断传来。随着局面的恶化,各式各样的谣言也出现了,“澳洲人不是真龙天子,坐不得龙庭”“瑶人都不认澳洲人当皇上”……诸如此类的消息满城传播。郑二根带着警察抓了些传播谣言的人,却审不出什么名堂来,都是人传人,街道上听来的。

    如此种种,使得原本高位的“澳洲股”开始下跌,许多人原本想下注和加注的人都改了主意。

    幸而愿意冒险的商户还是不少的,蒋秋婵的兄长蒋容先第一个表态愿意出资,带动了几家绸缎公会的同业,诚裕行的掌柜笪辛轩也入了几百两银子的股。购入粮食所需的一万三千两银子很快便凑齐了。

第二百一十七节 各自计划

    骆阳明忙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将购粮这档子事办理妥当。也没时间再理会外调。待到各项事务办完,只等粮食运到。他才松了口气,到市政府去询问赵丰田有没有回复回来。

    “没有回函。”赵丰田查了来件记录说。

    “这前后都半个月了……”

    “不好说呀,”赵丰田说,“藤县那边我们的政权机构刚刚建立起来,人少事多。你要查得这个人虽有具体的姓名地址,却又不在藤县城里。这个当口还要派人去乡下专门查询,兵荒马乱的快不了。”

    “那就再等等吧。”骆阳明想他平时冷眼旁观易浩然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不是在房中教授孩子念书,就是诗书自娱,时不时到码头上给温铁头去算账。纵然他是明国余孽,也不兴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这事不着急,大不了完事之后把人抓起来让你亲自审问,”赵丰田拿起一份公文,“这是联勤发给我们的通知单,大昌的粮食明天开始启运,预计到八月五日抵达梧州。要我们做好接货准备。”

    “这么快?我们的银子刚刚送到……”骆阳明有些惊讶。

    “这是政策性调粮,”赵丰田说,“就算梧州没有一两银子送过去也会运得。不过话是这么说,现在上面也很困难……”

    赵丰田的眼睛发红,自打他当了这个市政府秘书,每天都办公到深夜,有时候甚至通宵工作――事务性的工作太多。

    “上面难,我们也难。”骆阳明感慨道,“虽说是好事,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局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转,我觉得最近善后局很多事情做起来没以前容易了。”

    “老财们都靠不住。”赵丰田十分疲惫,“偏偏现在还得靠老财维持住局面。谁教咱们穷呢?等秋粮上来了,手里有钱有粮了局面就能好看些了。”

    “要再能打几个大胜仗就能断了这帮人的念想了。”

    “打胜仗容易,就是部队吃穿难办。”赵丰田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前方最难的就是补给,要不然,广西早就打完了。越往广西走,用得船越小,运输越吃力。广西的俍人、瑶民也不消停,部队是走一路打一路,还要就地扩军。胜仗打了不少,消耗也大得惊人……”

    “你看,到年底这仗能打完吗?”

    “年底总该差不多了,我瞧着粤北那边过来的报告,黄元老那边的进展还算顺利,情况好转了,再过些日子大概就能平定下来……”

    “眼下人心思定,只要不打仗,两广这边一流通起来,市面恢复。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们的工作也容易开展……”

    “万事开头难,当年我跟首长到琼南开辟新区的时候更难――陆上没路,全靠海船运补,一个月来一回,县城比广东的村子还小,还又破又烂……”

    赵丰田的资格老,话说多了免不了就要吹嘘他的“光荣历史”。骆阳明自然也只能洗耳恭听。

    “……再困难的局面后来也克服了,有首长、元老院在,什么都不用怕。”赵丰田信心十足的说道。

    骆阳明被他一说,原本多少有些忧虑的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想到一万石粮食运来,对市场和民心都会有很大的安定作用,心情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我们还是谈谈保卫工作吧。”赵丰田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钱多拟订的粮食保卫计划。你先看看。”

    “我看这个不合适吧。”骆阳明不安地说道。

    “按照职务说的确不合适,但是你是本地人。比我们都熟悉。或许会有什么漏洞……”

    话说得这份上,骆阳明也不便推测,接过来翻阅了下。按照目前的接力护送模式,负责江面巡逻工作的梧州大队第一中队将提前一天抵达封川县等候船队抵达,第二天天亮之后由第一中队和内河舰队的海军一起护送船队抵达梧州。

    抵达梧州之后,由第一中队负责码头警戒,战列步兵连一个排负责进城的沿路警戒,另两个排留在城中担任城内要点警戒工作。驻三合嘴的第三中队亦要做好战斗准备,随时驰援码头。

    局时梧州将全面戒严,百姓不许上街,各城门关闭,只开下码头附近的南熏门和德政门。

    “这样亦算是万无一失了。”骆阳明看了之后说,“只是提前一天把第一中队开走,这城里就空虚了。”

    “钱连长说问题不大,大不了关上城门就是。何况我们城外还有个第三中队可以呼应。紧急情况下由他们出援就是。”赵丰田不以为意,“最近梧州周边也没有大股的土匪或者明军活动的迹象。”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这就把文件送到解主任那里,请他圈阅。”说着他把文件装在信封里,打上封蜡,交给通信员,“立刻送解首长办公室!”

    “首长今天不在办公室,在三总府那边办公……”通信员说,“他说不是紧急文件午饭之后一起送过去。”

    赵丰田微微皱眉,骆阳明知道,这是对解首长“沉溺女色”的忧虑和反感。但是归化民干部们一般不会把这种情绪公然表露出来或者彼此议论。对他们来说,对首长的绝对的信服和尊重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好吧,你中午一起送。”赵丰田说。

    夜色笼罩群山,星辰闪烁着寒光。天上流云不时遮挡月光。深山里愈发昏暗。山林子里静悄悄的。

    虽说山高林密,人迹罕至,此地距离梧州还不到十里。站在山上,便能瞧见梧州的城楼。

    山林里,一股土匪正在猬集于此,正是苟二爷和胡烂眼的匪帮。

    苟二穿着一件破烂的襴衫,用绳子束着腰身,挂着一柄官兵战刀。这些年来他一直随着匪帮住山洞,钻林子。原本的老爷模样基本上消磨殆尽,完全是一个须发凌乱的土匪头子的模样了。

    他瞪着狡猾的眼睛,戒备的观察着四周。群匪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面目狰狞,带着各种武器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他身边。

    澳洲人的北上,造就了大量的散兵游勇,沿途的战火也使得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生活无着,加入了土匪的行列。原本的小小的匪帮一下就膨胀到了二百多人--实话说,苟二自己都不知道手下具体有多少人:战死、病死、逃走的人隔三差五就有,可也不断有人加入。与其说是为了发财,倒不如说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

    但是这口饭也并不容易吃,随着澳洲人治安力度不断加大和全面推行各村联保的措施,土匪的回旋余地愈来愈小,而且他们还面临着伏波军的不断讨伐。幸亏苟二和胡烂眼当初是吃过伏波军亏的人,多少有些应对的方法,才算没有被逮住。称为旋起旋灭的无数匪伙之一。

    早先熊文灿派人到广东来大量散发各种告身的时候,苟二和胡烂眼也各弄了一张,算是“朝廷命官”,不过时间一久他们就知道,这玩意半点用处没有不说,还树大招风――伏波军专挑竖起官军大旗的匪帮打。

    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悄声和他说了几句话,苟二点了点头,招手把众人都召集过来,说道:“弟兄们!蒋头目从梧州回来啦!”

    匪徒们小小的骚动了一阵。蒋锁虽说入伙时间不长,但是他在梧州率领熊文灿的家丁在榜山勇战髡贼的事大伙多少都知道――面对不可一世的髡贼不但敢战,还能打个有来有回。所以他一入伙就当上了头目,偏偏这年青人对当头目不感兴趣,只知道埋头下力打仗,冲杀的时候更是悍不畏死,在匪伙中一下就有了很高的威望。

    前不久,蒋锁神秘的消失了,匪伙中便有人猜测说是不是苟二和胡烂眼容不下他,把他赶走或是暗杀了。

    “蒋头目这次出去,是和朝廷的人接洽。我们兄弟要在梧州干一票大买卖!这票买卖成了,赏银少不了,闹好了,还能博个正儿八经的前程在身上!”

    他得意的扫视了众匪徒一眼,这些匪徒大多是官兵的兵油子。吃惯了粮,好逸恶劳,对前程、赏银这些看得比什么都要紧。

    听匪徒们中间有人在低声地议论,苟二知道自己这套起了作用,更加起劲的说道:“这回髡贼从广州运来了一大批的粮食和饷银,咱们去狠狠的干他一票,便是大功一件……”

    这下,众匪徒的议论没这么热烈了,顿时就冷下了下来。粮食和银子都是好东西,髡贼不用说会重兵保护――这些日子西江上袭击髡贼船队的匪帮多得去了,虽然也有个别得手的,但是大多数都是白白浪费人命而已,半点好处也捞不到。

    苟二赶紧说道:“大伙放心!咱们去干船队是不假,但是升官发财的门槛却不在船上――澳洲人既然要重兵押送船只,梧州城必然空虚。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打进梧州去!”

第二百一十八节 磨刀霍霍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匪徒们目瞪口呆,一个个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苟二。梧州是一座府城,两广重镇,两广总督一度驻节之处。髡贼入据之后,修复城墙,重整武备,城里城外都有驻军。没有大军云集,没有大炮和攻城器械,靠他们这二百多人打进梧州岂非是痴人说梦!

    半响,才有人颤巍巍地问道:“苟二爷!您……您老真有这打算?”

    苟二爷点点头,笑道:“瞧你们这副呆样!怎么?都觉得二爷我疯了?别说你们这么想,我都觉得自个疯了!”说着他狂笑了一声,“可是我告诉你们,二爷我没疯,眼前便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众匪顿时来了兴致,

    “实话于你们说,这梧州城里有一样最大的宝贝,便是真髡!”苟二狞笑道,“只要这真髡抓到手里,还怕没有大把的银子和前程?”

    匪徒们轰然叫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迷梦。

    “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当兵的只要有银子,指到哪里就打哪里……”胡烂眼埋怨道,“说多了,当兵的就起了心思。”

    “你说得那是过去!”苟二说,“如今情势不同。说到底,咱们不是官兵,又不发饷,大伙跟着咱们是混口饭吃。有些凶险的事,你要不说明白了,他们是不会跟着干得。”说着他点着了烟袋,“就说这回,直接把队伍拉到梧州城下说咱们可以打进去,你瞧他们会怎么样?直接就吓尿了!能撒腿就跑的就算是有种的了!蒋锁和我说,带兵打仗,第一就要让当兵的知道为什么去打仗,打什么仗。当兵想得明白了,觉得值,那就肯出死力。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蒋锁那套不就是髡贼的法子吗?那小子既然这么喜欢髡贼的套路,干吗还当逃兵?”胡烂眼说,“再说,没有银子,光靠说辞能打动这群丘八爷?那些统军的文官哪个不是做一笔好文章,天理人情说得头头是道,还不是照样看着索饷的丘八干瞪眼?”

    ”“无非是有仇吧。我瞧着他晚上有时候做恶梦会叫‘师姐’‘师姐’的叫唤,大约是他亲人死在髡贼手里。”

    “也算是一条好汉了!”胡烂眼道。

    “一会他就过来和咱们商议。”苟二压低了声音,“有些话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明白!”胡烂眼点头,跃跃欲试又有些不安,“你说,那个易浩然的主事的,会不会拿咱们当冲头用?”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苟二说,“亦得防着些才是。”说着他眨巴了下眼睛,低声道:“他来了。”

    蒋锁是从梧州一口气赶回来的,计划已经进入到具体实施的阶段。易浩然不但给了他详细的梧州城内的政权机构和布防情况,也把具体的行动方案提交了过来。

    易浩然虽说没有看到钱多拟订的具体保卫计划,但是大致猜得到第二中队会提前一天出发到封川去迎接船队。这么一来,粮船抵达的前夜梧州是最为空虚的:城里只剩下一个连队,再就是三合嘴的一个国民军中队了。

    “……易先生的方略,便是在这一夜下手。”蒋锁说,“当晚,在三合嘴举火为号,我们便全力突击三合嘴,易先生带人在城上接应宋将军一股入城,劫杀解髡。”

    三合嘴的情况苟二是知道的:几千名俘虏,看守的不过是一百名国民军,外加几百个“留用人员”――大多是他们的同类,遇到战事绝不会拼死抵抗。趁着夜色攻过去,不管有没有人里应外合,能不能占便宜且不说,至少不会吃亏。如果战事不利,大不了一走了之,不会陷入城内。

    相比之下,宋铭那一股人马就要冒极大的风险,搞不好便会全军覆没。

    不过,祸兮福所倚,宋铭冒的风险最大,得手之后功劳亦最大。这个没什么好争得。自家的手下鱼龙混杂,也担不得这样的重任。能混个次等功劳算不坏了。苟二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正儿八经的弄个官身,不拘大小,好歹有个落脚的去处,这山沟里土匪的日子他受够了。

    胡烂眼问:“到时候以什么为信号?”

    “三合嘴里举火为号,到时候内应的兄弟会在里面纵火,你们看到火光便一鼓作气的杀进去。里面的兄弟与你们里应外合,一举破营。

    蒋锁说破营之后一路纵火,声势闹得俞大愈好。等梧州城内的髡军来援,他们就立刻撤出。

    “……兄弟们只要把城内的髡军引出来,事情就算办好了。其他就看宋将军的了。”说罢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苟、胡二人。

    苟二点头表示没什么想说的了。胡烂眼却皱眉道:“这法子我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易师爷想得周到!只是这给弟兄们的赏钱怎么办?”

    蒋锁问:“什么赏钱?”

    胡烂眼道:“蒋兄弟,你好歹也做了几个月的官,不知道这大明的规矩?上阵厮杀都是要赏钱的。过去咱们是干劫道的买卖,兄弟们没说得,是给自己卖命。这回可是正儿八经上阵厮杀替朝廷卖命!没赏银哪个肯出力?”

    “事情一旦成功,朝廷自然有封赏……”蒋锁说是做过官,实际带家丁队的时候日常琐事多是由易浩然代劳,对行伍、官场上的规矩所知甚少――他也没兴趣了解。胡烂眼这一开口他就懵了。

    “蒋兄弟,您可真是个雏!”胡烂眼歪着眼睛冷笑道,“朝廷封赏和大头兵有鸟关系?赏你两三两银子,要你去掉脑袋,你愿意去?再说了,万一宋将军一无所获?哪个朝廷来鸟你个鸡x蛋!”

    蒋锁一时无言以对,对他来说:上级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没有什么要发钱才能打仗的概念。他为难道:“银子,我这里没有,易先生那里怕也是没有――要不我再去找找他,看看有没有法子筹一些来。”

    苟二却知道这是胡烂眼在故作姿态,预备着要他见情,日后好谈条件,所以并不说破,只做出打圆场的模样道:

    “胡大哥,你也不要为难蒋兄弟了――他哪里来得银子?就是易师爷有几两银子,也没有这许多。”

    蒋锁哪里知道他们里面的套路,只能道:“只能请两位大哥帮衬着了……”

    胡烂眼故作不满,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难处,苟二虚情假意劝说了一番,这才作罢。

    这番做作之后,三人又商议了队伍如何开拔,怎么攻打。原本胡烂眼还要选几个精干的本地匪徒前去打探,苟二拦了下来。

    “易师爷在那里有耳目,要什么消息没有,我们何必派人去?万一被擒,岂不是先泄了机密?”

    当下安排妥当,留下三十名亲信看守山寨――万一失败总还有落脚的地方。另将老弱病残剔除,选出一百五十名精干匪徒。

    武器他们是不缺的,明军在广东的溃散,遗留下来了大量的刀枪火器,便是比较稀罕的铠甲也有四十多领。按照蒋锁的看法,这些土匪要列阵和澳洲人对战是不成的,但是趁夜偷袭却有四五成的把握。

    宋铭这边也接到了张用的消息,做起了战前准备。宋铭的人要少得多,连他在内只有五十人,不过这五十几乎全是精锐,不是他的亲兵就是文武官佐的家丁。几乎人人具甲。战意十分旺盛,他们几乎个个都是信奉“富贵险中求”胆大包天的勇悍之徒。一听说要奇袭梧州,生擒真髡,个个都是嗷嗷直叫,忙着擦洗兵器,整顿铠甲。唯恐不能赶上这场富贵。

    宋铭却知道这一战多半是九死一生,且不说突入梧州就要面对和澳洲精锐面对面的厮杀,就算一切顺利,带走了真髡。髡贼绝无善罢甘休之理,必然会以轻兵追击。别人不知道,宋铭可是当年澄迈大战的经历者,亲身体验过被髡贼追击的恐怖感受。

    伏波军追击不但猛,而且非常持久,澄迈大败之后,伏波军几乎一路追到琼山城下,步兵硬是把骑兵追垮。若非他当时在半途中就弃马离开大路,恐怕也难以逃脱。

    不管能不能得手,战后的逃亡路线却不能不先想明白。

    显然往广西方向是去不得――那里的官兵自身难保。唯一的可选余地就是往北,沿着贺江逃往湖南贺州。这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些日子来他们在梧州周边行劫,对周边地形多少熟悉。大致走哪条路撤离,退到何处休整,在哪里下水上船都一一作了计较,还专门派人去做了准备工作。

    宋铭安顿好一切,叫来了亲兵张用,交给他一封书信和一包银子:

    “银子和书信你且带着。动手当晚不要入城。若是在梧州得手,能平安逃亡湖南不必多言。若是战事不利,我身陷梧州,你便将书信带回我家,交于我父母妻儿――可明白了?”

第二百一十九节 搭台唱戏

    “小的明白!”张用郑重其事的跪下磕了个头,“小的以性命担保。”

    “你起来。此事不要与其他人说,到时候一个人见机行事便是!”宋铭道。

    三合嘴营地里,常青云最近成了“红人”。

    他成为“红人”并不难,一来赵丰田曾经专门关照过刘有望,要优待他。有这道“圣旨”在,刘有望在发现巧娘吊死在他床前,吓得他魂飞魄散,继而狂怒的状态下也只是给赏了常青云几个巴掌,而不是象其他当事人那样挨了一顿毒打。二是常青云多年从幕,哄人拍马本的事炉火纯青。过去他在俘虏营里还多少保持着些许读书人的气节,虽不敢反抗,却也不愿同流合污。

    但是自打他下定决心加入易浩然的阴谋之后,常青云就意识到接近刘有望这个营地的大头目对全盘计划有莫大的好处。于是便“忍辱负重”的逢迎起刘有望来。不过几天功夫,常青云便成了刘有望的“篾片相公”,每日在他跟前凑趣逗乐。

    刘有望胸无点墨,哪里是常青云这种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的对手。他多年游幕,各种富贵人家的游乐玩意无不精熟于胸,相对于刘有望只会饮酒和淫辱女子来取乐而言,常青云等于给他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有钱人家最大的享乐,自然是蓄养家伎家班,演戏自娱――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普通有钱人能享受的娱乐了。常青云既然要撺掇他享乐,自然要搞大得。

    在常青云的操办下,很快就在三合嘴营地的俘虏和难民中找到了能唱昆腔和本地土戏(粤剧之前身)的演员和乐人。他知道刘有望此人色心甚重,又撺掇刘有望在营中搜检美貌女子,强迫她们学唱。刘有望便每日饮酒听戏,晚间便逼迫女伶陪寝。一时间,营地内年轻女子人人自危。整个三合嘴营地怨声载道。常青云走在路上人人侧目,个个背后唾骂,可是当面敢指斥他的,一个都没有。相反,他还火箭一般的成为营地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任何事情只要他肯出面和刘有望说一声,几乎都能办妥。

    这些消息,都通过易浩然安排在营地内的内线传送到了他的耳朵了。易浩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给常青云的任务,就是设法扩充人手,到时候在营地内纵火,制造混乱,配合来劫营的苟二匪帮突击三合嘴。

    没想到他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虽说讨好刘有望对开展工作有利,但是这么高调让易浩然暗暗担心,生怕惹出什么意外来。赶紧派人送信,悄悄将他约了出来。

    这些日子易浩然为了联络方便,也为了避开粮行里一干人的注意,便暗示温铁头可以每天去他那里帮忙管账管事――温铁头巴不得他每天都来,当下便与骆阳明说了。骆阳明无心他顾,又觉得他在自家舅爷的手下,谅来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便答应了。于是易浩然便每天一早出城,在码头附近活动到午后才回来继续教齐立恒念书。

    易浩然不摆架子,在搬运伕中很快赢得了好感。时不时的易浩然还会主动帮着温铁头去办些事,因而活动起来更为方便。

    “你这般自毁名誉,到底是有什么企图?”易浩然在会面中问道,“这些日子,梧州城里城外,你的名气可变得臭不可闻……”

    “我如今连性命都不要了,还在乎这清誉吗?”常青云笑道,

    “就算不要清誉,你勾引这刘有望弄戏班子,醇酒妇人。我大概也明白你的意思,不外乎消磨他的志气,让营内民怨沸腾。到时候更容易下手。不过最近这些消息隐隐约约都传到了城内,万一这解髡觉得这刘有望民愤太大,换人怎么办?到时候新官上任,难保不拿你做法以平息民愤,这营地内的大局还需要你主持……”

    “你说得当然有理,不过,以学生看来,解髡如今顾不上这些事。”常青云侃侃而谈,“眼下运粮是他的头等大事,天大的事情也要等粮食入仓之后再说。这刘有望再不堪,好歹也掌管营地至今,假公济私的坏事做了不少。可是在公事上他可没犯什么错。对解髡来说刘有望是一员得力干将,为了我们几个俘虏难民的‘民怨’就临阵易将,他才没有那么傻。”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易浩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有些搞不懂对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又听常青云又道:“我撺掇他弄得戏班子,到时候自然有用处……”

    “什么用处?”

    “且告诉你也无妨。”常青云胸有成竹,“这刘有望和梧州大队的大队长朱四,负责看守营地的三中队的中队长、小队长一干人很是熟谂,这些军官经常来营地。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和刘有望这般过从甚秘?

    “莫非是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

    “先生果然是方正君子。”常青云笑了笑,“若说是酒肉朋友,倒也不差。不过刘有望这个人酒品甚差,人又粗鄙,并不是个有趣的主人。这种人便是当酒肉朋友也无趣得紧。朱四这些人之所以愿意与他当酒肉朋友,说白了就是营地内酒色方便。”

    这些易浩然恍然大悟。营地里不但有梧州之战中的俘虏,还有收容的难民,也有流露在此的官宦人家的家眷……不但有得是女子,即有大家闺秀,也有小家碧玉。

    刘有望虽说官卑职小,在这三合嘴却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营内无人敢违拗。对这些常年征战,身边只有男人的粗坯来说,简直就是一座温柔乡。难怪他们要和刘有望结交了。

    “原来如此!”易浩然道,“这刘有望果然是个无耻小人!”

    “无耻又如何?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常青云道,“有了这个戏班子,这些人来得大约会更勤快。到时候名正言顺的请他们一起来看戏……”他笑了笑,“你觉得这样如何?”

    易浩然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常青云还有这一手!他一直头疼这个第三中队,虽说第三中队算不上什么精锐,但是里面有部分的骨干老兵,还有几十条南洋式。苟二的乌合之众能不能将这个中队一举击溃,他完全没有信心。

    但若是接着看戏听戏的名义,便有可能将这些军官一起诱到营中,打乱他们的指挥。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把梧州国民军大队的大队长朱四也一起干掉!

    想到这里,易浩然的目光不由得转为钦佩:“先生果有大才!”

    “雕虫小技而,哪里说得上什么大才!”常青云悠悠道,“只是我一介书生,到时候要控制全场怕不容易,你得预备些人手才是……”

    “实不相瞒,营中我们的确有些同志,不过人手不多,要趁着唱戏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怕是力有未逮……”

    “怎么会没有法子?”常青云冷笑道,“莫非易师爷觉得对付髡贼还得一刀一枪当面叫阵才使得?”

    “你的意思是?”

    “我正在游说他自己弄个小厨房,厨子已经觅到了,不过厨房里总要几个帮工……”

    易浩然恍然大悟,心中暗暗鄙夷,这常青云贵为举人,想得法子都是不上台面的下三滥手段。难怪举荐的人会出“火烧梧州”的主意!

    下三滥归下三滥,此人在营地中这番经营,已经胜过他这些日子来得谋划数倍。易浩然不得不服气。当下便将营中的几个自己人悄悄地告诉了常青云。

    “……这几个人都还靠得住,你看有无办法荐进去。”

    “都是无名小卒就好说,若是在营地里有些名气的,反倒不好举荐了。”

    正如常青云所言,朱四这些日子经常找各种理由到三合嘴去“检查防务”或是“察看训练情况”,其实都是去征酒逐色。这条路子,正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给他引荐的。

    这位中队长蒋佑功,原是明军中一个旗总。澄迈大战中被俘。他原是个光棍无赖汉,在军中混饭。被俘之后便留在了伏波军中当兵。蒋佑功和朱四颇为相似,都是旧军队中当惯了兵的。对伏波军这边的新体制并不十分适应,因此没当多久就被清理出了队伍,被分到农场当职工。

    因为他是军人出身,就当了农场的民兵队长。这次北上,元老院大扩军,蒋佑功也就重新入伍,当上了国民军的中队长。

    若是归化民组成的国民军,蒋佑功还不敢太过乱来。但是他当得中队长的中队是纯粹的新编中队,兵员除了军士和少数战斗骨干是归化民之外,大多来自投降的广州周边各卫和广东营兵。并未经过太多整训――实际上大部分训练还是到了梧州才全面展开的。第三中队又是单独驻扎在城外,失去了约束力的蒋佑功在这样的队伍里堪称如鱼得水,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节 过命兄弟

    原本他觉得驻扎在三合嘴是件有风险的差事――孤悬城外,旁边还有好几千人的俘虏营地,真要发生什么事端堪称内外夹击。因而一开始并不情愿。私底下和朱四也抱怨过好几回。

    不过日子久了,他倒觉得这是个好差事,营地里俘虏虽多,却不需要他操心。澳洲人把他们驯得服服帖帖;城外虽有土匪活动,但是他们的任务是看守俘虏营,用不着专门出剿,只要控制好周边就算完成任务了。土匪也没那么想不开,直接来攻打俘虏营。所以第三中队除了每日巡逻站岗繁琐些,几乎不需要打仗,也没什么任务。算是个清闲又不危险的差事。

    蒋佑功既然负责看守营地,自然和营地的负责人刘有望来往很多。实话说,蒋佑功是瞧不上刘有望这种泥腿子出身又没混出什么名堂的归化民干部的。

    瞧不上归瞧不上,这刘有望掌握的资源和威风可是让他羡慕不已。这好几千人都攥在这管营的手里,正所谓要他圆就圆,要他方就方。在三合嘴,刘有望就是土皇帝。

    国民军的待遇虽说不算差,但是驻扎在城外,没什么享受可言。三合嘴里就不一样了,里面不但有市集,还有女人。用不着花几个钱就能一宿**,国民军乃至伏波军的将士不当班的时候悄悄来这里“春风一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蒋佑功也不例外。

    刘有望呢,手下虽然有二百多个爪牙,可都是本地留用人员,跟着他欺压百姓俘虏没问题,真要遇上硬茬根本不顶用――何况还是在城外!营地里不少人都是过去的官兵俘虏,真要闹腾起来他也压不住。便对蒋佑功加意笼络,时不时的便请他和手下军官、士兵来饮酒,弄女人。

    因为有这个好处,蒋佑功对刘有望这个粗鄙粗鲁的夯货也就忍了――反正有他做东就是。表面上两人虚情假意,打得火热。

    蒋佑功既然回到了国民军里,再回农场去当工人――哪怕是半脱产的民兵队长他都觉得不乐意了。哪有当兵来得自在。尤其是这国民军,不用上阵打硬仗。干得都是些护卫警戒之类的活,没性命之忧。

    既然要在部队混下去,蒋佑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得找靠山。他是广东官军的降兵出身,又脱离了部队好几年,没有人脉可用。因而他就把逢迎的对象放到了朱四身上。

    朱四在他看来是个很合适的对象:资格够老,参加过山东的行动,澳洲人信任他,重新服役没多久就认命他当大队长;他又是官兵出身,双方背景相同,容易同声共气。

    蒋佑功是个老**,混迹官军中十几年,还当上了哨官,朱四这样的大头兵如何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两下手段便被哄了下来。觉得这蒋中队长比李冬那几个不知趣的军官要强太多了。

    别看朱四当上了大队长,算是“官运亨通”,实则他对自己的境遇颇为不平。总觉得自己在山东功劳很大,却没得到酬报。到了来当了这个“国民军大队长”――职位虽说不低,但是朱四觉得自己更应该在伏波军里当个正经的军官,而不是在人人都看低一眼,打杂似的国民军里服役。

    李冬这些人更是与他格格不入。他有种感觉。澳洲人其实更喜欢李冬这样的军官,而不是他。这次梧州集成中队出征粤北,是李冬当了中队长。看见他们在澳洲人心目中的地位。

    这种失落感使得他在蒋佑功的曲意奉承下很快就把对方视作“知己”。蒋佑功时不时的以请他“视察工作”为名把他拉到三合嘴吃喝玩乐――反正这些都是刘有望提供,他不费分文,算是借花献佛。

    刘有望自然对巴结本地的国民军大队长这件事合适乐意。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堪称“臭味相投”了。

    原本这种享乐还是偷偷摸摸的进行,但是随着梧州的部队和干部不断往广西调动,解迩仁忙于补给和剿匪,顾不上三合嘴这边――对他来说,眼下三合嘴只要不出事,正常出工就行了,刘有望等人便开始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了。常青云搞戏班的提议虽说是投其所好,但是也是躬逢其时。

    最近因为有大批粮食要调运来梧州,朱四再糊涂也知道这是头等大事,因而不敢在三合嘴多耗时间,这些天都在城里城外转悠,视察整顿防务。

    这梧州的防务,实话说朱四是不太放心――要不是城里有钱多的连镇着,他真觉得这梧州简直就是唱空城计。

    他在各处城门察看,因为集成中队调走、第一中队的沿江巡逻和部队不断减员,现在各处负责站岗警戒的人员已经出现了缺口。他和钱多商议下来,决定梧州东西南北各处城门,每个方向只开一个,以缩减哨位人员。城内所有要害地方的警卫和夜间巡逻由伏波军负责,第二中队的所有人员负责各处城门和城墙的二十四小时警戒工作。负责每日进行沿江巡逻第一中队则担任夜间预备队。这样算下来,人员勉强够用。

    “这广西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来,”朱四嘀咕着,心里很忧闷。这些天来到处都是土匪作乱,各处治安压力陡然增加。弄得他疲于应付不说,心理上也有很大的压力。有时候他竟然会产生了“澳洲人是不是撑不住”的想法。

    这种想法他没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可是却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心境。搞得他每次出巡和布置任务都有很大的火气,动辄训斥下面的官兵,搞得梧州大队里气氛紧张。

    蒋佑功去与刘有望合计,得给这朱大队长“去去火”。

    “他现在有大事压身,自然心里着急。你躲着他便是,何必再去招惹他?”刘有望不以为然,“他不来,咱们兄弟自个乐呵就是!”

    刘有望总觉得朱四自持身份,总有些“端着”,所以背地里经常说他“不是个爽利人”。

    “老刘,你说得容易。”蒋佑功知道这刘有望肚子里没墨水,是个粗鄙之徒,有时候连基本的利害关系都搞不清,“这朱四是国民军大队长,是我的上官!”

    “那又怎么样?这里是三合嘴俘虏营,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刘有望拍着肚子。

    “是,是,的确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不过他可是梧州警备副司令,国民军大队长,一声令下,就能叫我‘换防’,把第二中队给换过来――你乐意?”

    这下可打在刘有望的七寸上了。要说哪个中队给他保驾都没问题。但是蒋佑功这几个月已经和他在利益上有了勾结。

    三合嘴营地里收容的俘虏和难民经过多次转运,目前还有三四千人在。这么多人,每天核发的口粮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这里还牵扯到每日出工情况,营地不同年龄性别,不同工种的配给……就算是在临高,要想把营地搞得井井有条还能滴水不漏都很难做到。何况是属于“新区”的梧州!要想营私舞弊那真是再容易不过。

    刘有望自然明白这里的油水有多大,但是他胸无点墨,拜澳洲人的扫盲教育所赐,大概认得几个字,要他搞精细化管理那是不用想得。解迩仁知道他干不来这些,若是安排给留用人员去经管,那等于是以狼牧羊。因此具体的派工记工工作都是在市政府负责的,营地里只管拿了记录本按账目发放。

    不过即使这样,这发放环节照样有许多漏洞可以钻。刘有望上任伊始,下面的留用人员便有捣鬼的,每月“孝敬”他钱粮。刘有望知道当官有油水,但是这油水怎么来得,如何才能搞到却一窍不通。只能下面孝敬多少就收多少,没法计较。

    这蒋佑功可就不同了,他久居军中,对营私舞弊,侵吞军饷这套十分熟悉。虽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被侵吞的对象,但是种种花样却是了然在胸。他平日里暗中观察,对三合嘴这里的舞弊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刘有望所获,不过是平日里舞弊所得的十分之一罢了。

    与其好处被这些留用人员赚去,不如由他们来拿――这帮子夹着尾巴的留用人员也不敢和他们相争:要知道三合嘴大营是“军法管理”,刘有望理论上不能随便杀人,然而要杀几个人也不算困难。

    在蒋佑功这个“狗头军师”的策划下,刘有望忽然“大发神威”,先是将几个关键的留用人员抓捕起来,打得打,抓得抓,揭发出一个“**集团”。人证物证俱在,上报到解迩仁那里,自然是“杀一儆百”,绞刑处决。剩下的人无不魂飞魄散。蒋佑功趁机便将这里的财物大权抓了起来。一番敲打之后,新得比例出来了:刘有望分一半,蒋佑功拿四成,经办的留用人员拿一成。

    这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从酒肉朋友上升到了“过命兄弟”。

第二百二十一节 头号红人常青云

    “你说得是,那就请他来去去火。”刘有望拍着肚子故作大度道,“我这戏班里新选出一个小娘皮,长得真真可人,我就大人有大量,让他先享用就是了。”

    “光弄个女人有啥用,”蒋佑功抱怨道,“他最近几个月又没少睡女人。”

    “哪还要怎么样?”

    “得给他些好处……”蒋佑功道。

    朱四最近其实已经多次暗示他,这三合嘴的事他知晓,要他拿些好处出来。蒋佑功再不情愿也得孝敬孝敬。

    “好吧,”刘有望满心不情愿,但也知道是没法子的事情,悻悻道,“你说弄多少银子?”

    “至少弄个五十两。”

    “一百两,这朱大队长的胃口真不小”刘有望暗暗心疼,“我倒不是不愿意给,可眼下咱们缺得就是银子……”

    这几个月来财货滚滚而来,这对过命兄弟却犯了愁。在营地里搞来得都是粮食、食盐、布匹这样的补给品,份量即大,又不便携带。必须要变成金银才行。蒋佑功和刘有望都是外地人,没有这个路子,要说交给营地内“**分子”去变现,实话说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如今都堆在库里,银子也就只有几十两,你张口就是一百两,全拿给他都不够,总不能拿几十石米吧?”

    蒋佑功暗暗思量,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他想了想道:“你手里可有能用得人吗?”

    “我哪里有人!拿些留用的衙门狗腿子倒是有,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那个常青云呢?我看他倒是很能干的一个人……”

    “老常啊,”刘有望挠了挠头皮,“说起来他还是个举人嘞,可是他也是外路人,不是本地的,怕也没多大的路子。”

    “这也难说,这常青云经常去梧州办事,说不定有路子。而且他不是留用的,就是个俘虏。通过他最安全――真要有什么问题,直接就……”蒋佑功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那好,我问问他便是!”

    “这事得抓紧着,”蒋佑功道,“等粮船队一来,他可就没空了。谁知道这小子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会吧,他和你好歹过去都是朝廷的袍泽……”

    “袍泽又怎么样?背后捅刀子更利索。”蒋佑功愤愤道,大概也是受够了当初的“袍泽”。

    刘有望叫人把常青云叫来。

    常青云这会正在后面看着几个戏子给挑出来的少女们说戏教唱。这些女孩子多是良家出身,有的还是官宦之家的女孩子。如今被硬逼着出来学戏,还要以色侍人,都是满心的不情愿。然而这营地里刘有望就是天王老子,不肯答应要么寻死,要么就是被折磨死,总之是死路一条。所以大多只能屈从于淫威之下。

    教戏的几个人,大多是过去官宦蓄养的家班子,也有江湖班子的成员。他们亦是战战兢兢。刘有望这煞星可不是好伺候的。莫要说违拗他,有时候唱戏一句戏文不合他的意,莫名其妙便会捱一顿痛打。

    唯有这常青云,在刘有望身边如鱼得水。因而全营的人无不背后咒骂他“不得好死”,想出搞戏班这个主意。

    但是明面上,他现在已经是刘有望身边的第一红人了。连那些过去那些留用人员瞧见他也得弯腰曲背叫他一声:“常先生”。

    常青云看似闲坐一旁听戏享受,实则内心正在紧张的盘算。经过自己一番操弄,眼下营地已有民怨沸腾之势,只要有人肯出头振臂一呼,必能掀起轩然大波。再配合外面的人马的攻打,这三合嘴肯定会大乱。

    只是到时候如何能一举铲除第三中队的头目,他还没有把握。

    虽然定了一个食物中下毒的计策,可是常青云自己也知道,下毒不难,难得是如何在关键时候把这些人毒翻,毒发得早了,解髡可以另外派人来替代,更不用说还要追查缘由;若是等当天再动手,粮食运到前后澳洲人必然下令全军戒严,也没法以看戏为名把他们都叫到营地里来。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来叫他,说刘管营叫他去。

    刘有望叫他过去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便到了他住得院子里。

    刘有望和他寒暄了几句,先问了备办小厨房的事情。

    这事原本是常青云提得,听他问起,赶紧回答道:“厨子我都找好了,有的是总督衙门、布政司衙门里的官厨;有的是原本梧州本地酒楼里的名厨,都有一手好手艺。只是……”

    “只是什么?”

    “这几个厨子有在我们营地里的,那自然不用说,老爷一句话的事!只是有那么两个是在梧州的……”

    “那又怎么样?”

    “在营地里的,能给老爷效力那是他们的造化,高兴都来不及。可要要城里的,那就得按照雇人一样,得给工钱,还得有出入的牌子。”

    “我当什么难事呢,雇就是了。这营地里留用的人就有一二百,多他们几个也不算什么。工钱嘛,就按照外面的行情给就是!”

    “是,是,还有出入的腰牌。”

    “这些都容易,你找好了人,要多少块和我说一声就是,”刘有望道,“可是你找得这些人,手艺可得过关,别搞得和部队里的炊事班一个水平。”说着他便提到了物资变现的事情。

    “……这事你有人可以办么?”

    常青云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刘有望居然会把这事交给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这梧州他人地生疏,根本无处可以找人。自己又是个俘虏,完全可以拿捏得住。

    “人倒是有。”常青云小心的说道,“只是他为人亦谨慎……”

    “好了好了,你莫要拽文了。我不管你找哪路乌龟王八蛋,只要能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换成银子就成――金子也行,不要铜钱。”刘有望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这个学生一定尽力。”常青云立刻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只是不知有多少东西,又要卖多少银钱?”

    “东西都在后面的库房里,到时候自然会带你去看。糙米大约有三百多石,还有盐和布。你都寻个合适的地方帮我处理掉,”说着他瞪大了一双牛眼睛,露出凶光来,“这些东西市场卖什么价我可都清楚,你别想诓我!”

    “学生不敢!”常青云摆出诚惶诚恐的面孔,“学生在这三合嘴都要仰仗大人,怎么敢做这样自寻死路的事情。”

    “哈哈哈,你知道就好!”刘有望哈哈大笑,想到一个举人老爷对自己这么恭敬驯顺,心里非常得意,比他昨晚上了某县令家的小姐更加快活――毕竟那小妞一直哭哭啼啼,没有这举人老爷这么识趣。

    “老常,你果然是个妙人。”刘有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替我办下这趟差事,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有什么要求没有?要女人我也赏一个给你!你一个人睡,太冷清了,大概也熬不住吧?我瞧你也不算老嘛,别说你已经不行了……”

    常青云实在吃不消他这种“热络”,但是又不敢当然违拗他,只得干笑着道:“老爷的恩情学生心领了。不过眼下学生既然要帮老爷做事,有些事不宜太过张扬,免得惹人眼红……”

    “嗯,你说得也是。”刘有望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出入的腰牌我就不另外给你了,反正你也有了。这些天你就经常出去给我跑跑,尽快把这事给我解决了!”

    “学生遵命,”常青云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又道,“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还请老爷再赐给腰牌一块――找到了人,人家也是要看货的,总不能凭学生一句空口白话就来拿银子出来……”

    “这事容易,你去文案上,就说我说得:再给你一块腰牌。”

    常青云谢过了,正要离去,刘有望又叫住了他:

    “上回你说的置办头面戏衣的事怎么样了?总不能老是这么清唱吧?”

    戏班所需要的服装头面乃至乐器,营地里自然是没有的。乐器还好说,在梧州城里搜罗下总能找到个把清音小班,笛子胡琴锣鼓家伙事大致能对付。唯独这戏衣头面不好找――只有戏班才置办。

    原本在梧州这样的大码头总有个把戏班演出,官署和大户家中亦有几个家班。然而一场战火动乱,这些戏班全都散了伙。家伙什更是散失殆尽。常青云跑了几趟,都没有找到成套的戏箱,只弄到了些七零八落的戏服头面和乐器,没有成套的玩意。

    没有这些戏班就演不了成本的戏,只能清唱,充其量也就是演几出折子戏。刘有望女人搞多了,自然也希望看几处正儿八经的戏来来解解闷,顺便在其他人面前长长脸。

    “这个且容学生再去找找。找找!”常青云忙不迭的说道。

    “那可得尽快啊。”

    “是,是,学生省得。”常青云嘴上敷衍着,心里却想着这事要尽快和易浩然联系!

第二百二十二节 分赃

    “想不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易浩然笑道,“妙啊。”

    “我也觉得其中有机可乘,就是不知如何运用。”

    “如何运用学生也要好好想一想。不过如今这三合嘴已然是罗衫净除,由等我等为所欲为了。”易浩然平日很少轻薄话,这会却忍不住开起车来。

    “先生好说笑。”

    “真不是说笑。”易浩然道,“眼下,就先帮他把这三百石粮食的事情搞定。”他问道:“这刘有望要多少银子一石。”

    “二两就行――他急着卖掉。要现钱,必须是金银。”

    “好说。”易浩然心想,这生意现成就有人做,那便是蒋荣现。合资买粮的事情他已经参与进来了,眼下这笔买卖能立刻弄到粮食,还能趁着粮价高得时候倒卖一次。

    “还有这戏箱的问题,也不好弄……我也不是本地人。”常青云说。

    “梧州城我比你熟悉,让我来帮你找找看。”易浩然满口答应。

    阴谋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为了减轻骆阳明对自己的怀疑,易浩然每日除了米行-码头两点一线之外,不在到处奔走,也极少见外人。从苟二处赶回来的蒋锁负责起来奔走联络的工作。

    这段日子他们私底下的活动,除了联络了苟二匪帮和宋铭的残部之外,还先后搜罗了一些失散人员。这些人大多是犯有血债民愤,不可能为髡贼所饶恕的散兵游勇和小官吏。易浩然以此要挟,再加上“立功”的诱惑,让他们加入到这个阴谋中来。

    现在他通过层层控制,掌握了一个大约一百人的团伙。里面有很多人在澳洲人手下干活,许多人在治安队工作,协助国民军的夜间巡逻和站岗。还有一些人,通过国民军的就地补充,直接进入了国民军当兵。还有的,干脆钻进了市政府的机关里当差。

    通过这些人,易浩然顺利摸清了城门和三总府等处夜间的值班、巡逻情况。这对于他们的奇袭来说至关重要。

    通过内奸他们还弄到了武器。梧州光复之后,不论收缴败兵降兵的武器还是战场清理回收的武器,大多堆积在码头附近的库房中等待后送。火炮之类的重火器大多已经运回广州作为资源回收了。质量较好的轻火器、刀枪和铠甲分给了各处村落的乡勇民兵,用以武装自卫。

    就是这样剩下的没有运走的武器依然不少。不论解迩仁、骆阳明还是钱多,在他们眼里,这不是一堆没什么价值的破铜烂铁。但是对易浩然他们来说,这就是武装暴动人员的最好装备。蒋锁甚至为苟二匪帮弄到了好几身铠甲,预先埋藏在城外的隐密处。

    常青云通过易浩然的关系联络到了蒋荣现。蒋掌柜听说有这样的好机会,当即答应跟常青云去三合嘴看看。

    这一去生意便立刻敲定了下来,蒋荣现不但买下了刘有望等人侵吞的所有粮食,还把各种布匹、杂货都买了下来。一下就让他们进账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

    刘有望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他围着装满了银子的官箱看了又看,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银锭拿在手中,摩挲了不知道多少遍。浑身都在发抖。这么多银子!别说他自己,就是他刘家的十八代祖宗加起来,大约都没赚到过这许多的银子!

    想当年,自己就是个几乎要饿死的无人过问的小叫花子,在临高流浪乞讨,别说能要到银钱,就是能弄到一碗正经的饭食,就是今天运气爆棚。谁想到自己今日竟有如此的局面!

    都是首长的恩情!刘有望这一刻,几乎对元老院感激得无以复加。都说恩情如再生父母――其实刘有望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可言,也说不上感激。对元老院的感激却是发自内心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常青云在旁有些吃惊,问道:“老爷何故悲伤?”

    “我不是悲伤,是感激。”刘有望道,“元老院的恩情真是山高水深!皇恩浩荡!”

    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比喻,常青云暗暗好笑,心道髡贼要再多施恩一些你这样的货色,大明就有救了!

    他憋着笑,劝道:“老爷说得是,都是首长的恩情深厚。”

    “屁,你受过什么首长的恩情?”刘有望心情大好,拿常青云打趣,“你既是举人老爷,爷老子一定是财东大户人家。”

    常青云略略尴尬地一笑,道:“我家里哪里算得是是财东!要不来这里当什么师爷!不过既被首长俘虏,还能得饶性命苟活于世,岂不是首长的大大恩典……”

    “说得也是,要是首长也和你们大明的官儿一个做派,一句话就是:‘拉出去斩了’,你这脑袋估计早就烂光啦。”

    常青云嘿嘿的干笑了两声:“若是脑袋都烂光了,还怎么给老爷办差事呢。”

    “说得也对,所以元老院都是我们的大恩人了。老常你真是个能干人呐。”常青云三下两下为刘有望搞定了粮食的买家,让刘有望对他愈发刮目相看,言语中也亲近了不少。

    “老爷谬赞,谬赞。”

    “那个戏箱……”

    “都在学生身上,管教老爷满意!”

    “好好,”刘有望拍着自己的肚子,有心想从箱子里取一锭银子赏给常青云,却又不舍得,犹豫了好一会才道,“你且下去吧。”

    刘有望看着常青云离开,心里暗暗懊恼。早知道这常青云是如此人才,就该一早逼迫他出来“辅佐”自己,何必和蒋佑功去厮混?这一千多两银子平白要分给他四百两,想想老大的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愈想愈懊恼,觉得蒋佑功这货“不地道”。有心便想不分前给他。但是想到这三合嘴还得仰赖他的保护,只好把这念头又给吞了回去。不过,他留下了个后手,只说把粮食卖了出去,不提被卖掉的布匹杂货,先吞了二百两银子。

    蒋佑功哪里知道刘有望的心思,听说粮食卖了出去,立刻便过来商议如何给朱四送银子。

    直接拿着银子到朱四的下处去是不行的――国民军大队队部所在的梧州府衙人多眼杂,一百银子沉甸甸的,不好带也不好藏。澳洲人对手下受贿非常警惕,而且现在的粮饷用得都是银元流通券。这一百两银子只要被人瞧见了,这朱四就说不清了。

    “把他请来给他不就是了?”刘有望道,“我这里绝对安全。”

    “他在这里收银子当然安全,可是怎么带回去?这是一百两银子。沉甸甸的不能揣在兜里,得专门弄个盒子――回到大队部,有人瞧见了怎么说?”

    “难不成还有敢问他?”

    “这可难说啊,”蒋佑功低声道,“你总该知道,首长到处都有眼线……”

    这句话让最近一直过得惬意的刘有望惊出了一身冷汗。元老院到处有耳目眼线这件事,归化民们多少都知晓一点,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公然谈论这些事情。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咋说我这里安全呢?好歹一个归化民也没有。”

    “问题是城里到处都是!”

    “这倒难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刘有望没经验,蒋佑功也没有:他投髡这些年来,不是没有遇到**的事情,但是第一没有这么大的量,第二临高早就没了银子这个说法,全用流通券,反而方便许多。大明的经验倒是不少,又没法直接套用。

    “这事你也不济!”刘有望道,“我看,还是请常先生来商量!”

    “也只有如此了。”蒋佑功道,“我先回避一下,免得他见人多了不愿开口。”

    常青云被叫回来一听是这事,脑子里顿时转了几个弯。心里盘算妥当,才开口问道:“法子是有,不过也只能是一时……”

    “你先说!”

    “不直接送银子的法子多得是,只是在澳洲人治下大多用不了。不过眼下倒有个法子可用。”常青云说,“找一家与澳洲人无太多往来的殷实字号便是……”

    具体操作便是将银子存入这家字号,对方出具一个暗记小印章就可以。有需要的时候,直接写个条子,盖上小印章,只要在额度内,店家看到这个印章就会直接给银子。

    要更复杂的做法当然也有,不但可以随时存取银两,还能把钱洗白。不过常青云认为没这个必要――现在是战时状态,搞得太复杂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这法子好!那又怎么叫只能一时?”刘有望问道。

    “澳洲人都用流通券,如今战事紧张,这事暂时是搁置下来了,等战事平息,自然要推行,到时候银子取兑就麻烦了……”

    “你tmd瞎**操心!”刘有望笑道,“这不算事!我存得银子就得给银子,其他的管它个球。”

    他想了想,说:“这法子好,我看我的那一部分也可以这么存起来,不然放在身边也不安心,怕人查,怕人偷。按照你这个法子就妥当多了!就依你的主意办!”

第二百二十三节 翻脸无情

    哪家商家合适呢?常青云说与其另外找人,不如就找收购米布的蒋掌柜的瑞锦堂绸缎庄,在梧州也是百年老字号,几代传承,有底子有信用,交到他们柜上存肯定没问题。

    于是这事就定了下来,过了几日,瑞锦堂派了几个伙计,又悄悄把银子运了回去,留下三枚牛角小图章。

    “闹半天这银子就是到这里转一圈,又给送回去了。”刘有望看着这三枚图章有些恋恋不舍,“都没捂热。”

    蒋佑功却没他这么多愁善感,他随手把自己和给朱四的图章塞入怀中,道:“这银子带在身上容易出事,存在这大铺子里反倒是安全……”

    刘有望看着他把印章藏进袖子,仿佛身上的肉被撕掉了一块。干笑了几声,满肚子的不甘心。

    他愈想愈觉得不是味,自己平白无故的给他拿去了差不多一半的钱财――这三合嘴的管营可是他,而不是蒋佑功!就算要分润些好处给他,这四成也太多了。再说这次拿去的一百两更是没名堂――谁来负责警卫营地不都一样?跟自己完全没关系,却去塞了朱四这个狗洞!

    朱四这小子看样子也不是善茬,知道这里有好处,还不得时不时要来分润一二?

    越想他越觉得蒋佑功“不够意思”,心里不痛快。但是眼下自己要在这营地里“发财”却又少不了他这个“谋士”……

    忽然,刘有望的心里一动:说到谋士,常青云不就是现成的谋士?!要说本事,他可比蒋佑功大多了――堂堂的举人老爷,还当过两广总督的幕僚,官场上的事不比蒋佑功这个小小的哨官懂得多?

    而且这常老爷,自从巧娘的事教训了一番之后,比以前可要听话多了。做事亦得力。关键是,他是个俘虏,死活都在自己手里,第一不用分银子给他,第二用不着忌惮他在外面乱说,第三,万一有什么事,把他干掉没后患。

    刘有望越盘算越觉得自己的算盘妙。只是现在蒋佑功和他勾连已经很深了,很难把他安全的除掉……

    蒋佑功哪里知道这刘有望起了祸心。拿了图章便巴巴的来见朱四,恭维了几句国民军大队长之后,便悄悄地将这牛角小图章塞了给他。

    “一百石白米,不成敬意。”

    朱四懂这个切口,白米就是银子,一百石那就是一百两。他微微一笑,心道这三合嘴果然有油水!难怪这蒋佑功不肯调防,非要赖在三合嘴。

    看来日后还可以再勒他一勒,不过现在么,正是粮食调运的关键时候,还是先稳住他再说。当下满脸笑容的“笑纳”了,还说了些抚慰人心的话。又说了最近粮船队就要到来,要他在三合嘴做好警卫工作,以防生变云云。

    刘有望自打起了这个念头,心里便一直痒痒得。想着怎么能把蒋佑功“安全”地搞掉。他虽然脑子不灵活,可也明白,不管哪种方法去搞这个“兄弟”,都有很大的风险会牵连到自己,最好是能一劳永逸的叫他开不了口……

    这么复杂的阴谋,以他的水平自然是想不出的,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常青云给叫来了。

    “老常啊,我朋友有件事,想请你谋划谋划……”刘有望有些忸怩迟疑的开口道。

    “老爷请吩咐。”常青云一时不知所以然,问道。

    “我有个朋友啊,有一桩买卖,生意不错。但是他忙啊――所以请了个掌柜的帮忙,但是这掌柜呢,没啥本事,也不做啥事,每年要分走一半的银子……”刘有望其实不太会说话,这么胡编已经有些乱了言语,脑门子上汗都出来了,“……你说说,怎么把这掌柜的给赶跑了――还不能叫他有怨言?”

    常青云听得莫名其妙。这是哪一出?刘有望这个人的出身他大略知道,就是赤贫的农家,被髡贼掳去当了假髡――这样的人哪来得作买卖的朋友?再说这刘有望说得事情也不合常理……

    他脑子转得很快,疑惑之后不过片刻就明白了:这“我有个朋友”就是“我自己”。这刘有望是在说他和蒋佑功的事!

    常青云忽然来了兴趣,在他看来,蒋佑功和刘有望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会刘有望说得事情却表明二者之间存在矛盾。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联系到前后稍一推断就明白了:刘有望嫌蒋佑功在三合嘴拿到的利益太多,换而言之,他想“吃独食”。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常青云过去见得多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刘有望忽然起了这样的念头,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一下?

    他轻轻咳嗽一声,道:“要赶人走,不知道是怎么个赶法,要文赶还是武赶?”

    刘有望见他胸有成竹,知道他有主意,不由大为高兴,笑道:“你们读书人就是道道多!什么叫文赶,什么叫武赶?”

    “文赶,那自然是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请他喝酒,席间说几句软话,只说小店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请他另谋高就,再送上一大笔钱财,买个和气平安。”

    “这还得再出一笔钱,不好不好!武赶呢?”

    常青云故意肃容道:“武赶容易,就是要看店东有没有势力了……”

    “怎么?”刘有望来了兴趣。

    “说到武赶,那就是撕破脸皮了。不过撕破脸皮也有几种。一种,是店东财大势大,直接叫掌柜的卷铺盖滚蛋。掌柜的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得罪,只能乖乖的走人。”

    “嗯,这倒是听起来不错,不过这店东怕是没这么厉害。”

    “另一种,便是店东既然没势力。掌柜的被断了财路自然怀恨在心,必然会想着法子来报复。”常青云有意要吊他胃口,“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被他反咬一口,店东也吃不消……”

    刘有望听得入神,急道:“哪又如何呢?”

    “那就得看店东敢不敢下黑手了。”

    “噢?如何下黑手?”刘有望急问道。

    “下黑手的法子千千万万。最容易的便是栽赃陷害。”常青云道,“诬他贪污偷盗柜上银两,当场拿住了,由不得他,只能自己写服辩卷铺盖滚蛋――可有一点,绝不能动官惊府,不然纠缠起来,店东亦要破财。”

    “嗯嗯,可是这事不保险啊。掌柜的没有贪墨,自然会想到是店东诬陷。岂不是要怀恨在心。”

    常青云心中暗道,这刘有望还真是个狠心肠!便故意道:

    “有服辩在手,一般人不敢炸毛。亦算是长治久安了。可是这梁子定然是结下了,万一有朝一日落在他手,就不好说了……”

    “若要没有后患呢?”

    “要一劳永逸,那就不但要下黑手,还得下重手。”常青云道,“这就要店东有没有这个狠劲了。”

    刘有望并不追问如何下狠手,想了想问道:“店东我知道,他连杀人的狠劲都有。”

    “光敢杀人还不成。若是被官府发觉,便是人财两空。”

    刘有望沉默了半响,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良久,他才道:“常师爷,你办事牢靠,又是师爷出身,营地里许多事情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帮忙。”

    常青云见他眼眸中一抹寒光,知道这人已经动了杀心,不由得心底一颤,赶紧躬身道:“多谢老爷看顾,学生一定尽力。”

    “这刘有望是要对蒋佑功下黑手啊。”易浩然沉吟道,“这倒是添了不少变数。”

    “是,所以我才急着来见你,不知道这事有无影响……”常青云说道。

    下黑手成功,蒋佑功去职也好调防也好,三合嘴还是要有个中队镇守的;下黑手不成功,刘有望肯定要被免职查办。

    但是这些能不能对他们的行动有助益却不好说。易浩然一时间也难以下这个判断。但是三合嘴的管营要暗害负责警戒的国民军中队的队长,这事对他们肯定是很有利,但是如何利用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后来他没和你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常青云说。

    “有什么变化没有?”

    “倒是给了我不少职司要我经管看顾,还要时时查账盘点”常青云苦笑道,“很是繁忙――我如今是营地里有头面的人物了。我看,他是有些对我‘委以重任’的意思。”

    易浩然转了几个圈子忽然道:“我明白了――这刘有望是在试用你!”

    “试用我?!”

    “嗯。”易浩然点头道,“你上次和我说过,蒋佑功和他勾连很深。”

    “是,蒋佑功不来,他捞不到这么多银子。”常青云将蒋佑功和刘有望的勾结说了一遍。

    “所以说了,他要看看你能不能代替蒋佑功。”易浩然笑道,“你若是能代替他,这刘有望就要下黑手了。”

    “原来如此!”常青云恍然大悟,想到这刘有望看似粗鄙,下手却能如此无情,不由得背上冒汗。

    “这的确是个可乘之机。只是如何去乘,学生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易浩然有些苦恼,

第二百二十四节 戏箱

    “且行且看吧。”常青云道,刘有望的“野心”若是在平时,倒可以徐徐图之,挑拨离间……可玩的花样很多。但是眼下粮船运到在即,也来不及玩这些花样。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只是这戏箱的事情,眼下可有眉目?这刘有望天天都在问这事。我没想到这人戏瘾这么大。”他摇头说。

    “戏箱有。”易浩然笑道,“只是没意义。拿不出来。”

    “噢?在何处?”

    “就在三总府内――总镇府的库房里。”易浩然说,“我从一个老吏那里得知,万历年梧州的镇守太监喜欢听戏,专门从北边带来了个戏班还有全套的戏箱,离任的时候人走了,这些行头戏箱搬运不便,就全丢在梧州了。一放就是几十年――这些年无人动过,应该保存尚好。”

    “这不就是和没有一样。”常青云失望道。三总府现在是禁区,出入人员都有严格管理。就算是刘有望本人也没法子把戏箱给提取出来。

    “是没用,不过好歹可以给你搪塞一下。”易浩然道。

    “也只能如此了。”常青云点头道,“我先回去。”

    他起身要走,忽然易浩然叫住了他:“慢!”

    “?”

    “我忽然有了个计谋,只是不知是否妥贴……”

    “你且说来听听。”常青云有了兴趣。

    “只是这法子是还要从戏箱上去找。”

    “戏箱拿不出来,徒唤奈何!”

    易浩然点头:“以我们的能力自然是取不出来的。不过,叫刘有望去,说不定就可行。”

    “这个,怕也不成吧。”常青云为难道,“刘有望虽说最近听戏有些痴迷,事情轻重总还是明白的:三总府如今是髡贼的禁地,就算是他要进去都得事先通报,断然不可能悄悄地拿出来……”

    “那就让过明路拿出来。”易浩然道,“他好歹也是本地的假髡头目之一,这点脸面都没有?”

    “这还真不好说。”常青云皱眉道,“如今正是战火兵威的时候,要弄戏班?刘有望怕也不敢去要……”

    他说着话忽然怔住了,一个念头瞬间窜上了他的心头――这么办或许有戏!常青云暗想。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好,那且试试看。”

    “你有法子了?”

    “虽无十足把握,亦有六七成。”常青云道,“只是你有什么计策?”

    “你且听我说……”

    常青云会到营地,将戏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刘有望说了。

    “老常,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找到吗?”刘有望有些不满地说道。三总府如今是禁区,出入盘查很紧,便是归化民也不能随意出入。何况是从里面搬七八个大箱子出来!

    “惭愧惭愧。”

    “你也别惭愧了,说说看吧,还能想个什么辄来?总不见得这戏箱只有总镇府里才有吧。”

    常青云说:“如今这梧州城里,有全份戏箱的,还真只有总镇府里有了――这东西原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置办的起的……”他停了下,看了看刘有望,“学生倒还有个法子。”

    解迩仁可不知道眼下暗流涌动,有人要给他“颜色”看。在他看来,目前梧州的局势已经大幅度好转了。首先是广西方面连战皆捷;黄超在粤北也稳定住了局面,不但击败了土匪,也将暴动的瑶民的范围控制在了连阳三属里,没有进一步的扩大;急速膨胀的国民军虽然战斗力不高,损失很大,但是通过大规模的进驻各县城、交通要道和道路巡逻,有效的遏制住了熊文灿的“纵兵为匪”的计划,各地和道路的治安有明显的好转。

    这些胜利反映到梧州的民情上,便是各种谣言的衰落,原本“澳洲人不行了”的流言一度尘嚣至上,搞得梧州城里人心惶惶。随着捷报不断传来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甚至民间非议最大,一度如脱缰野马的粮价问题,在传来澳洲人即将有粮船队抵达的消息之后也出现了小幅度的回落。这可是梧州光复之后的头一回。

    这个消息是在他收到粮食从三水启运之后,吩咐归化民干部有意泄露出来的。果然成效斐然。这种小手段虽然算不了什么,却让解迩仁觉得很得意。

    民心渐安,梧州境内虽依旧有小股土匪造乱,但是已无大患,城里城外的治安状况大幅度好转。连带着如今召开咨议局的会也很少有代表缺席了。

    眼下他诸事顺手,颇有志得意满之感:想不到自己确实有治世颇有理政之才!当初他申请外调担任地方主官的时候还颇有些惴惴。去刘牧州和明郎那里谈话的时候,心里更是没底――因为谈话持续的时间都有一个多小时,看似简单随意,却是一场“面试”。

    虽说最后他的面试“合格”,甚至可能是优秀――否则也不会把梧州这样的重镇交给他。但是解迩仁毕竟没什么地方行政工作经验可言。贸然接手一个百废待兴的中古城市。他再怎么“志存高远”,心里也是没底的。

    现在最难熬的部分终于过去了,眼下不但政务顺手,蔡兰的转变更是让解迩仁的自信心暴涨。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搜集材料,准备以梧州的接收、治理过程中的施政心得体会撰写成长篇通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回临高,在“两刊一报”上发表――既然决定了走地方行政长官这条路线,就得尽快给自己积累政治资本。

    正当他正在想着如何在整体上规划这篇长篇报道的时候,有人进来禀告:

    “三合嘴营地管营刘有望来了,说想向首长当面汇报工作。”

    “噢?他怎么来了。”解迩仁即有些意外,又觉得高兴。

    刘有望这个人平日里很少在梧州城里露面。解迩仁对他的印象却不错。刘有望在三合嘴干得坏事并不是一点都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多多少少的从归化民、留用人员口中知道一些他在所作所为的传闻。但这毕竟是道听途说的传闻,谁也拿不出真凭实据。

    解迩仁觉得,传闻肯定有一定的真实性――毕竟这类事情在临高也无法做到完全绝迹,更何况是这样新开辟的地区。在他心目里,刘有望大致就是符有地的角色。有才干,私德差。毕竟他作为梧州本地最重要的归化民干部之一,在完全没有配备下属,只靠着留用人员的情况下管理着三合嘴营地里好几千俘虏和流民――这些人既是人力资源,可也是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他不但把营地管理的井井有条,没有暴发骚乱。还把交待的各种任务一一落实执行到位,毫不含糊。而且这些成绩都是在外有治安压力,内部粮食供应不足的前提下完成的。光这份工作能力,在归化民干部中就算是相当出色了。解迩仁甚至对他有了招揽的想法。

    解迩仁自打决定走地方行政长官的路线,便对归化民干部很是上心,毕竟这些人是到了地方之后的左膀右臂。自己夹袋里必须有几个备用的人选。

    然而刘有望对他却有些冷淡,几次谈话都左顾而言他。而且其他归化民干部大多是时时刻刻来他面前打转,有事没事都要来“汇报工作”,唯恐不能给他留下印象。唯独这刘有望却是没事不进城,进城之后开完会办完事就走人,决不再城里多待。平日里就窝在三合嘴。

    解迩仁一时间有些糊涂了,也不知道是他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后来他查阅了刘有望的干部档案,看到他参军前曾经在农委会黄超的手下工作过,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刘有望是黄超的人,怪不得和自己态度冷淡!

    不过他倒是没死心――这黄超去粤北,选择的行政班底里却没有选刘有望,说明刘在他的心目中地位不高,属于不堪重任的角色。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可以挖一下墙脚的。

    “请他进来吧。”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谈什么事情?解迩仁不觉还有些期待。

    “报告首长!”刘有望立正行了个军礼,“刘有望前来汇报工作。”

    “你请坐吧。”解迩仁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刘有望的面相他一向不太喜欢,虽然颅相、面相在21世纪都被斥为“伪科学”,谈论起来很不符合“政治正确”,但是凭他多年的媒体工作经验来说,这些东西并非无稽之谈。这刘有望长得就是一副典型的低阶层恶人的相貌。

    “是,首长,谢谢首长。”刘有望心里有些惴惴。一开始听了常青云的建议他很是迟疑:他再喜欢听戏也知道轻重:常青云给他想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但是说到底唱戏听戏都是消遣,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亲自来讨要戏箱,会不会被首长视为“不识大体”?而且自己在营地里干得种种坏事难免会传到首长的耳朵里,万一惹恼了首长,新账老账一起算,他可就算是完球了。

第二百二十五节 冠冕堂皇的理由

    然而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虽然没文化,但是小时候流浪的时候亦听过乡间老人讲古。里面就讲到:古代的大官宠臣为了验证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不衰,会故意上奏,请求一些非分的恩典。

    如果皇帝一口答应,就说明仍旧宠信自己,若是迟疑之后再答应,则宠信已衰,若是立刻回绝,那么就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如今自己也可以用戏箱的事来试探下解首长对自己的看法。要是对自己信任有加,那么接下来他就可以慢慢想法子把蒋佑功给赶走了。

    至于自个在营地里干得那档子事,三合嘴营地基本上是一个封闭的营地,里面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归化民干部。负责在外围监督警戒的蒋佑功和又是他沆瀣一气。留用人员更是无人敢撩他的虎须――毕竟在营地里他可是掌控着生死大权的。他纵然在里面干了许多招惹民怨的事情。但是俘虏和难民至少生计无虞,亦不会闹事。

    这么想来他心里就还有底了,今天便特意来见解迩仁。

    “你有是什么工作要汇报的?”

    “是这样的。”刘有望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落了座,“我在三合嘴营地里,办了一个戏班子。”

    “噢,戏班子?”这事还真新鲜!解迩仁想。

    “是,”刘有望心想这就得看常青云的教给他的套路对不对了,“营地里俘虏原本就有富家大户的家养的戏班人员,戏子和乐手都有。外来的难民里也有这样的人。我寻思着,营地里关着那么多的俘虏和流民,虽说元老院给他们饭吃,让他们做工,到底也是群聚了好几千人,不给他们些消遣,压抑久了,只怕会闹出乱子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解迩仁的脸,看他面色如常,这才壮着胆子说下去:“所以我就寻思着把他们组织起来,弄个剧团演戏,一来给大家提供些消遣娱乐,二来也可以作为文艺宣传的一个阵地……”

    这下可挠到了解迩仁的痒处。他自己就是做文宣出身,在临高的时候也掺和过不少群众宣传活动,对这方面堪称即有理论又有心得。到了梧州之后也算是小试牛刀,搞了不少宣传工作――虽然条件有限,只能在墙壁上刷刷标语,搞些读报栏之类的。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壮汉,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粗人居然能想到“文艺武器”――真是人不可貌相。元老院对人的影响力果然强大。想到这里,解迩仁由衷的赞美元老院。

    刘有望见解首长盯着自个看,不由的腿肚子发软,心里发虚。常青云给他出得主意就是把戏班子提升到“文艺宣传”这个高度上来大吹特吹,肯定能打动解首长的心――因为澳洲人最好这一口。

    常青云在临高蹲战俘营的几年,虽然在**上对他是折磨,不过事后他也觉得是一场难得的修炼。在临高,他见识了许许多多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物,通过髡贼的言行和政策,多少也能揣摩到他们的想法。再想起当年澄迈大战前自己对髡贼的认知,简直如孩童般无知,却又是那么的狂妄自大。

    现在他给刘有望出得主意,不仅是迎合了髡贼的口味,更是对解髡这个人的揣摩――这种本事他原是很大的。他在俘虏营里这些时日,或出去办事或听人言谈,基本上摸透了解髡的脾气爱好。所以这个主意拿出来算是有的放矢。不敢说百分之百有用,但是肯定能上靶。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解迩仁的脸上浮出了笑容:“你的想法很好啊。”

    看到解首长肯定自己,刘有望顿时有了底气,忙笑道:“这还不是元老院教导的好!从前我看报纸,首长就说过:‘文艺是武器,是阵地,我们要占领这个阵地’……”

    “想不到你的理论水平还不错。”解迩仁对他大为赞赏,“既然如此,这个戏班你就继续办下去。过些日子等局面稳定了,说不定还要你们到梧州城里来演出呢。”

    “是,我最近已经叫他们在排戏了――不过他们目前只会旧戏。想排几出新戏又没有剧本。”

    “这个容易。”解迩仁此刻心情不错,“剧本,我过几日叫联勤送来就是。”

    “太感谢首长的关心了。”刘有望做出感激的表情来,“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戏班子最近在排戏,但是没有戏箱,只能清唱,也没法演出。”刘有望道,“后来有俘虏说,总镇府里有几十年前镇守梧州的太监留下的戏箱。我想请示一下,能不能把这些戏箱暂借给戏班用?”

    “三总府里还有这个?”这倒有些出乎解迩仁的意料。照规矩,这些东西都是企划院登记造册的。一部分就地使用,一部分后送。戏箱这种东西优先级是排在最后的,他申请就地使用并无关系,暂时借用的话登记一下就就容易了。

    “这事容易,我来协调一下就可以了。”解迩仁点头,“你明天带几个人来赵赵丰田,把箱子搬走就是――暂时就算是借给你们用得,以后再补办手续。不过东西你们可得看好了,不能少了坏了。”

    “是!”刘有望立正道,“我会叫他们好好爱惜的。首长放心。”

    “我信得过你。”解迩仁做出欣赏器重的表情来,“最近粮船队要来,你要弹压好营地,不可闹出骚动来。”

    “是!”

    这常师爷还真tnd是个人才!从解迩仁那里出来刘有望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现在看来,不但常师爷能干,解首长对自己也很信任,就把蒋佑功给干掉指日可待!

    八月四日一早,第一中队便搭乘内河舰队的巡逻船只从梧州出发,开始了他们的巡航工作。这次的巡航和往日不同――平时巡航是当天往返。而今天,他们要一直巡航到封川县城,在那里等候运粮船队抵达再护送返航。

    钱多站在南薰门城楼上目送着船队喷吐着黑烟缓缓离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第一中队出发之后,梧州的守备力量便被严重削弱了。偌大一座城池只剩下他手下的连队来守卫了。

    远眺三合嘴,浮桥锁江,营地里炊烟袅绕。各处营垒都传出了号声。听到号声,钱多的心稍稍安定。这在三合嘴的国民军第三中队现在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仰赖的外援了。

    然而他对第三中队和蒋佑功并不放心――蒋佑功的旧军队习气很是浓厚,手下又大多是收编的明军降丁,要说上战场拼杀战斗力还是有一些的,但是纪律散漫,韧性不足。关键时候指望不上。

    “传我的命令,今天德政门不开,只开四门。各处哨兵和巡逻队减一半。”

    缩减城门哨兵和巡逻队,这样他能分出一个排的人白天休息,担负夜间的执勤工作。

    缺口的放哨和巡逻的工作,他交给了郑二根指挥下的“治安队”来负责。这些人多是留用衙役和就地招募的贫民,纯粹是当门神维持下治安。

    “朱大队长,你看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强的?”钱多问道。

    朱四现在空有一个国民军大队长的头衔,实际却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城里他只剩下两个警卫员和一个传令兵可以直接指挥了。一整天他都陪着钱多到处转悠,跟在后面呼幺喝六。

    梧州集成中队捷报频传,李冬和他的部下的名字多次出现在军内的嘉奖通报上,让朱四看着很不舒服。

    “李冬这小子真tmd走狗屎运!”朱四现在有了很大的危机感,李冬的中队表现这么抢眼,立功受奖晋升那是很快的事情,搞不好没多久就会改编为伏波军――这样的事情在两广战场上已经有过先例,他就是堂堂的伏波军上尉,在自己面前可就要抖起来了……一想到过去自己对他颇有刁难之处,万一发达了要报复自己可怎么办?

    不过,他又暗暗安慰自己,兵危战凶,这粤北的战斗十天半月也结束不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直接小命送了――国民军的伤亡可不小,时不时就有某中队全军覆没或者被重创的消息。

    相比之下,自己待在梧州倒是平安无事,只要战事顺利,最后论功授奖晋升总少不了他,想到这里他又豁达起来了。

    听到钱多询问,他立刻应道:“钱连长布置的很到位了。我没什么好补充的。夜间兵力虽然少,但是我们有城墙城门,关闭城门之后不要说小股敌人,就几千明军也冲不破。”

    这不算夸张。梧州的城墙经过修复之后,任何敌人要在伏波军的火力下攻城,都得配备有大炮和各种攻城机械。

    “周边情况呢?”

    “侦缉队昨晚回来报告:离城15公里范围内没有发现大股敌人。”

    钱多没有说话,实话说负责侦察的如果是伏波军,那么他果还是放心的,但是侦缉队这种鱼龙混杂的留用人员队伍,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第二百二十六节 被捕

    这支队伍里有一些招降来得明军夜不收,平日里搜集的情报也还算准确。再说眼下也没能力去置疑侦缉队的情报是否准确,只能勉强认可这一结果。

    “虽然有情报,我们也不能大意了。”钱多心想,他倒不是太担心夜晚:正如朱四所言,夜晚城门紧闭,小股敌人能摸到城下也无用。反倒是明天白天。虽然附近没有大股敌人,但是小股敌军也能趁着明天粮食到港的机会来进行袭扰。

    袭扰虽然不至于破坏粮船队,但是至少能制造恐慌的气氛,也能拖延船队卸载。虽无威胁,却是个麻烦。特别是解首长眼下对“市面安定”看得很重,不希望发生惊扰百姓的事情。

    如果兵力充裕些,他会派出一个排到周边进行一次清剿工作,不求消灭多少敌人,至少可以把在梧州近郊活动的小股匪徒驱逐出去,使其无法影响货运。但是现在他实在抽不出人了。

    “先这么凑合着吧。”钱多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想不出哪里还能再变出士兵来了。

    白天虽然没有宣布戒严,但是百姓们依旧可以从某些蛛丝马迹里猜测到有大事要发生。谨慎些的,家里略有薄产的人便干脆不出门了。

    骆阳明却照旧在外面奔波,忙得脚不点地。待到事情都安排妥当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后了。

    虽说该做得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其他事情都得等粮食运到之后才能大展拳脚。照理这会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不过他依旧没有忘记易浩然的外调问题,回家之前又去了一回赵丰田那里,得到的回答还是“没有回复”。

    “就算查不到,至少也得有个回复吧。”骆阳明觉得奇怪。这明显不符合工作流程嘛!

    “你不要着急。”赵丰田说,“这两天忙,等粮食一入库我就从源头给你查。看看到底哪个环节出来了问题。我还是那句话,真不放心就把他抓起来,等查清了再放出来。”

    骆阳明迟疑了一下,实话说虽然自己有直觉郝冉是个可疑人物,但是他始终没有可以作为“罪证”的东西落在他手里。除了他平日里经常出门算一个。

    平日里郝冉最经常接触的人只有个蒋秋婵,她是梧州本地人,有根有脚,丈夫又被明军所杀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当大明奸细的可能性。

    况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郝冉都是个堂堂正正的方正君子,并不是什么奸邪之徒。店里家里的众人都对他有好感,连温铁头都说“郝先生是个好人”。

    片刻,他下了决心:这个当口,宁可错抓,不能错放。他低声道:

    “老赵!实话说我对他还是不太放心。还是按你的说法。先拘起来。等过几天有结论了再放出来。”

    “就这样吧!”赵丰田见他对郝冉此人如此上心,也由不得重视起来,“我马上通知郑二根,叫他抓人。”

    送走了骆阳明,赵丰田也觉得有些放心不下,这些天他一直围绕着运粮的工作忙,的确忽视了外调函的问题。就算藤县的客观条件无法做外调,藤县县办也会出个回复函过来。绝不会音讯全无。

    难不成这函件在哪个环节上遗失了?赵丰田原本想等运粮工作结束之后再去查一查,现在仔细想来却觉得十分可疑,他想:事不宜迟,还是立刻去查找一下比较安心。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人拿来了公文收发登记簿等基本簿册过来,把管理收发的机要员也叫了来一起核对。

    按照流程,这份外调函在县办起草成文后,由解迩仁签字批准,随后装入专用公文袋发往目的地。对方收到件之后进入处理流程,再回复过来。每个环节都有交接。一查就知在哪里出了问题。

    按照赵丰田这里的文件编号,机要员很快查到了当天文件就被送到解迩仁的办公室去等候签字。但是,第二天从解迩仁办公室返回来的文件里却没有这份文件!

    这下赵丰田有些慌神了。解首长虽然有不少问题,但是工作方面并不懈怠。除了一些较为重要的事情他会留几天考虑之外,这类等因奉此的例行公文第二天肯定会签署。

    “把后面几天的登记都查一查!一直到今天为止!”赵丰田命令道。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赵丰田不死心,又把藤县的所有来文登记全部检查了一遍,也没有这份文件的编号。

    这下赵丰田彻底懵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性:解首长把这份文件留在他那里,没有签发――这个严格说是不合程序的,公文只要一生成编号就得有下落。他不同意这件事也得按程序退回,绝没有扣留文件的做法。

    郝冉的外调文件居然就这么消失了?这也太蹊跷了!

    他是老归化民干部,知道这事情怕是十分复杂,不由得紧张起来。立刻吩咐人把郑二根找来。

    “老郑,你立刻派人,把骆阳明的米铺,把里面一个叫郝冉的师爷抓起来。”

    “是!”郑二根答应道,“抓起来之后呢,有审讯方向吗?”

    “先关押起来。这是预防性的拘捕。”

    “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

    郑二根走了之后,赵丰田在办公室里喝了好几杯茶,也没理出个头绪来。这文件到底是这么回事?!现在看来,问题只可能出在解首长的办公室那边……

    最近这段日子,解首长一直在府衙和三总府之间来回办公,文件箱也会随身携带。也不好判断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有到办公室去查问了。”赵丰田心想,这文件无故消失必有缘由,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易浩然此时正在房中改齐立恒的上午来授课时写得描红。他在写得好的字上打上红圈,又把几个写得差得打了墨杠,端端正正的写上范字。

    这作业也批改的差不多了,易浩然心想,这也是最后一次给这孩子批改窗课了。今晚就是行动的时刻,一场混战之后不论死活,他都不可能再来这里授业解惑了。

    阿恒是个聪明的孩子,颇有天赋,可想而知他的父亲应该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读书人。可惜,年纪轻轻便死于乱军之手。

    若是能给他假以时日,细心教导,这孩子未来在科举上的前途亦不可小觊。然而眼下国是日非,哪里还容得下读书人的一张书桌。髡贼一旦窃据华夏,名教必遭灭顶之灾,到时候大约连圣贤书都不会有人再读,何况科举!

    这孩子大约也会被耽误吧,没了父亲的佑庇,未来的人生大约也会很艰辛。乱世之中,人不过是飘萍一叶,随波逐流而已……

    “郝先生。”阿纯出现在门口,神情有些紧张,“外面有几个捕差找您。”

    “噢,”易浩然的笔顿了一下,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出来。”

    说罢,他把最后几个范字写好,将笔墨收好,这才款步来到店堂里,几个假髡警察正在等他。

    “你就是郝冉?”为首的问道。

    “学生就是。”易浩然心情平静,毫无波澜。

    “这是拘捕文书。”警察拿出一纸文书。

    李文升急匆匆的从账房里走了出来,神情紧张又激动,问道:“这是这么回事?!为什么要抓郝先生?他犯了什么事?”

    警察说:“我们奉命办差。到底犯了什么事,到局子里再说。”

    “平白无故,如何拿人?郝先生是给我们东家骆老爷当差,骆老爷是本府善后局的局董,你们休要造次。”

    “老先生,你莫要激动,”为首警察和颜悦色,“这是拘捕文书,我们也是公事。莫要让大家都为难。”

    易浩然道:“不要紧。学生没做什么亏心的事,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去便去。不碍事。”说罢他拱了拱手对李文升道:“烦你向东家回禀一声,账目都在远处,上月的账目已经盘清。另烦向蒋家的大姐也告知一声,这几日教不了立恒了。他的窗课本子我都批好了,就在桌上。”

    李文升见他态度平静,言辞安详,隐隐有“辞路”之意,眼下两广战事未平,梧州行得是“军法”,杀人如家常便饭。郝师爷一担被捕,搞不好明日就会头颅高悬在城门口。他来这些日子,和店里、宅邸里诸人相得益彰,彼此都有了感情。李文升更不想他的棋友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赶紧道:“先生莫要灰心,等老爷一回来我就去禀告他,让他设法营救。”说罢又对警察道:“几位差爷,我家老爷是善后局局董,常在解老爷面前奔走。几位差爷请多多照应这位郝先生,定有重谢。”说罢,又叫阿纯去柜上拿四个银元过来。

    “这四元钱,给几位差爷买双草鞋穿。”

    几个警察都面露欣喜之色,然而带队的却不假颜色,道:“钱你收起来,我们是不要得。你们找谁申诉是你们的自由。人我们自然会好好对待。带走!”

第二百二十七节 调查

    易浩然被带到县警察局――原来的苍梧县县衙暂行关押。他属于“预防性拘捕”,并无明确的罪名,所以也不审问。警察直接把他送进班房里便去销差。

    班房里倒也不止他一个,为了确保粮船队的到来,郑二根按照解迩仁的指示,在梧州进行了一次预防性拘捕,抓来了不少各式各样“可能有威胁”的人。自然其中也少不了葫芦僧乱断葫芦案的事。

    易浩然见班房里塞满了不知缘由被捕来得各类人物,心中稍定:髡贼对自己起了疑心不假。但看这情形并不太重视自己,说明眼下还很安全,只是被限制了活动。

    自己的人身安危,易浩然并不在意。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今晚梧州的大事也无影响,该做得安排全都做了。原本他也只是坐在店中,等天亮的时候核实战果而已。

    念头转到这里,他不再多想,自己寻了个角落靠墙坐下,闭目养神。

    打发走郑二根去抓人,赵丰田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外调函的神秘失踪必须有个说法才行。万一有内鬼潜伏在首长身边呢?

    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想到了蔡兰。解首长最近一直在她那边过夜,批阅公文,她是最有可能接触到公文的人之一。而且她那可疑的出身……

    想到这里,赵丰田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先去找解迩仁,把情况汇报一下,再做定夺――毕竟这事牵扯到首长的身边人。

    然而他马上又退缩了,这件事,无论是不是和蔡兰有关,对解首长来说都是莫大的难堪。很难说解首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万一蔡兰和此事无关,解首长迁怒起来,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他决定暂时先悄悄的调查。他把解迩仁办公室里和负责文件收发的归化民工作人员都叫来,一一仔细询问,确定每一个环节都没有出错。

    现在,只有到他的办公室里去找一找了,说不定遗落在某个地方也未尝可知。

    赵丰田派人悄悄的找来解迩仁的警卫秘书,询问解迩仁此刻的动向。

    “解首长现在正在府衙那边的办公室里,他已经通知说今晚不回三总府。”警卫秘书说,“要在指挥部坐镇。”

    “蔡兰现在呢?”

    “并无异样。”

    “走,你陪我做个见证,我们一起去三总府,察看下解首长的办公室。”

    警卫秘书有些诧异,问道:“有什么事?”

    “我也不瞒你。”赵丰田将外调函失踪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的说了,“此事关系重大,没有确切的凭据,不便下结论,更不宜向首长报告。”

    “我知道了。”警卫秘书也意识到这回的事情有些严重,“这就陪你过去!”他又加了一句,“最好是平安无事!”

    “我也希望如此。”赵丰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解迩仁的办公室每天都有人打扫,文件收发也有制度,不可能出现文件遗落在办公室的情况。

    如果没有文件,他就只能向解首长报告了。

    赵丰田和警卫秘书去了三总府,打开锁之后在办公室里找了许久,整个办公室里遗留的文件全部根据登记册进行了复核,一份不少,全都有下落。唯独这封外调函遍寻不着。

    如果这份外调函没有遗落,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收到了解迩仁的保密箱里了。这个保密箱由他的机要员负责保管,里面都是高等级的秘密文件――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丢失文件,这无论如何都是大事情,何况还是相当重要的外调函。这事得立刻向解首长汇报才行――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解迩仁听了赵丰田的汇报,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良久才问道:“你有什么有力证据吗?”

    “目前我们没有证据,但是根据公文收发等级,确实是在三总府办公室这个环节里丢失的。”赵丰田说。

    解迩仁的脑袋嗡嗡作响。公文没有脚,不会走路。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把它抽走了。而在三总府办公室,能把文件悄悄抽走的,除了他自己只有蔡兰了。

    当然,硬是要扩大嫌疑犯范围的话,在蔡兰那边伺候的仆役,能出入办公室的机要员……还有四五个人也有嫌疑,但是这一刻,解迩仁的直觉却告诉他:抽走文件的就是蔡兰!

    一股浓烈的苦涩味瞬间在他口中回荡,让解迩仁瞬间回忆起中学时发现自己苦苦追求很久的女同学居然早就有男友时的感觉。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赵丰田见解迩仁的脸色瞬间发白,情知不妙,赶紧道:“首长!首长!”

    他连声呼唤,解迩仁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心脏狂跳,浑身发软。实话说,他对蔡兰没什么爱意,但是他自认对蔡兰用了心,也施了恩。应该能得到这个卑微小女子的全部身心,没想到她居然在背后捣鬼!

    一阵狂怒涌上心头,如果说过去他只是个普通中学生,只能就此“算了”,那么现在,他可是手握无数人生死大权的一方大员!要谁生谁就能生,要谁死谁就得死。蔡兰若是果有背叛之事,非叫她生不如死!

    赵丰田见他面色青白又开始转红,心想这澳洲人不会犯了痰气吧?真要闹出个三长两短来可不得了!不由地心惊胆战,劝道:“首长,首长,您老请先安心顺气,这事还没查清楚……”

    看到赵丰田满脸忧色,解迩仁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管抽走文件的是不是蔡兰,自己此刻若是大发雷霆,只会惹人笑话。刚才自己的脸色已经是大大失态了。他赶紧掩饰道:“我不要紧。眼下最要紧的是粮食问题。你们先暗中查一查,把局面和相关人员都控制住――不要急着抓人,防着逃跑就是。等粮食明日都卸完了,再做计较。”

    “是,我这就去安排。”赵丰田已经明白解迩仁的意思:暂时不要闹大,先控制局势。

    他刚要离开,解迩仁又叫住了他:

    “外调函要外调的人是什么人?”

    “是个账房先生。据说是藤县人……”

    “先把他抓起来。”

    “人我们已经抓了。”

    “好,你去忙吧。”

    赵丰田立刻通知了警卫秘书和郑二根。三人一合计,决定先把蔡兰居住的院子封锁起来,里面人员不许进出。解迩仁在院子里的办公室已经上过锁,暂时不需要再触动。拉在正房里的文件由机要员去回收。无关人员问及一概不予回答,暂时封锁消息。

    “那个郝先生呢?”郑二根问,“人是抓了起来,要不要换个地方专门拘押。”

    “不必。”赵丰田摇头,“现在换了地方,恐怕他会察觉,万一自尽线索就断了。你派两个得力人,装作囚犯亦关进牢房去,暗中监护便是。”

    “那,蔡兰怎么办?万一给她瞧出端倪来,自尽岂不是麻烦事。”郑二根放心不下。

    赵丰田沉吟道:“首长的意思是不要抓人。等有空了慢慢查。我瞧着首长的意思,似乎并不确定蔡兰与此事有关――眼下我们也没证据……”

    “拉去一审不就知道了?”

    赵丰田拍了拍郑二跟的肩膀,笑道:“老弟,这事其实不复杂,但是得考虑首长的感受。不必着急。蔡兰若是罪有应得,首长也护不了她。可是她若是清白的,咱们下手太重了以后怎么和首长说?既然首长说了暂时不抓人,咱们还是要慎重些……”

    “若是自尽了呢?”

    “那就是畏罪自杀。”赵丰田道,“更省事。”

    “好吧,我都听你的。”郑二根有些糊涂,但是赵丰田的级别比他高得多,又是首长的亲信,听他安排准没错。

    因为这一晚解迩仁说了不过来,蔡兰便将蒋秋婵留下做伴,预备着晚间灯下做些针线,说几句闲话消闲。

    天色刚刚落黑,院子里便有人员走动的声音。蔡兰心中奇怪:解迩仁若是不过来,这院子里平日里便是一片死寂,怎么忽然来了人?

    靠到窗口悄悄往外窥视。却见赵丰田和一个面熟的髡贼正在解元老的书房门前低声交谈着什么,书房里的灯点着,里面影影绰绰有人在活动。

    这是这么回事?蔡兰心中一紧。这髡贼的规矩她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书房就如澳洲人的白虎节堂,军机重地。除了解髡本人,其他人都不能随意入内。现在解髡不在,这赵丰田带着人在书房门口做什么?

    她马上想起来了被自己烧毁的那封书信――莫非是为这件事而来?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沉:易师爷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易师爷到底在忙些什么,但是这些日子她按照易师爷的吩咐将从解迩仁身边听到的只言片语,用米汤在书画上写字,再传送到常青云那里。到底谋划什么不用说她也知道

    一瞬间,蔡兰竟呆住了,从她下手烧毁书信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也早就做好了打算,事情一旦败露便自尽,追随未婚夫于地下。

第二百二十八节 起更了

    夜色渐渐浓,梆子声响起,已到了起更时分。梧州城外的田野间,一支小小的队伍悄悄地向梧州城前行。

    这支小队伍清一色穿着黑衣,脸涂锅灰――和乡间活动的土匪别无二致,这样的小股队伍时常可见,路经的村落乡勇已经见怪不怪,若无靠近村落的敌对行动,夜间是不会有人告警的。

    这支小队伍便是宋铭的人马了,按照事先的安排,入夜时分他便带着队伍从白天潜伏的山地启程,直扑梧州。

    按照计划,蒋锁将带着内应在城墙上接应他――地点是梧州最为冷僻的大云门附近。这里在澳洲人进攻梧州的时候遭到了大量火炮轰击,城墙毁损严重,虽说后来解迩仁组织难民壮丁修复城墙,基本将城墙修补完整,但是原来的谯楼、窝铺、马面、女墙、垛口等防御设施大多没能修复或者修复的十分草率。部分大的豁口上的城墙修补也没有达到原来的高度,而且北向城墙下只有壕沟,不论是越过壕沟还是爬墙都容易些。

    最关键的是,易浩然等人在城中的打探,知道大云门的守备力量最为薄弱。这里原来是第二中队驻防,第二中队出发接应船队之后,负责警戒只有伏波军一个班并侦缉队一个小队,不足五十人驻防――夜间这里的驻防力量还要少一半。

    这仅有的警戒兵力都集中在大云门和周边。也就是各处城门之间的城墙,基本上是无人值守的,只有游动哨和定时的巡逻队。只要动作够快加上一点好运气,就能轻松的逾越城墙不被发现。

    此刻大云门往阳明门的城墙上,侦缉队的两个游动哨正在巡逻。他们都是梧州战役前后被收容的溃散的明军降丁。安置在侦缉队里当些杂差混口饭吃。

    王肯和麦当久混行伍,两人虽然不是同姓,但是投缘,便结为了异姓兄弟。被澳洲人收编之后也是一同当差。

    当侦缉队待遇菲薄,只不过是口饭吃。二人自然不甘心。一直琢磨着如何“捞一票大的”,然后便一走了之。

    有这般想法的老**,自然逃不过易浩然的慧眼。他通过蒋锁和其他人,几次试探,认为他们可用,便用“擒斩真髡,立下奇功”这个香饵把二人拉上了船。

    易浩然并没有在城内发展很多内线,苟二提供给他的城内可发展的旧明残部虽多,但是他十分审慎。自古密谋败露的,大多是内部有人叛卖。拉进阴谋的人愈多,失机走风的可能性就愈大。

    故而易浩然入伙之后,定下的前提便是只拉拢发展那些关键性岗位上的人,无关紧要的一般人员,

    王肯和麦当因为是久驻大云门,亦是关键性的人物。今天一早,他们就得到消息:今日要动手,要他们晚上巡哨的时候,设法接应。

    若是平日里,第二中队驻守大云门一带,夜间游动哨都是一个国民军配一个侦缉队。要想接应,要么拉国民军下水,要么半路上把他干掉。两者都有很大的风险。相比之下,今夜就没什么难处了。

    因为人手短缺,侦缉队不但要单独巡逻,巡逻的长度也增加了,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愈发低了。

    眼瞅着城内打了二更三点,两人对视一眼,便将手中的提灯举高露出马面,如此这般三次。发出接应的信号来。

    按照约定:他们从二跟二点开始发这样的信号,若没有回应,隔一点再做一次,连着三次若是没有回应,这事就算黄了。

    信号发出后不久,便见城下传来蛙叫声,三声紧,三声慢,最后又是三声紧。

    二人对视一眼,来了!当下麦王肯将灯笼再次举起,确认收到。麦基从不远处埋藏在守城物资堆里的几捆绳索拿出来,在城垛上系好,抛了下去。

    不多片刻,便两个黑衣人背着刀盾从垛口上爬了上来,双方并不交谈,上城人员放下绳索,从缒城而下,迅速隐没在城下的街道中。

    二人看得暗暗心惊:这是什么人马?居然如此精悍!正在疑惑间,最后上城的人一招手,低声道:“你们,过来!”

    两人心惊胆战,赶紧迎了过去,不由自主的点头哈腰:“见过老爷……”

    “这里就由你们看守,过一会城内会乱起来――你们不用害怕,安静等着便是,这里不会有人来得!”说完这几句,他敏捷的纵身一跃,拽住绳子滑了下去。

    几个小时前。

    “这就是三总府的戏箱?”刘有望看着壮丁们在常青云的指挥下把八口大箱子抬了进来。

    “正是!”常青云笑道,“老爷您到解首长面前一番话,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刘有望腆着肚子,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快把箱子都抬到后面去,一会我要仔细瞧瞧,都有些什么花样!”

    他今天的感觉极好,一番花言巧语骗得解首长答应把戏箱给他不说,言辞中对他似乎很有好感。几口戏箱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消遣的玩意。这首长的器重可难得!这些年来他在好几位首长手下都办过差事。都没得什么好脸。自己资格很老,职务却始终上不去,就算熬年资也比别人差了好几截。

    这让他始终耿耿于怀,没想到自己在这管营的差事上却发达了!不但酒色财气享受不尽,也捞了许多的财货。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自己居然有了常青云这么一个好师爷!

    过去他对师爷并无好感,只觉得就是给当官的出出主意,满肚子坏水的书生罢了。但是这真得用上了,才发觉妙不可言――真是太好用了!比起他参加过的让他打瞌睡的“培训班”,这师爷才真正管用。说话又好听,真是个人才!

    看来澳洲人也是自视过高了,有些事情还是大明的法子好。

    常青云却道:“老爷还是莫要去看……”

    “噢?这是为何?”

    “这些戏箱都闲置了几十年了,搬运出来的时候虽说外表都完整,但是里面的情况尚不知晓。这几十年的老东西,又都久贮在大库之内,恐怕会寄附着什么邪崇之物。”常青云一本正经的说道,“且派人去了女人马桶和月经布来,做法破一破……”

    刘有望大笑道:“老常,你可真会瞎掰!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祟之物。我们元老院不信这个……”

    常青云坚持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老人家是官身,万一冲撞了,于官运有碍。”

    这句“于官运有碍”触动了刘有望。这些年他一直升官无望,心里也有很有想法。如今刚刚有些盼头,的确没必要争这一时之气――万一真有什么邪祟呢?

    “那好,这事就归你办了。弄好了再和我说一声!”

    “岂止是说一声,”常青云笑道,“这些物件到手,待到做完法,取出戏衣头面,今晚便叫班子唱几出――都排了好几回了,这回总算不用清唱了。”

    “这个,不大好吧。”刘有望道,“明天有粮船队到,咱们这大张旗鼓的唱戏,传出去不好听……”

    其实他的心里早就痒痒的很,按耐不住了。

    “这粮船队的事又不干你老人家什么事。再说了,我这里还有一计。明日粮船队卸货完毕。您老就去见解主任,就说这是梧州百姓的天大喜事,不如让戏班子在城中搭台演出,庆贺一番……”

    “这倒是行!”刘有望想,这常师爷真是厉害,一件事换个说法马上就不同了。不过他还是没明白:

    “可这是明天的事啊……”

    “明天要演戏,今日不得彩排一番?”

    刘有望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常师爷您老真是个人才!你跟着我好好干,等老子发迹了,将来也给你弄个干部当当!”

    “多谢老爷提携!”常青云陪着笑道,他急匆匆的离开,

    他回到戏班子所在的院落,戏箱都安置在后院的仓房里。他悄悄将其中一口戏箱打开,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的确堆着不少戏装头面,下面已经塞满了火药硫磺。八口箱子便是八个大炸弹。

    火药硫磺都是蒋锁这些日子来偷偷搜集的――梧州大战之后,散落在外的火器火药为数不少。从三总府抬着箱子出来的半路上就掉了包。这次去抬箱子的,全是他们的人。

    常青云将其中的戏服头面都拿了出来,堆在桌上。又将火药包扯破洒满箱子――到时只要将火把丢在箱子上就能引燃了。

    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他将箱子锁上。舒了口气。

    他吩咐人将箱子都抬到廊檐下,摆上刚刚弄来的月经布和马桶,算是在做法。并且关照说,今晚不许触碰打开箱子。

    常青云回到前面,看到几个杠夫正在喝水擦汗,几个人交换了下眼神。常青云知道三合嘴营地里一切正常,只等发动。而此刻刘有望的小厨房里热气腾腾,人影幢幢。大约是在为他晚上的享受烹调美食。他听到营地里的更楼上打了起更的梆子声,嘴角微微一笑,这大约就是刘有望的最后一顿饭了。

第二百二十九节 入夜

    刘有望哪里知道箱子里装得都是索命符,只想着晚上如何的听戏饮宴,之后再把班子里的姑娘玩弄一番。他越想越快活,哪里还想得到其他,自顾自的在办公室里抽烟看报纸――最近他对原本不太感兴趣的《临高时报》也来了兴趣,要往上爬,还是要多学习才行。

    常青云却没有他那么惬意,他此刻额头掌心都在出汗。活了四十多年,头一回这么紧张――哪怕当年被髡贼活捉的瞬间,他也没这么紧张,只是害怕而已。

    他一面指挥为刘有望的夜间“彩排”做准备,一面暗中掌控着营中的阴谋分子。

    三合嘴这里,这些日子或是内部发展,或是外面渗透,常青云直接控制的阴谋分子有五六十号人。据易浩然的意思,营地里还有其他人阴谋分子。这些人显然是万一他失败之后的备份。

    刘有望在营地里的积攒的仇恨值已经很高,已经到了一点就着的地步。他们登高一呼,这营地便会大乱起来。但是只要外面的第三中队没有被牵制,暴动的成功性就很小。这就得看外面的人了。

    常青云对“外面的人”并无太大的信心,他在官场和军中都待过,深知“配合”一事十分烦难。便是朝廷官军,几路共进,要在某日合计,都并非易事。稍有不慎,这配合便会落空。所以他不太敢信任“外面的接应”。

    按照目前的计划,待到城里发出信号便先直接控制刘有望,随后在将戏箱里的火药引燃,引起了大火,随即煽动起暴乱来。

    当然,这种暴乱如果没有外面的武装接应袭扰,第三中队只要动作迅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扑灭。

    但是,这么一搞,三合嘴的骚乱必然会吸引住梧州城内的注意力,这么一来,城内的守军便无暇他顾。可以让入城的队伍从容行事。

    实话说,常青云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旦暴乱发动起来,他脚底抹油,溜出去并非难事。真正难以脱逃的,反而是那些潜入城中的“义士”和易浩然。

    实话说,他对易浩然的情绪颇为复杂,原本对他硬把自己拖入这场阴谋一直心怀怨愤。如今他却对这个“冬烘先生”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易先生不为名不为利,甚至亦不为朝廷,只是为了“名教”二字。

    这世上,纯人难得。易浩然就是这样的纯人。他有预感,这位易师爷十有**是不会活着离开梧州了。

    骆阳明回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热,家中诸人便都来诉说郝师爷被捕之事。众人异口同声:郝师爷是冤枉的,要他尽快设法把人给保出来。

    骆阳明也不便说破这郝师爷被捕就是自个的主意,只是安慰这几天解元老事情太多,等过了明日,他得空了便去办。

    李文升不放心,又道:“老爷!如今这梧州可是军法当道,老爷还是明日去给衙门打个招呼。否则一到诏命下来,就要处决许多人,把郝师爷也给搅和进去――人没了气可没法续上。”

    解迩仁入城之后,整肃城内秩序,追究放火和劫掠的乱兵歹人,在梧州城外的江滩上前前后后处决了数百人。这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放心,最近没有军法审判。”骆阳明安慰他们道,“再说澳洲人也是讲规矩的,就算是行军法,也得过个手续不是?总不能直接推出去就砍头……”

    “老爷这样说,老朽就放心了。”李文升道。

    没想到到了晚间就寝,温蕴也抱怨道:“郝先生好好一个读书人,半点坏事也没干过。待大伙都好!怎么忽然就把他给抓了!没天理的事情!”

    因为最近丁阿桃有月事在身,和他同寝的是温蕴。

    骆阳明原本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随口应付道。

    “我都说了,这是澳洲人的决断,我也没法子。”骆阳明苦笑道,“你莫要紧张,不碍事。最多要让郝先生在牢房里蹲几日,绝不会让他受罪……”

    “这朝廷的官司我知道,一入衙门深似害,便是清白无辜,也得蹲上个十天半月。他在牢里就算不吃苦,这立恒的书怎么办……”

    “谁是立恒?”骆阳明听到个陌生名字,困意一下没有了,追问道。

    “就是郝先生收的学生――这些日子你多晚才回家,也难怪不知道。是蒋家小姐的儿子……”

    “蒋家小姐?!”骆阳明忽然想起来什么,“就是那个……秋婵?!”

    “秋婵?”温蕴歪着头想了想,“对对,就是她!太太说她是瑞锦堂绸缎铺家的小姐,丈夫梧州破城的时候被乱兵杀死了,就留下这么个儿子。这郝先生是她娘家的亲戚……”

    她这么一说,骆阳明隐隐约约的想起了什么,好像的确是听老婆说过这事。他忽然脊背一冷:这蒋秋婵不就在蔡兰身边当“伴妇”?!原本似乎是毫不相干的人,这下一下都被牵扯到了一起:郝冉-蒋秋婵-蔡兰……

    骆阳明并不知道赵丰田对蔡兰的怀疑,但是郝冉这条线居然能牵扯到首长的“身边人”!这立刻引起了他的职业警觉――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立刻批衣起床。点亮了油灯。

    小姑娘被他起床的动静吓了一跳,吃惊道:“老爷,怎么了?”

    “我有急事,要上衙门去!”骆阳明说道,“你且睡便是。”

    “老爷要出门,奴婢服侍您穿衣,再叫伙计跟着去……”温蕴便要起身。

    “不用了,你在家里待着就好。”骆阳明嘱咐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哥哥今晚睡在哪里?”

    “他和伙计们都睡在大南门那边……”温蕴摸不着头脑,“明天有活干。老爷要找他?”

    “不找他。”骆阳明道,“你先睡就是。不要等我了。”

    骆阳明换了衣服,从店铺门口叫了个伙计跟着。急急忙忙往市政府赶去。虽然梧州执行宵禁,但是他有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来到了市政府,见到了赵丰田。

    赵丰田听了他的话,呼啦一下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神情激动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这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原来如此!”赵丰田当即把自己查找外调函的经过说了一遍,“……难怪外调函会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原本这件事最大的嫌疑犯就是蔡兰!只有她才能接触到首长的文书,现在,有了你这条线索,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被串起来了!”

    “蔡兰也可能是无辜的。蒋秋婵的嫌疑更大!”骆阳明道,“别忘记,她可一直在蔡兰身边,真要动脑筋,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这事情不简单。”赵丰田说,“外调函是谁毁掉的现在还不好说,但是郝染和她们有联系是肯定的了。看来这郝先生是大鱼……”

    “肯定是!否则蔡兰或者蒋秋婵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去救他?!”骆阳明道,“我看,今晚就得提审他!”

    “也不用这么着急。”赵丰田看着眼睛里有血丝的骆阳明,劝道,“他人都被抓到了,还能扑腾到哪去?我这就关照郑二根,把他单独关押起来。”

    说罢当即叫来一个归化民工作人员,要他去通知郑二根:“不但要单独关押,还要派人盯着他,防备他自杀!”

    “其他事你也别着急,这几天大家都忙得够呛。郑二根手下也没什么几个管用的人,还不得他自己去办?说起来这事不简单,里面牵扯到的人还不少……”

    “还有谁……”

    “还有推荐蒋秋婵到蔡兰身边的笪掌柜――也得查一查。要是有瓜葛,不妨办个大案子。”赵丰田说,“这帮子老爷一个个拿乔作势,不给他们点颜色是不成了。”他又宽慰骆阳明道:“这案子等明天卸完货慢慢料理就是。蔡兰和蒋秋婵也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跑不了,到时候并案审理就是。”

    骆阳明觉得他说得有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书生加两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作为?况且都已经被控制住。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作为情报人员的警觉性让他又想了想,说;

    “我建议还是立刻提审。这个姓郝的师爷长期潜伏在城里,又不惜让蔡兰毁掉外调函,说明他躲在城里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简单的躲避或者搞情报之类。马上就有大批的粮食运来,要提防敌人有什么阴谋……”

    赵丰田略一思索,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叫郑二根去提审他!”

    易浩然原本已经在打盹了,忽然却被开牢门的声音惊醒。外面看守叫道:

    “郝冉!郝冉!”

    易浩然起身道:“学生在此。”

    “出来!”

    易浩然从容迈步而出,问道:“不知差哥有什么吩咐。”

    “给你换个地方。”看守说,“随我来!”

    易浩然心里一紧,他瞬间明白,澳洲人已经知道钓到了大鱼,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从容说道:“请差哥带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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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介绍:
穿越到乱世不是被雷劈,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想称王制霸,有人想解民于倒悬,有人想以己之力,阻止最后一次野蛮对文明的征服,从而改写中华民族的历史。
当然也有人想得只是三妻四妾,过现世过不上的极度腐败的生活。
这群三心二意,各怀抱负的普通人,没有虎躯、没有王八之气更没有弱智光环道具。乱哄哄的挤在一艘旧船上,有的只是现代机器、科技还有各式各样的理论。穿越者们怀着现世无法达成的野心、梦想和理想,向着明末的乱世进。
目标: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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