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节 张易坤的小算盘
作为艾志新来说,包税算是一个合理的可考虑的选择,毕竟从短期来看,包税制的效率高,花费小,而且无需投入宝贵的归化民财税人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备用政策。那就是万一政务院不批准他的包税方案,那么他就准备继续在那些基层政权薄弱,难以切实掌控的地区推行“合理负担”。
这个合理负担不包括农业税——一来“清丈田亩,厘清田赋”是元老院在农业上的基本国策,不能动摇;而来农业税在传统中国社会里的地位很高,所谓“皇粮国税”,是一种统治权的象征。政务院给财税局的指使里明确说明:那些目前没有条件执行清丈田亩工作的新光复区,可以继续沿用旧的征税体系征收农业税。
“合理负担”也可以算是一种包税,只不过是交给了地方上的“乡贤”去分摊征收再上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近似山大王下山勒索村镇。不过,这个办法简单易行,对广东这样地方宗族势力较强的地区执行起来更容易。毕竟宗族势力虽然要争夺基层统治权,但是一般不会直接对抗官府。
艾志新的所谓“合理负担”实际是把除了农业税之外其他征收的税种混合打包征收,以村为单位征收。当然,这样粗糙的征收方式他是不满意的,即宣传不了税务制度,也起不到调节社会财富的作用。唯一的好处是毋须投入太多征收成本就能满足财政上的部分需求。
“要不行就暂时这么凑合吧。”
他把方案封入公文口袋,叫来通讯员立刻发往临高。
艾志新随后在椅子上假寐了一会,以弥补自己今天天不亮就起床的缺觉。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过去,待到醒来的时候阳光满室,往窗外一看太阳已经快接近中天了。
“靠!”艾志新忙不迭拿起桌上的手表,已经快要11点了,自己这黄粱一梦时间可不短。他赶紧坐直身子揉了揉脸,又拿出抽屉里的梳子快速的梳理了下自己因为睡觉略为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睡着了,归化民工作人员除非有火烧眉毛的事情,否则是不会来叫醒他的。
以后得和艾懿心说一下,白天看到自己打瞌睡的太久要叫醒。
这时候艾懿心却走了进来,打着手势说有元老求拜访。
“快请他进来。”艾志新赶紧把衣领子又拉了拉,又赶紧对着径自看了看自己的面色,不管怎么说,大白天睡觉都是件不体面的事情。
来拜访的元老却是大世界的总经理张易坤。
广州光复之后,原来广州站的一干元老要么调离要么改换了官方职位,比如郑尚洁就成了广州商业贸易局局长郑尚洁,张易坤也不例外,他除了继续当大世界的总经理,还挂了一个商业贸易局副局长的头衔。每天忙着组织广州的商业活动。
广州的商业活动是非常频繁的,这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每天的产出和消费即使按照旧时空的标准也相当可观。
商业管理局不但要保证广州的商铺流通正常有序的运行,还得配合财税部门的工作:不论是税收还是币制改革,其实都牵扯到商业管理局的配合——特别是商业管理局管理下的各个国有和国有参股企业的运作。
张易坤最近气色极好,艾志新隐隐约约的听说他新搞上手一个女人——据说是本地大户家的闺女。这让艾志新对他的突然来访产生了一定的警觉。
果然张易坤客套了几句便立刻转入了正题:
“我前几天看了你的那个广州财税制度的草案。要征收的各种税种和可行性报告我都拜读了——很专业。有些事到底要专业的人员来办才行。”张易坤先吹捧了他几句。
“你过奖了。”艾志新客气的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看到草案里是要开征屠宰税吧?”
“是这样。”艾志新简短的回答道。收屠宰税一方面是扩大税基,一方面从某种程度上保证进入广州市场的肉制品安全。
他原计划把这块检疫和征收业务交给警察局的卫生警察去办理,征收的税款除了支付相关预算之外,所得的税收除了一部分上交财政之外,其余划拨给国家警察。
“是这样的。你在广州的时间很短。不知道广州的肉制品和屠宰业是有势力在管的。里面涉及到一些利益集团,他们充当了质检和批发机构的左右市场,你这么干有抢他们饭碗的嫌疑,我想可能会有难度。”
艾志新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张易坤,心想他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的的?再一想他就完全明白了。
艾志新淡淡说道:“那怎么办?渔产品收了渔业税,如果陆上的肉制品不收屠宰税,税收上是扭曲的,对于户并不公平。而且现在财政压力太大,广州府各县算起来每年消费猪羊好几万头,一年光这个屠宰税就能搞一二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字啊,我们卖玻璃杯得卖两万个才能有这些收入——还不是纯利润”。
张易坤说道:“我有个建议:城外可以搞肉联社管理鲜活牲畜的交易市场作为批发市场,垄断批发市场的销售渠道放开零售市场,拉着那些势力一起搞,我们提供运输和规制,盐,和香料,活的牲畜在我们规定的市场上接受检验检疫,完税,然后再入城,运到各个肉铺,餐馆或者宅邸。杀完后牲畜如果不能全消耗掉,以现在的气候没有盐和香料给腌制就**了,在盐和香料优先供应的诱惑面前他们不得不参与进来。”
艾志新想这和目前收渔业税类似。要说作为一个办法来说也算有相当的可操作性,至于什么“恐怕会阻力”、“拉着那些势力一起搞”,说白了就是张易坤想给自己弄白手套——元老院的刺刀还怕什么“阻力”么?他不动声色的的又问了下:“这个肉联社叫什么?该找那些人合作?”
张易坤想到,这艾志新装傻啊。我和他提出这个当然是和我合作啦!于是,说道:“大世界的肉制品供应主要来自两家,一家是徐记主营是海鲜和河鲜,他们自己也有徐记海鲜店,下回你可以去大世界里的去试试,保证安全,但除了海鲜他们也经营各种腌肉和咸鱼,以咸鱼类为主。还有一家是以经营羊肉为主的豚肉为辅的朱记,朱记的香肠不错——改天我送个几斤给你尝尝。”
张易坤很自然的接着说:“这两家大概占据了广州城三分之一的肉制品供应,因为消费量特别大,所以和广州附近的村落的养猪户都有合作,信誉好,养猪户都把猪卖给他们。所以不如我们几家搞家肉联社再把其他肉商都给规划进来,原来他们贩卖牲畜也要被各种厘卡收税,现在换成在市场里收,他们的肉铺作为资本按市场占有率入股,组成肉联社,肉联社的名字就叫三联肉社吧!象征着我们大世界和徐记,朱记三方联合,这两家当初都是买过大世界的股票的,有长期合作。”
艾志新心想你在骗鬼呢!他读过对外情报局提供的《广州商业情况汇编》这部大部头材料,广州的生猪收购、屠宰和批发是由几家大型猪行承办的——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徐记、朱记。按照张易坤的描述,这两家就是生猪行的下游企业,要按照老北京的说法,这两家不过是大一点的猪肉杠子,从猪行趸了猪肉回来零售,再制作一些熟肉、咸肉制品。
这两家别说什么“势力”、“垄断”了,根本就是两条小鱼,居然想来蛇吞象。艾志新未免有些鄙夷了,好歹你也是个元老,居然出面为两家猪肉杠子来当说客——就算是选白手套,好歹也也选稍微像样些的吧!
但是他并不急于揭穿或者否定,毕竟这方案也相当的合理。通过批发市场收取流通税是原有的既定方案。张元老想给自己弄点副业,他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不过,这点伎俩瞒不过任何人,他张易坤想一口吞下广州的牲畜肉类供应,野心未免太大,怕是要得消化不良。自己肯定不能掺和进去。
“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艾志新打了一把太极推手,“不过,设立商业企业之类的本身也不归我管。不过这个设立集中的肉类批发市场的事情完全可以办。我本来也想和刘市长他们谈这件事呢。”
张易坤当即表示这事他会以商贸局的名义牵头去搞,接着他又暗示元老们都可以参一股。艾志新只点头不说,面带微笑。
艾志新猜的没错,张易坤这么热心的推荐两家企业出来搞联营公司,正是在扶持自家的代理人上位。
徐记和他的关系,比艾志新想的更密切些——实际是张易坤小妾家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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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节 百里侯
散落各处的尸体不加掩埋的话会引发瘟疫,流散的武器亦是潜在的威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梧州战后,城里城外官兵遗弃武器甲杖火器甚多,几乎随处可见。大量军械流散流散,对新政府来说有潜在的威胁。必须尽快加以收缴。另外,他眼下孱弱的武力状况也亟须一些补充。朱全兴的一个营可管着梧州府的好几个县的安全工作,难以面面俱到。
最后的议题是修复城墙和城内外的一些基础设施。这次梧州大战其实战斗并不激烈,但是双方投入火力很大,尤其是陆军的炮兵和海军分遣队,几乎把梧州战场当作了实战训练,在梧州城内外倾泻了大量炮弹,严重破坏了梧州的城防设施。现在都得把恢复起来。
此外,便是梧州城外的两座重要交通枢纽。一座是架设在桂江上,通往三合嘴大校场的桂江浮桥,另一座则是架设在西江上的苍龙浮桥。这两座浮桥讲梧州的东、西、南三岸连接起来,使梧州的内外交通变得十分方便。
现在这两座浮桥都在围城战中被毁,交通中断,各处来往也很不方便。
解迩仁粗粗一算,不算他计划中的排污系统,光修复工程就够他忙上半年的。至于花费的钱粮,那就更不用说了——光靠这“善后大筹款”根本应付不过来。
开完善后局的会议,解迩仁又召集了归化民的干部会议。
梧州的归化民干部人数极少,除了他视为左膀右臂的市办秘书赵丰田和第三营战列步兵7连连长钱多这一文一武之外,归化民干部不过二十人。这些干部多是从元老院统治区里的归化民干部中突击提拔培训的,多数是广东出身,亦有山东和海南的。编入琼崖支队之后经过专门培训,最少也能用广东话进行交流。
现在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听候解迩仁的“指示”。
解迩仁看着这帮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归化民干部,心里觉得有点虚——这北上干部的成色他多少还是有点数的:大多数人出身农村基层干部,只有极少数是行政口调配来的或是退伍军人。
这些干部的水平如何,解迩仁是一点底也没有。不过眼下也没有比他们更好用更可靠的人了。
“同志们!”他清了清嗓子,“梧州业已光复——这都是我们英勇的伏波军陆海军官兵的功劳——我们作为第一批接管梧州的干部,靠着伏波军的枪杆子进了城市,这不稀罕:要进得来,还要坐的住。”
说完这句话,解迩仁的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底气了。
“大家来之前都是读过对外情报局编撰的《梧州概要》这本小册子的,上面罗列了梧州府城和周边的地区的详细的社会民情,以后开展工作这是我们的重要参考书,希望大家没事的时候要多读读——掌握具体情况才能开展工作。”
接着他布置了眼下要做的几件事。广州等珠三角等地的城市一光复,接收的元老和归化民地方主官的首要工作是清查户口,建立工商登记资料之类的政权建设性工作。不过梧州的情况和这些地方不一样——梧州是“前线城市”,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所以他布置的工作也是围绕“安全”这个问题上。
具体的工作,和刚才交代给善后局的大致相同,解迩仁将将各个包干区的工作分配给归化民干部,要他们时刻监督督促善后局的相关工作。又指定了几个干部专门负责带领劳工队进行尸体和瓦砾的清运工作。
因为配置给梧州的国民军还没有到,解迩仁急于要扩展武力,便决定从投降的本地卫所兵丁中简拔老成可靠的组成民兵队,由伏波军士兵负责统带。
他计划是从钱多的连里拨出一个排,一个士兵带领十个民兵,组成三百人的民兵队。余下的正规军不动,作为机动兵力。
“……你看这样有难度么?”解迩仁问钱多。
“难度是没有。只是士兵用的是步枪,民兵没有步枪,只能用枪矛大刀——万一要打仗等于我们少了三十支步枪的火力。”
三十名士兵分散在三百名民兵里担任指挥,无法集中成一个排来集中投射火力,这个损失有点大了。毕竟梧州城里可只有一百支枪。
“民兵队可以装备些弓箭和旧式火器,至少多三百个人。”
7连只有一百号人,负责整个梧州城的守备警戒上显然是不够的,所以他也没有再表示异议。毕竟国民军什么时候会到还不知道,即使来了也只有一个中队而已。
为了进一步充实手里的武力,解迩仁决定把原先梧州府、县衙门的三班衙役都接收过来。皂、快、壮三班虽然职掌各有不同,但是总体都是偏向于治安工作的,虽说这些并不太合用,总算熟悉本地情况,至少可以先把眼前的治安工作对付下来。
拉拉杂杂的各项细节一一落实,最后解迩仁关照赵丰田:要立刻拉一支宣传队。
解迩仁自己是记者出身,对宣传工作最熟悉,也最看重。
“首长!这宣传队的事不着急吧。”赵丰田说,“外面已经归降的本县官吏都在等着见您呢。都大半天了。”
“他们既然都投降了还急什么?总有个位置给他们领工资就是了。”解迩仁颇不耐烦,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纸,“这是我写的一个方案,你要尽快把人和所需要的器材都给落实了。”
赵丰田接过去一看,这方案端的详细!机构编制,人员数量,几男几女,什么技能要求都有,连着着刷标语用的笤帚、石灰桶;写标语用的粗纸、笔墨都一一开列清楚。心道首长这计划作得真是好!
不过再一看,里面有些要求却不好办,因为还涉及到一个“文宣队”。
所谓文宣队赵丰田是知道的,不外乎组织一帮能吹拉弹唱的男女,四处去演唱或者演出“活报剧”去宣讲政策——在海南这算是很常见的宣传形式。每个县都有一个文宣队。他们到梧州才几天,上哪里去找这些吹拉弹唱的“专业人员”呢?再说人愿意不愿意为去“宣传”也很难说。
最后还有一个“覆盖率目标”,往下面看又有短期目标——七天内;中期目标十五天内,远期目标三十天。分三个阶段分别要做到标语覆盖率达到多少多少,文宣队宣讲次数要有多少次,参加宣讲的人数多少多少……
他嚅嚅道:“首长!这些事倒也不难,只是不是急务,特别这宣传队……”
“宣传队你从难民里多找几个有文化的就是了,反正就是写字,”解迩仁说,他觉得赵丰田对宣传工作的意义理解不够深刻,语重心长道:“宣传工作是我们民政工作的重点,你可不要看着觉得是刷笔杆子没产出的事情,梧州本地人民对我们元老院、澳洲大多是只闻其名,不知其究,有的大概还觉得我们是打家劫舍的海寇上岸,对我们开展工作很不利,也给了伪明抹黑我们的空子。再说我们进城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施政措施,都要广而告之,让人民群众都知晓……”
赵丰田连连点头表示首长看得远,看得全面。自己一定会办好的。不过他还是提醒首长,外面的“降人”可还在等着。
“那就叫他们都进来吧。”解迩仁心情好,说道。
由于知府和知县都已自尽,梧州的“降人”里没什么特别有含金量的官员,多是本地衙署的吏员班头一级的人物,最高不过个教谕、训导之类的学官。解迩仁开会时间过长,已经没什么兴趣和他们多说话,敷衍了几句,要他们“实心办差”就关照“散了”。
散会之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关照赵丰田:“明日你不拘哪里,找一个对本地情况非常熟悉的人来作向导,我要巡视一下这梧州城。”
“知道了,首长!”赵丰田说,“这人选是现成的,我这就去安排!”
接见完“降人”,已近暮色。解迩仁当晚就歇在知府衙署。后衙点起了亮晃晃的煤油灯,摆上桌椅。因为这是许多天里第一回正儿八经的住在屋子里,所以解迩仁的生活秘书格外巴结,晚餐很是丰盛。
梧州是两广的商埠,商业兴旺,在吃穿上十分讲究。虽说现在是大明,后世梧州的许多著名菜点尚未问世——比如纸包鸡、酥皮狗之类的,但是本地的一些著名土产都已有了。府衙里自然都有预备。生活秘书因为知道他很久没正经吃饭了,特意精心烹调:梧州纸包鸡用的是本地三黄鸡,滋味鲜醇,煮饭的米也用的是蒙山油粘米。唯独新鲜的蔬菜因为战乱的关系不好找,勉强凑了几个蔬菜。
解迩仁自登陆广东以后,基本就没有好好的吃过饭,这回算是大快朵颐了。看到美人依偎在旁,又想到自己也是个“百里侯”了,不觉有了大丈夫生当如是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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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九节 副局长们
艾志新自然不知道里面的门槛,但是他知道这事里有多少花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要是同意你搞这个肉联社,那些猪行才会成为阻力。”艾志新心想。
张易坤的方案,等于是彻底踢开原有渠道的生猪批发商,改由徐记去垄断。
要说这也不算什么,老张作为元老,以权谋私给自己弄点福利也算人之常情。他艾志新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不过这件事他不能不慎重。
自古以来,从事生猪批发、屠宰生意的,都是地面的上的“人物”,虽然难以冠之“乡贤”,但是“土豪”却是没问题的。要不然刘备起兵,怎么会和张飞这个区区“屠夫”结义呢?
生猪行不但能把持着生猪的贸易、屠宰和批发环节,在农村集市上往往还有垄断生猪收购的能力,没有相当的胆魄手腕是干不了这行的。
自然了,以元老院的实力,整治这些土豪并无难处——要细究起来,他们也有被整治的充分理由。问题是,这种整治的效果是什么呢?
现在广州城的猪肉供应,就是由这几家生猪行垄断的,现在元老院利用行政力量,剥夺了他们的垄断权,改由这家肉联社来垄断。
从垄断的效果来说,半公半私的垄断显然更好,但是货源怎么办?
现在广州市的商业贸易局和属下的相关企业,还是什么肉联社,都不掌握生猪的货源,也没有现成的屠宰场和分销点。赶走了这批“张屠户”,广州市民还真得吃“带毛猪”——搞不好有个阶段连猪毛都看不到了。
好吧,赶走现成的税源,弄一个不知所谓的“肉联社”,艾志新心想,你这张元老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我说老张啊,”艾志新慢吞吞的说道,“虽说现在的生猪行批发体系有很多问题,但是这几家生猪行的购销渠道都是现成的。新弄一个班子不难,不过呢,这广州好几十万人口,这生猪的供应可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民生问题。万一有个差池,这可是要上《每周要闻》的……”
“徐记和朱记眼下就占了城里三分之一的肉制品销售,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艾志新心想,肉制品和生猪是一回事么?!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
实话说张元老想给自己弄点产业,而不是指望着办公厅把持着的“元老基金会”,他也是完全理解的,不少元老们或明或暗的给自己弄个白手套,搞个产业——苍蝇附骥的发点财,只要不损害大局的利益,有些事情元老院就算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比如卢元老的那个张家庄包工队,分包工程也不多拿一文工钱,做多少活计拿多少钱,无非是活少的时候能优先安排上。
不过今天这事情可就不同了,一个处置不当,别说什么流通税、屠宰税,连生猪供应是否能保障都很难说了。
肉联社夺了生猪批发权,原来的几家生猪行虽然不见得敢反抗,但是于情于理,都不会把过去的收购渠道交出来。肉联社短期内又不可能建立起自己的收购渠道——结果可想而知。
艾志新想了想,道:“这事情你和刘市长汇报过吗?”
“这不过是商业流通上的一点事情,需要汇报吗?”
“老张呀,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艾志新原本想先敷衍他一下,再把皮球踢到刘翔那里,给他个软钉子碰,想了想决定还是挑明了说话好,“我就问你一句吧,这肉联社一成立,就算广州城消费量一点不上涨,每天至少要确保二百头生猪的供应量,一天也不能短少,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吧……”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出乎张易坤的意料之外,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么说,这个新成立的肉联社能够确保生猪供应不断档喽?”艾志新点了点头,“我这里是财税局。生猪断档,不过是少收几个税。对商业局来说,保证城市供应可是头等大事……特别是现在还在搞币制改革,物资供应都抓得很紧,只要能确保这家肉联社的生猪不断货,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这是流通领域的工作。”
生猪不比其他物资,元老院是没地方去调运的——各地的生猪供应自身还不够,就这样元老还觉得供应量不足,给工人和军人的蛋白质供给里鱼的成分太多了。
张易坤的脸忽然有些呆滞,瞬间他反应过来道:“这个么,不着急,不着急,我就是提供一个方案供参考。”
“怎么改造组织流通流域是你们商业局的工作,我们只是从税收角度提供一些建议而已。”
送走了张易坤,艾志新舒了口气,这老张关键的时候怎么犯起了糊涂!那几家生猪行长期怎么办他管不着,但是短期来看还是得留着——在没有新的体制代替之前急着消灭旧的商业流通渠道是很危险的。
其实要是单单只是搞个“肉联社”,垄断广州的猪肉零售业务,这倒也未尝不可。眼下正是力推币制改革的时候,元老院能掌握的商业流通渠道越多越好——这样能有效的干预市场。但是一口气想吞下猪肉的收购-批发-零售的全流通环节——这心也太大了。艾志新心想。别说什么入股了,就是让他当这个肉联社的最大股东,幕后大老板,他都不敢沾这个手。
几家生猪行的情况他大体也是掌握的,问题是也是颇多。不过,是否将他们国有化或者“联营改造”,这不在他管理的范畴之内,艾志新也无心插手——他只求能顺利的征收税款。
处理完手上的几份堆积的文件,一封今天刚到的财金省通电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一看,原来是广东省财税副专员兼广州市财税局副局长王企益、广东省财税调研员兼广州市财税局调研员张筱奇将于本日出发赴广州上任。
“这两口子总算是来了……”艾志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王企益和张筱奇是两口子,在旧时空和艾志新一样,都是干税务出身。不过他们两位一直是工作在基层征管上的。这两位当初还隐瞒自己的职业身份,用一个计算机专业来糊弄元老院,结果长期工作在行政岗位上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这几年除了从旧时空带来的女儿,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羡杀许多元老……
虽然出于某些政治正确的原因,元老院内部一般不说“纯血”这个词汇,但是大家的心里还是把“旧时空来的自带席位的”、“父母都是元老,在新时空出生的”元老子女视作有着更高的联姻价值的对象。
这两位一直悠游得过日子,经营小家庭。连在临高“整理田赋”这么大的事上也保持着一声不吭,要不是某天王企益不经意在论坛上谈了些粮赋征收上的专业看法,被“揪了出来”,指不定就这么糊弄了过去。从此两口子就在财金口上班搞税务工作了。
这次艾志新来广州前,财经省的会议上就已经做出决,把财经省的三个税务专业的人员都安排到广州来。做一正两副的高配——当然了,这三个元老要负责广东全省的财税工作,实际业务量也足够大的。所以未来还会调配专门的财会、审计方面的元老过来加强。眼下他们三个的主要工作就是把税务体系建立起来。
实话说,当初在会议上宣布这个任命的时候,王企益两口子的脸色并不是那么积极。自然了:他家孩子多,要把孩子都托付给别人,两口子到广州去上任,的确有点放不下心。好在最后王企益的表态还算很坚决,总算让艾志新放了心。
不过老王表态之后,张奇便私下找过自己说她能不能到了广州后暂时就先在广州只干两个月。
“艾局长,你知道我家仨闺女,老大按原来说法都初中生了。正是女孩子关键时候,我确实不太敢离开太长时间。”
老王家的仨闺女大家都知道,尤其是后来的那对双胞胎姐妹,谁见谁喜欢,如今才上幼儿园。艾志新也能理解这个妈妈的心情,加上下一步在广州落实具体工作更离不开张奇的大量基层经验,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没想到艾志新来打前站几个月,王企益两口子还在临高没动,张筱奇是在“培训人员”——这也就罢了,毕竟税务人员严重短缺,王企益一会是“搞调研”,一会是“顶层设计”,一会又是“各部门沟通”……好不容易说要动身了,广州又开始闹鼠疫。广州内外交通管制,王企益两口子自然也来不了——他们既不搞行政工作,又不是医务防疫方面的专家,来了也毫无用处。艾志新只好给他们发了道电文,要他们“重点培训税收干部”。
他之前已经把设计的税收方案全文发回了临高,供财经口讨论审批。这次王家两口子上任,应该会把最后的决定方案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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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节 蝴蝶效应
梧州纸包鸡吃到一半,许可才匆匆赶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解迩仁关照摆上椅子和碗筷,关照再来几个菜。
“不必添菜了,”许可摆摆手,“这许多菜足够吃了,给我盛碗饭来便是。”
解迩仁见许可的面色不大好,似有忧思,问道:“老许,怎么这么晚才来?有事?”
“是的。”许可拿起碗筷,扒了一大口饭在嘴里,边吃边说低声道,“我刚才接到朱鸣夏的电报,八排瑶的骚动规模已经开始扩大,部分明军屯所崩溃。一部分瑶民武装正在集结,很可能会围攻各地的县城。”
“这可就大条了!”解迩仁吃了一惊,各个县城拿下来不久,基本上都是空虚状态,有的县城连国民军都没有,除了本地的民壮之类的地方武装,可以说是一座空城。
明军东西山防瑶参将和中路守备的撤离,使得八排瑶暴动比之历史上少了制肘,因而暴发的规模更大,范围更广。前阶段在肇庆招降的不少明军卫所的囤驻所都遭到围攻,不少寨子已经陷落。
“……一句话,这次的瑶乱比历史上更猛,范围更大。朱鸣夏要我转告你注意城防和周边治安工作——历史上瑶民武装多次进攻过梧州,还一度攻破过……”
解迩仁听的两手冰冷,原本的雄心壮志也少了一多半,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忙问道:“梧州是前线城市,有增援吗?”
“朱鸣夏现在恨不得把朱全兴的第三营都给抽回去,考虑到梧州的重要性才没这么动。”许可说,“第三营还是留在梧州,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哪里能放心!”解迩仁有点恼火了,“第三营才几个人?要管梧州府9县1州哪里顾的过来!要知道我这堂堂的梧州府城里就一百个大头兵!”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吗?说到人,哪里不缺呢?”许可笑了笑,从纸包鸡上扯下一条鸡大腿吃了起来,“各县的国民军都会扩编……听说已经有了批复,允许县市行政领导就地扩编民兵队,还准备再增加五千支南洋步枪的配额。”
“这还差不多,可是到现在国民军的影子我还没看到。”
“他们已经到肇庆了,明后天肯定会到梧州——现在西江水路还是很通畅的。”许可说。
听说国民军就要到了,解迩仁有些放心了。钱多的那个连毕竟是属于第三营的,自己虽然可以用却不能掌握,朱全兴一纸命令就可以调走,相比起来还是国民军更能让他放心。
“这下对广西的进攻要停了吧?”
“正式的命令还没下,不过肯定要停了。”许可说,“咱们就这点兵,我也很快就要回肇庆去了。”
“这下老熊又能舒坦几天了。”
“老熊还舒坦呢,我看崇祯很快就会要他好看了——搞不好落个畏罪自杀都有可能。”
听说许可要走,解迩仁的心底不觉有了股淡淡的寂寞感。
送走了许可,解迩仁又在大堂上对着梧州地图看了又看,自己的局势还真有点不妙,万一瑶乱波及到西江两岸,自己身后的交通线可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自己便是孤悬敌前……
“这可就真有点不妙。”
解迩仁开始心虚了,看这局势,他实在也鼓舞不起来。
得把城墙尽快修好!他想,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城墙在,就有很大的安全保障,毕竟以中古军队的水平,要攻下梧州这样的府城还是很大难度的。
当晚解迩仁就睡在知府衙门的后衙,想到这衙署的前任主人自尽没多久,自己就住到了他的房子里这点让解迩仁多少有点不那么舒服。不过他劳累了一天,没容得多想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晨起来,只觉得精力充沛,浑身都是活力。很有大展手脚的意思。
洗涮完毕,匆匆吃过早餐来到权充办公室的府衙二堂。赵丰田已经在大堂上恭候了,他旁边还有个半老头子,正是本地的一位秀才公。
这位秀才公五十多岁,在城外有些田地收租,城里又有些产业。他对仕途一贯不太上心。进学之后便无意科举,在家悠游度日之余便是出门游历山川,不但足迹踏遍两广,还去过许多当地人视为畏途的不毛之地——远的不说,便是这两广境内的狼寨瑶峒,他也去过。对所经之地的地理、风土、民情、物产十分感兴趣,在本地颇有些名气。
他姓何,本名守仁,不过因为他给自己取了个号名叫“东篱”,久而久之,城里城外都叫他何东篱了。
何秀才对澳洲人并不反感——他不但去广州,甚至还到过海南,甚至一直到了临高,亲眼目睹了元老院治下的安定繁华,对澳洲人有很大的好感。因而这次大军兵临梧州,他对抵抗一直持消极态度:一来两者实力悬殊,战之必败;二来他也看不出抵抗的必要。对大明,他倒不是没有感情,但是这感情还没深到愿意为止毁家献身的地步。
解迩仁进城之后要找个合适的向导熟悉下本地的风土人情,赵丰田查了下下发的《梧州基本情况手册》,便推荐了这位何秀才。
何秀才倒不推脱,一请便来了。即无某些文人士子那般为了表示自己是“被迫屈身事贼”而忸怩作态,又不像某些人那么猴急着“从龙附骥”,态度很是从容平和,几句话说过,解迩仁对他有了很大的好感。当下请他做向导,游览下梧州全城。
何东篱自然没有拒绝的必要。解迩仁当下关照赵丰田在衙门里留守便点了一队护兵随同保卫。
街头的秩序比之昨日又有所好转,难民们已经组成了队伍,正一队一队由民兵们带领着清运尸体和废墟。刚刚组建起来的民兵在伏波军士兵的带领下虽然军容风纪一般,精气神多少还有点模样。解迩仁昨晚的担心少了几分。
带队的干部看到他走来,立刻就要上来报告,解迩仁摆摆手:“不着急,你们先干活。”
文宣队也有了存在的踪迹,墙壁上已经用石灰水涂上了七歪八扭的标语,什么“军民合作,驱逐明寇”;“伪明杀人放火、澳宋治病救人”;“熊文灿烧梧州城杀梧州人,甘当伪明土皇帝的孝子贤孙”……有些地方还张贴了宣传画和布告,仔细看,布告的墨汁和背后的糨糊还没干——大约是一早上才弄好的。
这工作效率也算杠杠的了。解迩仁暗暗点头——赵丰田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宣传工作就是到位。
梧州的府衙位于城南,距离小南门不远。解迩仁出的衙门才注意到原来这梧州府衙北面和苍梧县衙相邻,这座府衙的南面和西面都紧挨着城墙,正处于梧州的一角。西面的城墙外正是滔滔的桂江。
因为他要求先登城门看一看,何东篱先领着他上了距离府衙最近的小南门,因为城楼名位“德政”,所以也叫德政门。
攻城的时候,大小南门都受到炮火的袭击,所以两处衙门都有部分地方被落入城中的炮弹破坏,但是损害并不大。与之相比德政门城楼就被破坏的非常严重,炮火几乎将这座城楼完全摧毁,只剩下一堆废墟。此刻,士兵们正监督着俘虏劳工队拆除剩下的残骸,回收部分建筑材料。
何东篱说,这小南门是明太祖洪武十二年重修梧州城的时候才开的,之前的宋元城墙只有四门,到大明才算有了五座城门。分别是东门、西门、大南门、小南门和北门。根据城门上所修筑的城楼名称,又被称之为阳明门、南熏门、西江门、德政门和大云门。
洪武时期在朱元璋的住持下,掀起过一阵基本建设的**,全国各座府、州、县的衙署和城墙几乎都是这一时期修筑的。特别是各城市的城墙的格局基本上一直保持了下去。许多保存到21世纪的明清城墙,几乎都可以追溯到洪武朝。
不过,明代新修筑的梧州城在面积上并不算太大,虽然较之宋元时期面积有所拓展,梧州城墙的周长也不过2.8公里,在明代的城池中不算太大,甚至还不如一些重要的所城。这显然和它重要的商业地位是不相称的,所以梧州的城区范围很早就已经扩展到了城外的桂江和西江畔。桂江和西江上会出现浮桥也正是这种城区扩大之后交通需求的体现。
站在小南门城墙上,可以看到城下有一道环城濠,何东篱说这又名护龙堤,宽两丈多宽,深也有两丈多,护城濠的内外都有木栅栏——不过大概因为年岁久远,很多地方已经缺失了,濠边还种植着杨柳。
“这些都是韩雍韩大人总督两广的时候,于成化初年修筑的,这梧州的城墙,亦是他一手修缮过的。”
“就是那个打破了大藤峡的韩雍吗?”解迩仁上任前培训历史知识的时候才知道了此人的。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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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节 港库
一想到很快就能开展税务实务工作,艾志新还有点小激动——他来广州几个月,于“财”还算有些业绩,于“税”可以说没有半点实务的业绩,全是搞方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来闹鼠疫耽搁,二来也实在缺少合适的人手。
现在王家夫妻两口子不但来了,还带来了税务短训班的一批干部,比起他现在手下那批不知所谓,新旧混杂,基本上是“自学成才”的税务干部要强太多了。有很多工作,艾志新实在不放心他们去办,所以就一直拖着。
他看了看到达到达日期和同行人数,叫来了艾懿心,要她按电文上的人数,在盐课司衙门——也就是财税局大院里安排好相应的办公室和宿舍。
因为实务不多,这几个月艾元老搞“基本建设”的时间比较多。不但修复了原来盐课司衙门里的多处危房,改建了一批老房子,修筑了化粪池,建造了公厕,顺便也给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的小院子里安装上了现代化的下水系统——马桶这玩意他可是受够了。
最后他拆除部分危旧房屋的方式开辟了空地出来用作操场,每天和财税局的工作人员做操——把留用的一干老吏折腾的苦不堪言。
盐课司衙门虽然面积大,房屋多,但是房屋多非常陈旧,加上广州的湿热环境,使得内部的卫生环境较差,在其中工作的积年老吏多有各式各样的呼吸道和关节疾病,一旦季节交替的时候,便有一批人要告病。艾志新上任不过半年,留用老吏里报“病亡”和“病退”的就有三人。艾元老便起了“锻炼身体”的念头,在财税局里搞起了“健身运动”——这即是为了留用人员也是为了保持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工作人员养成的做操锻炼的习惯。
如今税课司衙门里虽然还算不上“焕然一新”,至少比他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要不然这王家夫妻俩还未必愿意住在衙门里呢。
王家两口子抵达广州的当天,艾志新又起了一个大早——倒不是为了去迎接,而是今天又是例行港库盘查的时候。作为财税局的局长,他要去大世界对澳宋的国库即港库进行库存盘查,并签收签发相关转运货物,专卖局的相关人员也要陪同。
所谓港库其实是元老院的国库,也是各家德隆银行的金库,虽说现在已经确立了以中央储备银行为元老院央行的政策,但是实际上中央储备银行因为刚刚开办,缺少支行,目前很多央行的工作还是德隆在各地的支行代办的。
元老院的财政首先是为战争服务的,财金省会跟随军队在二线或者三线左右的交通要地(主要是港口)上设立补给中心,这些补给中心之后成为各地的国库。由于澳宋以海制陆不怕抢,运输又基本靠船所以国库基本设立在港口,被称之为港库——当然这也有早期尚未亮出旗号公开立国的情况下不方便叫“国”的因素在内
港库的最早由来首先是当年突袭苟家庄抢劫到的的财货。其中的贵金属和其他贵重细软运回临高后直接放在博铺港的丰城号的仓库里。当时丰城号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港口也方便把这些财物销售到广州等地换取元老院急需的其他物资。危机四伏的婴儿期过去后,就在港口修建了专门的仓库,丰城号的仓库的物资也慢慢移到陆地上。
澄迈战役之后,虽然没有拿下琼州府城和海口所城,但是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对琼山县的实际占领,财金口便在当地设立了琼州府补给中心——专门负责收集转运全海南的物资。府城周边的通过合理负担收取的军粮直接上交到琼山县补给中心,直接由港口清点造册后发船补给在广州的远征军,这即让本地的缴获立刻派上用场,提高了效率保证了资源的利用。战后这些补给中心迅速转化为港库,随着元老院财经商务部门的扩充,税务,工业,商务,专卖,海关,农业等等各种部门的物资领用和入库都要经过这些港库,艾志新由于负责了琼州的港库运营,也被派到其他地方设立港库,这也就建立澳宋最基础的国库体系,每个港库配有若干归化民经办出纳业务,建立有一套基本会计制度。
虽然在物资调拨上主要是由企划院负责分配,但是在具体的出纳上,依旧是由财金部门的港库来负责的。
广州的港库就设在大世界内部,在“里世界”靠近码头的地方,矗立着一排排的库房,库房外侧的一排办公室里,便是港库的办公室。
港库的工作永远是忙忙碌碌的,挎着通讯公文包的本地各机关的通讯员们进进出出,带来了各地物质流动的信函;每过一小时,通讯中心的通讯员就会把企划院和德隆在各地的分支机构的最新数据变动送到这里。
一个个木制柜台上,出纳们收集相关部门的物资领用单或者物资入库单,并指示相关仓库或者船只出库或者缴纳相关物资,然后将相关时间,单号,物资名目,登记到滚动黑板上,进行黑板公告,誊写员看到黑板上的公告誊写账册,电报员也同时将相关账册中的重要部分发报到临高的财金省和企划院,由他们负责记账。当部分库存物资接近设定的红线,或者在最近的交通部的定期转运期到来前某仓库会缺货时就会通知商务部、工业部或者附近其他转运库发船只去补货。
艾志新没有直接到港库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来到了“里世界”的码头旁的仓库区。
因为今天是盘库,所以此刻的库区并没有进出库的业务,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马车、手推车、搬运工……一概不见踪影、各处库房大门紧闭着,码头上渺无人迹,只有巡逻的国民军士兵的脚步声不时打破这里的寂静。实际上,每个库房里都有专人正在清点库存。
艾志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结束的时间还早——他自然不会亲自去库房里盘点库存,但是每次盘库他都会在场,有时候也会突击对某个库房某个项目进行检查。任何工作都会有“疲”的一天,虚应故事,敷衍了事的苗头其实在两广攻略前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苗头。因为干部的能力和数量的问题,元老院的行政体系其实是很弱的,如果元老自己不能事必躬亲的在第一线或者至少装出随时会出现在第一线,很多事情的执行就会走样。
“老刘!”
他叫了一声,一直跟随在旁的刘纲立刻赶了几步,凑到他身边。
“首长……”
“你先去盐库,看看盐库的盘库情况怎么样了。”艾志新说,“昨天到了一批新的盐,你去看一看,盐和票对不对的上号。”
随着元老院控制了海南和广东,大明在广东、海南的各处盐场都已经处于元老院的控制之下。不过,一时间他们还不能有效的控制盐场的生产,也无力配备足够多的合格的归化民干部去管理盐场,所以只能在流通领域上严把管卡,确保食盐专卖制度的落实。
盐务上营私舞弊的花样极多,盐民也并不是良善的小白兔,各路私盐商更不会将现成的利益拱手让人——不管是大宋、大元还是大明,再或者澳洲人,自古敢出来贩卖私盐的,都是准备着刀头舔血的。
刘纲是私盐商人出身,对这些套路所知甚多。艾志新愿意吸纳他到专卖局盐务公司里来也正是看中他这点。
“是,首长!”
刘纲带着人去了。因为要支持新币发行,在经济工作会议上多次提及要稳定物价和保证重要民生物资供应。所以艾志新的盐务专卖政策是平抑市价,以低价盐充分供应市场,一是确保市场的食盐供给,同时驱逐私盐,稳住市面再慢慢提价。
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刘纲过去的合作伙伴们并不老实,乘着元老院抛出低价盐的功夫,大量囤入。所以市面上除了元老院的商业流通领域能够直接触及的地区食盐价格下跌之外,广大乡村的食盐价格依旧比较高。
艾志新点燃了一支雪茄——看来没有国有商业网络就无法做到有效的调控。抛售的物资都被奸商们囤起来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整整一上午,艾志新不但随机临场检查了多个库房,还抽检了若干出入账本和原始凭据。又签了一大堆的文件,召见了若干归化民。最后停下来吃艾懿心送来的便当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他正坐吃着便当,透过窗户忽然看到了“班船抵达”的信号旗从港口的监视塔楼上升了起来。
元老院的大部分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运输船的抵达时间并不能精确到几点,只能大概知道在某天的上午、下午还是晚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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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节 走马观花
“听说自韩老爷攻破大藤峡,此地便通舟楫商旅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何东篱虽然对澳洲人不是一无所知,不过这个“海外蛮夷”只听了一句就能想到韩雍的事迹也算难能可贵了——这可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梧州本地,百姓且不论,就是普通的读书人,提起“韩雍”二字,也有许多人不知道,更不用说大藤峡了。
“韩老爷虽然破了大藤峡,还是许当地的瑶峒对过峡商船收税。自此大藤峡便可通商旅了。”
“如今的瑶情还太平么?”
何东篱微微摇头:“韩老爷虽然两次平瑶,实则两广地面从未平靖过——不过没成气候罢了!”
梧州周边的桂江、西江流域的大山里,到处都有瑶、僮的寨子,虽大多委有土官、土司,实际大多“不服王化”,各种暴动此起彼伏,即使韩雍、王守仁这样的能臣来治理,也只能治得数十年的太平,时日稍久便又有事端。所谓的瑶僮暴动,对何东篱这样的梧州老土地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
解迩仁默然,他看到着德政门外被轰塌的瓮城和城墙上残缺不全的城垛、女墙和串楼,心里沉甸甸的——当初这炮火打得也太猛了吧!这要修到什么时候!
城墙的高度大约有八米多——这个高度也算是相当可以了。解迩仁把脖子伸出女墙看了看下面,觉得只要把城墙修好了,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何东篱见他关心城防,便告诉他这城墙上共有串楼五百六十九间,另有窝铺三十六间,宿警守军士。不过瓮城只有德政门有。
“赵丰田!”
他的秘书立刻跟了过来,手里拿着小本子和笔——这是解迩仁最喜欢的调调,随时随地发“指示”。
“回去之后指示善后局,把人力物力优先放在修复城墙和城防设施上!”
“是,首长。”赵丰田赶紧记上。
从城墙上下来,解迩仁由何东篱引路,在城中巡视。这里的商业的确繁华,据何东篱说,仅仅城内就有十一个坊市。在府衙门之东,便是最繁华的两个坊市中的府东市。一路走过去只见街道上商铺林立,只是行人不多,但是店铺多已开门,各处路栅也在修复中。解迩仁看了看沿途的景象,城内虽有失火,但是损害不算太大——只是这房屋也太不安全了,他心里暗暗吐槽:大部分的民居店铺要么是木结构的,要么是竹篱墙涂黄泥的。若说有什么防火的措施,最好的也不过是镶嵌河蚌的蚌壳而已。除了衙署寺观和少数的大店铺大宅门外,几乎看不到砖石建筑。
这熊文灿的火要是真给他放成了,那还不得一片火海!解迩仁暗暗乍舌。
即使不走进店铺,光从招牌和陈列的商品货物来看,这里的商品经济有相当的规模,商品种类极多,而且各种行业云集。解迩仁记者出身,对一个地方的商业环境是有相当的观察力的。
“想不到这梧州的商业市面竟有如此的繁华。”解迩仁见识过不少县城府城了,实话说除了元老院治下的临高和新近光复的广州和佛山镇之外,不论海南还是两广,没有哪一座城镇能与梧州媲美。
看到这里,解迩仁原本有些黯淡的心理又活跃起来了——这地方大有可为啊!果然风险是伴随着机会的。只要自己能把这梧州城牢牢的守住了,再徐徐经营,不敢说未来的广东省老二,老三总是排的上号的。何况这里还是重要的对广西和内地的商业窗口呢。
他抬头远眺,只见梧州城近处三江汇流,远处群山环拱,“依茶山,傍桂水,大江绕其前”,号称“岭南形胜之比”——这赞誉的确不算是吹嘘。
“真真不愧是三江汇聚两省通衢!”解迩仁赞道。这锦绣的壮丽山河,如今是我们元老院的了!想到这里,他的胸中一阵激动。
明代的梧州在经济上已经是两广地区重要的商业城市了。自古以来,梧州就是岭南地区的内河大港,区位优势明显。可以沿江上溯南宁、柳州、桂林,远涉大西南,下达珠江三角洲,直通广州、澳门。这使得梧州港兼具内河港和沿海港功能。秦代,灵渠开通,沟通长江、珠江水系,“北水南流,北舟逾岭”,开始确立了梧州港在岭南的重要地位。汉代,梧州港逐步发展成为粤桂水运枢纽。唐代开始,梧州港便有木帆船通往广东沿海。此后,广东大批商人溯江而上,到梧州进行贸易。虽然地处两广交界的内陆大山之中,却有着沿海港口的便利。许多“洋货”在梧州并不罕见,“澳洲货”更是非常的普遍。
解迩仁接手的就是这样一块地盘——实话说,要不是梧州地处“前线”,以他的能力和履历,本是不可能来梧州当市长的。
“老爷说的是。”何东篱看了一眼这澳洲人,他脸上写满了“建功立业”这四个字。只是这梧州虽好,能不能站住脚跟却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何东篱并无特别的倾向:大明待他不薄,澳洲人与他亦无冤仇,要说哪个更有前途,只要不是瞎子,去琼州府转过一圈的人都不难回答。但是琼州府只是个小地方,要把整个广东也治理好,这才是有真本事。特别是眼下的梧州,内外环境十分复杂,这澳洲人的解元老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还真不太好说。
“本府自古是两广通衢,舟车之聚,货物充积,百工云集。”何东篱道,“真正是块好地方!只是前不久一场大战,伤了元气!老爷请看……”他用手指点城外。
城外的桂江、西江两岸,过去都有街市码头,因为战火波及的关系,损毁了大半。放眼望随处可见断壁残垣。沿岸浅滩上,随处可见露出水面沉没的船只残骸和凌乱的木材
“这江面上,原本都是‘水上街市’。除了户的船只,从各处南来北往的商船汇聚至此,便有商家以竹、木为排,在其上建造商铺,兜售商铺。太平时节,这里的连片木排沿江停泊,蔚为壮观,白日小舟穿梭期间,夜间灯火连片,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外人到此都以为奇景。”何东篱说着,言辞中不胜惋惜。
“这些木排商船呢?”解迩仁有些纳闷:我来这里可什么也没看到。
“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木排也把财货都运走了。剩下,前几日守城攻城,一把火都烧了干净。”
“太可惜了!”解迩仁摇头道,“我们要把它尽快恢复起来!”
何东篱却不那么乐观——澳洲人素来重商,他相信解老爷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然而眼下梧州周边兵荒马乱:熊督的人马就近在咫尺,现在又听闻商旅说西江的瑶峒不稳。这位首长能保的梧州四境平安就算不错了。
沿着城墙一路前行,一直绕到了城东的“三总府”。
从城墙上望去,这三总府规模极大,共有四处大型院落,占地足够有几十亩。何东篱说这这三总府是明宪宗于成化年间按照韩雍的建议设立的。分别是两广总督府、总兵府、总镇府。
建筑布局是以总督府为中心,总督府在城内东北土阜上,为城内最高点,总兵府在总督府右、总镇府在总督府左,三府会政厅在总督府前。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政务建筑群落,分别供两广总督、总兵和总镇太监起居办公和会谈议事之用。
“梧州还有太监?”解迩仁从历史讲座里知道两广总督的起源是在梧州,不过没想到镇守太监也曾经驻扎此处。
“过去确曾驻此地,后来总督府迁肇庆,这里也就不再有镇守内臣了。不过万历年间又来过税监。”
解迩仁跟着何东篱来到总督府门前。大门两侧,左为开府碑,右为题名碑。门前还建了牌坊,南坊曰:“节制两藩”;东坊曰:“岭海肃清”;西坊曰:“民物安阜”。气派倒是十足,只是自从两广总督迁肇庆之后,三总府实际已经失去作用,被空置了多年,建筑难免破败,加上因为紧挨着东城墙,与阳明门更是近在咫尺。在战斗中被炮火毁损的比较严重。屋顶、墙面都有打穿打塌的痕迹。
这里还有几个衙役门丁看守,看上去都没什么劲头。看到“澳洲老爷”来了,才赶紧起身相迎。
随同来的老书吏关照:“打开各处大门,请首长巡视!”
解迩仁举步随着书吏进入总督衙门,因为熊文灿不久前曾驻节此处,所以内部多少有过整治修缮,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凄凉,不过从屋顶上的小树和杂草来看,这里荒废的时日已经不短了。
总督府正堂门前有楹联曰:“开府梧州,总制百粤”,映衬着几天前城破之际总督府内诸人仓皇逃命,乱兵趁火打劫落下的一地狼藉,颇有些讽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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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1节
三百四十一节 王副局长
“可来了!”艾志新三口两口把饭菜吞下去,丢下饭盒,走出了港库的临时办公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眺望码头。
终于,他盼星星盼月亮,载着财税局班子的h800终于靠上了大世界码头。
在艾志新不停的催促和程栋热情的“关怀”下,王企益带着琼山澄迈两地轮训完的干部和部分临高职校财税班的学员终于来到广州。
“可把你们盼来了。”艾志新满面春风的站在码头上,紧握着王企益的双手,“路上还习惯吧,咱们这船可算不上平稳。”
“还行还行,”王企益这个旱鸭子被晕船折磨的有点蔫了,“喏,47个人,轮训班25人,财税班学员22个。这可是把咱的老底都掏空了——芳草地的财税班少了一半学生。”
“咱们财经部门应该弄个自己的学校,老和芳草地挤在一起算什么,也太吃亏了。”
王企益却知道分家也不顶用——眼下就算是已经正式分家的陆海军军校、政治保卫学校和中央警官学校的预科班还是在芳草地、原因无他,可以借用芳草地的教室、师资和相关设备。
艾志新受着看着旁边从规划民通道上挨挨挤挤准备下船的队伍,都是大包小包。每人一个制式藤编手提箱,一个双肩帆布包。脑袋上扣着藤编盔形帽。大部分人形容萎靡,有几个人的脸色比王企益还差。好在一眼望去,都是十八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有体力能干活的年纪,好睡个好觉就能缓过来,突然他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就这么几个女的?我走之前程总不是说要找胡清白专门要女生吗?”
“我老婆那边还没培训完,你不是催得紧嘛,现在跟我来的都是去年入学刚满一年的。”王企益心想,琢磨什么呢?要把财税局当你后宫怎么滴?
“好好好……”听说还有后援,艾志新心情大好,“老王,那你这次就跟我一样是单身赴任喽?连个照顾的也没有?”
“没有!”王企益心想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你催的紧,老子还用和老婆分成两批来?
“哈哈,正好,正好,你别烦了。走,兄弟我先请你吃饭,看看这广州大世界——再上紫明楼洗个澡。”
王企益一听赶紧回绝:“洗澡大世界招待所也可以洗,大保健这个调调我向来不受用……”
艾志新听了笑了:“哪里,哪里。我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哪敢给你们制造家庭矛盾——就是去洗澡按摩,没别的——好好享受下放松放松。接下来的事有的我们忙呢。走,走,先去吃饭!”
元老餐厅设在大世界的顶层,推开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大世界。因为是下午,餐厅里来的人并不多。艾志新关照弄一个包间,关照上一些清淡可口的菜肴,一方面是吃饭,另外一方面也顺便谈谈工作。
他急于知道五道口方面对他的税务政策的态度,因为他的几个朋友在给他的个人信函里都说他的税务政策在元老院引起了很大的争议。特别是包税制,被人批的狗血淋头,更有人提议要好好的查一下他的“路线问题”。
这些且不论,艾志新最关心的是五道口是怎么评论的,毕竟内行的看法比外行更要紧。
给元老烹制的菜肴自然是最精致的,厨师考虑到王元老刚从船上下来,胃纳不佳,所以只做了几碟清爽的精致小菜,配上一碗粳米熬的粥。
不过,王企益心思也不在吃喝上,从上船那天起他就在考虑跟艾志新要讨论哪些具体安排。
艾志新在广州已经初步完成了财税局和税收体制的顶层设计,税种,税率,征税范围甚至大体的征收方式都已经确定了。靠着带来的规划民干部和收编的旧吏,财税局的机构也勉强可以说有了——当然这套东西实际还没有进入运行,那么他王企益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做实,让财税局这台机器真正运转起来。
另外,他对艾志新目前的职务也是有看法的,这看法倒不是谁高谁低的问题,而是目前的财税局机构组织上的问题。
这问题的锅自然不能让艾志新来背——都是人手紧缺下的“机构精简”闹出来的,说起来都有“不得已”的地方,但是王企益觉得这种“权宜之计”还是应该越少越好。不然将来对景起来就说不清了——作为同行,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下艾志新。
酒足饭饱散场之后艾志新和王企益并没有立刻回广州城,而是直接在隔壁的小休息室谈起了工作。
“你们来了,我就真放心了。”艾志新给自己点上一只雪茄,“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自己来的时候,说实在的,真tm有点心慌。你也来只?”
“不会,谢了。”王企益没和艾志新客套,打开随身的笔记本,“我直接开始?”
“行。”
“艾局,你之前发给临高的方案和报告我都看了。你确定的以财产税、流转税、印花税为主体的税种结构我是认同的,这既能有效掌握主要税源又很符合现阶段我们普通干部的业务水平。至于人头税,实话说我是不太赞同的,这个税种征收起来不太容易。虽然我知道你的目的是培养纳税意识。但是征的严,必然要投入足够的人力物力,投入产出比太低;征的松,反而失去了原意——况且这种直接税上一旦出现漏洞,在社会心理上立刻就会引起反效果。旧时空的个人所得税就有类似的问题,赚大钱的人有一万种方法避税,缴税的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因为他们的收入最明白,征收也最容易。结果‘个税’的所谓调剂贫富就成了一句空话,反而成了被人诟病的靶子。”
艾志新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因为这“人头税”算是他的“独创”,现在这王企益一来就就先批驳了。不过艾志新知道这话是王企益说的,代表的很可能五道口甚至政务院的意见。再说王企益这几句点评也算是有理有据。
他想了想,说道:“人头税这件事可以再议——本来那就是个草案,请大家集思广益的讨论的。”
王企益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于税目和税率的问题,来之前我和张筱奇商量了下,绝大部分都非常合适,有些个别的地方我们觉得还需要再考虑下,这个太细节,我就先不谈了,等需要的时候再单独向你汇报。至于你定下的征收方式报包括先征后返的方案张筱奇觉得既然旧时空我们企业所得税是这样,现在不妨也做下尝试,在思路上她很支持。”
王企益两口子其实对艾志新的方案其实是很有些自己想法的。他太太还说了一些不便公开说的话。不过王企益并不愿意在这上面谈太多——毕竟政务院现在是急于要推开广州财税工作,要见成果。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用不着太较真。毕竟艾志新的方案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而且领导班子是不是团结往往关系到整个工作成败,“那下面我就说说在具体落实上我们两口子商量的意见……”
王企益两口子的方案并没什么出乎艾志新意料的地方,无非就是事务导向推动,步步留痕,全程可备查,岗位之间互相制衡这些。基本是按照旧时空税务流程,合并或者简化了一些而已。话虽是这样说,但要艾志新自己把全部流程过一遍他翻翻书还能勉强做到,但要他把这前后十几二十多个岗位和上百个环节的弯弯绕说清楚还要根据现在规划民的水平找出哪些是可以简化哪些是可以合并的,他可真就力有未逮了。
因为牵扯到具体工作,直到晚饭时间王企益也才说了一多半。艾志新表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提议先回财税局里去安顿下来,吃饭休息。明天他们在局里继续谈。
晚上,王企益坐上轿子来到了财税局——他和许多新来的元老一样,原本坚持要“徒步进城”以彰显“平易近人”的形象,但是走到大东门关厢看到满地的狼藉,大堆的瓦砾、清淘出来散发出恶臭的污泥……便妥协了。
轿子一路抬回财税局,王企益看到宿舍安排,很是满意——这可比临高那元老专供筒子楼舒服多了。艾志新同志还是很上心的,比如这卧室里都特意预备了双人床,连枕头都是一对。考虑到王家两口子的女儿或许也会来观光,小院里还专门装修了两间客房。
“一起来的干部们呢?”
“都安排好了。”艾志新说,“宿舍都是新翻修过的,卫生安全健康。”
“这广州的市容环境可真够瞧的……”
“所以我们刘大府才在满城挖——这里头的花销可不得了……”艾志新摇头,“幸亏前几个月我们的非税财政收入很不错。政务院划拨了一大笔给刘翔城市建设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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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节 神道设教
仔细看这里的建筑,虽然破败,依然看得出当初修建时候的宏伟,大梁和柱子用名贵香楠木制成,不但正堂恢弘端丽,周边还广建厅堂楼阁,亭台轩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内部有正堂、耳房、厢房、穿廊、退食堂、燕喜堂、友清堂、燕息堂等建筑,亭台楼阁几十座。还有池塘数亩,有花草树木点缀。
“当官的果然自古就会享受。”解迩仁感叹道。这三总府虽然是一百多年前的建筑,但是看状况反而比有些民居还要好些。若论面积和气派程度,更不是自己居停的梧州府衙门可比的。
解迩仁忽然想到,这里完全可以用来收容难民么!不过他马上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几千难民住进来,免不了要动火做饭,一旦失火可就闹大了。不如就这么分散安置着更好。
不过这些房屋倒是可以作为以后的机关工厂用房……
解迩仁正琢磨着,来到了总兵衙门前,这里早就没有总兵驻扎了,门前却有一对奇特的大鼓,鼓身极大,足有大号按摩浴缸那么大。鼓面已经残破不堪,鼓身更为奇特,不但外观纹理粗糙,连形制也不是一个整圆,看上去似乎是某种植物的外皮做成的。
看到解首长对这对大鼓如此有兴趣,书吏赶紧介绍说这对大鼓是韩雍攻破大藤峡之后,将横亘江面的巨藤砍断,其中数节蒙上牛皮做成大鼓,分送广州、梧州、肇庆的军镇衙门门前以示“平乱”的武功。据说这大鼓敲起来,“有如雷鸣,声闻数里”。
“这是藤?”解迩仁这下可有些惊讶了——这藤得多粗啊!不过,看这鼓身的颜色和纹路,的确有老藤的感觉。
“所以名为大藤峡。”何东篱道,“据说这条巨藤为百年老藤,横跨黔江,昼沉夜浮,欲过江之人,只要攀附在此藤上便渡水而过。韩大人攻破大藤峡,生俘侯大苟之后,便将此藤砍断,原本商旅过不得大藤峡,自此始通。据说有一根断藤沿黔江、浔江漂流而下,一直流到藤县。相传藤州、藤县因此得名。”
解迩仁连连点头,这位韩雍真是人才!他听说韩雍在梧州有祠,要提出要去韩公祠上香。
何东篱心中微微诧异,不过想到去先贤那里进香祷告也算是地方官的应有之义。当下便在前引路。
“大宋知府”要去韩公祠进香的消息一传来,梧州府、苍梧县的衙役们便立刻行动起来,首先便是将寄宿在祠堂内的难民乞丐全部驱逐干净,接着便派人在沿街各处“弹压”、“净街”。一时间全城骚然。待到解迩仁来到韩公祠,街道上已经干干净净——因为听说澳洲人最重“环境卫生”,已将街道全部清扫过,还泼上了清水——就差黄土垫道了。
都说明末官府的办事效率差,看起来一点也不差嘛!解迩仁暗暗点头,
不但街道“干净”了,善后局里几位特别巴结的局董、本坊的“牌甲”也都闻讯而来,在道旁“恭迎”、“站班”。
不过,这韩公祠可就略略让他有些失望了——大约是看惯了旧时空复建的各种富丽堂皇的“假古建”,心里的期望值总是太高,这眼前的韩公祠虽然门前有牌坊,但是怎么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居民小院嘛!虽然是砖瓦建筑,却是看得出年久失修。匾额楹联都风化剥落了不少,字迹模糊。
进入祠堂内,里面古树参天,何东篱说这几棵树都是百年以上的历史,其中一棵传说还是王守仁所植。
“王阳明也来过这里?”解迩仁又惊讶了一下。
何东篱道:“阳明先生是嘉靖年间任两广总督的,东门上的阳明楼就是继任的两广总督林富林大人修建纪念他的。”
解迩仁对王守仁是颇为推崇的,一听说他还在这里当过两广总督,暗暗后悔自己没把情报局和大图书馆编撰的手册仔细的读一遍。他赶紧问道:“阳明先生在这里有什么遗迹么?”
“城内有座四贤祠堂,其中便有供奉阳明先生……”
“好,一会也去看看。”
何东篱想这位澳洲人对大明的几位先贤倒是尊崇的很!当下又说了几句评介心学的话,没想到解迩仁对此完全没有反应,更说不出所以然来——显然并不懂。
祠堂不过是一个院落,三间正屋。正**奉着韩雍的神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旧时空“事迹陈列”、“名人物品展览”之类的摆设,微感失望。
解迩仁看这里虽然建筑稍显破败,收拾的倒还干净,一问才知道这里并无专人看守,只有住在祠堂后面院落的住家负责看守打扫。这家人听衙役说“大宋知府”来进香,家主带着儿子屁滚尿流的出来“迎接”,还要请他“稍坐奉茶”。
“不必了,我来只是为了敬香,聊表寸心。”解迩仁摆手道。
听说“知府大人”要敬香,父子两人赶紧将瓶炉三事安排妥贴,又预备下线香。解迩仁在牌位前肃立敬香,鞠躬如仪。众人少不得作揖随礼。
何东篱和闻讯而来的善后局缙绅们都有些纳闷,这澳洲老爷巡视全城,一不看府库,二不观文教民生,先看的是城墙和总府,又忽然跑到韩雍祠里敬香,这是什么路数?不过这也不稀罕:因为县令、知府上任,各处拜神也算应有之意。只有几个人联想到了最近八排瑶“造反”的消息——大约是解知府借此表达自己的“大志”?
出的正屋,院子东西两侧是游廊,廊内的墙壁上满是墨迹,走进一看,却是各种诗词的题壁。只是年深日久,许多已经看不清了。他过去也好个诗词,这会便拣着字迹还算清楚的一首一首的读了过去。
题壁者多有落款,但是大多是解迩仁不认识的人,大约无非是在梧州居官或是本地、过路的文人墨客。有写的不错的,不过大多只能算是平平而已。待看到后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祝允明。
祝允明此人解迩仁对他的了解比“江南四大才子”的程度要深一些。他隐隐约约记得祝允明也在广东当过官——想不到他也来过梧州!再看题诗,却是一首七言律诗,押麻韵。
奉和顾宪副梧州谒都宪韩公祠堂
拔地洪材帝家,倚天雄略眇虫沙。诚归魏阙心悬石,血饮匈奴胆破瓜。
半夜昆枢密宴,三言苡薏伏波车。当时利口今何在,老树闳祠日又斜。
单就诗来说,亦不算上品,不过这诗里的伏波两字却很对他的胃口,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连八排瑶暴动,兵力空虚,后方不稳这些消息都不觉得烦恼了。
“这些题壁诗都是梧州宝贵的文化遗产,要好好保护啊。”
众人不知道“文化遗产”是什么,不过“遗产”还是明白的,显然解知府是极看重这些题壁诗了。本地牌甲心思敏捷,看的出他最看重的是祝允明这首,便默默记在心里。
解迩仁说了这么一句,众人自然随声附和。
解迩仁从韩公祠出来,又去了四贤祠,一般行礼如注。何东篱见他对本地先贤极敬重,大约有“神道设教”之意,便提议去去“龙母庙”进香。
明代的梧州城厢有城隍庙、关帝庙、玄武庙、五显庙等古庙十七座之多,但年代最久远的是龙母庙,香火最兴盛的也是龙母庙。
西江流域一直有龙母信仰,历史十分悠久。从晋代开始便有相关龙母身世的传说被收录进地方史志里。
据说龙母姓温名媪,是楚怀王时代生人,生于广西藤县一都水东衔孝通坊。
传说龙母曾收养过五条小龙,后来在五小龙的相助之下,带领乡亲们辟山引水,治理洪灾,为民造福,让大家过上风调雨顺的日子。于是,温氏被西江流域的百姓们尊称为“龙母”,成为造福百姓,保平安的“神女”。
龙母的传说在西江流域特别发达,据新道教的几位道长说,龙母传说和妈祖的传说有相似之处,都是沿江靠海的百姓祈福避祸的精神需求产生的神灵。
自宋代起,由于信仰者日众,龙母崇拜被列入了官方祭祀,龙母崇拜也逐渐在岭南各地兴起。明清时期,龙母信仰在民间流传愈加广泛,扩展到岭南周边地区,龙母一步步成为独具岭南特色的水神。
西江流域的百姓们及为生计到东南沿海和东南亚谋生的群众,世代仍念念不忘龙母的恩泽,希望时常能得到龙母的庇佑,纷纷立庙祭祀。由于龙母为西江河神,因此龙母庙均建于江滨,旧时西江沿岸各县多有龙母庙,作为“龙母行宫”。百姓年年到庙祭祀,企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解迩仁在《梧州情况手册》上读到过有关龙母崇拜的介绍。知道龙母在梧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去进个香亦有笼络百姓感情的意义在内,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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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一节 调整
王企益知道所谓的非税收入就“抄家财”——巫蛊案、清理关帝庙人马和打击牙行牵连广州的缙绅大户甚多,由此企划院和五道口大发横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广州会逐渐过度成为元老院的新首都,不仅要在河南岛上修建新城区,对旧城区亦要做相应的改造,所以政务院在建设拨款上就显得比较大方,这笔“横财”的很大一部分就拨给了广州市政府。
这么一来刘翔的确很爽,可是五道口的诸公都知道,这种横财难以为继。而且有个非常不好的后果就是“打土豪”之后的暴富会使得行政领导丧失对财政能力的正确评估,从大规模的铺摊子——最终很可能会造成资金链断裂……
这么一来,财税口子上的压力就更重了——不仅要管好钱,还要尽可能的弄到钱,这样才能让广州市的建设工作的摊子能干下去。
“当地方领导,大搞基建的冲动是可以了解的。”王企益在一把藤编安乐椅上坐下,这边艾懿心端来了茶和雪茄。
因为王企益并不抽烟,所以艾志新也没有点雪茄,两个人都选了茶。
在等厨子送晚餐的空档,艾志新问起张筱奇什么时候来广州。
“快了吧,大概有个十五天也就来了。最后一点培训课程,上完课就出发。”
“那你一个人住这里很不方便吧,我给你安排个女仆……”
“哎哎,不用了不用了……”
“看把你着急的,”艾志新嘿嘿的笑了笑,“我说的女仆就是女仆,没其他含义的。你这个人住着,吃饭可以吃食堂,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洗衣服也自己动手?”
王企益心想这的确是个现实的需求,自己一味的峻拒未免不通人情,当下表示感谢。
摆上晚餐,俩人一起吃饭,边吃边谈,算是“工作餐”。
王企益问了问目前财税局工作的开展情况,特别是关于税收这方面的,因为他自觉自己既然是搞税收的,最好不要再去染指财政。虽然目前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收支是使用同一套系统——从程序上来说这是很不合适的。
从长远看,财税是必然会分家的。艾志新同为税务出身,他是不会不知道原时空里税务总局和财政部之间那种貌似平级实则矮半级的关系的,税务总局领导“平调”去财政部实际是“高升”。这个人很有事业心,而程栋也不会始终呆在财政总监这个类似财政部长的位置上。澳宋的盘子越来越大,现在各部领导最不济将来也能混个不进常委的“副国级”,那么这个部级领导就会空出来。就算未来的澳宋帝国税务总局和财政部真的平级了,艾志新多半也会选择财政部。无他,从艾志新把税务局改称了“财税局”就能看出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做了财税局局长虽然干着税务的活但可以顺理成章的兼理财政工作,还仍旧属于财政系统,以后坐上财政部长的位置是很名正言顺的事。那这种情况下如果哪天税务系统独立了,自己和老婆还不是很老,这个税务总局的位置八成是自己的。毕竟元老里面干税务的就没几个。
可以想象,广州和随之而来的广东的税务工作必然大的可怕。
工作,王企益是不怕的,可这就意味着在以后这些年里他会东奔西跑,熬夜加班,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这让天生极其顾家的王企益很头疼。
艾志新大概介绍了下目前财税局的状况,目前财税工作基本上只是在依托旧有的体系在运转,一来缺人,二来也要等五道口的最终方案批复。不过,打掉牙行,建立起一些专业批发市场之后,至少已经开始征收粮食、柴炭、蔬菜……这些日常大宗商品的流通税了。
“印花税票这次带来了吗?”艾志新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印好了,”王企益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关心,“按照你的建议,这次由印刷厂重新做了全新的雕版,纸张也升级了。样张在公文袋里,大概明天就会送到你桌子上。”
印花税其实现在已经开始推行了,不过使用的还是早期的在临高使用的旧票,艾志新觉得旧票太过粗糙,缺少“权威性”,所以特意订制了新的税票。
“五道口对我送上去的方案怎么看?”艾志奇终于转入了正题。
财金省对艾志奇的方案进行了一整天的闭门讨论。不过,五道口的多数人对税务这块所知不多,他们更了解财政与税收、税收与经济这些宏观的概念,对税该怎么收这个问题其实是缺少了解的。
最终还是王企益和张筱奇按照艾志奇送上去的原始方案修改了稿子。他们参考旧时空的《征管法》和实施细则结合澳宋现实情况尤其是人员素质和印刷科技水平,初步确定了稽查征收双重,管理辅助的体制。这等于是推翻了艾志新一半的设计。本来王企益以为新方案拿出来之后少不得要和艾志奇争论一番,没想他在听完王企益基层税务的分析后,很爽快的就同意了。是个做事的人!王企益心想,也大大舒了一口气,要是这种顶层设计的事上双方就犯顶,那下面的活不要干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方案的细节问题了。
新的方案初步确定将新成立的财税局的税收职能定位在征管这个税务部门的基本职能上。税种、税率、优惠、征税范围、征税科目等等等一系列庞杂的问题丢给“五道口”其他人去做,税务部门只提参考意见,最后由政务院以暂行办法的方式拍板执行。
艾志新对这一修改有些勉强。按照他的设想,不要说税收政策就连财政政策他都打算在财税局里一并做下来。但是王企益说了,他老婆大致评估过:勉强能堪用的归化民干部就这么多,复写纸和专用票据虽然有了,可没有计算机——要凑一台出来用当然可以,但是这玩意不能普及意义就不大——人员素质低,摊子铺的太大只能导致检查成本过高进而使舞弊大行其道。至于政策制定这么专业的问题,别说归化民就是她和王企益也没干过,本来即使在旧时空这也不是税务局要操心的事。
把最专业的人员充实进稽查队伍作为税务局的刀把子,同时选拔心细责任心强学习能力强善于沟通的女性归化民干部负责前台征收和宣传工作。在此基础上,重新启用“税管员”这一岗位负责催报催缴和税收宣传,新的税管员由新人充任。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送税单上门通知纳税人按期缴纳税款或者纳税人逾期的时候上门催缴税款同时做一些宣传工作。
税管员不准直接收缴税款,所有税款必须由纳税人或其代理人到税收大厅缴纳。考虑到17世纪的现金管理水平,暂定当日税款由税收大厅会计下班后日结,48小时内汇总上解。
虽然成立了中央储备银行这一“央行”,实际在广州这家“央行”的支行就是德隆的广州支行另外挂了一块牌子。所谓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不过账户账本已经分开了。
挂着央行牌子的德隆广州支行继续扮演“国库”角色,需要单独开设税款待结转账户,另外开设独立的国库账户,德隆收缴税款日对账正确后,应于24小时内出具税款入库单,并由财税局税收会计(非大厅会计)取回记账备案。税收收据统一采用手工完税证而不是缴款书,以方便按户填写税款,税收票证采取完税证2联+汇总缴款书4联的模式。(省去旧时空商业银行和那个没啥用的联次)。至于税款核定查账权全部上收由一个专门的核定查账小组来计算确定。这一套流程在略有税务知识的人看来都可以说漏洞百出。但是这已经是他们靠现有条件能做到的极限了。
“缺人,缺技术,怎么折腾也就这样了。”王企益无可奈何的说道。没有高素质人才没有先进科技,连钱都收不利索……这真是恶性循环。
“到时候多搞检查吧,至少先把台子搭起来。”看着非驴非马的最终稿,艾志新似乎一下子被挫掉了一半的锐气。
“对了,得给程栋打个报告。这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的做法不能继续这么搞下去了。现在德隆是既当商业银行又当国库,虽说现在给央行单列的账本账户,但是实际操作还是同一批人。这样搅和在一起,迟早要出问题。”王企益因为在基层单位所以和人行、财政局打交道很多,了解不少它们两个部门内部的管理。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事怕他也是有心无力。还有我们这边的财政专户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这体系到底准备怎么办?”
眼下广州这边的财政开支还是“全额拨款”模式,不论是刘翔还是艾志奇,都觉得事情办起来不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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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69节
第六十九节 行刺
龙母庙在梧州有多座,城东西江畔、长洲岛上浔江畔和城北桂江畔均有龙母庙,不过论历史悠久,规模宏大,当属城北桂江畔的龙母庙——始建于北宋咸平年间——所以何东篱便引他往城北而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梧州的经济依托于水运,城外的坊市素来繁华,江边码头众多。城北便是后来有名的“桂北大码头”,原本这里店铺商行林立,商家众多,还有许多靠水吃水的脚夫、船夫、排工……现在却只有一片废墟。北门外明军构筑的工事正在拆除,废墟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劳工队在清理。
龙母庙就在桂江东,对面便是有名的桂北大码头。从北面的大云门出去不多远便到。对面便是著名的桂北大码头。这座庙宇建筑完整,未遭破坏——明军在城外便直接放弃了这一带,因而也没有受到战火的荼毒。
按照旧时空的标准,龙母庙算不上大,但是在17世纪,已经够得上“恢宏壮丽”了,殿宇坐北朝南,依山傍水。
庙内的庙祝、道人听闻“大宋知府”来进香,赶紧到门前相迎。因为街坊早有传闻说“澳洲人知府”要来龙母庙上香,所以庙门口还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闲散百姓。苍梧县衙门的衙役们吆喝着维持秩序。
解迩仁在前呼后拥之下沿着拾阶而上,自山门而入,直到前殿。
龙母庙虽未经战火洗劫,但是收纳了不少城外遭灾的难民,此刻壮丁都已经组队出去劳作,老弱妇孺聚集在两侧廊檐下,有衙役看守着不许生火。解迩仁来之前,早有衙役通报,庙内的衙役都将难民们赶到两旁蹲下,不许交头接耳。只是地面来不收拾,破碗烂被丢了一地。
解迩仁进的庙内,看到廊下难民,不由的一怔:想不到这里也有许多!从他们的衣服来看,有的难民应该家境小康甚至说是富庶,现在却沦落到蹲在庙廊下靠施粥维生。还有的孩子老人受了风寒惊吓,如今病卧在地,即无医药也无床榻,躺在廊檐下墙边呻吟哭喊。他不觉暗暗叹惜:难怪人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梧州不过打了几天仗,百姓竟受荼毒如此!
然而要改善难民的生存状态,他又拿不出什么办法来,眼下只能暂时保证粮食供应。
前殿规模不大,匾额上题着四个篆字,解迩仁不认得,何东篱解说这是“利泽天下”四个字。
正**奉有龙母神像,神坛下有五条小龙盘绕。庙祝早就备好香蜡,解迩仁接过——他原本只打算做个样子就是,然而一路走来的民生惨状,却让他不由自主的焚香祝祷,祈祷这位“西江水神”能护佑梧州平安。
龙母信仰在梧州等西江流域可谓深入人心,虽说何东篱这样的读书人对神仙大多是“存而不论”或者“神道设教”的态度,但是民间信仰多少也会影响到他们,看到这位自海外来的“大宋知府”对龙母如此虔敬,不仅何东篱,在庙宇内外围观的百姓们也对他多少有了好感。
上过香,解迩仁又在庙祝和何东篱的带领下在庙内走了走,此处的龙母庙规模不小,自山门起,有前殿、后殿、左右廊房、角亭……据何东篱介绍,这座庙宇始建于北宋,万历年重修。是本地几处龙母庙中规模最大,香火也是最盛的。
“到了每年的五月初一,便是龙母诞,最是热闹不过,”何东篱道,“在江上航行的船只,遇龙母诞期,航至龙母庙三里之内,不分日夜,便要鸣笛打锣,遥向庙前致拜,航行到庙前河面,即停船上岸入庙参拜,献香奉烛。”
他说龙母诞的参拜从五月初一开始,至五月十五结束,在五月初七、初八两个昼夜和初九的白天,共三天两夜为**,不但商贾摊贩云集,各处游艺班子都来此处赶场,本地及邻近各县的村镇的百姓亦来此地献艺祭赛,十分热闹。
解迩仁立刻想到这是个“祭赛搭台,经济唱戏”的大好机会,最起码也能促进城乡经济交流,然而再一想眼下八排瑶暴动,路径不安,商贾百姓大约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兴致。
搞好经济的根本,是要有一个和平的环境。解迩仁对这句话忽然有了深刻的理解。
正在感叹,带领护卫士兵的警卫员低声道:“首长,外面聚集了不少百姓,弹压的衙役们人少,很难保障安全——我们从旁边的小门出去吧。”
解迩仁不以为然,“我们和梧州百姓无冤无仇,能有什么安全问题?这也是联络群众感情的机会。不要草木皆兵了。”
从龙母庙出来,却见外面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解迩仁在石阶上面带微笑向群众招手致意,以示“亲民”。百姓们见他毫无官架子,都想好好瞧一瞧这“澳洲人知府”是什么模样,纷纷往前涌了过来,正在维持秩序的衙役们措手不及,顿时便有些弹压不住了。护卫的警卫员便催促解迩仁快些走。
解迩仁却不着急,他很享受这种“与民同乐”的感觉,他迈着方步,缓步拾阶而下,一路挥手致意。正走到最后一级上,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个女子,大喝道:
“髡贼!受死!”
呼喊间手中已然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刀来,朝着解迩仁直撞了过来。
这一喝突如其来,解迩仁顿时呆住了,警卫员眼疾手快,将他猛推一把,直接将他压倒在地,摊开四肢将身子覆在他身上。
这一推一压,直压的解迩仁眼冒金星,差点喘不过气来。
护卫的士兵身背步枪,仓促之间完全来不及反应。还是一旁的衙役身手敏捷,手中弹压用的长鞭挥出,一鞭抽中女子的小腿,顺手一卷便将她拽倒在地。
旁侧的衙役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那女子按住,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将尖刀从手中夺下。
士兵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子,将解迩仁围绕当中。解迩仁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惊出一身冷汗,半晌说不出话来。看这女子倒下的地方距离他不到两三米远,若不是警卫员反应迅速,衙役动作又快,他此刻便万劫不复了:就算当场不死,在这远离元老院,没有元老大夫的地方被戳破了肚子,活命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他还是头一次生命遭到如此近距离的威胁,在极度恐惧的同时立刻暴发出极大的愤怒,一时间怒火攻心,有心要当场发作,将刺客“吊路灯”以彰显“元老院和人民专政”的威力。然而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动怒,刚才被警卫员推倒在地已属“失仪”,此刻再要暴跳如雷更显得自己没有“城府”。所以只是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道:
“先……押……下去,慢慢……审……”
“是!”
衙役们随身都带着绳子,几下便将这女子捆绑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行刺之人是个年轻女子,身穿蓝布短袄,月白褙子,下系孺裙,鬓边簪一朵白色绒花——是个服孝的寡妇。
“好俊俏的女子!”
“这小寡妇为何要行刺澳洲人?”
“莫非是战亡军丁的妻子?”
“好好的女子真是可惜了!这是自寻死路!”
“看她的作为甚是刚烈,真是位奇女子。”
……周边围观群中窃窃私语。解迩仁原本还想说几句话,但是警卫员催他赶紧离开——说不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刺客隐匿着。
解迩仁此时心浮气虚,原本觉得“天下在手”,现在却感觉“皆是敌国”,也无心再表现自己,便点头道:“我们回去!”
被押下去的女子突然刹住脚步,低头猛地咬了一口身边的衙役,趁着衙役呼痛松手之际,奋力挣脱身边的衙役,扭头高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决不屈膝事髡贼!”
衙役大惊失色,抢上去将她再一次按跪在地,那女子犹自骂不绝口:
“我等乃华夏后裔,久受教化,尔等髡贼无君无父,涂炭生灵,皆为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
“尔等髡贼殿前兵马虽骁雄,纵暴略与东虏浑同!相鼠尚有皮,髡人但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髡人其母,皆为婢妇;髡人其父,皆为奴才!你们这等贼骨头,日后落入官兵之手,教你粉骨碎身。”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龙母庙前的石阶上,一个老衙役赶紧过来摘掉了她的下巴,连串的咒骂声才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解迩仁心中极恼,原本很好的一场“亲民绣”,被这女人活生生给搅黄了。他从周边百姓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多少都有些同情这女人——自古以来,百姓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崇拜那些对抗强权的同类——心里不由的暗暗叹气:真是不知好歹!
他定了定神,故作轻描淡写的对身边人说道:“把她带回去,看好了,别让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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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三节 考试摸底
王企益知道所谓的非税收入就“抄家财”——巫蛊案、清理关帝庙人马和打击牙行牵连广州的缙绅大户甚多,由此企划院和五道口大发横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广州会逐渐过度成为元老院的新首都,不仅要在河南岛上修建新城区,对旧城区亦要做相应的改造,所以政务院在建设拨款上就显得比较大方,这笔“横财”的很大一部分就拨给了广州市政府。
这么一来刘翔的确很爽,可是五道口的诸公都知道,这种横财难以为继。而且有个非常不好的后果就是“打土豪”之后的暴富会使得行政领导丧失对财政能力的正确评估,从大规模的铺摊子——最终很可能会造成资金链断裂……
这么一来,财税口子上的压力就更重了——不仅要管好钱,还要尽可能的弄到钱,这样才能让广州市的建设工作的摊子能干下去。
“当地方领导,大搞基建的冲动是可以了解的。”王企益在一把藤编安乐椅上坐下,这边艾懿心端来了茶和雪茄。
因为王企益并不抽烟,所以艾志新也没有点雪茄,两个人都选了茶。
在等厨子送晚餐的空档,艾志新问起张筱奇什么时候来广州。
“快了吧,大概有个十五天也就来了。最后一点培训课程,上完课就出发。”
“那你一个人住这里很不方便吧,我给你安排个女仆……”
“哎哎,不用了不用了……”
“看把你着急的,”艾志新嘿嘿的笑了笑,“我说的女仆就是女仆,没其他含义的。你这个人住着,吃饭可以吃食堂,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洗衣服也自己动手?”
王企益心想这的确是个现实的需求,自己一味的峻拒未免不通人情,当下表示感谢。
摆上晚餐,俩人一起吃饭,边吃边谈,算是“工作餐”。
王企益问了问目前财税局工作的开展情况,特别是关于税收这方面的,因为他自觉自己既然是搞税收的,最好不要再去染指财政。虽然目前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收支是使用同一套系统——从程序上来说这是很不合适的。
从长远看,财税是必然会分家的。艾志新同为税务出身,他是不会不知道原时空里税务总局和财政部之间那种貌似平级实则矮半级的关系的,税务总局领导“平调”去财政部实际是“高升”。这个人很有事业心,而程栋也不会始终呆在财政总监这个类似财政部长的位置上。澳宋的盘子越来越大,现在各部领导最不济将来也能混个不进常委的“副国级”,那么这个部级领导就会空出来。就算未来的澳宋帝国税务总局和财政部真的平级了,艾志新多半也会选择财政部。无他,从艾志新把税务局改称了“财税局”就能看出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做了财税局局长虽然干着税务的活但可以顺理成章的兼理财政工作,还仍旧属于财政系统,以后坐上财政部长的位置是很名正言顺的事。那这种情况下如果哪天税务系统独立了,自己和老婆还不是很老,这个税务总局的位置八成是自己的。毕竟元老里面干税务的就没几个。
可以想象,广州和随之而来的广东的税务工作必然大的可怕。
工作,王企益是不怕的,可这就意味着在以后这些年里他会东奔西跑,熬夜加班,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这让天生极其顾家的王企益很头疼。
艾志新大概介绍了下目前财税局的状况,目前财税工作基本上只是在依托旧有的体系在运转,一来缺人,二来也要等五道口的最终方案批复。不过,打掉牙行,建立起一些专业批发市场之后,至少已经开始征收粮食、柴炭、蔬菜……这些日常大宗商品的流通税了。
“印花税票这次带来了吗?”艾志新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印好了,”王企益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关心,“按照你的建议,这次由印刷厂重新做了全新的雕版,纸张也升级了。样张在公文袋里,大概明天就会送到你桌子上。”
印花税其实现在已经开始推行了,不过使用的还是早期的在临高使用的旧票,艾志新觉得旧票太过粗糙,缺少“权威性”,所以特意订制了新的税票。
“五道口对我送上去的方案怎么看?”艾志奇终于转入了正题。
财金省对艾志奇的方案进行了一整天的闭门讨论。不过,五道口的多数人对税务这块所知不多,他们更了解财政与税收、税收与经济这些宏观的概念,对税该怎么收这个问题其实是缺少了解的。
最终还是王企益和张筱奇按照艾志奇送上去的原始方案修改了稿子。他们参考旧时空的《征管法》和实施细则结合澳宋现实情况尤其是人员素质和印刷科技水平,初步确定了稽查征收双重,管理辅助的体制。这等于是推翻了艾志新一半的设计。本来王企益以为新方案拿出来之后少不得要和艾志奇争论一番,没想他在听完王企益基层税务的分析后,很爽快的就同意了。是个做事的人!王企益心想,也大大舒了一口气,要是这种顶层设计的事上双方就犯顶,那下面的活不要干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方案的细节问题了。
新的方案初步确定将新成立的财税局的税收职能定位在征管这个税务部门的基本职能上。税种、税率、优惠、征税范围、征税科目等等等一系列庞杂的问题丢给“五道口”其他人去做,税务部门只提参考意见,最后由政务院以暂行办法的方式拍板执行。
艾志新对这一修改有些勉强。按照他的设想,不要说税收政策就连财政政策他都打算在财税局里一并做下来。但是王企益说了,他老婆大致评估过:勉强能堪用的归化民干部就这么多,复写纸和专用票据虽然有了,可没有计算机——要凑一台出来用当然可以,但是这玩意不能普及意义就不大——人员素质低,摊子铺的太大只能导致检查成本过高进而使舞弊大行其道。至于政策制定这么专业的问题,别说归化民就是她和王企益也没干过,本来即使在旧时空这也不是税务局要操心的事。
把最专业的人员充实进稽查队伍作为税务局的刀把子,同时选拔心细责任心强学习能力强善于沟通的女性归化民干部负责前台征收和宣传工作。在此基础上,重新启用“税管员”这一岗位负责催报催缴和税收宣传,新的税管员由新人充任。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送税单上门通知纳税人按期缴纳税款或者纳税人逾期的时候上门催缴税款同时做一些宣传工作。
税管员不准直接收缴税款,所有税款必须由纳税人或其代理人到税收大厅缴纳。考虑到17世纪的现金管理水平,暂定当日税款由税收大厅会计下班后日结,48小时内汇总上解。
虽然成立了中央储备银行这一“央行”,实际在广州这家“央行”的支行就是德隆的广州支行另外挂了一块牌子。所谓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不过账户账本已经分开了。
挂着央行牌子的德隆广州支行继续扮演“国库”角色,需要单独开设税款待结转账户,另外开设独立的国库账户,德隆收缴税款日对账正确后,应于24小时内出具税款入库单,并由财税局税收会计(非大厅会计)取回记账备案。税收收据统一采用手工完税证而不是缴款书,以方便按户填写税款,税收票证采取完税证2联+汇总缴款书4联的模式。(省去旧时空商业银行和那个没啥用的联次)。至于税款核定查账权全部上收由一个专门的核定查账小组来计算确定。这一套流程在略有税务知识的人看来都可以说漏洞百出。但是这已经是他们靠现有条件能做到的极限了。
“缺人,缺技术,怎么折腾也就这样了。”王企益无可奈何的说道。没有高素质人才没有先进科技,连钱都收不利索……这真是恶性循环。
“到时候多搞检查吧,至少先把台子搭起来。”看着非驴非马的最终稿,艾志新似乎一下子被挫掉了一半的锐气。
“对了,得给程栋打个报告。这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的做法不能继续这么搞下去了。现在德隆是既当商业银行又当国库,虽说现在给央行单列的账本账户,但是实际操作还是同一批人。这样搅和在一起,迟早要出问题。”王企益因为在基层单位所以和人行、财政局打交道很多,了解不少它们两个部门内部的管理。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事怕他也是有心无力。还有我们这边的财政专户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这体系到底准备怎么办?”
眼下广州这边的财政开支还是“全额拨款”模式,不论是刘翔还是艾志奇,都觉得事情办起来不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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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两广攻略篇70节
第七十节 困难重重
因为闹了这一出,解迩仁原无心再在城里城外继续“巡视”了,但是两座浮桥还没有去“视察”,苍龙浮桥和桂江浮桥沟通河东、河西及河南,使得梧州三江六岸连成一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这两条浮桥都已在战火中被毁,梧州百姓的日常生活营生受到很大影响,对于梧州市政府来说,交通能否通畅也关系到治安兵力能不能迅速地抵达城外各个要点。所以解迩仁非去看看不可。
从龙母庙去桂江浮桥只要沿着桂江江岸一路往南便是。这一带江岸靠近城区,过去都是码头、货栈和商铺,十分热闹。此时却到处都有断壁残垣——幸好街市码头大半还保存下来了,只是家家闭户,一派冷清萧条的模样。解迩仁边走边叹气:这伏波军打仗未免也太过头了,打成这个惨样!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这里的商铺为什么都关着门?不是要他们尽快开业吗?”
赶来陪同的牌甲赔笑道:“老爷有所不知,城外这一带如今兵荒马乱的,土匪歹人横行,街栅又都毁损了,就是大白天也有人行劫——店家哪里还敢开门作营生!”
解迩仁没想到城外的治安居然这么差,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难免:旧的三班衙役死的死,逃的逃,许多人因为知道广州整顿衙役的事情,自问有血债有民愤纵然没死自然不敢回来,最后来报到的不过二十人,光负责城内治安就已经力有未逮了。至于仓促建立起来的民兵,那更是八字没一撇的乌合之众。
“你放心,我这就安排民兵过来值守。只是你们这里的各家商户自己亦要出力,将街栅都修好。各处有破损缺口的,不拘用砖用木,总是都堵塞起来为是。”
牌甲自然连声称“喏”,赵丰田赶紧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这是给所有元老秘书的指示:元老在外视察、会谈时候的讲话,都要做要点记录,形成备忘录--过去常有元老视察的时候频频发出各种“指示”,回去之后便忘的一干二净,给归化民和土著百姓留下“好空谈”不好印象。
解迩仁谢绝了轿子,沿着街道走走看看,不时还停下来询问下“嘘寒问暖”,这才来到桂江浮桥所在的牛屎码头。
桂江浮桥的所在地,大致就在后世的鸳江大桥的所在地,桥东是牛屎码头,东接小南路,桥西便是三合嘴大校场。桥头两岸砌砖石为阶数十级,各有一对铁柱,上挂熟铁锁练两条,链条上系泊舟船,舟面和舟间覆架木板成桥,两旁还设有栏杆。不过此时不但舟船渺无踪迹,便是两道铁链亦被打断,沉在江水中。
码头下面的,亦有许多被击沉烧毁的船只残骸,配合牛屎码头附近被战火摧毁的房屋,一片战后凄凉落寞的景象。
何东篱介绍说这浮桥最早就是韩雍和本地的镇守太监陈平主持兴建的,一共用船56只,另有十艘船只作为备用,视水面涨落作增减之用,以便桥面升降。历年都有整修替换,唯有铁柱铁链还是旧物。
铁链本身是可以开阖的,船只经过的时候,可以松开让出航道。无船通行的时候又可以连接起来,虽然对桂江的交通略有不便,但是两岸的百姓来说却是莫大的德政。
不论从争取民心、调度部队的便捷性还是恢复市面繁荣来看,这座浮桥都要尽快修复。
解迩仁叫本地牌甲召来管桥人,一问才知道船只并未全部被毁,尚有七八只备舟幸存——即使这样,缺口也不小。管桥人亦是叫苦连天,原来这桥虽是官府所建,但是日常使用维护却是由附近的商民负责。官府虽派人在桥头设卡收税,但是这桥梁平日里的维护保养费用却一概都要商民“自筹”,这便成了两岸商铺的一大负担。
他听着“代表”在那里诉苦,心里有些不耐烦——这样的话入城以来他听得太多了,无穷无尽的诉苦:衙门里留用的书办衙役、“乡贤父老”们、平民百姓们……只要一问到具体情况,就是许许多多的难处。眼巴巴的瞅着他,希望他拿出个办法来,就算是归化民干部和军人,也都是这个调调:在他们看来,元老就是应该无所不能。
你们哪里知道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己都不知道办法在哪里呢!想到善后局的这帮乡贤们哭穷的模样,解迩仁的心情又坏了几分——不知道钱粮筹集的怎么样了。
怀着这样厌倦的心情解迩仁匆匆离开了渡口,回到了府衙门。企划院搜索队的人已经把战利品和梧州府、县两级的各种公库内容盘点了一部分,做成了册子。
解迩仁看了看,总得来说油水不大:粮钱几乎没有。他心里愈发痛恨熊文灿:带着几万人在梧州糟蹋了多少钱粮!
战利品里杂七杂八的物资倒是不少,但是多的是刀枪军器,对他现在的困境一点帮助也没有——刀枪他用不了这许多,大明的火器元老院也看不上眼。看来看去也就是明军抛弃的船只还有些价值,至少可以用来修复浮桥。
他盘算着哪些东西可以用,哪些事情要尽快办理,一边想一边写,时间久了觉得头疼,起身转了一圈,忽然想起了女刺客,叫来了赵丰田:
“那个女刺客怎么样了?”
“押在府牢里。”赵丰田说,“据衙役说性子特别刚烈,抓到之后就想咬舌,后来路上又想撞墙,这会枷在墙上,连嘴里都塞上东西了。刑房书办请首长示下,怎么处置?”
这种事只要派负责治安的归化民干部去办就是了,要说重要性无非是挖掘下幕后有没有“反元老院团体”的存在,嫌麻烦的话直接处理也可以:无论是就地处决还是放宽一线押送临高去“劳动改造”,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呢,解迩仁的记者本能复苏了:这事情背后肯定有大新闻!他的鼻子似乎嗅到了重大社会新闻的臭味,全然不顾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
“不,我要亲自审问!”解迩仁断然道。
除了本性难改之外,这多少也包含了他想用熟悉的东西冲淡下眼前的苦闷情绪的意图在内。
“是,我这就去叫人带她过来!”赵丰田久在元老们身边工作,对首长们突如其来的主意已决习惯了。“首长永远是对的”这句话几乎成了一种老归化民的迷信。所以他没有任何置疑的转身去办了。
解迩仁叫住了他:“我到牢房里去审,不要带过来。”
这里已经改成了办公室,到处是文件和地图,让犯人和留用的衙役进来并不合适。解迩仁这点保密意识还是有的。
赵丰田当即在前引路,将他带到了府牢门口。
梧州府牢其实就在府衙的西南角——全大明的府县大牢虽然规模和建筑质量参次不齐,但是在形制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具体来说都是按照朱元璋订出的衙门的形制建造的。梧州府衙也不例外。
别看一般的民居多是木结构或者竹篱笆糊泥土,这大牢和县衙门却是一个待遇,都是过刀手工青砖所砌,十分考究。墙体更是高大结实,年深日久,更是显得十分阴森。
府牢的大门便是一间硬山式瓦房,面阔三间,进深一间,坐南朝北。中间一间为大门,两侧两间为直棂窗。这里是牢房的入口,又是看守人员的坐班办事的地方,所以亦叫“过厅”。
过厅里,牢房班头和牢子已经得到消息,一个个都换上了整齐的衣衫迎候,见解迩仁过来,齐齐施礼。
解迩仁摆了摆手:“不要多礼了,刺客呢?”
“就押在后面的死牢里。”班头踏上一步,毕恭毕敬的禀告道,“这女子十分刚烈,几次意图自尽,只能将她枷着。请老爷示下,在哪里审?”
解迩仁看了看这过厅,地方不大,东西两间因为是牢头办公值班之地,更是不便。他想起看京戏《苏三起解》里有狱神庙,既是庙,至少也有一间房子,倒是可以用作审讯之用。
“我听说监狱中有个狱神庙,便在那里吧。”
牢头一愣,陪笑道:“狱神庙自是有的,只是……只是……地方太小,不太方便……”
这下,反倒惹起了解迩仁的疑心,他本来也没来过监狱,此刻有心要看一看,便道:“小怕什么?不合适再换就是——前面带路!”
牢头见他意已决,不好违拗,当即在前面引路。
过了过厅,却是一个狭长的院子,两边东西各有一排牢房,中间是一条甬道,不过2米宽。整个院子上面真所谓只有“一线天”。走在甬道上说不出的阴森压抑。不时可以嗅到潮湿的恶臭。
班头说这里便是关押普通囚犯的牢房。两边各有八间牢房,此刻因为破城前官府已将所有囚犯释放,所以牢房都空着,解迩仁一时好奇在门口张望了下:牢房的面积极小,进深不过1.5米,宽不过2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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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广州治理篇344节
三百四十四节 税务机构
在人事制度上除了继续推行临高那套以考代评的方法,还要向一线基层和业务人员倾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增加一线补贴的同时加强人员交流,新人一律先充实到税管员和前台征收岗位,只有在这两个岗位都考核得到“称职”或以上档次并满一定工作年限才可以调整进入机关工作。
按照和艾志新商量好的计划,王企益在完成复工后的全员考试之后对财税局人员进行了重新分组。除去不到十个后勤人员和不幸在鼠疫中去世的职工,现在财税局全体业务人员共计78人,按照新老配对混合编组的原则分成8个普通组,每组9人。剩下6人由自己带队。这9组人将按区域对整个广州城进行摸底调查。每个区域至少会由不同的队伍进行交叉检查复查,王企益的队伍除了负责一个区域外还要对其他区域的检查情况进行抽查。
“磨刀不误砍柴工,”在之前的碰头会上王企益跟艾志新解释道,“我们手里现有的资料是不少,但是我希望这些人去实地看看,走走。收税的根本是税源,我们对税源的掌握越清楚越全面,以后开展工作就越方便。税,我们可以晚收一天,但是这个工作必须要做扎实。”
现在财税局里有大量民政和警察以及旧广州府里转来的档案资料,靠这些东西做做案头分析把税收工作推开是没有问题的。但王企益认为税收想要落到实处,最重要的就是人要落地,管理要落地。组成工作组走街串巷,一是可以给广州市民一个直观的印象,元老院的新“税丁”是什么样子;二是用最直观最直接的手段收集资料。王企益不是不相信民政等部门转来的资料,但旧时空的经验告诉他,案头资料比对的天衣无缝并不意味着真实,何况这种一手资料全部依赖别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税务工作必须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你们记住,最重要的是走、看、问、听、说这五件事情。”王企益在工作组动员会上对着整装待发的队伍讲“走就是每家每户都要走到,看就是边边角角都要观察到,问就是按照咱们询问单上的问题不要遗漏,听就是不仅要听别人回答的问题还要听他们的抱怨和他们所有愿意说的事,说就是要把咱们的财税工作宣传出去,告诉广大市民咱们元老院的财税局和篡明时候有什么不同!不要怕嗦,也不要怕错误,没什么错误,只要是看到的,听到的就要记下来,我们要的就是真实。”
王企益制定的财税普查办法即使在新时空看来也很粗糙。但是他并不太在意,每户人家的调查情况可能有很大出入,但是整个街区整个行业的结果不会。这就够了。这些资料他是为了下一步的税种税目细化做数据准备,和其他部门转来的资料一起作为广州市财税局的基础档案。再一个就是可以在检查工作中发掘业务素质高,责任心强的干部选拔进税额核定组,为马上开始的征期做好人才储备。至于征收,自己老婆就要带着第三批队伍来了,那些财税班里的学生要比现在的干部更适合做这项工作。
“可以,你这个方案我没意见了”艾志新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我觉得我们这项工作不如就叫做“磨刀”吧”
“磨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磨刀?”
“不,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磨刀”
讨论完开门第一件事,艾志新和王企益开始对广州财税局的机构和管理体制进行细化工作。机构编制上财税局暂时只有税收业务,艾志新之前的设想是很正确也是非常符合实际的,所以王企益基本没做修改。
市财税局计划暂时分机关和一线两个层面,一线只设征收处(征税大厅)、管理处两个部门,机关设办公室,征管处,纳税核定处,稽查处,税收会计处和财务会计处。
“两个会计处没必要,我们人太少,这种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处然后内分科室。”艾志新觉得,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喊人员紧张,他的新机构一方面张嘴要人一方面又弄出两个听上去差不多的机构,很可能被一些心细却又不太懂行的元老喷。
“嘿嘿,我的艾局长,这可不好弄,”王企益拍着自己的笔记本,“财务会计是管咱们自己钱的,税收会计是管税款,国家的钱的,放一起不更容易被喷?最主要啊,你忘了,旧时空每年12月31日夜里,各地的书记和市长都去哪里走访?国地税的计划统计科和人民银行的国库科啊。在这里对刘翔来说也一样,他可能不关心咱们怎么收税,但是他肯定关心税收会计的报表。要不这样吧,我们变通下,税收会计处改叫税收统计处,财务会计处改叫财务处,这总没问题了。”
“这个可以,”艾志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爽,好像每次他的提议总会被王企益两口子改来改去,虽然都是细节但是总归还是不痛快。他决定不再总是第一个出意见了。“那老王你说,咱们局是不是也要有个口号宗旨什么的?芳草地还有句知识就是力量的校训。”
“服务国家、服务经济、服务社会。”王企益脱口而出。
“我去,老王你讲点政治行不行?这是1635不是2015。咱们是管理机关,不是服务机关。我看就那四个字,为国聚财……”
“为民收税?”王企益又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接道。
“就四个字。”艾志新简直无语了,“就前面四个。我们为什么民?要为也是为元老院。我可不想在这个时空再整出一群动不动就高喊‘我是纳税人’的纳税人。”
“人缴了税说说都不可以了?你这也太独裁太霸道了吧。”王企益打趣道,心里却有些腹诽:政治觉悟还真高,且不说中国人传统思维里没这个意识,就算是旧时空的国外,这么喊的也就是些丝而已,喊也一样屁用没有。钱到了国库就不是你的了,国家征税靠的不是自觉也不是“为国为民”觉悟,而是国家机器掌握的合法使用暴力的权力。
“我们不这么说,但是我们的税却这么用,哪怕只用一部分,老百姓也会觉得我们做的比说的好,”艾志新循循善诱,“要是我们说了这税就是为老百姓收的,那就做不好扣分做好了不加分了。”
“……”税到底是不是全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其实是说不大清楚的。与其留下话柄,不如直接来个“皇粮国税”。
“中国人说皇粮国税,外国人说只有纳税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大家心里清楚着,我们也没必要忸怩作态了。”
“好吧。”王企益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在旧时空,他上挂过,也下挂过,也主持过工作,但始终都是在业务副职上转悠,这和他本身对此类事务不关心,政治敏感性太差有很大的关系。到了新时空仍旧“副”局长又一次印证了这厮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圈定完机构部门下一步就是岗责和人员。广州特别市财税局初步确定:
机关内部设办公室,下设总务科、文秘科、人事科、宣传科、档案室和出纳室,负责全局后勤工作。其中档案室只管理本局内部档案不包括税收档案,出纳室只在编制上归办公室管理,人员和业务独立运作。
征管处:下设征收和管理两个内部科室,主要负责统筹安排协调一线征管工作。目前和一线的征收处、管理处合并办公。
纳税核定处:下设调查、初审、核定、复核四个科室,负责辖区内所有纳税人的税款核定工作。无论是定额征收还是查账征收,一律由纳税核定处出具税款核定书后才可申报缴纳。
稽查处:下设选案科、审理科、检查科、执行科。负责对辖区内的纳税情况和财税局的征收管理情况进行定期或不定期的税收稽查。稽查方式可以是抽取单户重点检查也可以是按照区域或者行业进行专项检查。除征收业务外,稽查处所有业务均可独立运行。
财务处:负责财税局自身资金使用和管理。
税收统计处:下设统计科和票证科。负责财税局税收报表的编制和税收票据的统一管理。
一线部门只设两个:
征收处:责辖区内税款申报征收工作。
管理处:负责辖区内税款催报催缴、税款核定情况反馈以及税法宣传工作。
“有点头重脚轻啊”艾志新看着方案默默念叨,“机关一堆领导,下面全是干活的命。这科室是不是多了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在人员编制上向基层倾斜,再就是工资福利基层也要好。”王企益对这个方案有和艾志新一样的感觉。在旧时空,自己也觉得基层苦基层累,尤其是自家老婆还在基层。但是现在自己当了家要做顶层设计了,才发现机关那些个科室还真不好删减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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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节 另有念头
一股浓烈的屎尿和霉烂的臭气扑鼻而来,解迩仁立刻捂住了鼻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牢房里光线极其昏暗,过了好一会他才能看清屋子里的模样:厚厚的砖墙,泥土地,里面只有一张竹板铺,上面凌乱的堆着些发黑霉烂的稻草。角落里放着一个陶罐,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牢房门狭窗小,窗棂坚固,光线只能透过一丝,牢房内昏暗潮湿,墙砖的墙体上霉痕斑斑,墙角下都是青苔,可以想象这里潮湿恶劣的环境。难怪古人瘐毙的犯人很多——这种环境下极容易得病,又没有医药和好的照顾,顷刻就会送命。
牢头陪笑道:“里面脏臭,老爷莫要久留——污了你老的眼!”
解迩仁摇摇头:这鬼地方也太可怕了。不过他没说什么,眼下事情多如牛毛,根本顾不上来处理这些问题。他想起就“广州纵囚”事件专门出过通报,要各地的“主任”们不要轻易全部开释在押犯——他现在完全能理解士兵们的举动了——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么!
听闻首长要亲自到牢房里来审美,府牢里的牢子都迎了出来。解迩仁看了看,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模样,和他看到的大明普通百姓并无多大区别,衣服也是灰扑扑的。
不过他听社工部的元老说过,衙役们地位低下不假,但是靠山吃山,各有一套弄钱的法子,只要是正式当差的,不说发财,弄个衣食无忧是不成问题的。
穿过狭长的院子,到底是一个和普通牢房呈“丁”字形院落,这便是所谓的“死牢”了。
死牢亦不大,东面便是关押死囚的牢房,南面是两间小屋,这便是牢子们日常起居值宿的地方。院子的西壁上镶嵌有一座小小的神龛——牢头说:这便是“狱神庙”了。
原来这“狱神庙”并无房屋,要是把神龛上方遮风挡雨的顶檐下面的面积全部算进去的话,还不到半个平方米。别说审案,就是避雨都勉强。
“狱神庙”靠北面的墙角有个洞,可以直通外面,牢头说这叫“死囚洞”——实际上死囚一般都在法场处决,实际上是拖瘐毙在狱中的犯人尸体,照规矩尸体不能从大门出去,所以都是通过这个洞被拖到外面。
这地方也太小了吧!解迩仁暗暗腹诽,整个梧州府牢也就这点地方了。他大概估算了下,满打满算不过六百多平方米——这能关押几个犯人?
“狱神庙”既然根本不是“庙”,自然也没法在庙里审问,所以这审案的地方便移到了南面的两间小屋里,这两间小屋里一间有床铺,供牢子们休憩,外一间却是牢子们拷打囚犯的地方,墙边各式枷锁刑具琳琅满目,上面还沾染着黑色的斑斑血迹,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解迩仁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后悔干嘛不把人提到堂上去审,现在既然来了也不便再反悔,就在这里克服下好了——这些刑具也算渲染下气氛。他点点头:“就在这里吧,把人提来。”
两个牢子应了一声,赶紧去了。牢头忙把一把椅子端到正中,便算是解迩仁的“公座”了。
不多片刻,两个牢子便将女刺客带了进来。
说是“带”,实际是“架”,不但蓬头垢面,衣衫破碎凌乱,连脚上的绣鞋也没了,用脚带胡乱的缠着,拖在地上。好似被严刑拷打过一般,把解迩仁吓了一跳——这是这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道:“怎么?已经有人审过了?”
两个牢子略略尴尬的笑笑,班头却已经知晓怎么一回事了,忙禀道:“这女子入狱之后极不安分,不但辱骂老爷辱骂元老院不绝口,还几次寻死觅活,不得以教了她点‘规矩’——这都是牢里的老规矩了。”
解迩仁点点头,看这女刺客形容萎顿不堪,衣衫上还有血迹,显然这“教规矩”相当的残酷。他隐隐约约也知道大明监牢中对囚犯的种种残虐行为,心里不由的有些同情这女子了。
“跪下!”
随着牢头的一声呵斥,女子哆嗦了一下,顿时瘫跪在,一跪之下,大约是触到哪里的伤痛之处,身子又是一颤,只小心翼翼的侧身跪着。
解迩仁这才能清楚的看到这个意图要取他性命的女子,见这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不算如何出众。从服装的质地、白皙的皮肤、缠足等体貌特征都说明她不是底层百姓,至少也是小家碧玉层次的。
看她的模样,这半天的功夫大约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她一个弱质女子,为什么突然要来行刺自己呢?
虽然眼前的人是来取他性命的,解迩仁却对她恨不起来了。反而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同情。
沉默半晌,解迩仁才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
女子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即有惊讶又有仇恨和恐惧,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赶紧又侧下头去,颤声道:
“即落尔等之手,还有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声音微弱,说的却不是梧州这里流行的广州白话,而是一口官话。解迩仁一怔:
“你不是本地人?”
女子却沉默不语,旁边的牢子呵斥道:“老爷问你话呢!好好回!不老实一会爷好好伺候你!”
这一声却十分灵验,女子浑身一颤,低声道:
“民女蔡兰,湖广承天府人氏。”
湖广承天府是哪里?解迩仁不知道,他大概就知道是在湖北湖南。
一个两湖人怎么跑到广东梧州来了?解迩仁知道明代女子不可能单身旅行,更不会长途旅行。多半是随父亲或者丈夫来梧州的。
再问之下,才知道这蔡兰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定亲。未婚夫去年在梧州谋了个差事,便遣人来接她完婚。
没想到到的梧州不多久,梧州便陷入战火,未婚夫自尽身亡,仆役逃散干净,她一个人流落在此,无依无靠。便起了要为丈夫报仇,自己再以身相殉的念头。
“自尽?”解迩仁略略不解,“你未婚夫既是自尽,与我大宋有何关系?”
“我家夫君乃是邢丞焕。”蔡兰说到自己丈夫的名字,低声啜泣起来。
邢丞焕是谁?解迩仁一时茫然,还是赵丰田提醒:邢丞焕就是在梧州知府的幕僚。知府自尽之后,他也在二堂自尽,还留有两首绝命诗。
“原来是他啊。”解迩仁恍然大悟,心里暗骂这邢丞焕:你又不是守土之官,何必自尽?抛下这年纪轻轻的老婆孤苦伶仃!还搞的她来行刺首长我,真是造孽!
再看这蔡兰,跪在地上哭的伤心,梨花带雨倒亦有几分动人之处,解迩仁心里微微一动——这小娘子也挺可人的。
有了这个思绪,心肠也软了起来,口气放缓道:“原来是这样。不过你那夫君也好没意思,他又不是大明的官儿,何必跟着那胡知府自尽殉国?抛下你一个人流落他乡!真真是无情的很!”
这话说的“不合官体”,不论是衙役牢子还是蔡兰都是一愣。只有赵丰田久在首长身边,对元老们的思维模式很是了解,只是鼓着嘴一本正经的站着不言语。
“我元老院攻打广东,是吊民伐罪而来,是为拯救大明受苦的百姓而来。那胡知府冥顽不化也就是了——好歹他还受过崇祯的皇恩,当过几年官儿,吃过几年俸禄。你丈夫不过一个普通的读书人,竟然也跟着胡知府去自尽!真是个糊涂人。真是辜负了你这样的好女子。”解迩仁觉得没什么好问了,他心里存了念头,原本“就地处决”或者“押回临高发落”的打算已经取消了,在怜香惜玉的情绪的左右下,他起了“改造”的念头。
实话说,解迩仁并不缺少女人,蔡兰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魔鬼身材,但是有什么比改造一个恨你入骨的“敌人”的女人,让她最终死心塌地更能让人有成就感了呢?正所谓男子的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
解迩仁道,“她虽然意图行刺,亦算事出有因,情有可悯,我也无意深究——一个可怜的孤弱女子,也不必再押在牢中,帮她收拾一下,先押到土地祠再听候发落。”
这土地祠亦是地方衙门中的建筑,位置就在衙门的大门和二门之间院落的东侧,正对着西面牢狱的大门。
这地方衙门里土地祠却是明代的特色,这也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发明。据说这位叫花子出身的皇帝,曾在民间目睹元末吏治的**,所以开国之后,就以倡导廉政为巩固政权的急务。除了在衙门里设立“上天难欺”的戒石外,诏令全国“府、州、县、卫之左特立一庙,以祀土地”。除了“祀土地”之外,凡是凡贪污额达60两银子以上的官员,一律枭首示众再“剥皮实草”。据说剥皮的场所就在土地祠内,所以又名“皮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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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五节 税务普查
当然了,这个机构设置是不可能正儿八经的按照科室填满人的,且不说整个财税局才八十号人,这八十号人里有多少能真正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也是要打个问号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具体运作的时候除了少数科室,大部分工作还是只分职务,不分部门的“大办公”。
但是王企益还是要求把架子搭建起来,工作流程和行文都按机构规范来。
“稽查处算基层吗?”艾志新自己干过稽查,潜意识里把稽查队伍当成了基本盘,对这个很上心。
“稽查和税款核定处在咱们这标准里按说不是基层。不过我觉得既然他们都算的上是咱们能拿出手的最专业的人才了,不妨也提高下待遇,这样也形成一种学习上进的氛围”王企益慢慢说道。他略微能猜到艾志新的一些心思,不过他觉得这也不坏。按照设想,他是想模仿当年邬德和展无涯他们在工业口里搞的那套技工体系,按照业务能力对财税局职工进行待遇划分,免得出现旧时空那种机关基层一个样,混子骨干一样的窘境。但他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任何经验,只能等回临高的时候专门向两个大佬请教了。而且和工业口实打实的技术水平不同,税收业务有着太多“人”的因素在里面,孰高孰低难以有个量化的标准,到底怎么搞他也还没有太清晰的思路。
王企益又提出要建设自己的内部审计队伍,防患于未然。但艾志新认为这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在艾志新看来,稽查队伍就是对税收工作的最好审计工具,至于机关内部资金使用上,他对内审更是不屑一顾:“原来咱们都是混机关的,督查内审、监察室什么个熊样不清楚么。把现有制度落实就是最好的内审。”
接着两个人又讨论了人员编制问题,艾志新意见是最精干的力量去稽查和税款核定部门,不过稽查力量在精不在多,反倒是税款核定的工作需要大量有实务经验的老人,可以加强一下。王企益根据艾志新的想法,计划在下面即将开展的税收普查工作对人员实际工作能力进行一次初步评估然后结合考试成绩形成一个各部门的推荐名单交给艾志新审定。末了在谈话就要结束的时候,王企益问之前跟艾志新申请的新建征税大厅的事情到什么进度了。
“你放心,都协调好了,大厅就建在咱们现在这个盐课司的旁边,都是按照旧时空样子建的,结构很简单,就是把原来的房子重新改装装修下,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要房子好了就能开征了。我老婆昨天发电报说下次大概来30多人,负责征收的28个。”王企益说,“她和这批人员一起到。”
虽然已经临近元旦但是广州特别市财税局1635-1636“税收大普查”工作还是如期展开。艾志新先是搞舆论准备:通过《羊城快报》社对普查工作进行全面宣传;真理办广州特派员办公室也给“舆论引导员”下发了专门的指示,还请税务口的元老给“引导员”们做了相关的税务常识培训;又联系了工商联,由郑尚洁亲自出面对广州大户豪商进行了工作宣讲;最后协调广州市警察局为入户调查的税务干部们提供必要的警力保护。
黄平跟在王企益身后不停的抽着鼻子。街前面那个挂着一个大大的“张记核桃酥”的铺子里传来的香味让他总有吞口水的念头。在复工后的全员大考里,黄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成绩居然名列前茅。紧接着他便被抽进了“首长组”,陪王企益一起上街普查。工作开始三天来,他时时提醒自己要加把劲,也许机会就这么一次。
王企益也能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那股子劲头,不过他有些过头的殷勤让王企益实在吃不消,本来想狠狠批评一顿,又想到慕敏有次和他说过这个黄平原是临高黄家寨老二黄禀坤身边的小厮,侍候人的本事是打小练出来的,估计是旧习难改。于是就不重不轻的说了他两句。没想这孩子极有悟性,知道首长不好这套,便把精力全部放到了工作上。从这点说,王企益还是挺喜欢这个刚到18岁的孩子的。
黄平高小毕业之后,成绩属于“潜力不大”的,不论公费私费都不够格升中学,但是综合素质还比较平均,数学成绩突出些,就转到财税职业班,这次被直接选派到了广州。
张家的铺子现在已经算是“澳洲人”的指定合作商,经营范围早就不单单是核桃酥了,现在这个广州城里一等一的大铺子里有各种吃食点心,不仅为大世界的元老院特供办供货,还为伏波军提供一部分军用口粮。
“超范围经营,哼哼……”王企益看着挂在大门一侧,专门用玻璃框镶嵌起来的“元老院特许商品专供证”,这张当年由洪黄楠元老亲手签发的证书上写着专供范围:烘培糕点。
不过王企益不打算进去了,张家铺子可以说是对澳宋最友好最合作的,他们家在前期给其他部门的资产申报中无一隐瞒,甚至连家里有几个痰盂尿壶都写的清清楚楚。
“是税收普查组吗?快请进,快请进。”张家老爹听说街面上来了税收普查组可能还是个真髡,哦不,“澳洲人”带队,一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见到他们在看自己铺子连忙招呼。
“老田,你带着他们三个去吧”王企益点了左手边的三个规划民干部“做好记录。”
“是!”
“黄平,姚玉兰你俩跟我去对面看看。”
“是!”
看着澳洲人带着两个年轻人转身离开,要不是张毓和澳洲人打交道多,连带张老爹也知道了他们的脾气,现在八成已经以为得罪了贵人,该磕头求饶了。负责自家的这四个人都和颜悦色。张老爹知道这是澳洲人对自己手下“干部们”的要求,连带和不准收受任何好处那个一样,都是“硬框框”,犯了规矩是要“问罪”的。
另一边王企益正在豆腐店里好不憋屈。他是山东人,1米八多的个子在铺子里总感觉要碰头。其实王企益不知道,要不是卫生警察的不间断的卫生检查,恐怕他现在不仅是觉得憋屈而是下不去脚了。
“首长,小的姓霍,贱名一个东字。”没等王企益发问,豆腐店老板先自报家门,“家里就这么一个店,三口人。”
“霍?霍元甲的霍?”王企益脱口而出,看到霍东一脸的懵逼才发觉自己又失言了,“哦,霍东,嗯,名字很好很好。”
“谢谢首长。”霍东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好在哪里,在他看来这些澳洲人一波一波挨家问问题实在是没点当官的样子。
“你家现有三口人,你老婆,你,还有谁?哦,那个是你闺女对吧。”王企益一眼扫到正在从后面过来的女孩。
“对,首长好眼力。”
“叫什么名字?”
“闺名三燕。”霍老板陪着笑脸道,“她上面原还有两个姐姐,大的十七岁那年得急病没了,二燕几年前就嫁人了。家里就剩她这个老幺。”
“我们今天呢主要是为了咱们广州特别市财税局第一次税收普查工作来的,也没什么,有几个问题,然后再带我们随便看看就行。”
当下王企益自己和霍东聊天,黄平记录,姚玉兰则找霍东的女儿了解情况。
如今的豆腐店“小姐”已经不是那个听说过兵就要往脸上摸锅灰的丫头了。广州开城虽然还不满一年,但是澳洲人带来的新风气显然已经影响到了广州市民,尤其是年轻人。而对霍三燕来说这个冲击更直接。原本她对对面张家铺子里的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虽然颇有好感,但是多少又有些矜持和优越感——她家的经济情况可比张家强多了。
可如今只因为澳洲人一张薄薄的纸片,张家便抖了起来成了这广州城里的头等“新贵”,别说要张毓来娶她,就是求着去给那小子当妾怕也不容易。所以霍三燕对澳洲人的事都特别上心,要是能搭上澳洲人的线,家里说不定也能发达。
前阶段她在街上听说澳洲人要在广州开女学堂,招收女学生——若是自己成了“澳洲女学生”,那就算是“元老院的门生”,起码在身价上和张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现在正好有机会,她便拉着姚玉兰打听起广州女学堂的事情了。
姚玉兰却有些难说:袁子光元老想办女子中学不假,但是到底能不能办成却还要打个问号。
好在教育口要办广州国民学校,招收女生这事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姚玉兰便道:“招女学生这事是真的,等国民学校办起来,你就可以去报名了。”
“我都十五了,去念书是不是有些迟了?”
“不算迟,上初小自然是不成了,念个职业班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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